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不由皺起,月娟已經道:“只怕是世子騙您呢,石家也是大族,雖說姑爺沒有入繼,可也有本生父母,難道連過年的銀子都沒有?”

“世子不會在這樣事上騙大小姐的,不如尋個人去打聽打聽?”嫣然見曾之賢只是皺眉也不說話,心一橫開口道,這是曾之賢心裏的主意,見嫣然說出也就點頭,月娟先覺奇怪,接着也就明白,嫣然自去尋人打聽。

很快就打聽回來,原來石安的遭遇已經傳的到處都是。石安入繼不成,石戚成了嗣子之後,石安自然要回歸本家。誰知他的哥哥早把他當做不是這家子的人,見弟弟入繼不成,已經不但沾不到光還要拿出一份家財來,就跟割了他肉似的,雖讓石安住進家裏,卻在那盤算怎麽才能既不傷自己家體面又讓弟弟出去的事?

也不曉得誰給石安的哥哥出了個主意,說既然哥哥已經娶妻生子,石安也已定親,就該各自分家。石安的哥哥聽的大喜,等石侯的喪事一完,就請來族中長輩主持分家,預先把那肥美的産業都藏起來,只有些零碎銀子還有些不好的産業拿出來當做自家産業。石安的繼母本也要靠石安的長兄奉養,自然也不會在這事上幫石安說話。

算來算去,竟只有宅子還值些錢,石安的兄長以自己是長兄要奉養繼母為名把宅子劃到自己名下,剩下的東西也就二一添作五,石安名下只剩的不到百兩銀子和些小東西。石安的兄長還說不忍弟弟這樣,給石安湊了一百兩銀子就請他出門。

石安拿了這一百兩銀子啼笑皆非,只有先找地方住下。他也是富家公子,哪曉得賺銀子的苦處,開頭尋的宅院還不小,身邊服侍的人也不少,這一百兩銀子用不了個把月就花的精光,大宅子自然住不成了,只能搬去一個人家分租的那種屋子住着,身邊服侍的人中有識機的,早就別尋高枝去了,身邊就剩的一個小厮陪着!

就這,他兄長還到處放出話來,說石安不會生理,專會敗家,虧的當初兩兄弟分了家,不然的話,只怕父親留下的那點小産業,也很快被他敗光!

既然他兄長這麽說,有人聯系起石家擇嗣子的事,也說只怕就是因為這樣,石家才不擇他為嗣。一傳十十傳百,石戚也樂得不出面為石安解釋,現在石安在京城人口中,已成了敗光分家家私,不會過日子的敗家子了!

“他不是那樣人!”曾之賢聽到嫣然說的,幾乎是喊出聲,她少有這樣激動,嫣然瞧她一眼才道:“大小姐說的是,可這些事,單我們曉得又有什麽用呢?”

是啊,有什麽用?而且現在石安身邊沒有銀子,還怎麽安心讀書科考?曾之賢站起身在那走來走去,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少年在荷池邊說,我不會退親。就是這句,讓曾之賢又活過來。

現在,他遭了難,自己怎可坐視不管?曾之賢的手在那攪着帕子,月娟和嫣然兩人對看一眼,不好開口說話。外頭有腳步聲,聽到腳步聲曾之賢急忙坐回原位,走進來的是紅衫,她恭敬地對曾之賢道:“舅太太來了,說想見見大小姐!”

“舅太太?哪位舅太太?”曾之賢奇怪地問,若是趙家或者曾三太太的娘家人,也不會指名要見自己。

紅衫臉上露出笑容:“是秦舅太太,是大小姐您的舅母!”舅母?曾之賢沒想到會聽到這門親戚上門拜訪,眼中露出訝異之色。紅衫點頭:“老夫人瞧見帖子都覺得奇怪呢,等人一請進來,老夫人就認出人來了。舅太太說連年在外頭做官,正好今年要到京中選官,想着開年就好選,索性在京中過年,剛安頓下來,就來拜訪老夫人,并想見見大小姐!”

