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蹊跷

10.

時間一晃過去數日,到了春光正好的時候。

錦沅推開半扇窗,晨起的暖陽打在雕花窗格上,現出一層薄金色。

這時房門敲響,是芳苓在門外問:“小姐,您是起了嗎?”

“起了,進來吧。”

房門被小心推開,芳苓帶着六名婢女緩步走進,伺候她梳洗打扮。

錦沅淨手擦臉之後,坐到了銅鏡前,她在家中向來懶散,少有起這麽早的時候,芳苓用梳子沾了桂花水給她梳頭,問道:“小姐,您今天怎麽起這麽早,是要去給王爺和王妃請安麽?”

錦沅揉着眉心,懶懶道:“不知怎的,眼角一直跳,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如起來走走。”

芳苓附和地點了點頭,錦沅不想幹坐着發呆,幹脆和她閑聊了起來:“大哥這幾日還那麽忙嗎?”

自春獵回來之後,大哥便一頭鑽進堆滿公務的書房裏,她當時拜托他查的事,到如今還沒有半點消息。

芳苓想了想,說:“好像是,這幾日經過世子院子的時候都是靜悄悄的,方才還聽劉管家說世子又一夜未歸呢。”

怎麽會這樣忙,錦沅不記得上一世有這樣一段時間啊?莫非是又出了什麽她不知道的大事?

錦沅心裏莫名緊張起來,擰起秀眉,想了想,道:“芳苓,去父王那邊通傳一聲,一會兒我過去請安。”

芳苓低聲應了,手腳麻利地給她绾發簪花。

因着錦沅今日不出門,所以只梳了一個最尋常不過的垂鬟分肖髻,紅玉步搖簪在腦後,正配身上穿的海棠紅色留仙裙。

錦沅撫了撫流蘇,道:“走吧。”

可才一推開房門,連院子都沒走出去,就見王妃身邊的大丫鬟慶雲一路小跑走了進來。

“小姐!”慶雲叫住她,“好在是趕上了。”

錦沅停住步子,問:“怎麽了?”

慶雲一手撫着胸口順氣,一邊道:“王、王妃特意派奴婢來知會您一聲,讓您過一會兒再去,府裏來了貴客。”

錦沅一怔:“哪位貴客?”

慶雲道:“是……太子殿下。”

錦沅怔了一下,再一想到近日父王和大哥愈發抽不出空來,心裏隐隐有了猜測。

她面上答應:“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但實際上她等慶雲走後便悄聲跟了上去。

她刻意壓了步子,果然就在回廊處撞上了從會客的正廳走出來的曲游,他身後還跟着錦程。

錦沅出聲叫住他:“殿下!”

曲游原本在和錦程低聲交代些什麽,聞聲轉身去看她。

他的眼神和動作都平淡而隐晦,可錦沅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他這是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個遍……

就像是,擔心她會出什麽差錯似的。

錦沅強忍着疑惑走上前,袅袅婷婷行了一禮,錦程見她這幅模樣,溫婉賢淑得像從畫裏走出來似的。

錦程哪見過妹妹這樣子,下意識就想揶揄兩句,就聽到曲游先出聲問:“郡主,何事?”

錦沅沒吱聲,拿眼去瞟錦程,錦程以為她是怯懦緊張,朝自己變相求救,剛想出聲緩和一下三個人的氣氛,就聽見錦沅道:“大哥……你能先避開一下嗎?”

錦程:“……”

連曲游都有些忍俊不禁,眉眼帶上幾分笑:“有什麽話不妨直說,你哥哥又不是外人。”

錦沅猶猶豫豫不願意開口,錦程自己看透她的白眼狼行徑,站在太子身後狠狠瞪了她一眼,最終識趣走開:“殿下,既如此,臣先告退。”

曲游點了點頭,見他走後又去問錦沅:“這回可以說了嗎?”

錦沅其實也只是猜測,聽他問了反倒不知該如何開口,半晌後還是選擇直接問:“殿下,您今日怎麽來了?”

曲游擡起下巴看向不遠處錦程的方向:“軍中有事,正巧又遇上你兄長。”說着話,他又有意無意地看了錦沅一眼。

錦沅敏銳捕捉到,連忙問:“殿下,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不知何時開始,錦沅面對曲游時愈發沒有顧忌,可她自己沒有覺察,曲游飛快地壓下唇邊的笑,否認:“并沒有。”

錦沅失望,曲游又道:“近日京中不大安穩,你還是待在王府裏。”

京城是天子腳下,國之中心,怎會不安穩,錦沅覺得這話莫名有些奇怪,曲游的态度也有些含含糊糊。

她心裏更加肯定有大事發生,曲游見她沉默不答,也不再說別的,兩人各懷心思地站在廊下又聊了兩句。

曲游便說自己有事,叫上一旁的錦程離開了。

錦沅站在原地,一路目送着兩道背影遠去,她擡了擡手指,侯在遠處的芳苓上前:“小姐,何事?”

