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個不小心做了別人的小三嗎?葉程笑了笑,也沒跟陸明遠較真,轉身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了。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幾包煙,站在自己畫室的窗口一根一根地抽,這整套房子,只有畫室才是真正屬于他的地盤。

當天的畢業晚會,葉程終究還是沒有去,下午他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在鏡子前面照了照,然後又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随便套了件T恤繼續在畫室窩着。精神狀态太差,不适合出門,頂着這副鬼樣子去參加畢業聚餐,去了還不如不去。

晚上十點,藍木又過來了,原本他們約好是拿了畢業證第二天就出國的,也就是明天了。

“還沒吃飯吧?”藍木手裏提着幾個快餐盒,裏面全都是葉程平時愛吃的東西。

“嗯。”可能是煙抽多了,這會兒一點胃口都沒有,看到飯菜就光想吐。

“吃一點吧,別把胃餓壞了。”藍木的關心,從來都是實實在在的關心,和他的那些謊言沒有關系。

“這兩天去哪兒了?”

“公司那邊有點事,回去了一趟,來,給你筷子。”

“哦。”葉程提起筷子,開始的時候吃得有些勉強,後來胃口開了,也吃下去大半盒飯。

“葉程。”藍木好像是有話要說。

“嗯?”他們的問題,總是要說開的。

“你知道,兩個男人想要在一起并不容易。”藍木的聲音低低的,仿佛心裏也十分壓抑。

“我知道。”怎麽會不知道呢?

“我父母,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業,都爬得比我高,他們要是知道我和男人在一起,随便伸出幾根手指頭,就能把我們掰開。”藍木從前一直都沒有跟葉程說過這些。“我現在娶的那個女人,她爸很有實力,她是獨生女,這幾年幫了我不少,只要你肯再等等,再過幾年,等我也爬上去了,就好了。”

“你以後會和那個女人離婚?”葉程不确定藍木是怎麽打算的。

“如果你想的話。”這就是藍木的回答,如果葉程不要求的話,他并沒有打算和他現在的妻子離婚。“她爸爸知道你的存在,但是并不反對。”離婚并沒有那麽容易,藍木的岳丈默許自己的女婿玩男人,卻絕不能同意他和自己的女兒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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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知道嗎?”想到那個女人的處境,葉程心裏也很不舒服。

“她現在不知道,不過她知道了也沒關系,我不會讓她打擾你的生活的,葉程,如果你喜歡在B市生活的話,以後就繼續留在B市,如果你想去S市,我也會安排,甚至如果你想移民國外,我也一定會幫你做到的,只要你心裏覺得舒服就好。”

“不用了,藍木。”雖然藍木說得很有道理,兩個男人在一起生活不容易,他們想要一直在一起,就要擁有讓別人無法幹預的實力,這個過程,難免要受些挫折和委屈。但是葉程做不到,背着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不管不顧只過自己的日子。

“什麽意思?”藍木的呼吸驟然凝滞。

“明天,我不去了。”他不會和藍木結婚,也不會繼續和他生活在一起,這就是葉程的決定。

“為什麽?”藍木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盯着葉程的眼睛,想要從裏面尋找到一絲絲動搖。

“背着你的兒子……我做不到。”

“騙人!騙人!葉程你這個騙子!”藍木突然就站了起來,站在葉程前面,指着他的鼻子大聲指責。“你這個騙子!說得那麽好聽,還不是因為陸明遠回來了,所以你才想要從我身邊離開!”

是啊,就因為陸明遠回來了,現在葉程說什麽都像是個借口,但是他們都應該知道:“這件事和陸明遠沒有關系。”無論陸明遠是不是回來了,葉程都會做相同的決定。

“哼,沒關系?難道那個快遞不是他讓人寄的嗎?”這個男人從小到大都護着那個叫陸明遠的,一想到這個,藍木不可能不嫉妒,他小心翼翼呵護了三年的感情,現在說完就要完了。

“你明明知道我們兩個人的事和他沒關系。”為什麽還非要這麽說,讓我覺得自己罪惡。

“如果真的沒關系的話,那你就證明給我看啊!”藍木的這一句話,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葉程疑惑地看着他,這種事要怎麽證明,是要自己明天就跟着他出國登記,兩個人的關系回到從前?還是他要立個重誓,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和陸明遠有任何瓜葛?

和藍木一起生活三年,自己對他的感情卻最終也沒能像他對自己的那樣深厚,這就是葉程對藍木的虧欠。這種虧欠讓他內疚讓他難受,讓他在得知對方已經有老婆有孩子的時候,甚至不能理直氣壯地提出分手。

但是真的要以藍木期望的那種方式來償還嗎?葉程最終還是搖了搖了頭:“我沒辦法證明給你看,我們已經結束了。”

無論藍木說什麽,葉程都不會再改變主意,于是他只有頹然離去。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葉程也很難受,他就像是一個感情騙子,輕易地接受藍木的感情,讓他這些年在自己身上投入更多,卻又無法給予藍木期待的回應,無法承受藍木希望自己和他共同承載的重量。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葉程開始不斷地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他無法投入到油畫創作中,從前那些作品,每一幅都顯得那麽幼稚,那些自以為是的積極向上,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可笑。

