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丫鬟嫣然》作者:秋李子
文案:
十一歲前,鄭嫣然以為,自己會在家人庇護下一世無憂。十一歲後,鄭嫣然才知道,身為侯府家生子,生殺予奪都在主人手裏。
內容标簽:布衣生活 歡喜冤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鄭嫣然 ┃ 配角: ┃ 其它:
編輯評價:
鄭嫣然是侯府家生子,小時候總認為,她的一生,可以平安順遂。十一歲那年,被挑中進入侯府伺候,才知道,下人的生死,操縱于主人之手。拒絕走那條為主人妾的青雲之路,嫣然努力地想離開侯府,當心願終于達成之日,她才知道,選擇的是另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本文保持了作者一貫的流暢文筆,于不動神色之間,展現一個個為體面為向上而不停争鬥的場面。從侯府到暴發戶,女主适應自如,從丫鬟到當家主母,女主毫不畏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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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進府
知了在聲聲叫着,綠樹蔥茏的院內,樹下擺了一張竹榻,一個少女正伏在上面沉睡,旁邊坐了個八|九歲的垂髫女童,手裏拿着扇子給少女打扇。
少女像是做了什麽美夢,唇邊露出甜美笑容,看着她唇邊的笑容,女童不由微嘆一聲,別人的命怎麽這麽好,而自己的命就這樣壞?
院門口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一個中年婦人已經走進院來,女童忙迎上去叫嬸嬸好。婦人順手接過女童手裏的扇子,慈愛地伸手去摸少女的臉:“然兒,快醒醒,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睡,等你阿公瞧見了,又要說你了。”
少女朦朦胧胧睜開眼,瞧見婦人就嘻嘻一笑,靠在她懷裏:“娘,我方才做夢,夢見大紅……”說着少女就掩口,婦人笑的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好然兒,你是娘的心肝寶貝,娘啊,一定會給你尋門好親事。”
少女的臉都羞紅,伸手摟住婦人的脖子,婦人把少女摟緊一些,眉間眼梢全是笑,院門口又傳來腳步聲,這回進來的是個中年男子,瞧見這母女倆親昵,他呵呵一笑:“大丫頭醒了,哎,每日還這麽貪睡,要你阿婆還在,一定會說你。”
婦人啐男子一口:“呸,什麽大丫,我們女兒叫嫣然,鄭嫣然。”男子坐到旁邊凳上,接過女童遞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什麽鄭嫣然,我們家,不過就是下人出身,哪能起這樣的小姐名字,再說,今兒爹被老爺留下,還不曉得大丫是不是要進去呢。”
鄭家是安遠侯府的世仆,鄭老爺子是老安遠侯的書童,後來配了安遠侯太夫人的陪嫁,做了這安遠侯府的大管家,一家子在這侯府裏是極體面的人家,鄭三嬸子是從外面聘的,聽了這話就瞧着自己丈夫:“你在開玩笑吧,老太太原先可是親口答應過婆婆,說然兒不在名冊上的。”
鄭三叔苦笑一下:“答應是答應了,可是娘都過世這麽久了,再說,這是夫人親口說的。說大丫生的好,娘教出來的,定是穩重的孩子,意思讓大丫去服侍世子。”
