第47章 假太子

皇祠距離舊行宮并不遠, 屬于容昭的那塊玉珏, 很快就被請了過來。

皇上親自從容昭那裏, 要來了另一塊:“昭兒。”

容昭解下随身佩戴的玉珏,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皇上親手拼那兩塊玉珏,他左手拿着皇祠裏的那塊, 右手拿着容昭戴的這塊,拼玉珏的手都在打顫。

兩塊玉珏嚴絲合縫。

皇上站直了身體:“這場鬧劇,到此為止吧。”

三皇子尖叫道:“不可能!容昭的玉珏明明是假的,連那位打造它的玉匠,都說無法和之前那塊完全拼合。”

恰在這時, 有大臣來報:“陛下, 我們抓到了一個反臣, 就等在殿外。”

皇上揮揮手, “又是反容複楚的那幫老家夥嗎?直接押進牢裏吧, 不用帶過來了。”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外面就傳來一陣騷動,那個反臣竟然頂着侍衛的刀劍,悍不畏死地沖了進來。

那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家,雙眼渾濁,破口大罵:“容德,你喪盡天良, 你坑殺了前朝皇室的嫡支,區區一個容姓偏支,踩着上官家登上皇位, 這次地震就是上天對你的懲罰,你躲在冀州又怎麽樣?你一定會死的!”

侍衛撲上去制服他,掙紮間,幾張人物的畫像從他懷裏掉了出來。

其中一張剛好落到了皇上的腳下,那上面畫的是前朝五皇子。

那是一位谪仙一樣的人物,一身白衣,眉目如畫,氣質清隽。

皇上年輕時,其實也是見過他的,不過只是遙遙地一眼,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這幅畫當真畫的極好,像是他記憶裏匆匆一面的那個人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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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上卻是一陣心悸,因為畫裏的五皇子,和容昭相貌一模一樣!

他又撿起別的幾幅畫,畫裏全是前朝人物,每一張都極為傳神,那是他曾經羨慕、懼怕,也想要取而代之的一群人。

他拼盡全力想要擠進那個上層社會,卻因為出身受人嘲笑,野心如春雨過後的野草一般瘋長,用盡陰謀陽謀、不擇手段,最終真的替代了他們,替代了那些人的位置。

皇上死死地捏着那幾張畫,跌坐回了龍椅上。

那個上了年紀的反臣,也第一次見到了容昭,震驚地站在那裏,嘴皮翕動着,反複叫着一個名字。

陳太醫和孟佳抱着一大堆卷宗跑了進來,因為跑的太急,連禮數都沒周全,年過半百的陳太醫,激動得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陛下,太子的病有救了!

還得感謝這位孟小友,我們從前朝皇室的卷宗裏,找到了相似的病例,原來這是一種遺傳病,孟小友以前見過,她們家鄉的學名叫鐮刀型細胞貧血症……”

孟佳:“我一開始還不敢确定,因為遺傳病嘛,肯定要有遺傳的血緣關系啊,比如說爹娘都有一種病,那麽孩子得上的概率就會很高。

尤其是鐮刀型細胞貧血症,是一種非常典型的遺傳病,患病的原因就是遺傳因素。但是聽陳太醫說,不管是前朝皇室,還是本朝皇室,其實都姓容,您本來就是容姓旁支,這就對的上了!”

皇上搖頭。

不,根本對不上,他那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強行說自己是容氏旁支,還修改了族譜。

其實他們這一支,根本沒有任何容氏血脈,只不過曾經護主有功,被皇家賜下了容姓。

他所有認識的親人裏,都不曾出過這樣的病症,反而是前朝皇室裏,許多貴人都有和容昭類似的病。

皇室遣散了群臣:“衆位愛卿都下去吧,今日的宴會到此為止。”

然後叫住了上官岳:“宰相大人,留步。”

他把那張前朝五皇子的小像,狠狠地拍在了上官岳的臉上:“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你們上官家,到底幹了什麽好事!”

事情的走向遠遠超出了上官岳的預料。

他沒想到那兩塊玉珏竟然能完全合上。

更沒想到容昭居然是前朝皇室血脈。

十七年前,那個雨夜,皇後派貼身宮女出宮,要他出手幫忙。

“皇後生了一個女兒,要你找一個男嬰,把公主調包,上官家在戰争裏失去太多了,明明是累世公卿之家,如今卻主支旁支全都戰死,皇後之位、太子之位,必須是上官家的!”