錦沅偏頭在她耳邊輕聲吩咐:“把舒平給我叫來,我想叫他替我去跟蹤一個人。”

芳苓愣住:“跟蹤誰?”

錦沅微微一笑:“太子殿下。”

舒平原先是渝南王的貼身親衛,後來一路護送錦沅回京,便成了她的護衛。

可他性子實在板硬,平日裏錦沅多喝一杯酒都要禀告渝南王,因此錦沅最不願意帶着他出門,今日卻不得不請他出山。

舒平在府中賦閑無事已有半個多月,沒想到主子好不容易想起他竟然讓他去盯當朝太子的車駕。

太子雖是微服出行,坐的也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馬車,可身邊圍着的護衛卻不是凡人。

盡管舒平已經竭力控制着自己離太子馬車的距離,還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痕跡。

握着馬鞭的卓勤耳朵一動,保持姿勢不變,壓着聲音,說:“殿下,好像有人跟着咱們。”

車簾靜止不動,坐在車內的曲游唇邊噙着一抹笑:“當做不知道,叫他跟着吧。”

他伸手翻了一頁書頁,淡定吩咐:“若是一會兒有人來打探什麽,就按我之前說的做。”

卓勤道:“是,屬下明白。”

錦沅自太子走後心裏就有些不安,除了吩咐舒平,她還特意遣了自己院中最機靈的婢女雪英守在院門口,看看王府裏有沒有什麽異樣。

等到晚膳後,房門被敲響,舒平在門外道:“小姐,屬下回來了。”

錦沅一聽到他的聲音,立時撂下筷子:“舒平?進來!”

舒平穿着一身夜行衣,他面上帶着倦意,進來後便直入主題:“屬下的确有所發現。”

錦沅擡眼:“如何?”

舒平将白日裏探聽到的消息平白地講述出來:“太子東宮那邊實際上并無異樣,可我深入去查,卻發現真正有所動作應該是四皇子涼王殿下。”

怎麽又和曲淮有關?

錦沅握着茶杯的手指敲了敲杯壁:“繼續說下去。”

舒平道:“具體也不很清楚,只知道近日涼王府上多了不少行跡不明的人,行蹤隐秘且,連太子都只知道是藏在京郊。”

錦沅問:“行蹤不明的人,是什麽意思?”

舒平搖搖頭:“屬下也不清楚。”

什麽都不清楚。錦沅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擺擺手:“先下去吧。”

舒平拱手退下,白日裏打發出去的雪英又來敲門:“小姐。”

錦沅問:“……又有何事?”

雪英答:“小姐,咱們王府外的護衛好像多了些。”

錦沅想到白日裏太子說的話,莫名就覺得護衛是太子着人派來的。到底是什麽事,以至于曲游要那樣隐晦地提醒自己、保護自己。

錦沅心裏又煩又亂,将所有人都打發出去,自己一個人關在屋裏冷靜。她散着一頭青絲滾在床榻上,仰面盯着床頂上青灰色的帷幔。

自重生回來之後,她實在是安逸太久了。

只因為她當日拒絕了皇上為她和曲淮賜婚之後,之後的一切都和前世的發展大不一樣了。

曲游至今沒有再回渝北,她的父王原本只是述職回京,可如今過去将近一月,皇上也沒有讓他父王再回渝南的意思。她的婚事耽擱到今日,太子對她也是忽遠忽近,叫人摸不清他心中所想。

錦沅不了解曲游,卻了解曲淮。

曲淮低調僞善的皮下藏的是一顆欲望無止的心。可他這一世封王封爵還是曲游無意間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句,否則,他可能直到現在還是一個普通的皇子。

他一定不會甘心,一定不會罷休。

錦沅清楚地明白,如今整個曲朝,都沒有比渝南王府再枝繁葉茂且不斷生長的大樹,曲淮一定不會放棄登雲之上的機會。

錦沅拉過杯子蓋住自己的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她躺在榻上悶聲吩咐:“來人!”

芳苓方才就察覺到自家小姐情緒不對,一直守在門外,此時她一出聲便推門走進來,關切道:“小姐,何事?”

錦沅仍舊沒拉開被子:“從今日起,若是涼王那邊再有任何帖子送到府上,無論父王和阿娘那邊怎麽回應,一律都要送到我這來。”

芳苓記下:“是,我知道了。”

錦沅倦道:“好,下去吧,我累了。”

芳苓無奈,見她這模樣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轉身退下,可才一阖上房門,就見雪英捧着一張素紅帖子小步走過來。

芳苓将她攔下,又想到方才錦沅吩咐的話,便問:“不會是涼王府的帖子吧?”

雪英卻搖搖頭,答:“芳苓姐姐,是渝北将軍府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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