啊?鄭三嬸驚叫一聲,急忙把女兒摟得更緊一些:“當初老太太可是答應了,說讓我們家然兒往外聘的,現在又去服侍世子,到時被世子收了房,以後頂天了不過就是個姨娘,別說……”
鄭三叔心中本就暴躁,見媳婦唠叨個沒完,跺一跺腳:“你不高興又怎樣,我們鄭家,受了那麽大的恩,不過就是讓女兒去服侍世子,這在別人家,是怎樣的體面呢。”
體面?鄭三嬸鼻子裏哼出一聲:“什麽體面,就是偏心,大哥罷了,他小時從樹上跌下,跌傷了腿,不能進府伺候,二哥呢,他可是好好的,可是爹娘還是去求了老太太的恩典,讓他回鄉。說是回鄉,他在那家裏,也是前呼後擁,使奴喚婢,人都要稱一聲老爺的。偏你最小,進府服侍這麽多年不算,前年二小子也進府了,現在,連我的心肝閨女都要進去,我偏不應。”
說着鄭三嬸就哭起來,嫣然見狀,伸手去給自己的娘擦眼淚,鄭三嬸頓時覺得自己女兒格外疼自己,把她的手握住,抽噎着又待說話,院門外傳來重重的咳嗽聲,接着鄭老爺子走進來:“三媳婦,我曉得,你不滿這事,可當初你嫁進來時,就曉得我們鄭家是這安遠侯府的下人。”
當了公公的面,鄭三嬸不好再數落丈夫,只是站起身道:“公公請坐,我不是不明白事理,只是我總共也就生了三個孩子,大小子已經過繼給大哥,二小子進府服侍,現在,連嫣然都要進府,我這做娘的心,揪着疼。”
鄭大叔因幼時跌斷了腿,後來雖能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鄭家雖有錢,說出去不過是安遠侯府的下人,誰家大姑娘又願意嫁個瘸子,直到差不多三十歲,才娶了一個寡婦,那寡婦帶了個女兒來,過門也有十來年了,什麽都沒生出來。鄭老爺子做主,把鄭三叔的大兒子過繼過去,給鄭大叔頂門立戶。
鄭三嬸做娘的自然不滿,可再不滿也只有聽着的份,畢竟還有二兒子在身邊,這會兒又要嫣然進府,鄭三嬸這做娘的,怎不覺得一塊心頭肉被挖去了?
鄭老爺子嘆了一聲:“我也曉得你心疼,可是這是我們這樣人家的命。再者說了,太太是個善心的,世子也生的好,大丫要真能被看中,說不定也是她的福氣。”
福氣?鄭三嬸的唇扯一下,到底沒說出難聽的話。做姨娘的,再有天大的福氣,上面也要讓着正房。安遠侯府的二老爺,兩榜進士四品官員,在外做官連接生母出去奉養都不能,就這,吳老姨娘還被人人贊有福氣,生了這麽個能幹的兒子,等再過些年,不愁沒有朝廷诰命拿。
可诰命對安遠侯太夫人來說,算得了什麽,不過是她放在箱子裏用來喂蠹魚的幾軸綢緞。
這樣的福氣,鄭三嬸覺得,別人家愛要就要,自己的女兒是不能要的。
見兒媳眼角有淚,鄭老太爺又嘆一聲,嫣然偎依在娘的懷裏,看着為難的祖父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十一歲的孩子,不是不懂事了。
鄭三嬸終究沒拗得過自己的公公,終究淚汪汪的讓女兒進府去了。嫣然也換下平日的衣衫,穿上侯府丫鬟穿的衣衫,随鄭老爺子進府去了。
一路上鄭老爺子給孫女講着府裏的規矩,嫣然仔細聽着,心裏卻有一絲悵惘。眼看着侯府将到,鄭老爺子瞧着孫女的神色不由一嘆:“嫣然,我們鄭家,能得衣食飽暖,全托賴着主人。你進了府,服侍主人可要精心。至于做通房姨娘的,你不願意,祖父也不會強要你去。”
“我知道了,阿公,您就放心。”鄭老爺子瞧着乖巧的孫女,心裏的嘆息更深,原本還想着在外面給孫女尋一門好親事,不拘那做生意的,等到重孫兒出來,好好供重孫讀書,也能洗掉身上這個奴字,可怎麽就忘了,主人可以答應,當然也能收回。
到的二門處,鄭老爺子把嫣然交給一個早等候在那的婆子:“侄媳婦,我這個孫女從沒服侍過人,還要你多教導!”
