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幹蹲了半日,這才磨磨蹭蹭出來,出來後見果兒坐在門口就蹑手蹑腳上去:“你放心吧,嫣然和我們不一樣,老夫人定不會說什麽的!”
果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闖的禍,這會兒慣會說人,平常一口一個姐姐叫的那麽甜,這會兒,就什麽都不理!”
“我這不是肚子疼嗎?”花兒死賴到底,果兒也不想理她,車轉身把個背給她。
嫣然來到前面時,聽到裏面又在鬥牌,今兒只怕是吳老姨娘贏了,聽着她在那和曾老夫人說些讨好的話。嫣然的腳步不由停一停,吳老姨娘這樣的,已經算十分有福氣了,穿金戴銀兒子能幹臨了還能得诰封,可是和曾老夫人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再說侯府這三代以來,男主人們有過的侍妾姨娘通房等,沒有上百,五六十總有了,這樣有福氣的,也只有這麽一個。
嫣然低頭走進去,像往常一樣站在曾老夫人身後。曾老夫人已經道:“嫣然你來的正好,給我瞧瞧牌!”嫣然應是走上去,吳老姨娘已經笑着道:“不過就贏了夫人一串錢,夫人就要嫣然來幫忙瞧牌,我啊,索性把這錢都給夫人,夫人就不會要嫣然瞧牌了!”
曾老夫人把手裏的牌亮給嫣然,要嫣然瞧着要出哪張,嘴裏卻對吳老姨娘道:“你下個月月錢就漲了,分些給我有什麽不好?”吳老姨娘抿唇一笑:“我啊,也是托夫人您的福氣,要不是夫人您,我也不會漲月錢!”
既然吳老姨娘要漲月錢,那看來诰封的事是說準了,嫣然輕聲和曾老夫人說該出哪張牌,心裏思忖道。
青铛帶着小歡上來給衆人重新換茶,小歡一眼瞧見嫣然手裏藏着的荷包,對青铛使眼色,青铛怎不明白小歡的意思,笑着道:“老姨娘這話說的對,這家裏,可不是人人都要托老夫人的福氣?”
這話讓曾老夫人臉上笑開,青铛又道:“要說托福,嫣然妹妹才最托福呢,老夫人身邊,現在可離不得你了!”
“咦,這話說的,就跟青铛你吃味了一樣!”陪着曾老夫人湊一角的曾三太太放下一張牌,笑吟吟湊趣。
“三太太您這話說的,我可要駁回了,別說嫣然妹妹生的這麽俏,就說那手好針線,我們都比不上的。”青铛面上笑的越發歡快,這讓吳老姨娘哦了一聲就對曾老夫人道:“夫人瞧中的針線,定是不一樣,也不曉得我有沒有這個福氣,也請嫣然姑娘繡一個呢!”
“嫣然,你就去把你給三嬸子繡的那個荷包拿來,給老姨娘瞧瞧!”曾老夫人吩咐着嫣然,接着就對吳老姨娘道:“不過呢,你要勞煩這丫頭,我可不依!”
“瞧瞧,我們就是沒福氣的了!”吳老姨娘故意對曾三太太說,曾三太太知道一笑就瞧向嫣然。
青铛開口說話時,嫣然并沒想到會繞到自己身上,可等說着說着,嫣然才覺得不對,見衆人都瞧向自己,嫣然心中不由有些急躁,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就對曾老夫人道:“方才青铛姐姐還說我心細呢,這可是才說就打嘴,方才荷包繡的差不多了,我口有些幹,起身倒茶時竟沒注意,把茶水潑在荷包上頭了。這會兒拿來,還請老夫人恕我的罪呢!”
說着嫣然就跪下,雙手把荷包呈給曾老夫人,青铛想上前去把荷包拿給曾老夫人,曾老夫人已經拿起荷包,瞧了瞧才道:“你這丫頭,就是心實,我讓你緊着些趕,你就日做夜做,瞧瞧這會兒,反倒自己做錯了。起來吧,下回可不許這樣,再這樣,我就罰你給我們每人都繡個荷包!”
