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這侯府之中,名分所關,縱然心疼,也要先和曾老夫人敘話。

此時聽了曾老夫人的話,曾之賢這才牽了弟弟上前,給吳老姨娘行禮:“老姨娘好,老姨娘這些日子,身體還康健嗎?”若說看見孫兒們進來,吳老姨娘是又悲又喜,可聽了孫女這話,吳老姨娘心裏只有悲傷,但再悲傷又怎樣?名分所關,自己連孫兒的一聲祖母都得不到。

吳老姨娘眼裏的淚流下,伸手去扶曾之賢姐弟:“起來吧,瞧見你們,我的心,也就安了!”說完這句,吳老姨娘就覺得,想要跑開,尋個地方大哭一場,可是不能。

曾之梧并不知道吳老姨娘就是自己親祖母,只覺得她有些奇怪,瞪大眼睛望着她。吳老姨娘這才忍住悲傷對曾老夫人道:“梧哥兒生的,和二老爺真像!”

說完吳老姨娘就想伸手去摸摸孫兒的臉,可手只在那伸了下就縮回來,順手抽出袖子裏的帕子用帕子擦着眼:“我年紀大了,眼窩淺,夫人千萬別笑話我!”

“哪會笑話你呢,這也是常事!”曾老夫人讓曾之賢姐弟到自己身邊坐下,曾之賢過去時回頭看了吳老姨娘一眼,見她臉上神情,幾乎傷心欲絕。

曾老夫人這才一一指示給曾之賢,這是你三嬸子,這是你妹妹,你可還記得?曾三太太曾之賢是記得的,曾之敏就是初會。曾之梧聽的曾之敏是自己妹妹,擡頭去問曾老夫人:“原來,我也有妹妹啊?”

曾之梧生的和曾二老爺很像,曾二老爺又更多的像已去世的老侯爺,曾老夫人細細瞧着,倒覺得家裏這幾個孫兒,都不如曾之梧像老侯爺呢。老侯爺去世十多年,年輕時候的那些恨那些惱漸漸都消失,剩下的倒是對老侯爺好的惦念。

曾老夫人未免生了愛屋及烏的心,拍拍曾之梧的臉:“是呢,這是你妹妹。”曾之梧瞧着曾之敏,露出缺了門牙的嘴:“太好了,我也有妹妹了!”

“娘,你瞧,這個說話漏風的還是我哥哥呢,我才不要!”曾之敏的小嘴撅起,有些不滿的說。

“敏兒你最乖了,這是你哥哥,還有,再過幾個月,你也要說話漏風!”真的嗎?曾之敏立即用手把自己嘴巴捂起,童言童語,倒沖淡了些衆人的傷心。曾老夫人把曾之敏拉過來:“比你大就是你哥哥,這是你七哥,要記得。”

曾之敏在曾老夫人懷裏扭來扭去,曾老夫人拍拍她的頭:“你啊,要向你姐姐學,你瞧你姐姐,這麽端莊!”曾之敏的小鼻子不由皺起。趙氏和曾三太太對視一眼,眼裏都有些驚訝,庶出子本就淡,按說庶出子所生的孫兒,曾老夫人待他們會更淡,可是現在瞧來,曾老夫人待他們,還是挺親熱的,而且這種親熱,并不是裝出來的。

難道說,趙氏看向青铛,見青铛往嫣然那瞧去,趙氏的眉不由一皺,難道真是嫣然說的話,讓曾老夫人改變了心意?這可不成。想着趙氏就适時開口:“賢姐兒有件事,你三叔的信上說的不明白,就是你們服侍的人,有沒有?”

“勞大伯母動問,原本我們在任所,那些丫鬟都是本地買的,離開時娘都把她們嫁了,說不好帶回京,還說等進京來,再慢慢給我挑好的使。算來,也虧的母親把她們嫁了,不然的話……”

曾之賢說着淚就在眼眶裏打轉,趙氏哦了一聲,曾之賢已經定親,這時重新挑丫鬟服侍,讓她們跟着曾之賢一起嫁過去,也好貼心。趙氏思量定了就道:“那你身邊,豈不沒人服侍?”