再也畫不出一幅像樣的作品,每次畫到一半,就會覺得無法繼續,這麽差的作品,繼續畫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他甚至開始銷毀自己從前畫好的成品,除了留下幾幅勉強能看的,其他都用剪子剪了,畫框倒是可以拆下來,以後還會用得上,這麽次的畫,根本不值得浪費一個畫框。

而葉程不知道的是,每次他一箱子一箱子地傾倒那些碎布之後,總會有那麽一個人,默默地從垃圾箱裏一點一點地把它們掏出來。

陸明遠家空蕩蕩的客廳裏,擺着一個一個的紙箱,每個紙箱上面都寫着日期,記載着它們是哪一天被自己帶回來的。他先在一塊布料上塗上乳膠,然後把旁邊一幅已經拼好的破碎油畫,一點一點按順序粘上去。

這些他揚言要一把火燒成灰燼的油畫,現在被葉程自己銷毀了,可是陸明遠并不覺得高興,他很難過。這些畫這麽好,他一幅一幅地拼湊着,一點一點地仔細感受着葉程畫畫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他後悔了,也許當初不應該讓葉程知道藍木的事,就算不讓他知道這件事,自己也有把握一定可以把葉程從他身邊搶回來。他堅信自己對于葉程而言,與別人是不同的。

剛到國外的那幾年,陸震南派人死死地盯着他,陸明遠根本連一下都別想動彈。那幾年是最難熬的,他心裏想着葉程,想回去,卻整日被關在軍校裏。語言不通,态度不合作,理所當然地成為了那所學校的最後一名,經常挨罰,被同學看不起,這些他都無所謂,他只想打個電話回去,想寫封信回去,可就連這一點小小的願望,他都無法實現。

那幾年他很狂躁,有時候甚至想要魚死網破。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唯一的出路,陸震南比自己老,他肯定死得比自己早,哪一天等自己熬到陸震南老死的那一天,他就贏了。

看開了以後陸明遠逐漸投入到學業當中,他的腦子很好使,外語難不倒他,軍校的課程也難不倒他,體能訓練更難不倒他。他熱愛體能訓練,每天每天在操場上揮汗如雨,一點一點地錘煉自己的精神和肉體,累到整個世界只身下汗水和喘息。

軍校畢業以後,陸明遠被送到陸震南在海外的子公司學習管理,毫不手軟地讓他從最底層做起。那時候的陸明遠,每天口袋裏揣着手機,上班下班都對着電腦,可是他已經再沒有了聯系葉程的勇氣。

有些東西被壓抑得太久了,已經成了習慣,陸明遠怕這種習慣一旦被打破,自己又将會無法忍受現在的生活。打一個電話又能怎麽樣呢,寫一封郵件又能怎麽樣呢,對于他們的命運,自己還是無力去改變,他無力和陸震南抗衡。

他以為自己要等很久很久,但是事實上,陸震南的命比他想象的要短得多,那個老家夥很多年前就被查出患有癌症,這些年死撐着,現在終于快要撐不下去了,于是把自己召回國內,慢慢接手總公司。

自己父親就要死了,陸明遠卻忍不住覺得激動,那個老男人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像現在這樣死死壓着自己了。他要回到葉程身邊,就算他身邊已經有人了又怎麽樣?那是屬于他的位置,遲早都是要搶回來的。

不過現在還有幾個小問題沒處理好,他太心急了,什麽迂回什麽策略都被丢到了天邊,甚至還呆頭呆腦地捧着一疊藍木老婆兒子的照片過去邀功。這一步走得太臭了,他原本可以在葉程失意的時候到他家裏去探望他,或者約他出門走走,陪着他一起把藍木從生活中剔除。

但是不管怎麽說,藍木總算是走了,陸明遠看着自己剛剛粘貼好的油畫,滿意地笑了笑。藍木走了有什麽關系,葉程實在是沒必要這麽難過。

陸明遠現在還有一件麻煩事,那就是陸震南那個老頭子最近把腦殼病壞了,非要逼着他結婚。切,他會結婚才有鬼,結了婚生了孩子葉程還能要他嗎?

陸震南說他要是不肯乖乖結婚,就把公司捐給紅十字會,這讓陸明遠多少有點難受,雖然是被迫的,但是這些年一直在子公司上班,回來以後接觸總公司的管理,也有些佩服陸震南的手腕。這一家公司,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屬于這個男人的事業,說什麽捐給紅十字會,其實那心态跟當年的自己一樣,就想着魚死網破。

果然,人的生命就是這麽脆弱,當年不可一世的陸震南,也無法戰勝病魔和死神。等陸震南死了之後,他的生命就可以完全由自己支配了,陸明遠慶幸自己還很年輕,他的身體很好,每年都做健康檢查,應該會活很久,這讓他覺得自己很富裕。

不知道葉程的身體怎麽養了,他最近抽煙抽得有點兇,好在葉程的底子非常好,記憶中的葉程,有着一副修長而有力的體魄,看着挺瘦的,其實該有的都有,胸膛也不會顯得特別單薄,每一條肌肉都蘊含着屬于男人的力量。

想到這個,陸明遠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摸摸鼻子,把剛剛拼湊好的碎油畫拿到陽臺上去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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