嫣然并沒忽視曾老夫人說話時候,青铛那一閃而過的失望,謝過曾老夫人嫣然才站起身,吳老姨娘已經從曾老夫人手裏拿過荷包,瞧了瞧就贊道:“果然好手藝,這樣趕工針腳還這樣密,我年輕時候是趕不上的!倒是紅玉能趕上幾分!”
“你今兒贏錢贏糊塗了嗎?嫣然不就是紅玉她孫女?這手針線,只怕還是紅玉教過一些!”曾老夫人的話讓吳老姨娘用手輕輕拍下額頭:“我忘了,該死該死,那夫人嫌不嫌棄我老糊塗了,還要不要鬥牌?”
“要,當然要,我還要把錢從你那裏贏回來!”曾老夫人說着就繼續出牌,曾三太太也在旁湊上幾句趣。嫣然的心這才放下,繼續在旁服侍,不過偶爾看到青铛的臉色時候,嫣然的手還是下意識地握緊。
“說吧,今兒那荷包,到底怎麽回事?”鬥了會兒牌曾老夫人就說乏了,讓她們都回去,自己要歇息,等靠在榻上,曾老夫人讓嫣然給自己捶着腿,閉着眼平靜地問。
“就曉得什麽事都瞞不過老夫人您!”嫣然這句話讓曾老夫人睜開眼,接着就笑了:“你祖母可沒有你這麽會說話,其實呢,我也猜得出來,那些小丫頭們,一個個沒經過事,就跟那沒養熟的貓兒狗兒的,總想着撓一爪子!”
☆、8 嫉恨
嫣然的手在那停了一下,類似的話祖母生前也說過,別看有些人在主人跟前,也是有臉面的人,可不曉得主人待她們就跟那貓兒狗兒似的,喜歡了就逗逗你,不喜歡了就扔到一邊。要想不做這主人跟前的貓兒狗兒,光曉得哄主人開心可不成,定要服侍好了主人,讓主人離不開你才成。
接着嫣然的手又繼續給曾老夫人捶起腿來:“她們還小呢,等再經些事就明白了。原本還為果兒懸着心呢!”
“你果然是個好孩子,看來紅玉生前沒有少教你!”嫣然的話讓曾老夫人嘆息,嫣然的眼垂下:“祖母生前,常和我說一些道理,那時候小,并不懂的,後來來到老夫人跟前,想起祖母說的話,又經紫鈴姐姐指點,才漸漸曉得祖母說過的這些道理的含義!”
“青铛那丫頭就不如你,一心只想着服侍好了我,讓別人插不上手去,這樣就能把地位穩穩保住,可她不曉得凡紅花必有綠葉襯的道理!”曾老夫人過了很久才又道。
“青铛姐姐服侍老夫人您,十分盡心不說,還很細致!”這是嫣然頭一次在曾老夫人這裏聽到對青铛的不滿,不由有些奇怪地問。
“這些只能算中等,這個家裏這麽多的人呢,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念頭,做上人的,最要緊的就是要把這些人原先不管存着什麽樣的念頭,都要一條心只對着這家裏使。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既然這樣不可能,那就要讓這家子都和和氣氣的,該用的該使的,每一個都在應當的地方,還要盡量做到公平,不能讓人怨氣叢生。你說青铛服侍我很盡心很細致,可她有些時候,生怕別人上前,甚至會故意把別人的不是宣揚出來,這對我,雖沒什麽妨礙,可日子久了,難免有人會生怨氣!”