☆、31 傳話

曾之賢的亡母确實姓秦,曾之賢也曉得自己大舅舅是在外頭做官的,不過關山萬裏,連通封信都極難,更何況見過。此刻聽到自己舅母前來,不由在那遲疑。

紅衫已經拿起梳子過來給曾之賢梳頭:“大小姐是歡喜過頭了吧?快些梳梳頭,好上去見舅太太。”曾之賢這才開口問:“梧哥兒呢?”嫣然已經給曾之賢拿鬥篷手筒過來:“七爺這會兒還沒下學呢,瞧這樣子,舅太太定是會在這用晚飯的,到晚飯時候再見也是!”

曾之賢嗯了一聲,把鬥篷穿好,也就往上房去,這舅母是什麽習性,會不會待自己好?還有,曾之賢只覺得這短短一段,怎麽都不夠自己想的,翠袖就已在那打起簾子,請曾之賢進去。

曾之賢剛才進屋,尚未看清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這就是我們表小姐,瞧這模樣,和我們姑太太也就幾分相似!”接着曾之賢的手就被握住,曾之賢擡頭,見面前是個四十來歲,溫柔慈愛的婦人。常說見舅如見娘,此刻雖沒見到舅舅,可見到舅母,曾之賢不知怎麽,眼裏的淚就有些忍不住,但還是強忍住行禮道:“外甥女見過舅母!”!

秦太太忙挽住曾之賢,對曾老夫人嘆道:“這孩子,不光模樣像,連這動作和她娘都像!”曾老夫人已經道:“說的是呢,我和舅太太也有快十五年沒見過了,上回你來時候,這孩子還在她娘肚子裏!”

“那還是上回來選官的時候,一晃都這麽多年了。來的時候,她舅舅還說呢,這樣上門去,不知道會不會被打出來!”秦家官微職小,雖在外遷延多年,也不過一個從五品官,這樣的官兒,在這京城裏,用車載鬥量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曾之賢聽秦太太這樣說,忍不住問道:“舅舅也來了?”秦太太點頭:“你舅舅也跟我們一塊來拜訪,這會兒曾三老爺陪着他呢,本該進來給老夫人問安的!”

“我年紀都老大了,又不是沒見過的,再說賢姐兒也該見見她舅舅,來啊,去書房把梧哥兒也叫來,和她姐姐一塊拜見舅舅舅母!”翠袖應了就讓人出去傳話。

秦太太見曾老夫人這樣相待,心不由放下大半,此次進京,不是沒有想借曾家的勢,讓秦老爺的官再升上一升的。不過一來曾二老爺夫妻雙雙亡故,二來曾二老爺只是庶出,秦太太擔心曾家不會好好待自己也是有的。

此刻既然曾老夫人這樣客氣中帶有客氣,秦太太也就越發親熱,等曾之梧從書房過來,秦老爺也來拜見曾老夫人,各自見禮過後,秦老爺也就和曾之梧出去外頭,曾之賢在裏頭陪着秦太太。

趙氏和曾三太太得了消息,也來和秦太太見了面,趙氏打過招呼,就去治備酒席,曾三太太在這陪着說話。

秦太太到的此刻見了曾家上下,心已經全都放下,等過了年開口求幫忙,曾家定會鼎力相助,說了幾句就道:“原本還想帶你表姐來呢,她比你大一歲,等你舅舅選了官,回家鄉時候,也就要讓她出閣了!”

“孩子們總是要在一起才親熱。舅太太你太客氣了,就該帶表小姐一起進來!”曾之賢還沒開口,曾老夫人就笑了。秦太太又笑一笑,就對曾老夫人道:“有句話,不該開口的,可從進來到現在,見上上下下,待賢姐兒姐弟極好,倒讓我覺得,有小人之心了!”