“侄女身邊有月娟姐姐,虧的那日月娟姐姐把阿弟緊緊抱住,不然阿弟就會撞到!”說着曾之賢就讓人去叫月娟。月娟來後給主人們磕頭,趙氏對二房的丫鬟們還是了解的,瞧了瞧月娟就道:“我記得月娟有十七了吧。”

第 21 章

“夫人記得不錯,奴婢今年确已十七,二太太讓奴婢先來服侍大小姐幾年!”月娟也很明白,從此後就要看趙氏眉眼高低過日子,對趙氏十分恭敬。趙氏點了點頭:“你是個忠心的,很好,以後,好好服侍大小姐!”月娟應是退出。趙氏這才對曾老夫人道:“月娟瞧着倒是個好的,可惜就是今年已經十七了!”十七歲的丫鬟,再服侍兩年就該出嫁了,不好跟了曾之賢嫁過去。

曾老夫人聽明白了這意思,眉不由微微一皺,按說這種時候,長輩就該送兩個人服侍才對,不過曾老夫人很想知道兒媳心裏打的是什麽主意,并沒說話只等兒媳下一句。

果然趙氏已經緩緩地道:“婆婆,侄女身邊服侍的人,現挑已經來不及了,也只好先各自勻兩個出來。”

“這也平常,媳婦,你覺得,我勻那兩個出來?”曾老夫人的話讓趙氏大喜,但不敢露出喜意,依舊道:“自然是要挑最好的,媳婦這邊,就先讓紅柳過來。”

挑最好的,曾老夫人的唇微微一抿就道:“嫣然,你就先過去服侍你大小姐!”說着曾老夫人的眼往趙氏臉上一瞥,果然看見趙氏眼裏那飛逝的得意,曾老夫人心裏不由奇怪,挑幾個丫鬟又不是什麽大事,為何趙氏會這樣得意?難道嫣然得罪過她?但嫣然平日也是小心本分,從不多說話,除非是有人挑唆。

想着曾老夫人把懷裏的曾之梧松開一些,對趙氏道:“你侄兒們的卧房,也鋪設好了,你就帶他們下去,嫣然,以後可要好好服侍大小姐!”嫣然雖覺奇怪,但主人的吩咐只能聽從,應是後又要給曾之賢磕頭,曾之賢急忙拉住她:“姐姐休要如此,您是祖母吩咐來照顧我的,別和我這樣客氣!”

這話讓曾老夫人十分滿意,曾之賢姐弟又對曾老夫人行禮後,也就在衆人簇擁下下去。

他們姐弟要跟着曾老夫人一起住,趙氏就把卧房安排在曾老夫人東廂,想着曾之梧還小,又剛失去父母,把東廂兩間屋子連着一間偏廈改建。那兩間廂房就做了個套間,曾之賢的卧房在裏,外面是客來起居的。從曾之賢床後,又開了一扇小小的門,從這裏進去就是原來的偏廈,做曾之梧的卧房。

這幾間屋都已擺設好了,不光梳妝用品,連筆墨紙硯都不缺。曾之梧勞累奔波一日,此時十分疲累,見了床就打哈欠,月娟忙服侍他睡下。嫣然已經端來水,月娟忙道:“這活,小丫鬟做就好,哪能勞煩妹妹你?”

“都是服侍的人,說這些做什麽?”嫣然幫着月娟把曾之梧服侍睡下,走回曾之賢屋裏時,趙氏已經離開,只有紅柳在旁邊。見嫣然走出來,曾之賢雖十分疲憊,也要強打精神道:“勞煩姐姐了,說起來,你們都是……”

“大小姐說這些話,就是折殺我們了,我們不過是得主人的青眼,多得些月錢罷了。論來都是下人!”嫣然忙對曾之賢道,紅柳在旁聽了,眉不由微微一挑,果然青铛說的沒錯,嫣然慣是個會說話的,就是不曉得她是忠還是奸了。

紅柳還沒想好,就聽外面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敢問紅柳可在屋裏,夫人吩咐,送來幾個小丫鬟給大小姐挑!”紅柳急忙挑簾出去,接着很快走進來:“大小姐,那幾個丫鬟,您瞧誰中意了就收在屋裏,夫人說,先送這麽幾個來,等喪事辦完,再給大小姐配齊了!”