曾老夫人瞧向嫣然的眼神裏有慈愛也有嘆息,只緩緩地道。嫣然沒有擡頭自然也瞧不見曾老夫人的眼神,只是在那抿着唇笑,過了會兒就笑了:“老夫人的意思,做您身邊的人,必要曉得公平,不能去擡高踩低,有時還要隐惡揚善,讓這麽些人都能不生怨氣!”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聰明呢?”曾老夫人唇邊的笑容越發慈愛,讓嫣然別捶腿了,在自己身邊坐下,嫣然應是後才搬了個小板凳過來坐下。
曾老夫人瞧着她,眼神裏有了嘆息:“你這麽聰明,也不知道以後哪個有福氣的娶了你去!”這話曾老夫人說的無意,嫣然心裏卻像翻江倒海似的,要不要趁機求曾老夫人給個恩典,讓自己到外頭聘去,但很快嫣然就把這心思壓下,這樣的恩典,該讓自己的爹來求,而不是自己。
于是嫣然低頭,笑容裏帶上些羞澀:“我能得老夫人青眼看顧,已經十分有福氣了!”
這話讓曾老夫人臉上又綻開笑容,把嫣然的手拍了又拍:“難怪青铛不喜歡你,這樣會說話的孩子,還真是少見。你放心,我活着一日就護你一日!”
曾老夫人今年還不到六十,嫣然在心裏一算,起碼那麽十來年是沒問題了,急忙起身給曾老夫人行禮:“奴婢謝過老夫人了!”曾老夫人把嫣然拉起:“什麽謝不謝的,你是紅玉的孫女,又是個聰明知進退懂禮貌的好孩子。這樣的好孩子,我願意擡舉!”
嫣然的心這會兒已經放下了十二分,剛要說話就聽到青铛的聲音:“老夫人起了沒有?夫人送來些廚房新做的點心,說是換了新廚子,請老夫人試試呢!”
曾老夫人對嫣然點一下頭,嫣然會意,走上前打開門,青铛瞧見嫣然,面上的笑有些恍然,但很快就恢複平靜,走進房裏。嫣然讓小丫鬟們去擔水,好伺候曾老夫人梳洗。
等嫣然端着洗臉的盆走進屋裏,曾老夫人正在青铛伺候下嘗着點心,嘗了一口曾老夫人就對趙氏道:“這廚子做的也還成!”
“這是媳婦娘家薦過來的,說是原先專門在他州外府官府上伺候,後來年紀漸漸大了,葉落歸根,想着回京,聽的他極擅長點心,媳婦想着,婆婆總說家裏沒有個好的點心師傅,這才讓他來試試!”
曾老夫人瞧趙氏一眼:“你倒有心,這廚子,就收下吧。按比家裏廚子多一倍的月錢給就是!”這也是侯府慣例,在外請的人要比自家人給的月錢高,趙氏忙應下。
嫣然請曾老夫人梳洗,趙氏的眼往嫣然身上一掃就對曾老夫人道:“嫣然這一年多都長成大姑娘了,方才她走進來,我還覺得恍惚,怎的今兒是紫鈴端水過來,那些小丫頭們呢,等仔細一瞧,才見這是嫣然!”
“嫣然丫頭和紫鈴丫頭倒也有些像,都是那樣寬厚平和聰明的性子。既然你來了,我想起一件事,紫鈴那丫頭,過了年就要回家待嫁去了,她的窩我想了想,用生不如用熟,就讓嫣然補了。至于嫣然這空出來的,你想從我房裏挑一個也成,另選人也罷,全由得你去想。”
曾老夫人接過青铛遞來的手巾擦着手對趙氏道,趙氏先對嫣然說了恭喜,然後才對曾老夫人道:“這樣小事,本不該婆婆您勞神的,只是這服侍婆婆的人,總要和婆婆心意才是。婆婆方才說的用生不如用熟,索性也從小丫頭裏面挑一個升上去,至于那小丫頭,再選人補上窩就好!”
她們婆媳在那商議,嫣然已給曾老夫人和趙氏行禮道謝。青铛聽的嫣然補上紫鈴的窩,那臉色微微變了變,但很快就恢複正常,對嫣然說着恭喜,又對曾老夫人道:“老夫人總說嫣然妹妹比我們心細,這要補嫣然妹妹的窩,不如就問問嫣然妹妹的意思!”