“你是賢姐兒至親,有什麽話,說就是!”曾老夫人淡淡笑着看向秦太太,秦太太往曾之賢臉上瞧了瞧才道:“我們雖進京不過兩三日,也聽到了一點風聲,賢姐兒定親的那家,原也是大族,只是我們聽着,那子弟有些不賢,論理這事,曾家既已定了,我們不該問的,可婚姻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不得不多問一句!”

不賢,這兩個字一落到曾之賢耳裏,曾之賢就覺得驚訝無比,石安原先,可是被人人稱贊極其賢德的,這兩個字,什麽時候能和他聯系在一起?

果然曾老夫人已經開口:“舅太太你未免太過小心了,你是賢姐兒的舅母,關心這事是理所當然的,況且你們才來京兩三日,就打聽的這麽清楚,足證你們待賢姐兒是真心。只是這事也是那邊的家事,我們不好插嘴的!”

曾老夫人這話雖只說了一半,秦太太也就聽出些意思了,有些驚訝地問:“如此說來,這外頭的話,有些不準?”

“人家家裏的人多了,難免争短競長,為了些銀錢,親兄弟打起來的都有!我們姑爺,被人這樣放出話來,又不好辯解的,不過是啞子吃黃連,自己心裏苦罷了!”

曾老夫人嘆一聲就又和秦太太說了,秦太太往曾之賢面上望去,見她面上有殷切之意,只微一想也就明白,也就換了話題,說起別的來。

曾三太太瞧一眼曾之賢,面上不由露出一絲得意,曾之賢并不在意曾三太太怎麽想,只是在想着曾之慶今日說的話和秦太太現在說的。石安那麽一個謙謙公子,被人這樣放出謠言,日子還不曉得有多難過。連曾之慶的接濟他都不願收,可想而知別的。要怎樣才能幫幫他?曾之賢被自己腦中這個念頭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握住手裏的帕子,自己和他已經定親,私下接濟一些也屬平常,算不得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秦太太在這吃了晚飯,晚飯後又閑坐一會兒,答應過兩日帶女兒前來,表姐妹們也好見面,就告辭而去。曾之賢送走秦太太,又陪着曾老夫人坐了會兒就回到房中。

嫣然和月娟在那收拾床鋪,打算服侍曾之賢睡下,曾之梧漸漸大了,已不再用丫鬟伴夜,早已自己收拾睡下。曾之賢見嫣然和月娟已經熏好的床鋪,把被褥鋪好,曉得自己該站起來卸妝睡下,可那腳步卻動不了!

“小姐今兒想來是高興,才這會兒還不睡下!”月娟笑着走到曾之賢身邊,給她卸妝,曾之賢想叫嫣然出去,自己和月娟商量,可又曉得月娟沒有嫣然那麽細致,想了想咬牙開口:“大哥今日來說,他不肯收這邊的接濟,只怕是以為這邊會想退親,我想告訴他,我不退親,就是不曉得,怎樣才能傳過去!”

“大小姐!”嫣然和月娟齊齊驚呼,曾之賢覺得自己的臉都紅的不能瞧了:“我曉得,未婚男女不能私下見的,可我和他已經定了親,我只想讓他安心罷了!”

月娟和嫣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還是月娟開口:“大小姐想讓姑爺安心,自然可以請世子代為傳話!”曾之賢只是在那扯着帕子并不出聲,讓曾之慶傳話,不是不可以,可也未免太害羞,說不定以後還會被他嘲笑,曾之賢才不要!

既然不要曾之慶傳話,那就只有讓人傳話,這個人,還必定是曾之賢貼身服侍的,不是自己就是嫣然,月娟剛要心一橫開口說讓自己去傳話,曾之賢已經開口道:“要不,嫣然,等你回家時候,悄悄地去探他,再幫我把話傳過去。畢竟,他見過你,會更信你!”

說完曾之賢覺得臉都紅的不能瞧了,月娟先還愕然,接着就道:“小姐這樣想也好,小姐,嫣然一個人去,只怕不妥,不如就請嫣然她娘鄭三嬸陪了!”