侯府千金,例有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八個小丫鬟,除此還有奶娘等。曾之賢大多時候都跟随爹娘在外頭,這些都知道,但從沒配齊,聽了紅柳這話就道:“這些事,紅柳姐姐你熟,你去挑上幾個聰明些的就好。按說還在父母孝期,該麻衣素食才對,哪能……”

說着曾之賢眼裏的淚又滴落,紅柳忙安慰一句,轉身出去,曾之賢閉上眼,只覺十分疲憊,侯府的事,果然比起自己家的事要多很多,爹娘,我想你們。你們怎能一起走了,就算留下一個,也不會如此惶恐,如此害怕。

嫣然給曾之賢倒了杯熱茶:“大小姐,您先喝杯茶,老夫人晚飯時候還早,您還能歇一會兒!”曾之賢端起茶,本想再說聲謝謝,擡眼看見嫣然神色,這雙眼,竟可以這樣純淨。這讓曾之賢稍稍放下些防備,從此,就要帶着弟弟在這侯府裏生活,最要緊的,就是弄明白身邊人都是什麽想法,讓自己能過好一些,過的更好一些。

曾之賢喝了茶,這心稍微松了些就覺得疲累異常,月娟已也走出,見狀就勸曾之賢先去床上歇歇,畢竟這麽些日子的奔波傷心和病痛,大人都頂不住,更何況曾之賢這個半大孩子?曾之賢本想略躺躺就好,誰知一靠上枕頭,眼就閉上再不肯睜開。

“大小姐和七爺,不是說生病了嗎?”既然曾之賢已經睡下,嫣然不由悄聲問月娟,月娟嘆了口氣就道:“是病了,就在回京頭一日,三老爺和大小姐說話,大小姐回來哭了一場,就告訴七爺,以後,不能動不動就病,一定要好好的!”

“三老爺究竟和大小姐說了什麽?”嫣然的話讓月娟往簾後瞧了眼才道:“你也是侯府的老人了,怎麽不曉得三老爺的毛病?”曾三老爺,沒爵位不如大哥,沒能力不如二哥,生平也不好色,最愛只有銀子。這個名聲,全京城的人都曉得。曾三太太也不曉得和自己男人打過多少饑荒,可是曾三老爺就是不改。

好在曾三老爺雖愛銀子,也曉得有些銀子不該拿,侯府有幾間店鋪在他手上,從交到他手上那日開始,這幾間店鋪就狂進銀子,可是再怎麽進銀子,除了該拿出的分紅,別的,曾三老爺不肯拿出一兩。曾侯爺也曉得弟弟這個脾氣,索性眼不見為淨,橫豎到時分家,把這幾間鋪子分給他就好。

“總不會,三老爺要拿二老爺的……”嫣然悄悄地往簾子後瞧了眼,把銀子兩個字咽下去。月娟嘆了口氣:“我悄悄地問過大小姐,三老爺倒不是要拿,只是說,明公正道的,他也不能白幹,到時二老爺的那些宦囊,打撈上來的,他要拿三成。還說,他這是君子做法,若非君子,全部吞沒了,大小姐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三老爺可真是,”嫣然的話終究沒說完就搖頭,細想一想,覺得也有些道理,這光明正大的拿了銀子,總好過偷偷摸摸做些別的帳把銀子拿了。月娟又嘆氣:“可是大小姐沒法這麽想。”父母喪事沒完,這邊三叔就要銀子,不讓曾之賢生出無依無靠之心才是。

嫣然也明白這個理,拍拍月娟的手:“往後,好好的勸大小姐就是!”月娟應了,曾之賢不過小睡一會兒,已經醒來,聽着她們的談話,不由輕嘆一聲,從此,只有自己為自己打算了。

紅柳去挑人,總去了一個時辰,回來時候,曾之賢已經洗過臉,孝期也不用梳妝,只用麻把頭發系了,在那抄寫佛經。見紅柳進來就放下筆:“姐姐回來了!”