這種事情也很平常,但哪有當着這一屋子的人問出來的,多是悄悄問的。曾老夫人瞥一眼青铛才瞧向嫣然:“這話也對,嫣然,你覺得那些小丫頭裏,有哪個合适呢?”
這是在把自己架到火上烤,嫣然能感覺到屋裏屋外的人都在側耳聽自己的回答,不由往曾老夫人臉上瞧去。曾老夫人的神色卻很淡然,嫣然猛地明白,這是在試自己呢,侯府這麽多人口,人心複雜,能做曾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那可不是件簡單容易的事。
這麽一想嫣然就笑着道:“老夫人這是給我出難題呢,明明曉得我來到您身邊才一年多,連補紫鈴姐姐的窩都不夠格,想着這是老夫人您給的恩典,也不能推辭,也就硬着頭皮接下來了。這會兒老夫人又問我這個,老夫人房裏的小丫頭們,總有十來個,有些我都還沒和她們好好說過話。倒是青铛姐姐,在老夫人房裏日子久,曉得她們脾性呢!”
見嫣然笑吟吟地把難題丢給自己,青铛的牙差不多都咬碎了,這個嫣然,瞧着是個好人,果然不是個好人。曾老夫人臉上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就對嫣然道:“你紫鈴姐姐還有兩三個月才走呢,到時你再和我說,也可以和你青铛姐姐商量商量!”
嫣然笑着應是,青铛也只有應是,瞧過一出好戲的趙氏起身笑道:“那媳婦也就先告退去安排晚飯去。前兒莊上送來了一籠鹌鹑,慶哥兒說想喝鹌鹑湯,倒不曉得老夫人的意思!”
“慶哥兒倒像他祖父,愛喝這個湯。”曾老夫人先說了這麽一句才道:“給他拿幾只做湯,剩下的全給炸了,明兒一早拿來對粥!”趙氏應是退下,青铛的眼微微一凜,想起那日曾之慶和嫣然的那個動作來,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麽?青铛心裏想着,但也曉得,這件事總要好好謀劃,才能打擊嫣然。
憑什麽她初來乍到就是二等,過了這麽些日子,就成了一等,而自己是從小丫頭熬起,熬了七八年,才好容易升上一等。這中間有多少辛酸,嫣然她曉得嗎?
青铛眼裏那閃過的不善讓嫣然微微皺眉,接着也不放在心上,等去問問紫鈴就是。
“還有什麽?你命好呗,一來就是二等,也沒人敢欺負你。你是不曉得,我是和青铛一起進來的,她比我還小兩歲,我還好了,家裏老子娘都是侯府的人,可是青铛就不一樣了,她是外頭買來的,被嬷嬷們管教時候就挨過不少的打,等分了房頭,那時候還不是在老夫人房裏,是在三太太房裏,姐姐們總是欺負她,讓她跑腿掃院子。你想想,她好容易掙到這個地位,怎會不記恨你?”
紫鈴的話讓嫣然恍然大悟時候,又忍不住嘆氣:“這又是何苦呢?”
“人上一百,各形各樣!橫豎我告訴你了,以後你可千萬要多留個心眼!”紫鈴的話讓嫣然笑了:“姐姐,謝謝你!”
☆、9 謀算
“和我客氣什麽,我們也是幾輩子的交情了!”紫鈴拍一下嫣然的臉,脫口而出這句話後突然輕嘆一聲,嫣然自然明白紫鈴為什麽嘆這一聲,輕聲道:“她要争上去,也是常理,可也不能為了争上去,就要把我給踩下來!”
“說你懂的多,這話說出來就讓人笑了,有些人壞着呢,不把你踩下去,她們怎麽上去啊?不過你也不要擔心,一是要把老夫人服侍好了,二呢,這心要平,老夫人是經過事的,有些小手段她只是不想說出來罷了。青铛也是個聰明的,可再聰明,能聰明過老夫人嗎?”
嫣然應是:“多謝姐姐的教導!”