曾之賢點頭,嫣然詫異這差事竟落到自己身上,不過有人陪着去,也不算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也能說清,想了想就應了:“小姐吩咐,自然聽從,只是小姐要說什麽呢?”

曾之賢也在想,送東西也好,寫信也罷,都會露了痕跡,他現在少銀子,不如送些銀子過去。想着曾之賢就讓月娟去拿銀子。

曾之賢的月錢幾乎不動,再加上曾老夫人給她的莊子和秦氏生前的陪嫁鋪面的利息,也全收在這邊。曾之賢的銀子不少,月娟應着就要去拿裝整錠銀子的箱子。曾之賢讓她把那個裝零碎銀子的匣子打開,月娟依言打開,曾之賢拿了一把碎銀子,拿張紙包了,臉有些紅地遞給嫣然:“就說,這些是我攢的!”

嫣然收了銀子,月娟把匣子蓋好,見曾之賢面上紅色沒褪,就對曾之賢道:“大小姐,這會兒,您可以歇下了吧?”這會兒,就可以安心歇下了,曾之賢抿唇一笑,卸妝睡下。

她一夜好睡,嫣然卻輾轉難眠,等天一亮,起來服侍曾之賢梳洗過,也就去和曾老夫人說了一聲,趁年根回家瞧瞧。曾老夫人自然準了,嫣然也就離了侯府往自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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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多說一句啊,很多姑娘可能有誤解,認為主人要處理下人是很麻煩的,所以才有很多文裏,主人要處理下人還要各種糾結下絆子。事實上,在古代,主人要處理下人,是有完全權威的,只要不打死,沒人會說一句。所以不要認為這是曾之賢給嫣然下絆子,就是很正常的差遣她。

古代的主仆和現代的雇傭是兩個概念,前者是有完全的人身依附權,而後者,雙方在法律上是完全平等等,并無依附。

☆、32 見面

鄭三嬸見女兒回來,自然十分高興,進屋時候就把家裏備的東西給搬出來,花生瓜子大棗擺了一桌子:“今年這花生,是你大伯送來的,比往年好,我還想着留些給你!”

嫣然正在抱起搖籃裏的弟弟,見鄭三嬸還要張羅,忙把弟弟放下,這孩子覺得嫣然抱的十分舒服,被嫣然一放下就眉一皺小嘴一撇打算哭。

鄭三嬸忙把兒子抱起解懷喂奶:“也奇怪了,生他時候你不在家,也就見了一面,偏喜歡你!”嫣然用手捏一下弟弟的小臉,這才對鄭三嬸:“娘,我出來一趟不容易,您別張羅了,我和您有事說!”鄭三嬸見兒子意思意思吃兩口就不吃了,也就把孩子放下點一下女兒的額:“越來越像大人了,不再是娘跟前的嬌寶貝了,快些說吧,我忙着也不耽誤說話!”

嫣然忙把曾之賢說的話說出,聽了女兒的話鄭三嬸的眉頭不由微微一皺才道:“你這孩子,怎麽就答應下來了,這件事,總要先……”

“娘,我不答應還能怎樣?況且老夫人讓我出來的這麽爽快,保不齊她知道這事呢。娘,您陪了我去,只當是走趟親戚,我打聽過了,姑爺住的地方離這也不是特別遠,我們坐個車去,來回也就半個時辰就完了!”

鄭三嬸還想沉吟,可也曉得女兒在裏頭服侍了這麽幾年,早不用自己出主意了,也就點頭:“那我換個衣衫,你也換一身。”說着鄭三嬸從櫃子裏拿出一件衣衫來:“打扮成這樣,一瞧就是府裏的丫鬟,換上這件,也能遮人耳目!”

嫣然見鄭三嬸拿出的是件杏色繡了柳枝的外衫,接過來比一比就笑了:“娘,這衣衫,怎麽這麽合适?”