去挑人這種事,總是能得到些好處的,紅柳十分歡喜但又不敢露出來,垂手道:“挑了四個,就在外頭呢,等着給大小姐磕頭。”

曾之賢嗯了一聲,紅柳把簾子掀起,走進來四個八|九歲的小丫鬟,雖然都是孩子,可有幾個,已經在這侯府兩三年了。規矩是很熟的,見了曾之賢不等紅柳發話,就上前跪下磕頭。

曾之賢問過她們的名字才道:“都不錯,紅柳你眼力很好,賞……”這個字剛說出來,曾之賢就頓住,拿什麽賞呢?衣服箱籠,都還不在身邊呢。

嫣然已經掏出幾個小荷包,上前一人給了一個:“這是大小姐賞你們的,以後有了房頭,可要好好服侍!”這四個小丫頭各自接了荷包,又齊齊跪下,給曾之賢謝賞。

曾之賢等小丫頭們都出去了,才對嫣然道:“虧的嫣然姐姐你救場,不然我就……”嫣然還是那麽恭敬:“這本是老夫人吩咐的,連這些房子,都是老夫人讓人緊着收拾出來,夫人讓人連夜趕工。大小姐您和七爺這是回家來了,什麽都會好的!”

這話讓曾之賢眼裏一下又有了淚,月娟忙勸她,紅柳在旁冷眼瞧着,心裏品評面上沒露出來,随衆勸慰幾句。

☆、22 祖孫(下)

“世子來了!”小丫鬟在門邊說,接着打起簾子,曾之慶走進來,他一身孝服,越發顯得面皮白淨。曾之賢立即起身相迎:“大哥好!”

“大妹妹不用這樣多禮!我一直惦記着大妹妹呢,聽的大妹妹病了,今兒一下了學就往這邊來,現在瞧來,大妹妹面色還好。七弟是在裏面嗎?”曾之慶嘴裏說着,卻沒有動彈,兩人雖都沒嫁娶,算來還是孩子,可女子的閨房也不是随便能進的。

“月娟姐姐,你去瞧瞧梧哥兒醒了沒有?”說完曾之賢才對曾之慶道:“多謝大哥惦記着了。我們兄妹雖說見面不多,我也一直惦着大哥呢!”

這話越說越客套,曾之賢原本也想對曾之慶親熱些,可一見曾之慶,就想起自己大弟弟,這心越發酸疼,只有強忍酸疼,和曾之慶應酬。曾之慶也明白此為何來,接了嫣然端過來的茶就道:“原來祖母把嫣然給了妹妹。嫣然是祖母身邊最得用的人,足證祖母對大妹妹十分疼愛!”

兩人還在說着那些套話,曾之梧已經揉着眼睛走出來,曾之慶笑着道:“七弟,我是你大哥哥!”曾之梧睡的迷迷糊糊,聽到大哥哥這幾個字就擡頭瞧着曾之賢:“姐姐,哥哥不是已經……”

“這是大伯家的大哥哥,你跟爹爹去赴任的時候還不記事,不記得也是難免的!”曾之賢說着就讓弟弟去給曾之慶見禮。原來如此,曾之梧小大人樣的點頭就上前給曾之慶行禮,曾之慶一把扶住他,又問了幾句才道:“其實是祖母那邊傳晚飯了,我特地讨了這個差事過來請大妹妹呢,誰知妹妹倒不和我玩了!”

當初曾之賢在這府裏時候,和曾之慶年紀相近,兄妹之間相處的頗好,數年不見,歸來時候境遇卻發生了變化。曾之賢是父母雙亡,只能依靠祖母的孤女,而曾之慶,依舊是這侯府的鳳凰蛋,異日侯府的當家人。

曾之賢聽的此話,心裏酸痛更甚,只是爹娘過世,三叔又說了那麽一番話後,曾之賢做事越發要小心了,輕聲道:“那時年紀小,不忌諱,現在畢竟不一樣了!”