那時,他甚至沒顧得上思考皇後的決定有多麽瘋狂,滿腦子都在擔心該怎麽去找一個男嬰。

可是一切就像是上天給他準備好了,剛好有一位難産的孕婦倒在他的馬車前,“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那位孕婦因為大出血而死,沒有救回來,她生下的剛好就是一個男嬰。

上官岳派人去查過她的來歷,只能查到她是從外地逃難來的,當時就大着肚子。

在那樣一個戰亂的年代,像她這樣的女人太多了,再多的訊息也查不出了。

沒想到她肚子裏懷的,居然是前朝皇室血脈。

知道這一切都瞞不住了,上官岳哈哈大笑,“容德,只能說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你為了一己私欲,坑殺了那麽多容楚皇室之人,害死了我上官家的老爺和少爺,到頭來替人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

“砰”地一下,皇上摔碎了手裏的那對玉珏,“上官岳,你找死!是不是上官玉和前朝五皇子有私情?”

上官玉是皇後的閨名。

上官岳冷冷道:“別拿你那些龌龊的想法,來玷污我家小姐。”

皇上拔劍,橫在上官岳的脖子前:“到底怎麽回事,你說啊。”

一直跟随他的大太監,跪在了地上:“皇後仙逝前,曾經留給老奴一個白玉匣子,要老奴轉交給您。老奴問她,什麽時候打開,她說到了需要打開的時候,老奴自然就會知道,看來今天是時候了。”

他雙手奉上一個白玉匣。

那裏面裝着一封信,寫的極為凄婉:“容郎,當初我決意和你在一起,其實父兄并不同意,他們和我這個陷入戀愛中的女子不同,很早就看出了你意欲謀反。

這不是一件小事,一旦行将就錯,那是株連九族的重罪。那時你和我父兄承諾,我的兒子必定是未來的太子,這天下有上官家的一半。

剛剛舉事時,時局艱難,我們互相扶持,攜手走過了那麽多難處,我以為你是我此生良人。沒想到等你成了九五之尊,一切都變了。

你竟然說出了我和蘇貴妃,誰先生出兒子,誰就是皇後這種混賬話。我的父兄全都死在了戰場上,上官一族連旁系血脈都所剩無幾,只憑我義弟一人主持門楣。

全是因為你啊,因為我執意嫁給了你,因為你想要謀朝篡位,因為我父兄想要護我周全。

我生了一個女兒,把她交給了義弟,就是上官靈;又抱了一個男嬰,假裝他是我所出,也就是容昭。

你愛過我,我也愛過你,可我們都有私心。

你有私心,那時征戰天下,你怕我父兄功高蓋主,又憐惜自己的兵馬,一次一次地讓他們沖鋒陷陣,上官一家的男丁都死絕了,夜深人靜時,你對他們有過一絲一毫的歉意嗎?

我也有私心,我無法接受蘇貴妃當上皇後,她的兒子被立為太子,那會讓上官家的犧牲成為一個笑話,我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對父兄?

不管怎麽說,靈兒是你的血肉,身為皇家血脈,卻流落在外,錯只錯在你我,她是無辜的。

如果有來生,別再招惹我吧,我還做那個無憂無慮的世家千金,爹爹和哥哥都好好的,我或許随便嫁個富貴子弟,一生幸福美滿,不是同你一樣囿于這皇城,日漸權欲熏心,最後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

和陶然在上官岳的密室裏燒毀的那一封遺書一模一樣。

原來這封信,皇後竟然準備了兩份。

就是為了關鍵時刻,能保住女兒一命。

是皇上熟悉的少年發妻的筆跡,還蓋着只有她才有權力用的那一方鳳印。

皇上撕碎了那封遺書,“好一個上官家,好一招假太子換真公主!來人啊,把上官岳、容昭打入天牢,留上官靈一命,暫時關進宮裏軟禁,召回威武大将軍上官耀……”

一道道皇令,全是沖着上官家去的。

衛沖極力辯駁:“就算抛開血緣關系不談,只把容昭當做一個普通在朝為官的人,他做了多少利國利民的大事?他是一位大功臣哪!換太子一事,他是無辜的啊。”

皇上:“看來衛卿的大理寺卿,也不想當了。”

大殿的一處角落裏,陶然發出了一聲輕嘆:“唉……”她緩緩地走到大殿中間。

其實這個劇情走向,同樣出乎陶然的預料,她一直以為容昭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棄嬰,沒想到他居然有前朝皇室的血脈。

陶然原本搞定了所有她已知的信息,可是容昭這特殊的身世,反而成了讓他暴露的點。

藍團子對手指:“宿主,可能因為我把你傳送進來,破壞了這個世界的穩定性,所以出現了其他變量。”

微風吹過,殿內的宮燈燭火搖曳,和昏暗的大殿、凝滞的氣氛截然相反的,是她明麗的面容。

她穿着一套煙羅色的長裙,走動間如水波生色,來到了皇上面前,她美得如同五月盛放在洛陽的牡丹花,自傾國傾城。

皇上面帶嘲諷:“怎麽?別以為你是朕的女兒,就有什麽了不起,朕多的是親生女兒,看着你這張和皇後有五分相像的臉,真是令人作嘔。你這麽平靜,看來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你也是幫兇之一嗎!想跪下來求朕饒他們一命?”