“我年年都給你做件新衣衫,曉得你不能穿,可我瞧着,就像你在身邊一樣!”嫣然聽的眼睛一酸,又叫了聲娘,鄭三嬸拍拍女兒的手:“別撒嬌了,趕緊換上出去,你不是說你難得出來,我們把這事完了,回來好吃飯!”

嫣然應了就把衣衫換上,鄭三嬸已經讓家裏使的粗使婆子出去外面叫了輛車,和廚下說了聲讓他們備着晚飯,讓丫鬟好生看着兒子,這才和嫣然帶了粗使婆子一起出門。

石安住的地方雖離曾府不遠,可和曾府那條街全是青石板路不一樣,道路泥濘不說,兩邊房屋也很低矮。鄭三嬸在車上掀起簾子瞧了瞧就道:“這地方,住的都是什麽樣的人?侯府的少爺,一個個都是嬌慣的,住這裏,還不如……”

嫣然咳嗽一聲,鄭三嬸也就明白不再說話,好容易到了石安住的院門口,粗使婆子扶了鄭三嬸母女下來,就要上前叩門,嫣然忙止住她,讓她在車上等着,自己上去叩門。

那門應手而開,原來這門竟沒鎖,嫣然和鄭三嬸雙雙皺眉,也就提起裙子小心翼翼走進院裏。

院門本就小,這院子還沒有鄭家所住院子的三分之一大,上面勉強是三間正房,旁邊廂房想是廚房這些。

“這,這院子,怎麽住人啊?”鄭三嬸嘀咕一句,嫣然剛想揚聲問有人嗎?從東邊那間屋裏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來。嫣然瞧他打扮,還當他是石安的小厮,開口問道:“石姑爺可在,我們是來尋他的?”

那少年睡眼惺忪,聽到嫣然問話才用手揉下眼睛,還沒答話就從屋裏又跑出一個少年,年紀稍微大些,瞧見嫣然母女就笑了:“唉喲,我們這樣地方也能來這樣的人?找石舉人啊,他帶了小厮去前面給人寫家信去了,容畦,快些去叫他們!”

說着話這少年已經從屋裏搬出兩把缺了腳的椅子來:“這窮地方,也沒什麽好椅子,你們先坐吧。”嫣然見那椅子灰塵滿滿,眉不由一皺,這少年忙拿起袖子擦一擦椅子,呵呵一笑:“家裏就這樣!石舉人是落了難的,可我們曉得他出身不一樣,以後定會發達的。你們是他家裏什麽人?”

“原來這院子,不是石姑爺一人租下的?”鄭三嬸到了現在,總算問出來,少年正要到廚下倒水,聽了這話就呵呵一笑:“是啊,我和容畦租了東邊屋,石舉人租了西邊的屋,中間這個堂屋,就大家一起來用。也好分擔一點租金!”

真真是虎落平陽魚戲淺灘,鄭三嬸只想得起這麽兩句話來,見少年端來水,那杯子也是缺角的,鄭三嬸自然不肯喝,只把杯子放在一邊:“兩位和石姑爺同居,想來也是很熟!”

“算不上什麽熟,不過要說起來,倒有些同病相憐!”少年見鄭三嬸不喝茶,也不在意,靠着牆在那笑着說。同病相憐?鄭三嬸正要好好問問,就見容畦帶着石安主仆回來,見到石安回來,嫣然忙起身相迎,對石安行禮道:“奴婢是曾家的丫鬟,特地奉命前來探望姑爺!”

石安先看見兩個衣衫濟楚的人,還在想是誰,就見嫣然迎面行禮,語氣謙和禮數周到,再細一瞧,畢竟見過嫣然,也有幾分面熟,點頭道:“勞煩你了,這……”

石安本想吩咐讓嫣然進屋坐,可堂屋裏也沒什麽家具好坐,也只有道:“我記得你是曾小姐身邊丫鬟,是誰遣你來的?”嫣然聽出石安話裏的焦灼,淡淡一笑方道:“奴婢服侍誰,就是誰遣來的。”

接着嫣然就沉吟,想要說出曾之賢說的話,可又見那少年和容畦都在那看着,倒不大好說了。石安經了這些事,已經沉穩很多,微微颌首道:“他們兩個是我好友,但說無妨!”