這府裏的下人就沒一個不知道鄭家的孫女格外被疼惜的事,聽鄭老爺子這麽說孫大家的就笑了:“鄭大叔,您放心,咱們也是幾輩子的交情了,該幫忙的我一定會幫忙。”
鄭老爺子又叮囑嫣然幾句,這才瞧着嫣然和孫大家的進去,看着孫女背影,鄭老爺子過了很久才踱着步子離開。命就是這樣,看她的造化了。
嫣然逢年過節時候,也曾進府給幾位主人問安磕頭,可這一回和原來不大一樣,一路上嫣然都低着頭,跟着孫大家的往裏面去。
瞧見嫣然這樣孫大家的反而笑了:“鄭家在這府裏,也是老人兒了,你現在進府服侍,在主人跟前也是不一樣的,若太拘謹,豈不被人笑,這家裏的還比不上外頭買來的不成?”
“嬸嬸說的我明白,可這初進來,也該恭敬些,不給長輩們丢臉才是!”嫣然的回答讓孫大家的仔細瞧了瞧她,接着就笑了:“果然和別人不一樣。”
說話時候她們兩人已經來到安遠侯夫人的上房,孫大家的讓嫣然在階下等候,這才走上去問門邊伺候的丫鬟:“夫人午覺醒了沒有?”
孫大家的聲音并不大,屋裏卻已有人問:“誰啊!”
門邊伺候的丫鬟急忙回了,孫大家的這才敢掀起簾子走進去,嫣然能感覺到來往的人都瞧了眼自己,從此就要和她們一樣了,嫣然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但還是恭敬站在那。
“是鄭家妹子吧?夫人讓你進去呢!”一個十五六的姑娘笑吟吟地走到嫣然跟前,嫣然知道這是夫人身邊得用的大丫頭,名喚紅柳,忙對她行禮:“多謝姐姐了!”
紅柳笑吟吟地還了一禮,眼飛快地在嫣然臉上瞧了瞧,那笑意更深了。嫣然深吸一口氣低頭走進屋裏,不及細看就上前給安遠侯夫人行禮。
安遠侯夫人趙氏今年三十二三,見嫣然給自己行禮就讓旁邊孫大家的扶住,接着仔細往嫣然面上瞧了瞧,才對孫大家的道:“果然鄭大叔的孫女,錯不了。”
“夫人說的是。”孫大家的忙應是,又奉承了幾句,趙氏剛要說話就有丫鬟進來:“夫人,老夫人來了。”
聽的這話,趙氏忙帶人出外迎接,果然見安遠侯太夫人扶了個小丫鬟走過來,趙氏忙上前扶住婆婆:“天熱,婆婆有什麽事就讓人來吩咐媳婦就是,這樣大老遠走過來,媳婦心裏難安。”
“前兒請的太醫不是說了,讓我多走動走動,散散也好,我方才醒過來,想着晚飯該吃什麽,索性過來和你親自說呢。”安遠侯太夫人慢條斯理說着,就要進屋時瞅見旁邊的嫣然,有些驚訝地問趙氏:“這不是紅玉她孫女兒,怎的在這,不年不節的,你尋她來說話?”