這話讓曾之慶生出黯然之意,有心想安慰她幾句:“這府裏的人,都盼着你們回來呢。妹妹你無需覺得寄人籬下,你姓曾,是曾家的人,也是這侯府的人!”

“多謝哥哥了!”曾之賢只答了這麽一句,曾之慶不由微嘆一口氣,畢竟不一樣了。當初那個記憶中笑的開心,喜歡玩翻格子的小姑娘,已經變成面前這個面色有些蒼白,弱不禁風的少女。

他們兄妹說着話,已經走進上房,曾老夫人正在那和曾之敏說話,見曾之賢走進來就招呼她:“來,過來坐我身邊來 !”曾之賢應是,還沒走到曾老夫人身邊,曾之敏已經撅起嘴:“祖母,您身邊,一直都是我坐!”

“那是因為你姐姐沒回來,這長幼有序。你姐姐她比你大,就該坐在祖母身邊。你乖乖到那邊坐好!”曾之敏的小嘴撅的更高,曾之賢忙道:“這也是在內室,祖母還是讓敏妹妹坐到您身邊吧!”

“雖是內室,有些事也要從小教起!這在家裏你們姐妹們和睦,讓着她,等到了外頭,難道還指望別人讓着她不成?”曾老夫人的話讓曾之賢又坐下,曾之慶已經坐到曾老夫人左手,對曾之敏道:“記得不記得,長幼有序。你原來還小,自然個個讓着你,現在大了,就不能讓了!”

曾之敏撇下嘴,想哭又不敢哭,還是乖乖坐好。曾老夫人用飯,不喜旁人在旁服侍,丫鬟們只在開頭時候布幾筷菜罷了,別的時候都是垂手侍立,等待主人召喚。

一時用罷飯,撤下杯盤,曾老夫人帶孫兒們閑談,才有一個丫鬟走進來:“吳老姨奶奶那邊讓人來問,說大小姐和七爺用過飯沒有,若用過了,想請大小姐和七爺過去說上幾句話!”

這就是為妾的悲哀,即便是自己的親孫兒,想要和他們說話,也要先看看正室的眼色。嫣然站在那裏,內心沉思,卻覺得有人看着自己,擡頭見是曾之慶往自己這邊瞧了一眼。

若在原先,嫣然定會仔細想想曾之慶這一眼是什麽意思,但現在,嫣然壓根就不去想,已經做了曾之賢的丫鬟,不再是曾老夫人的丫鬟,和原來是兩回事。

青铛見曾之慶和嫣然交換了一個眼神,下巴不由微微一擡,不要臉,這時候了還想勾引世子。也虧她想的出來,幸好老夫人還沒糊塗透,把她給了曾之賢,不然的話,誰知道會做出什麽事呢!

曾老夫人已經讓月娟帶了曾之賢姐弟去見吳老姨娘,對嫣然笑着道:“過來給我老人家錘錘腿,這年紀大了,腿腳不好!”嫣然走上前,曾老夫人又讓曾之慶去給趙氏問安,屋內頓時只剩的幾個人。

曾老夫人才對嫣然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去到大小姐那邊,要幫我好好照顧大小姐!”嫣然應是後才道:“服侍主人,這是要做的!”

曾老夫人滿意點頭:“你果然和你祖母一樣,都是品性好的孩子!若是別個,從我身邊去到大小姐身邊,大小姐現在又算是個孤女,只怕早就怨天尤人,想着換出來呢!”