好友?嫣然雖覺奇怪還是道:“小姐說,既已定親,盟誓就會不變!”這一句十分簡單,石安整個人的臉都亮起來,遇到這麽些事,石安心裏是打着曾家只怕會退親的心思,故此才不接受曾之慶的接濟,免得以後難以面對曾之慶。此刻聽到嫣然代曾之賢傳的這話,心裏怎不歡喜?

嫣然接着拿出那紙包着的銀子:“這是小姐攢的一些散碎銀兩,姑爺千萬不要推辭!”此時此刻,怎會推辭?石安讓小厮上前接過那包銀子才道:“還請回去轉告小姐,我定不負她!”

到了這時,嫣然的差事也就辦完,自然不能久留,行禮告辭而去。

等嫣然走了,那少年才道:“石兄弟,我就說你不是久居人下之人,落魄也是暫時的!”石安眼中亮色依舊,抿住唇不說話,容畦已經道:“終究是石大哥做人好,像我們,也只有到處做點零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攢起去揚州找叔叔的銀子!”

那少年呵呵一笑:“容畦,你啊,就是想的多。你好歹還知道叔叔在揚州做生意,有個去處,我呢,叔叔還到處游商呢,誰知道游蕩到哪裏?”石安聽着少年和容畦的議論,眼中神色漸漸堅定,他們倆也是小康之家出來的,爹娘一沒了家産就被侵吞空了,衣食無着,唯一能寄托的,就是尋找到叔叔,有個容身之處。

比起來,自己已經好很多了,有功名有人接濟,想着石安就拍拍少年的肩:“小程你也別懊惱,說不定明日你叔叔就來到京城尋你呢?”少年姓程,名喚瑞如,聽到石安這話就笑了:“對啊,最落魄的時候,連乞丐都做過,還擔心什麽呢?明年,一定能攢夠去揚州的錢,讓容畦去尋叔叔。”

聽到程瑞如的話,容畦笑了,盡管前路茫茫,但誰又能知道,三個人的未來就肯定不好,只要人能活着,就有希望。

嫣然母女回到鄭家,吃過飯換過衣衫,嫣然又逗了逗弟弟,也就往府裏面去。

曾之賢這一日在屋裏坐立難安,聽到月娟說嫣然回來了,噌一聲站起就要去迎嫣然,嫣然已經掀起簾子走進來,瞧見曾之賢這樣就是笑了:“小姐何需如此擔心?”

曾之賢也顧不得嫣然這話是打趣自己,聲音都帶着顫抖的問:“見到沒有?他還好嗎?”

“見到了,姑爺還好,雖說住的屋子簡陋了些,可精氣神還在。他還說,不負小姐!”曾之賢最擔心的就是石安的精氣神,這人,精氣神一垮了,就什麽都沒有。聽到嫣然這話才覺放心:“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

“小姐您擔心什麽呢?雖說姑爺年輕,從小嬌生慣養,可也是經過事的,況且書上不是說了,經過了挫折,才會有什麽……”月娟忙湊上前來,曾之賢不由一笑:“若成大事,總要經些磨難,月娟你也別掉書袋子了。還是好好的做你的針線活吧!”

月娟故意吐舌一笑:“瞧瞧,我好容易想起博小姐一笑呢,小姐就開始嫌棄起我了,得,我也不說書上的話了,嫣然妹子,你還是教我做針線吧。免得以後被小姐嫌棄,嫌我針線活都做不好!”