☆、2 更換
紅玉是嫣然過世祖母的名字,趙氏給定遠侯太夫人掀起簾子,請她進去後親自給定遠侯太夫人奉茶,笑着道:“并不是媳婦尋她來說話,是……”
定遠侯太夫人接過茶杯,用手搖一搖止住趙氏的話,眼仔細往嫣然那裏瞧去。水紅比甲藍色背心藍裙子,腰上系了水紅汗巾子,這是府內丫鬟的打扮。
定遠侯太夫人說話時候,嫣然心裏突地一跳,接着就有些洩氣,但還是低眉順眼地站在那。
趙氏不由往屋裏伺候的人身上望去,心裏有那麽一些懊惱,要是婆婆當衆給自己沒臉,要自己把人給退回去,那可才叫被啪啪打臉呢。定遠侯太夫人的眼已經收回,對趙氏道:“我們娘兒倆,也許多日子沒說過話了,讓她們都下去吧。”
服侍的人巴不得這一聲,應是退下。嫣然心裏不知做什麽想,雖和衆人推出去,但眼還是往屋裏瞧。
“嫣然妹妹,過來這裏坐着,一時半會的,還用不上我們呢!”說話的是個十六七的漂亮丫鬟,和紅柳一樣,她也是趙氏身邊得用的大丫鬟,名喚綠桃。
“多謝綠桃姐姐!”既然綠桃招呼自己,嫣然也就走到一邊坐下,那裏本來坐了幾個丫鬟,有一個見嫣然走過來,就對同伴使個眼色,嫣然雖小,也曉得這眼神不好,只謹記自己祖父說的話,進到這府裏,要緊的是低着頭做人,要曉得甭管多得臉的下人,主人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雖見這丫鬟眼神不善,嫣然也只對她們說聲姐姐好,就規規矩矩坐下。
“我們可當不得你這一聲姐姐,你和我們這樣人可是不一樣的。”有個十來歲的小丫鬟得了那眼神,迫不及待開口。嫣然雖知道這是嘲諷,也只裝聾作啞,坐在那裏。
見挑釁沒起作用,這小丫鬟不由把嘴微微一撅,紅柳已經走過來:“說話聲兒都小些,別打量我不曉得你們心裏都有些什麽主意。”紅柳的話讓那小丫鬟立即閉嘴,嫣然忙起身謝過紅柳,紅柳也坐下,只和嫣然輕聲說些閑話,又讓小丫鬟倒茶來吃。
上房裏面還是很安靜,趙氏瞧着婆婆,額頭上的汗不由滴下,對定遠侯太夫人道:“婆婆,媳婦就是因為鄭嬸子是婆婆身邊頭一個倚重的,才想着給鄭家個體面,讓他們把女兒送進來,這孩子進來,也不是從粗使做起,一來就是一吊錢的二等丫鬟,等到以後……”
“別說的這麽好聽,我還沒老糊塗呢。媳婦啊,平常見你管家也是極其精明的,怎麽就從哪學來的糊塗主意,你這兒媳婦剛定下,總有五六年才進門呢,你這會兒就迫不及待地要給她使絆子。這糊塗主意到底誰給你出的,告訴我,打上幾十板子,攆出府去!”
趙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婆婆,媳婦并沒有給兒媳使絆子的心。只是想着,娶妻納妾也是常理,與其等,不如現在在府裏擇出那麽幾個人來,送去服侍着,等以後也有服侍的情分。”
“胡扯,我老曾家,從沒這樣的糊塗規矩,男子漢三妻四妾雖是本等,可若男子不肯納妾,也是常事,才十三的孩子,要有丫鬟服侍,也要大上那麽四五歲,老實至誠的孩子,服侍四五年,新奶奶也進府,她們也年紀将到,出去嫁人,這才是大家都好的主意。你現在巴巴地挑那麽兩個十一二歲的丫頭送過去,新奶奶進府時候,她們年紀也還小,遣出去嫁人不恰當,留在身邊,難免會有新人舊人的沖突。你的主意,說的那樣好聽,瞞得住別人瞞不住我。你要不喜歡你媳婦,當初定親的時候就和我說,我想法回了這門親事就是,現在倒好,親事已經定下了,你就生出這麽個主意,傳出去,我老曾家還怎麽做人?”