“什麽教導,我不過是比你多了幾歲年紀,又從小就進這府裏來,比你總是多見了些事罷了。說起來,別人覺得在這府裏千好萬好,不愁吃穿,若能像吳老姨奶奶那樣,生個能幹兒子,這更是幾輩子的榮耀呢!可我不這樣想!”
趙氏的主意雖被曾老夫人打消,可趙氏給曾之慶挑随身服侍丫鬟的時候,那也是無數人想争上去的,特別是覺得自家女兒和曾之慶年貌相當的那些人家,更巴不得女兒能在曾之慶身邊長長遠遠服侍,好給自家榮耀榮耀!挑了總有個把月,見趙氏看中的都是那些相貌平平,年紀比曾之慶大個三四歲,平常老實的丫鬟,這些人才熄了這個心。
只是年輕的少爺們漸漸也長起來了,還不曉得到時又生出多少事呢?嫣然不由輕嘆一聲,紫鈴笑了:“你年紀還輕,想這些做什麽?還不是該吃就吃該玩就玩,有些事,說句你沒聽過的,非人力不可為呢!”
嫣然不由羞澀一笑,紫鈴看着嫣然唇邊笑容,又伸手捏一下她的臉,算着時候也差不多,該上前去服侍曾老夫人了,兩人這才往上面去。
兩人走進屋子時,曾老夫人今兒沒鬥牌,靠着熏爐坐着,和吳老姨娘一長一短的說話。青铛正帶着小歡在另一間屋給曾老夫人熨衣衫,紫鈴走上前給曾老夫人行禮,又打開手爐瞧了瞧,加了塊炭才道:“老夫人今兒怎麽不讓她們在面前伺候?”
“這日子漸漸短了,不睡午覺又覺得乏的很,索性尋你們老姨奶奶過來說說話,正巧,你們大小姐,要尋婆婆家了!我和你老姨奶奶在這商量呢。”曾老夫人接過手爐,對紫鈴笑吟吟地道。
曾大小姐名喚之賢,今年十三歲,從小跟着曾二老爺夫婦在外做官,這麽十來年也只回來過三四回,見過她的人都不多。紫鈴往吳老姨娘面上瞧去,見吳老姨娘笑容裏帶的喜悅就曉得這事有個七八分了,忙笑道:“給老夫人和老姨奶奶道喜,也不曉得誰家有這福氣,娶了我們大小姐去!”
“你們二老爺的意思,是在外面尋一個,我和夫人都想着,這兒女還是要在眼前團圓才好,來往了四五次信,索性你們二老爺也聽勸,答應就在京城尋。老石侯家有個侄兒,今年十五了,人很不錯,他的祖母又和夫人是好友,想着,索性做了這門親!”
吳老姨娘已經笑吟吟地說了,老石侯是定威侯府家,因他家姓石,這來往久的都這樣稱呼。紫鈴在那和曾老夫人說話,小歡已經瞅嫣然一眼,對青铛道:“青铛姐姐,這人和人不一樣,老夫人跟前,也只有紫鈴姐姐可以這樣說笑!”
青铛瞧一眼嫣然,讓小歡把炭拿過來,淺淺一笑:“所以老夫人面前,其實是離不得紫鈴姐姐的,別人啊,就算能頂她的窩,也和她不一樣!”這話嫣然曉得是說給自己聽的,只不往心裏放,打開熨鬥,相幫着青铛把熨鬥裏的灰倒掉。
小歡見了這樣,對青铛使個眼色,想趁機把那些炭往嫣然手裏倒去,燙她一下也好。青铛卻不這麽想,雖說嫉恨嫣然,可嫣然的爹是大管事這是明明白白的,到時嫣然被燙傷,就算能把事兒推給小歡,到時曾老夫人也會說上幾句,對小歡皺眉擺手,示意不能這樣做。
小歡也只有老老實實把那些炭倒進熨鬥裏,繼續熨起衣衫來。小歡的表現嫣然看在眼裏,什麽都沒說,依舊跟青铛熨着衣衫。這争來争去的,看着能争許多東西,可争的再多,能争過老夫人她們得到的嗎?更別提老夫人上面,還有比老夫人更有福氣的人了。
衣衫熨好嫣然和小歡兩個把衣衫挂好,小歡在做事的時候,一直瞧着嫣然。嫣然明白她想什麽,小歡進來的日子比嫣然可長多了,紫鈴走了,按說就該小歡頂上,可曾老夫人一口就讓嫣然頂上紫鈴的窩。小歡不惱才怪。
見嫣然還是和平常一樣,小歡鼻子裏不由哼出一聲:“雖然老夫人說過了,可不到拿月錢的時候,誰也說不準!”嫣然的笑容還是那樣平靜:“那就等着呗,橫豎我不着急!”