☆、33 周旋

嫣然故意道:“月娟姐這話,讓我是接也不成,不接也不成!”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都笑了。嫣然和曾之賢之間,似乎有什麽東西開始消散,不再像原來一樣。

三人還在笑呢,小丫頭已經走進來:“大小姐,老夫人那送來些東西,說讓嫣然姐姐做些荷包針線出來,過年好使!”曾之賢點頭,嫣然已經上前把東西接過來,曾之賢就着嫣然手裏的那些東西就笑了:“這些荷包,想也要做些時候,嫣然你就去做吧。我這裏,有月娟服侍就好!”

嫣然應是退下,月娟把簾子放好才對曾之賢道:“小姐像現在這樣才好,嫣然總是老夫人給的,待她好了,對小姐您也好!”曾之賢已經收起面上笑容,疲憊地用手按一下額頭:“做人,就是這麽難!”

“嫣然也是個聰明穩重的,并不那麽輕佻!小姐,我能陪你的日子不多,嫣然這樣的,也算難得了!”月娟的話只讓曾之賢又是淺淺一笑:“我曉得,可是月娟,人心總是難測的,總要等以後,慢慢的!”

月娟怎不明白曾之賢遭遇大變之後性格的改變呢,想嘆氣又不知從何嘆起,見曾之賢展開紙筆,曉得她要抄寫佛經,忙上前服侍她磨墨抄寫。

嫣然做了兩三日的針線,已經做出幾個荷包,這日服侍過曾之賢,正要回到自己房裏繼續做針線,果兒就跑來:“嫣然姐姐,老 夫人叫你上去問問,那些荷包做的如何呢!”

嫣然應了,匆匆往上房去,裏頭的曾之賢聽到,眉微微一皺:“你說,祖母她,會不會已經?”月娟曉得曾之賢問的是什麽,安慰她道:“老夫人明理,況且,老夫人也是心疼大小姐的!”

并非親生的祖母,能做到現在這樣,就算是出于對曾家名聲的考慮,已經不錯了!曾之賢想起那日去秦家時,秦太太念叨的話,把身上的衣衫拉緊一些,曾家對自己,總還是錦衣玉食相待,爹娘留下的東西也在自己手裏,再想旁的,的确有些不妥。

嫣然進到上房,曾老夫人問過嫣然做的針線,嫣然一一答了,曾老夫人才點頭:“曉得你是個妥當的,你姑爺那裏,現在可好!”這一句讓嫣然先是心膽俱裂,接着就鎮靜下來,只一低頭想了想就擡頭笑了:“果然什麽都瞞不過老夫人去。那日世子來和大小姐說過,大小姐就心裏惦記,偏偏舅太太也來說了,說京中傳的話,十分不好。大小姐心裏着急,臉皮又薄,怕被世子嘲笑,這才命我去探姑爺!”

曾老夫人聽完嫣然這幾句,點頭道:“他們已經定了親,這事也算不得越禮。只是你大小姐這樣做,顯見得我終究不是她親祖母,還是有隔閡!”

“老夫人您這話說的,我就要駁回了!大小姐怎會不明白老夫人您待她的好?只是大小姐終究是閨中沒出閣的女兒家,講究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言。一個閨中女兒,要讓人帶東西給男子,雖那男子是自己未婚夫婿,可若有那冬烘的,只怕也會說上幾句。大小姐面嫩,連世子都不好意思和他說,更何況是老夫人您?”

曾老夫人瞧了瞧嫣然,接着才笑出聲:“你這孩子,越發機靈了,這幾句話說的既婉轉又有理!我也不過白說一句。休說不是我親孫女,就算是我親孫女,你瞧敏姐兒,終究是和她娘更親熱幾分。這也是人之常事。像你這樣,很好。只可惜,像你這樣,太少!”

嫣然到得此刻才算心裏大定,見曾老夫人有些口渴,忙端碗茶過去:“我不過是在老夫人身邊久了,學的一星半點罷了。哪就成了難得的人了?只要老夫人不責怪大小姐自作主張,責怪我沒先和老夫人您說,就夠了!”