趙氏已經被曾太夫人的話說的魂飛魄散,急忙膝行兩步:“婆婆,媳婦并沒有不喜歡兒媳婦的原因,只是想着,那邊……”
趙氏話沒說下去,已經被曾太夫人的眼看的有些慚愧,想哭卻哭不出來。
“那邊,總是首輔孫女,你害怕壓不住是不是?況且年前你自己娘家叔父又得罪了,被削職為民。你娘家爹過世的早,全家都仰仗着你叔父,于是你越發覺得沒有底氣。你這樣的念頭到底是從哪裏生出來的?你嫁進曾家也有十六年了,這十六年我待你如何?這十六年來,我兒子待你如何,縱然他也有妾侍,那些妾侍哪個不是老老實實的?為何到了今日,你反而沒有底氣?要曉得,你是诰封的定遠侯夫人,是你兒媳的婆婆,尊卑位分早已定下。”
曾太夫人的話說中趙氏的心事,她的父親不過是個五品官員,能結這門親是過世的老侯爺仰慕趙氏叔父的風采,因趙氏叔父沒有兒子,這才定了趙氏為媳。這些趙氏都是曉得的,自進門來也小心謹慎。趙氏叔父原本已做到戶部侍郎,眼看就要入閣,誰知被人攻擊,說他當年在知府任上時,曾私合一條人命,趙侍郎雖極力辯白,可也沒有辯白出來,遂被削去職務。
趙氏原本就覺得兒媳的出身高過自己,首輔孫女,心裏已有些不悅,誰知自己叔父竟又被削去職務,不免對首輔有些抱怨。去赴宴時聽了幾個平日來往的人說的事情,這才定下這個法子。
此時見曾太夫人句句中的,那眼裏的淚頓時滾落,曾太夫人嘆氣:“罷了,你也不用傷心,今兒若非我午後無事,任由你做下去,那才是丢了大臉。你說挑了兩個,除紅玉的孫女外,還有誰?”
“另一個是劉媽媽家的小孫女,還沒讓人進來呢!”趙氏見婆婆動問,急忙如實回答。
“那這個你也別讓人進來了,這些我都許過她們,讓她們往外聘,不用進府來服侍的!”趙氏忙應是,曾太夫人又側頭想了想才道:“按說紅玉她孫女,也該讓她回去,可這人要回去了,就是打你的臉,罷了,我見她人也機靈還老實,我身邊恰好少了個二等丫鬟的窩,讓她補上就是!”
趙氏怕的就是婆婆讓人回去,聽到這話急忙應是,曾太夫人從袖子裏扯出帕子:“把臉擦擦吧,這做上人的,可要有做上人的架勢才是,天下只有媳婦怕婆婆的,哪有婆婆怕媳婦的?別說娶了首輔的孫女,就算娶了公主進門,國禮之外,你尚還能受得她一禮,哪有這樣正經的禮不講,去學那小門小戶見不得光的鬼魅手段?”
趙氏用帕子把眼裏的淚擦掉,又對婆婆連聲應是,這才讓衆人進來。
曾太夫人見嫣然跟了衆人進來,招手讓她過來:“我記得你叫嫣然吧?這個名兒還是當初你才生下來時,你祖母把你抱來給我瞧瞧,我見你笑的格外好看,和你祖母說了,你祖母說,既然如此,倒不如就叫嫣然,好應個景呢。”
“祖母生前也曾和奴婢說過!”嫣然細聲細氣地回答,曾太夫人臉上頓時笑開:“果然是個好聰明伶俐的孩子。你知道為何要你進府?”
嫣然搖頭表示不知道,曾太夫人拍拍她的手:“我不過那日順口說了句,這身邊的老人越來越少了,你們夫人聽到了,就留心,說要給我尋幾個原先老人的孫女進來陪我說說話。要不是今兒我過來撞破,總要等到人來了,我才曉得!”
趙氏聽的婆婆為自己掩飾,那臉上不由微微一紅,但還是順着曾太夫人的話道:“這不過是一點小小心意,婆婆要能收下,媳婦就高興!”
“可不光是我願意收下,還要問問人呢,嫣然啊,你願不願意來我身邊,陪我說說話?”嫣然雖不知道為何突然之間從服侍世子變成服侍曾太夫人,但這是好事,急忙跪下道:“祖母生前,常和奴婢說起老夫人昔日的事,能來服侍太夫人,這是奴婢的福氣!”
曾太夫人眼裏的歡喜更甚:“果然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趕緊起來吧。這以後也別一口一個奴婢的,咱們家常說話,哪用的着這麽客氣。我瞧着,嫣然這名兒很好,也不用改了。”
慣例到了主人身邊,是要被改名的,既然曾太夫人主動說不用改名,嫣然也急忙應是,起身恭敬站在曾太夫人身邊,曾太夫人又和趙氏說了幾句家常,也就起身回去。
趙氏送走婆婆,回房長出了一口氣,就問身邊人:“老夫人今兒為何突然過來了,你們也去問問!”