陶然搖了搖頭,伸出一雙纖細的素手,動作優雅地打開了一支信號彈,她的聲音很輕,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我呢,無聊的時候喜歡玩俄羅斯方塊,一定會選最簡單的模式。

打發時間嘛,肯定是輕松點比較好,但是所有我碰過的機器,游戲機也好、電視也好、手機也好、電腦也好,只要上面有俄羅斯方塊這個游戲,地獄難度的最高紀錄保持者,一定是我。”

她的聲音實在是太輕了,用的又不是大周的語言,就連在她身邊的皇上都聽不清,更別說聽明白了:“你在說什麽鬼話?吓糊塗了?”

“這些話不重要,你聽,外面是什麽聲音。”陶然換成了皇上熟悉的容周語。

是什麽聲音呢?那是金戈鐵馬之聲,如同驚雷一樣,在皇上心裏炸響!他半生戎馬,豈會聽不出兵馬襲來的聲音?

“這是怎麽回事?”皇上驚慌失措。

大殿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威武大将軍上官耀沖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整整三十萬的威武軍。

他一身銀甲,手持長刀,氣宇軒昂,龍行虎步:“爹爹、妹妹!”

陶然繞過皇上,坐在了龍椅上,手上把玩着被摔碎的玉珏廢料,漫不經心地說:“舊行宮,我的了;冀州,我的了;整個平關以北,以後都是我的了。

你要想戰,盡管戰,三十萬威武軍随時恭候,其實我是一個和平愛好者,并不想打仗,最好還是相安無事。

你們現在麻溜地收拾東西,回京城去吧。皇後做事還是不夠絕,搶什麽皇後之位、太子之位啊,直接搶皇位,不是更有意思嗎?

其實我也一樣,心太善,也不夠絕。你看,我就不會像你那樣,要把大家都打入天牢,狠狠地折磨一頓,再一把火燒死。

我叫你一聲皇姑父,你又是我的親生父親,快點走吧,別讓我改了主意,或許一會兒我心腸就硬了。”

皇上:“這不可能!你怎麽可能在悄無聲息間完成調兵?”

陶然:“你真以為自己這個皇帝,當的有多稱職呢?”

皇上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大殿,一路上那些将士全都用利矛指着他,他怒罵道:“朕才是九五之尊,你們這是亂臣賊子,這是謀逆!”

陶然隔着重重兵馬,遙望着他:“我的好父皇啊,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當女兒的心腸太軟,想要教我怎麽做一個硬心腸的人?”

好漢不吃眼前虧,三皇子和蘇貴妃同時捂住皇上的嘴,拉着他往外跑,“您就少說兩句吧。”

陶然果真如她自己所說,一個人都沒有傷害。文武百官,上到大臣,下到小吏,想要追随皇上的,就和他一起回京城,想留在舊行宮的,也可以。

上官岳直到現在,都沒有緩過神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耀兒,你不該鎮守在西北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上官耀解釋道:“我一早就收到了妹妹的通知,說皇上要把上官家滿門抄斬,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上官岳:“靈兒,爹爹……不,是舅舅,舅舅以前一直小看你了,你比我們都更适合做一個權謀家。”

陶然:“可能我骨子裏就流着他的血,所以和他一樣擅長玩弄權術吧。”涉及到有可能崩原主人設的事,通通甩鍋。

上官岳:“才不是,那是因為你骨子裏流着上官家的血,老爺、少爺、小姐,其實各個都比容德聰明。”

陶然從一開始就看得很清楚,什麽血緣關系,什麽真公主、假太子,其實也沒那麽重要,最重要的是兵權。

三十萬威武軍,這才是握在上官家裏的王炸。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只不過古代很看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綱理倫常,一般人是真心相信君權神授,很難生出謀反的心思。

陶然就沒這方面的顧忌啦,只要能讓她完成任務,就是掀翻了這容周的天,又如何?

只不過她喜歡用最簡單的方法處理問題,總想着能瞞就瞞,只要容昭假太子的身份不被揭穿來容昭還在說着什麽,陶然已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雖然她很想陪容昭聊天,但是一聊一整夜,她是真的頂不住啊,生理性的困倦并不因人的意志而轉移。

來容昭還在說着什麽,陶然已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雖然她很想陪容昭聊天,但是一聊一整夜,她是真的頂不住啊,生理性的困倦并不因人的意志而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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