“這樣的糊塗人,老夫人您想着她們做什麽呢?”青铛聽到曾老夫人頭一句話時,心裏無限歡喜,說出這句,嫣然就再回不到曾老夫人身邊,而是在曾之賢身邊,以後說不定還要陪曾之賢出嫁到石府,這樣的話,真是除了自己的一個心腹大患。

誰知曾老夫人又說後面一句,心登時怦怦亂跳,若不接口任由曾老夫人和嫣然說,還不曉得會說出些什麽呢。青铛忙笑着道:“嫣然妹妹的嘴可真巧,也不曉得這房裏,誰是糊塗人呢!”

“我瞧你就是個糊塗人!”曾老夫人卻沒有随青铛的話說下去,而是直接來了這麽一句。這樣簡單粗暴,太不合乎曾老夫人平時的性子了,嫣然的手停在那裏看着曾老夫人,眼睛睜的很大,這事,好像有什麽不對。

青铛已經跪下:“老夫人,奴婢有些什麽做的不對處,還望老夫人指點!”指點?曾老夫人淡淡一笑:“你倒不缺人指點呢,你啊,你啊,青铛,你今年十七了,這個年齡,慕色思春也是平常事,等過幾日,你就出去吧!”

“老夫人!”青铛面色已經急變:“老夫人,紫鈴姐姐方才出去,嫣然妹妹又去了大小姐身邊,現在您又讓我出去,您身邊,誰來服侍?”

“這家裏頭,想來我身邊服侍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多的我都記不住。青铛,你要記得,在這個家裏,永遠不缺的,就是像你這樣的人!”青铛已經跌坐在地上,試圖最後挽回一下:“老夫人,奴婢不明白,奴婢到底什麽地方做錯了?”

“你不明白嗎?青铛,你今兒和趙氏,在那唱的什麽雙簧,打量我瞧不出來?我雖年老,但不糊塗。青铛,你是個聰明人,怎麽這會兒就糊塗了呢?”

青铛膝行兩步上前抱住曾老夫人的大腿:“老夫人,奴婢也是為了服侍好您!”是嗎?曾老夫人冷眼瞧着她:“你既然這麽忠心,那就聽我的話,出去吧。我照了紫鈴的例,給你二十兩銀子,至于婆家?我讓老王家的,給你好好挑一個。絕不會讓你吃虧!”

嫁一個那樣的人,一輩子又有什麽意思?青铛面色絕望地看着曾老夫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才是主人們的用意。青铛想清楚了這一點,擡頭惡狠狠地瞪着嫣然,是她,就是她,若非她來到曾老夫人身邊,自己怎會落到這樣地步?

嫣然的手依舊握成拳在給曾老夫人捶腿,過了很久都沒動彈,直到感覺到青铛狠狠瞪着自己,嫣然才擡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無波,什麽都沒有。

“你別怪嫣然,這事和她沒什麽關系。青铛,你的心,太大了!其實心大也沒什麽,能近身服侍主人的人,哪個不心大呢?只是心再大,也要記得,自己是丫鬟,不是主人!”

曾老夫人的話就像一把把刀,割着青铛的心,青铛瞧着曾老夫人,重新跪好給曾老夫人磕頭:“奴婢,奴婢,曉得了!”說完青铛就閉上眼,不敢去看曾老夫人。

曾老夫人嘆氣,感到一陣疲憊,畢竟是年紀大了,比不得以前年輕時候,方才青铛的神色,竟讓曾老夫人有一瞬間的心軟,但這絲心軟很快就消失。嫣然繼續給曾老夫人捶腿,青铛跪了半響,也就站起身,只是面色有些蒼白,不再像原先一樣眉間總有那麽幾分志得意滿。

“姐姐,這個老姨娘,是什麽人呢?”從吳老姨娘房裏出來,曾之梧好奇地問姐姐,方才吳老姨娘拉着他們兄妹的手,什麽都沒說,只是流淚。就算想說,又能說什麽呢?每說一句,不過徒添傷感!

☆、23 流言

“她是,去世的時候,父親要守制的人,現在父親沒了,等以後,你要為她守制!”曾之賢回頭,見吳老姨娘已經從房裏走出,看着他們姐弟,曾之賢對弟弟輕聲說。

“守制?那不就是說,她是爹爹的?”曾之梧的眼先是睜大,接着驚訝地問:“我從不曉得,爹爹是庶出!”