“夫人也不用去問,這件事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夫人若去問了,到時老夫人曉得,難免被有心人曉得,又生事端!”綠桃正好進來聽見,急忙勸到。趙氏低頭思索了會兒,也就擡頭笑道:“你們說的也對,這不過一件小事,問來做什麽?只是老夫人方才和我說了,要挑幾個十七八的丫鬟去服侍世子,你們過來和我算算,要挑哪兩個過去?”
☆、3 安置
紅柳和綠桃聽的趙氏現在語氣比起方才平靜了些,忙幫着在旁邊出主意,哄的趙氏歡喜。
嫣然跟了曾太夫人回到上房,曾太夫人那邊的大丫鬟紫鈴已帶人出外迎接,瞧見嫣然跟了來,身上又做這樣打扮,眼神不由有些驚詫,上前扶着曾太夫人就笑道:“老夫人方才不是說要過去夫人那邊,不要我們這邊人跟随,怎的這會兒回來倒把嫣然妹妹給帶回來了?”
“我啊,是想着你也不小了,今年也有十七,正好瞧見嫣然了,想着,索性就把嫣然帶到我身邊來,等明兒就把你嫁出去,讓嫣然填這個空呢!”曾太夫人笑着和紫鈴開玩笑,紫鈴笑的更加歡快,一手掀起簾子扶着曾太夫人進去:“老夫人您何苦這麽拐彎?直接說,我粗手笨腳的,您忍了我這麽些年,忍不下去了,見嫣然妹妹又聰明又乖巧,知一答十才是!”
曾太夫人坐下,另一丫鬟青铛已經遞上茶,拿着美人拳給曾太夫人捶腿,聽了就笑道:“虧的老夫人今兒只帶了嫣然妹妹一個,沒再多帶兩個來!”
屋內的人頓時都笑了,曾太夫人已經笑的手裏的茶碗都拿不住,嫣然站在那裏,也不曉得自己到底該做什麽,有心想上前去接茶碗又怕紫鈴不悅,見紫鈴接了曾太夫人手裏的茶碗,嫣然忙上前接了茶碗放到一邊。
曾太夫人雖在笑着,但那眼并沒離開嫣然這裏,見嫣然動作輕巧,這才笑着對紫鈴道:“罷了,我也不和你開玩笑了,前兒喜兒不是病了?她娘來求了我,想就此出去,我想着我身邊也不少那麽個人,就準了。嫣然既進來了,就補喜兒的窩,你們兩個也要多提點提點!”
喜兒是曾太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雖只二等,今年也不小了,比紫鈴還大一歲,她娘見再掙也掙不上去,索性趁喜兒這一病,求了曾太夫人把女兒放出去,好好地尋一門親事是要緊事。
紫鈴見到嫣然之時想的就是喜兒這事,聽了曾太夫人的吩咐就忙應是,也就帶了嫣然下去。青铛的手微微一頓,接着就笑了:“老夫人的心事可真密,我們啊,十個人捆一塊也不如老夫人您一個想的那麽周到!”
曾太夫人聽了恭維只是淡淡一笑就道:“這會兒離晚飯還有一會兒,你們去請人來和我鬥會兒牌!”青铛忙把美人拳交給一邊立着的小丫鬟,自己忙去安排。
紫鈴帶着嫣然來到上房後面,那裏一排小屋子就是伺候曾太夫人的丫鬟們住的,大丫鬟們都是一人一間,紫鈴對嫣然笑道:“老夫人既說你補喜兒的窩,那就你住喜兒原來的屋子,委屈你,要和別人一起住!”
“這府裏的規矩我也是曉得的,怎麽敢稱委屈呢!”嫣然的話讓紫鈴笑了,接着推開屋門:“難怪老夫人看重你,就是這間了。和你同住的是小環,這丫頭只怕也在前頭服侍呢!”