小歡的眉不由豎起,嫣然對着小歡又是一笑:“你家最近和二管事家結了親,我還沒恭喜過呢!”小歡有個姐姐,今年十七,一直在廚房做些粗使,小歡的老子娘見這女兒掙不上去,一心只巴望着小歡往上走。恰好二管事的兒子喪了妻子,小歡爹娘也不顧二管事那兒子比自己女兒大了十歲,前頭那房還丢下兩個兒女,急急托人去說親,把女兒許給那家,就為的能被二管事照顧一二。
小歡最不喜爹娘做的這事,卻又不好反對,此時見嫣然說出來,臉不由漲紅:“你,你少仗着你爹是大管事,就來欺負我!”
欺負?嫣然又是一笑:“小歡,你我到底誰欺負誰,你自己心裏有數,我不和你計較,不過是因的沒必要,可你若再這樣冷言冷語,別以為我就是那土做的泥人兒!”見小歡的臉又白了,嫣然又加上一句:“你也是聰明人,自個在心裏掂量掂量!”
說完嫣然招呼小丫頭過來,和自己一起把這些挂好的衣衫放進衣櫃裏。小歡咬一下唇,想回上幾句,但想想又不敢,見青铛在那收拾東西,悄悄過去和青铛說了,青铛把那些針線都收拾好了才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你就是膽小,怕什麽?她雖是大管事的女兒,可也不過是個丫鬟。日子還長,總能慢慢等!”
小歡聽了青铛的話,拍拍胸口:“姐姐,我就全靠你了!”青铛又是一笑,瞧着依舊忙碌的嫣然,唇邊不由有一抹得意笑容,很快就可以知道,到底嫣然和世子之間,有什麽秘密了?要知道,老夫人雖不禁丫鬟和少爺們說笑,但若有些別的,老夫人就更不喜。
只要知道了這個秘密,揭出來,到時別說嫣然,鄭大管事也要吃些挂落,小小年紀,不好好想着服侍主人,只曉得去引誘年輕的少爺們,這樣的人,就該被合家趕出。
很快曾之賢的婚事就定下來,石侯家的侄兒,今年十五歲的石安。下定之前,石安來給曾老夫人磕頭,當石安在曾之慶的陪同下走進曾老夫人上房時,有些丫鬟們的眼都忍不住亮了,兩人都身材挺拔面目英俊,走進來就像芝蘭玉樹一樣,還是一對芝蘭玉樹。
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這太丈母看孫女婿,也是十分喜悅。曾老夫人仔細瞧了石安才對曾之慶道:“瞧瞧,你平日總被人誇長的好,這會兒啊,就被你妹夫比下去了!”
“祖母說的對,若不是比我好,我又怎能把妹妹嫁給他?”曾之慶年紀越大,越發的口甜舌滑,這話不僅哄的曾老夫人笑了,連石安也道:“世子這話讓小可怎麽接呢?小可陋質,那如世子半分?”
“妹夫這話說的,就是哄祖母開心的,瞧祖母這笑的!”說着曾之慶故意看向曾老夫人:“以後祖母不會只疼妹夫,不疼我了?”曾老夫人哈哈大笑,打自己孫兒一下:“哪有你這樣賣乖的?你們倆,個個都好,以後呢,在一起可要和睦。安哥兒,我聽的你已進了學,我家裏有幾個孫兒,我也想給他們尋個名師,不如這樣,去你們書房附學如何?”