“以後你就知道了!”曾之賢蹲下,把弟弟的衣服再理一理,聲音依舊平靜地道:“阿弟,我們沒有爹娘了,以後所依靠的只有祖母,老姨娘這裏,我們只有心記得!”

吳老姨娘本就傷心欲絕,此時聽到曾之賢這樣說話,用帕子捂住嘴,無聲地哭泣起來。可是曾之賢的話,她無法反對,也無力反對,畢竟自己只是個姨娘,無法庇護這對姐弟!

“我曉得了,姐姐,以後我會孝敬祖母,心裏記得老姨娘的!”曾之梧對自己姐姐鄭重點頭,吳老姨娘再無按捺不住,走上前來把曾之梧的臉摸一摸:“好哥兒,好孩子,有你這句話,我的心裏就夠了!”

也許是血緣天性,曾之梧往吳老姨娘這邊靠了靠,接着就站直身子,就這樣靠了一靠,吳老姨娘已經得到巨大滿足。曾之賢看着自己親祖母,屈膝行禮:“爹爹他,一直惦着您,說等這回任滿,再謀一任外任,就把您接到任上,讓您過幾年好日子!”

吳老姨娘眼裏的淚已經滴落在曾之梧臉上,哽咽不已。過了許久才道:“有這句話,我知足了,知足了。上天這樣對我,也許是懲罰我當初所為。哥兒,你要好好讀書,要孝敬你的祖母,尊重你的姐姐,和哥哥們都處好,以後,更要娶一房好媳婦,知道嗎?”

曾之梧點頭,接着就道:“姐姐也是這樣說,老姨娘,我記得您,會記得您!”曾之賢把弟弟的手握住,輕聲道:“老姨娘,我們就告辭了,您以後,多多保重!”

保重,吳老姨娘瞧着孫兒們往前面去,只舉得心都被誰挖掉了一塊,從此之後,也許,再沒有從此了。這日子,就像那古井一樣,無波的讓人心悸。

“你和你老姨娘多說會兒話也沒什麽。”曾之賢姐弟回到曾老夫人上房時,臉上淚痕沒幹。曾老夫人見了,就對曾之賢道。

“多謝祖母了,只是規矩在這裏,以後孫女這有什麽好東西,往祖母這邊送時,定不會忘記老姨娘的!”對為妾的生母,祖母,這個尺度總要拿捏好,既不能讓嫡母或者嫡祖母覺得待那邊太親熱,又不能讓她們覺得太無情,畢竟生養一場,得些孝敬也是應當的。

這句話,曾之賢已經想了一路,此時适時說出,果然讓曾老夫人臉上放松:“果然,你和你爹爹一樣,都是好孩子。夜了,你們去歇息吧。嫣然是我身邊得用的,我從此把她給你,你以後有事情,可以問她!”

這是正式把嫣然給曾之賢,而不是原先說的借用幾日,嫣然聽了這話就過來給曾之賢磕頭,曾之賢急忙拉住她:“嫣然姐姐客氣了,您是祖母身邊得用的人,以後,還要多提點我才是!”

“服侍大小姐是我的福分,哪敢提提點二字!”嫣然的話讓曾老夫人面容歡喜,就讓嫣然服侍他們下去歇息。曾之賢走出門時看着黑暗中的侯府,這回府第一天總算過了,以後的日子大概就是如此,小心地讨祖母的歡心,好好地把弟弟養大。石家的親事,成婚也要在三年後,那時弟弟已經十歲,也懂一些事了。

曾二老爺夫妻的靈柩在半個月後到達,靈柩依舊瘄在城外庵裏,等待吉日再行發喪。曾之賢姐弟到庵裏守靈,陰陽生擇了四月二十八的日子下葬。也有不少親友前來吊唁送殡,石安做為半子,也跑前跑後,謹盡半子之責。這讓曾之賢那顆忐忑不安的心,又添上了幾分安慰,況且守靈時候,雖然遮遮掩掩,彼此也看清了面容。