嫣然走進屋子,小屋十分整潔,但和鄭家嫣然的閨房比起來,只能算是又窄又小又不精致。嫣然環顧一下,見紫鈴從鋪下拉出一個箱子,要從箱子裏拿出被窩,急忙上前阻止:“姐姐還是讓我來吧。”
紫鈴也沒多客氣,幫着嫣然把被窩鋪好,見嫣然的動作有些生澀就嘆道:“哎,你要在家裏面,也是千嬌萬寵有人服侍的,這些活,原本哪裏做過?”
“姐姐說笑了,再得主人青眼,畢竟也是這侯府的下人!”嫣然被紫鈴這話說的淚都差點出來,急忙強忍住對紫鈴淺淺一笑。
“你倒是個難得的,今兒既初進來,就先歇着吧,明兒再上去服侍。這二等丫鬟你也知道,雖能進的屋,卻不是貼身服侍的!”嫣然急忙點頭,又謝過紫鈴,紫鈴也就拍拍嫣然的手離開屋子往前面去。
嫣然一直懸着的心這會兒才終于放下,環視一下屋子,要在這裏住好幾年吧,祖父說的話有道理,老老實實地服侍,不去和人争多競少,先保住自己平安才是。
“嫣然,嫣然啊!”還在發呆的嫣然聽到外面有人喚自己,急忙走出屋子,瞧見來人忙叫一聲吳嫂子:“吳嬸子可是好久沒見!”
吳老姨娘就是吳嬸子親親的姑婆,雖說曾二老爺在外做官,吳家在這府裏也算有些體面,可主奴之別還是擺在那裏,吳嬸子的公婆雖被開恩放出,吳嬸子兩口還在曾老夫人這邊服侍。
“方才老夫人吩咐,說新來了個丫鬟,讓我把些東西送來,我還在想,老夫人是從來不管這些的,出來一細問才曉得是你,倒吓了我一跳,急忙過來瞧你!”說着吳嬸子把一個包袱遞過來:“這些都是梳頭洗臉的家夥,你放心,我聽說是你,挑的都是好的。”
說着吳嬸子壓低嗓子湊到嫣然耳邊:“紫鈴她們用的也就這樣的!”
嫣然忙又謝過吳嬸子,吳嬸子拍拍她的手:“咱們兩家是什麽交情?都三四十年的交情了。你放心,別的地方我不敢說,在這院裏,準保沒有人敢欺負你!”
嫣然又再次謝過,吳嬸子又叮囑幾句也就匆忙走了。嫣然抱着包袱打算進屋,一間屋的門突然從裏開了。這讓原本以為這院裏沒人的嫣然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抱緊了包袱,屋裏走出一個年紀和嫣然差不多大的丫鬟來,打量了嫣然一眼才道:“你就是新來的?這才剛來就是二等,連那個吳老不死都趕着讨你的好!”
嫣然能感覺到這丫鬟話裏濃濃的嫉妒和不滿,再瞧下那屋子,紫鈴說過,那幾間是小丫鬟們住的,都是通鋪。這丫鬟定是只管灑掃的,嫣然初來也不想和人起沖突,忙笑着道:“這位妹妹叫什麽,我确實是新來的,吳嬸子給我送東西,也是老夫人吩咐的!”
這小丫鬟臉上的酸味更重了,眼又往嫣然身上細細瞧去,正要開口說話時旁邊一間屋子的門打開,又走出一個小丫鬟來,打着哈欠對先頭那個小丫鬟道:“果兒,昨兒一夜不得合眼,這會兒好容易補一會兒,你還在這吵吵嚷嚷做什麽?二等不二等的,自己想掙上去,也要瞧老夫人願不願意!”