曾老夫人接過嫣然端上來的茶喝了才道:“你啊,越誇越上了,好就是真好,不好也就是真不好。我不過現在年輕大了,想過上幾年輕松日子,不去理那些裝神弄鬼兒的。這家裏的事,我清楚的很呢!”

“誰能騙過老夫人您去?”嫣然的話讓曾老夫人又是一笑,嫣然見曾老夫人笑了,這才出言告辭:“老夫人這話也問完了,我也該回去繼續做針線了,不然誤了老夫人您過年賞人,那才是大錯呢!”

曾老夫人點一點頭,就叫翠袖,翠袖掀起簾子走進來,曾老夫人已經吩咐:“前兒夫人不是過來和我找東西,找出幾樣我年輕時候的首飾,那顏色,你夫人戴了都嫌嫩。你把那匣子紅寶石的給拿出來,給你大小姐送去,等再過些日子,出孝了好戴。”

翠袖應了一聲就要去尋,曾老夫人又叫住她:“你順手把那對金絲镯和那對石榴紅的耳墜子也給拿出來,給你嫣然妹子,她也漸漸大了,這顏色好的首飾戴上才好看!”

給曾之賢一匣子紅寶石的頭面,翠袖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可賞給嫣然的,翠袖心裏就有些在劃道道,但面上還是沒帶出來,進去尋東西了,嫣然急忙道:“老夫人,您要賞我,也尋點旁的,這東西,太貴重了!”

翠袖已經抱着一只匣子出來,手裏還拿了那對金絲镯和石榴紅的耳墜子,那石榴紅的耳墜子,上頭的紅寶石并不大,難得的是顏色很純。曾老夫人已經把東西接過,拉了嫣然的手就給她把镯子套上耳墜子帶上,這石榴紅的耳墜子,小小一點在白嫩耳垂上,顯得嫣然的耳垂白嫩光澤。

曾老夫人也不容嫣然把這東西摘下來:“你過了年也十四了,大姑娘了。該打扮了,也該戴些首飾了,哪還能學小丫頭一樣,什麽首飾都不戴呢?”

“老夫人眼力真好,嫣然妹妹戴上這石榴紅的耳墜子,漂亮極了!”翠袖自然不會放過這吹捧的機會。曾老夫人笑的眼都眯起來:“年輕姑娘家,就是該打扮的利利索索漂漂亮亮的,才好看,而不是縮着脖子,那成什麽話?”

“老夫人這話,我記下了,以後在老夫人跟前,一定要利利索索漂漂亮亮,不給老夫人丢臉!”能被選到曾老夫人身邊做一等,翠袖當然也不是笨人,急忙笑着恭維。曾老夫人又往嫣然身上瞧了瞧,這才放開她的手:“以後,是大姑娘了,就要按大姑娘的模樣打扮,回去吧!”

嫣然應是,和翠袖一起出去,翠袖帶了那匣子紅寶石首飾來到曾之賢房裏,曾之賢聽了翠袖轉的話,忙讓月娟收了那匣子首飾,又讓翠袖坐下喝茶。

翠袖自然不敢坐下喝茶,只笑着說:“老夫人素來都是疼大小姐的,連身邊最器重的嫣然都給了大小姐您。”

“嫣然确實穩重妥帖!”曾之賢只應了這麽一句,翠袖就笑了:“方才老夫人還賞了嫣然首飾,說已經是大姑娘了,就要打扮的好看些,老夫人真是想的周到!”

曾之賢的眉不由微微一皺,這樣明顯的挑撥,誰聽不出來?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嗎?曾之賢沒有說話,月娟已經拿了賞錢走過來,往翠袖手裏放:“翠袖妹妹辛苦了,老夫人那裏,也少不得你服侍!”

翠袖接過賞銀,急忙謝過賞也就告退。

“大小姐,翠袖和青铛好的很呢,青铛怨着嫣然,翠袖也會給嫣然使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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