勳貴人家,子弟要走科舉,一般也就是謀個監生名額,然後考舉人考進士這樣出來,誰耐煩從童生到秀才這樣一路考過去?石安卻是實打實地從童生考秀才這樣出來的,在勳貴人家,也算是難得的。同來往的人在贊嘆時候,也會笑石家放着捷徑不走而繞遠路,曾老夫人的念頭卻和別人不一樣,既然石家能讓子弟紮紮實實地考,請來的老師定十分好,現在做了姻親,附學也是平常。
“老夫人既如此吩咐,待小可回去禀明老師,再來回話!”石安的舉動越發讓曾老夫人歡喜,又說了幾句,就讓他去見吳老姨娘了。
“給老夫人道喜!”石安一離開,滿屋子的丫鬟婆子都上前給曾老夫人道喜,曾老夫人笑着讓她們各自去領賞。青铛應是後才道:“老夫人想來已經曉得姑爺和世子是舊識,只是不曉得他們怎麽認得的呢!”
☆、10 福氣
曾老夫人哦了一聲,瞧着青铛:“你這丫頭,又聽那些婆子們瞎扯了什麽,說給我聽聽!”曾老夫人平日裏自然不會去聽那些婆子們說什麽,但下人們說了什麽,有時也會被人當做有趣的事送到曾老夫人耳朵裏來。
青铛笑眯眯應是,剛要說出,就見嫣然擡眼往這邊瞧來,青铛心中突地一跳,會不會嫣然早曉得了?既然她如此有恃無恐,會不會是得了趙氏的授意?這樣的話,那自己說出的話定會把嫣然得罪的死死的。得罪嫣然青铛并不在乎,但前提必須是,嫣然被自己完全踩下去,甚至他們一家子被趕出,而不是有什麽後患。
畢竟,鄭家在這侯府,也是好幾代人,上百年的根基了。青铛腦中轉了這麽多念頭說出的話已和心裏想的不一樣了:“那些婆子們說的,老夫人也曉得是瞎扯了。不外就是在那說,某日世子上街時,偶遇姑爺,兩人竟一見如故!”
曾老夫人怎會聽不出青铛的言不由衷,但面上并沒顯出什麽,只是淡淡地道:“原來這樣,這也叫緣分!”
“是,确實是緣分,這會兒兩家又結了親,以後郎舅之間,才更親熱呢!”青铛順着曾老夫人的話往下說,面上笑若春風。曾老夫人笑的就更加慈愛:“你這丫頭。嘴越發會說了,我也要犒賞你,去領雙份的賞!”
青铛忙又謝過曾老夫人,和衆人下去領賞。曾老夫人一個人坐在屋裏,唇邊笑容慢慢變的淩厲,青铛這丫頭,就只有些小聰明,罷了,等過上兩年,尋個人把她嫁了,到時就不讓她再進到自己面前來。
青铛領得雙份賞,這讓那些小丫鬟們個個眼睛都冒出紅光來,花兒已經啧啧稱贊:“青铛姐姐果然和我們不一樣,這賞都能領雙份,也不曉得什麽時候,我們才能有青铛姐姐的福氣!”
青铛得臉,小歡也與有榮焉,聽到花兒這話就唇一撇:“青铛姐姐得老夫人的青眼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們一個個都要認清了,別以為有人上去了,就撲上去跟哈巴狗似的搖尾巴!”
嫣然正和花枝走進來領賞,花枝聽到這話就去拉嫣然的袖子,嫣然對花枝安撫地一笑,也不理小歡就上前去領賞。那放賞的忙把賞錢遞給嫣然,就對着青铛那邊努嘴。
這動作小歡瞧見了,斜眼對那放賞的道:“你是手上占着,不是手上占着,有嘴不會說話,這擠眉弄眼的做什麽?”能來放賞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聽了小歡這話就白了她一眼:“我可不像有些人,沒有根基,一門心思只曉得讨好,卻不知這讨好也要讨到別人領情!”