“呸,我可不像你這樣舔人屁股溝子,你成日在那哄着紫鈴她們,結果怎樣,你姐姐還不是沒上二等,照舊是去服侍吳老姨娘。”果兒給了後頭出來那個一個白眼,語氣更加不滿。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哪裏哄着了?”後頭出來那個語氣也很不滿,見嫣然一臉不知所措忙道:“嫣然姐姐,我叫花兒,和果兒一樣都是負責灑掃的小丫鬟。我姐姐和我都是從外頭買進府裏的,原先我見過你。”
既然花兒示好,嫣然也道:“原來你見過我啊,我才初進這裏,倒要仰仗你們呢!”
“你別當她是什麽好人?過年時候你不是跟了你娘進來給老夫人磕頭,那時她就說了,都是下人,為什麽你能過的這麽好!”果兒見花兒和嫣然攀談,急忙在旁邊揭花兒的底。
“你這小蹄子,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花兒有些惱怒,果兒還要再說就聽到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花兒,你又和人惱什麽?”
“姐姐,我在這和新來的嫣然姐姐說話呢,果兒就只會……”
本打算進屋的嫣然見花兒提到自己,只得對走進來的少女點一點頭:“姐姐好,我是剛進來服侍老夫人的!”
“我知道你,你是鄭老管事的孫女!”花兒的姐姐笑了笑就先把手裏的一個小紙包塞給自己妹妹:“我服侍吳老姨娘過來和老夫人鬥牌呢,抽空過來瞧瞧你,就見你這樣大呼小叫的,這樣的事以後可不能做!”
花兒接過紙包,對果兒皺皺鼻子。果兒哼了一聲,對嫣然道:“你別把這對姐妹當好人!”說完就重新進屋,把門重重關起來。
“我們和果兒是一起進府的,果兒她的脾氣就是這樣。嫣然妹妹你別往心裏去!”花兒的姐姐名喚小婵,對嫣然語氣十分無奈地道。
“多謝姐姐了,姐姐想來和花兒妹妹還有話要說,那我也就不打擾了!”嫣然斯斯文文地說完就進了自己的屋。
“姐姐!”花兒拉一下小婵的袖子有些着急地叫了。
“你啊,總是這樣毛毛躁躁的!”小婵牽着妹妹的手進屋:“有些事,急不得,再說服侍吳老姨娘,也不見得不好!”
“服侍吳老姨娘哪有服侍老夫人體面?這好容易出了個窩,可誰知道又來了一個!”花兒打開紙包,拿出裏面的糖咬了一口含糊地說。
☆、4 上工
“你啊,就是這樣。”小婵拿出一搭紙,挨次往裏面放着糖塊。花兒見小婵這樣做,也就把手裏的糖放下,靠在小婵身邊:“姐姐,你瞧,就算是做丫鬟,這人和人也不一樣的。嫣然一來就是二等,況且瞧老夫人這樣待她,到時紫鈴姐姐她們出嫁了,她就準準地升一等了。一等可是一兩銀子一個月的月錢呢。早曉得這樣,當初我就不該哄着青铛姐姐了。她雖答應了,沒想到又……”
“這人算不如天算,你我怎能和嫣然比,她是鄭大管事的孫女,說句不好聽的,在老夫人面前,比老姨娘還有體面呢。”小婵已經包好了糖,好讓花兒把糖給衆人分分。
“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掙到這樣的體面?姐姐,原本我還不想來做丫鬟,可進到這,吃的穿的住的都比家裏好,雖說被人使喚,可不一樣!”花兒的心事小婵怎會不明白呢?只是又安慰她幾句,花兒這才平靜下來,聽着外面又有了人聲,花兒從窗縫裏看了眼就嘆氣:“這是針線房的來給嫣然量身呢,我們進來時候,針線房的可只給我們一人一套不合身的衣衫,還要自己改呢!”
小婵看着嫣然把針線房的人送出去,針線房的人對着嫣然那是滿面都是笑:“嫣然侄女,你別擔心,這衣衫兩日我們就改好了。到時你也不用跑去拿,尋個小丫鬟去拿就是!”
嫣然忙又謝過,針線房的人這才走了,嫣然正要進屋就見果兒又站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