石安覺得,曾之賢是個清秀溫柔的女子,曾之賢瞧見石安是個清俊穩重的少年,都不是那形貌醜惡的,這就夠了,足夠他們想念到洞房花燭之夜,揭開蓋頭時,彼此相視一笑,成為夫妻。

出了殡,曾三老爺也把曾二老爺那些打撈上來的財物全數運回京,曾二老爺這一任地方肥美,即便是清官,宦囊也有一萬多兩,再加上這一路得到的各色禮物,剛好湊足兩萬兩。

曾三老爺說到做到,開了本帳,扣掉三成,剩下的全交給曾之賢。這讓曾之賢不曉得說什麽好。曾老夫人見三兒子竟然做出這樣事,氣的把他叫來罵:“這事說來也是為公,那些地方上的使用并沒讓你出銀子,我瞧過賬,都是走公中的,也去了近萬兩,你倒好,拿着公中錢財花了,轉手把你哥哥的産業吞了三成,傳出去,你讓人家怎麽瞧我們?”

“娘您這話就錯了,誰不知道我愛銀子,我這公平正道地拿了三成,到時若有個什麽,侄女的嫁妝也能少出……”不等曾三老爺說完,曾老夫人就拿起引枕往他身上打去:“滿口胡沁,你侄女訂的親,也是門當戶對的人家,難道還能少了她嫁妝不成?到時我們家臉面往哪裏擱?你再如此,橫豎你二哥也沒了,我就把你大哥尋來,這家業三份分開,你自己過你自己的日子去,省的給我打嘴!”

“娘,我這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并不學那些僞君子行徑,口裏說着不愛財,可是背地裏幹了些什麽,天才曉得!”聽到要把家當三份分開,曾三老爺算盤珠子劃拉一比劃,就算出自家出外後,要多花多少銀子,這會兒一家子吃穿住都是公中的,少說也能省下三四千銀子,省的就是賺的,等以後分了家,自己的私房,未必不比大哥一家的産業少,那時才能勉強離開去過自己的日子。

“你,你這是跟誰學的,好好的侯府老爺,偏偏學這些!”曾老夫人被兒子氣的捂住胸口,曾三老爺嘻嘻一笑:“娘,兒子既然惹您生氣,就先走了!”說完曾三老爺一溜煙走了。

曾老夫人撫一下心口,仔細想了想,沒奈何,這還得自己補給孫女,不然的話,傳出去自家真是不要做人了。曾老夫人讓丫鬟去請曾之賢過來,丫鬟方才出去,已有婆子來報:“侯爺來了!”

這有點不巧,不過見見侄女也不用回避,曾老夫人讓人請侯爺進來。侯爺今年還不到四十,面皮白淨,文質彬彬,更像文士而不是祖上因軍功而封侯,見了曾老夫人,侯爺行禮問安後才道:“母親近日可聽到京中流言?”

“你這人問的什麽話?別說我們家現有喪事,就算原先我也不大愛應酬的,上哪去聽流言去?再說就算是流言,那些話,也沒得污了耳朵。”

“娘說的是,原本兒子也是這麽想的,只是今日上朝出來時,聽人說了幾句,總覺得該和娘商量商量!”弟弟遇難,曾侯爺也請了一個月的假料理喪事,等喪事辦完,也就回去銷假。

“難道說,這流言,和我們家有關?”兒子如此鄭重其事,曾老夫人早就猜到,忙讓丫鬟去告訴曾之賢,讓她不用過來。

“母親慮的極是,正是和我們家有關。要說,是該和大侄女有關!”曾侯爺的話讓曾老夫人的眉皺緊:“你大侄女規規矩矩在家守孝呢,哪裏來的流言?”

“就是因了守孝,現在有人說,只怕大侄女命硬,克父克母,甚至還有人說,大侄女下巴尖削,不是有福氣的長相,石府娶了大侄女,也會……”

“這都哪裏來的胡說八道?你大侄女,你也見過的,下巴那裏尖了?”曾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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