“你,你說我做什麽?”小歡能做曾老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自認也有幾分面子,被個婆子這樣說,心裏立即惱了。
“這有人撿吃的,頭一遭遇到有人撿罵的?小歡姑娘,我指名道姓說你了嗎?再說你家,好歹也在這侯府二三十年,和這外頭買的可不一樣!”婆子嘴裏說着歉意的話,可那口氣還是一樣不中聽。
小歡越發怒了,青铛忙拉住她,示意別和這婆子一般見識。
婆子見賞都放完了,把包袱皮一收就道:“小歡姑娘,你要鬧,也要等到自己掙上一等再說,這會兒,鬧個什麽!”說完婆子就對嫣然笑笑:“嫣然侄女,我走了,得閑去我家玩,我那女兒,還要你多教導呢!”
說完婆子就昂首離去,小歡的眼裏更怒,又想追出去。嫣然在心裏嘆氣,這婆子真是臨走都不忘再撥下火,不過這樣也是常見的,她只對青铛道:“青铛姐姐,我們領了賞也該回去了,不然的話,老夫人那裏,可只有幾位老媽媽在門外等着!”
青铛比起小歡可要曉得輕重了,又安撫小歡一句,這才帶着人離開。小歡狠狠地瞪嫣然一眼,走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擠嫣然一下。
花枝見小歡這樣,對嫣然不滿地道:“嫣然姐姐,小歡怎麽可以這樣?”花兒也是一樣說話。
“罷了,我們上去吧。”嫣然對花枝花兒只說了這麽一句,有些事,不需要争一時之長短,總要慢慢來。
嫣然她們回到上房時,石安已經去見過吳老姨娘,吳老姨娘等石安走了,又來給曾老夫人道謝。嫣然老遠就聽到吳老姨娘道謝的話,不由在心裏嘆氣,這就是做妾的苦處了,縱然定親的是自己的親孫女,可不管是做什麽,都要比嫡祖母晚那麽一截。
石安能去見吳老姨娘,還是曾老夫人的好意了,不然的話,多有連孫姑爺的禮都受不得一個的!
“吳老姨奶奶真有福氣!”花兒又忍不住羨慕的說,花枝想附和,但見嫣然的神色,又沒有說話。嫣然對她們笑笑掀起簾子走進屋裏,曾老夫人正在那和吳老姨娘說:“等再過兩日,诰封就下來了,你有了诰封,以後對我也別這樣客氣,你我也算四五十年的交情了!”
“這可不敢當!”吳老姨娘雖在曾老夫人跟前有個座位,可聽了曾老夫人這話,急忙起身雙手擺着不肯:“禮不可廢,夫人是什麽樣的人,妾怎麽敢和夫人論這些!”
曾老夫人要的就是吳老姨娘這句話,見吳老姨娘依舊待自己這樣才伸手拉吳老姨娘坐下:“你這眼看也有了孫姑爺,再等兩年,也能抱上曾孫的了,再在我眼前執這樣的禮,外人瞧着也不像!”
“夫人這話就該駁回了,別說我再過幾年抱上曾孫,就算有了灰孫,也是夫人的屋裏人,哪能不執禮呢?再說若非夫人這樣待我,我哪有這樣的福氣!”吳老姨娘又連連謙辭不敢。
曾老夫人笑意更深,這就是做姨娘的福氣,就算得了诰封,兒子成器,也要規矩老實,不然的話就會被人笑話輕狂,不管她今年是五十歲還是七十歲,都得如此。
曾老夫人說的沒錯,過了幾日吳老姨娘的诰封果然下來,下來那日,正逢吳老姨娘的五十歲生辰。吳老姨娘往年的生辰,也不過就是曾老夫人吩咐廚房給她做一席酒送到她房裏,她房裏的人再給吳老姨娘磕頭祝壽罷了。
今年吳老姨娘既得了诰封,曾老夫人見她還和平常一樣守禮,也就吩咐趙氏去請一班戲,又辦上幾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