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月娟等翠袖一走,就忙開口為嫣然辯解。

“我曉得,我對嫣然并沒別的心思,畢竟她是祖母給我的人,她對祖母忠心也是平常的!”曾之賢瞧一眼月娟才緩緩的道。難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月娟急忙反思自己到底說錯沒有?畢竟在月娟瞧來,自己不可能跟着曾之賢一起出嫁,那只有嫣然是最好的陪曾之賢出嫁的人選。曾之賢對嫣然信任是有利雙方的事。

“小姐,老夫人方才賞了我兩樣首飾,翠袖姐姐在時不好過來和您說!”月娟還在思忖,嫣然已經掀起簾子走進來,和曾之賢說話時候已經伸手去取耳上的耳墜,曾之賢攔住她:“祖母賞的你就戴着,祖母眼力真好,這對耳墜,換做你戴正好!”

這紅色雖正,石頭不過米粒大小,做成小丁香倒是恰好,偏偏又用珍珠綴了兩粒,小姐太太們戴,不免小氣了。嫣然聽曾之賢這麽說,也就把手放下,對曾之賢道:“老夫人總是我的……”

“這些事,我曉得,嫣然,在這府裏,又有誰能不聽祖母的呢?”曾之賢這句話裏似有無限蕭瑟,嫣然不由輕聲道:“小姐,老夫人待您,并不僅僅只為了曾家名聲!”養只小貓小狗,日子長了還舍不得呢,更何況是個大活人?

這是嫣然頭一次對曾之賢直言,曾之賢也笑了:“但願你說的對!”

☆、34 流言

嫣然只淡淡一笑,月娟在旁看見,心不免放下大半,都說人心換人心,這日子久了,自然就曉得對方是什麽樣的人了。曾府人口多,過年歷來熱鬧,今年也不例外,只有曾之賢姐弟因身上有孝,并沒去前面坐席,而是在自己屋裏用飯。

雖只有姐弟兩人,但飯菜也極其豐盛,曾之梧吃了幾口就眼巴巴地瞧着姐姐:“姐姐,我想去放爆竹,五哥說,今年有好玩的爆竹呢?”父母心喪三年,不能玩耍。但曾之梧終究是小孩子,過年難得空閑,想去玩也平常。曾之賢剛要應,就聽到外頭小丫鬟道:“大小姐,老姨奶奶來了!”

曾之賢忙帶着弟弟迎出去,兒子的去世對吳老姨娘打擊更大,進了十月她就有些咳嗽,開頭還撐着,後面就躺倒在床。曾之賢也曾去問候過,此時見吳老姨娘扶了小婵的手走過來,曾之賢忙道:“老姨娘身子不大好,在屋裏歇着就是,萬一勞動了,倒是……”

話沒說完吳老姨娘就伸手緊緊握住曾之賢的手,祖孫倆相處,總是有些克制,像這樣不管是誰都是頭一遭。曾之賢不由驚訝,剛要把手從吳老姨娘手心抽出,又覺得不對,任由吳老姨娘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接着曾之賢順勢扶吳老姨娘進屋。

等進了屋坐下曾之賢才給吳老姨娘奉茶:“老姨娘您先喝口茶,有什麽話,慢慢說!”

孫女處處妥當,是吳老姨娘年輕時候想的樣子,可是不能對她有更多的親熱。想着吳老姨娘心裏酸澀起來,對曾之賢道:“我過來,是問過老夫人的。我只是想和你們說說話。我自個的身子,我曉得,我怕撐不了多久了!”

“老姨娘怎能這樣說?您不過……”曾之賢的話再次被吳老姨娘打斷:“不必和我說那些客氣話了,我就想見見你們。見見我的孫兒們!”

曾之梧一直在旁邊站着不說話,聽到吳老姨娘這樣說,不由擡頭去瞧姐姐,曾之賢也不知怎麽心裏有些酸酸的,強忍住道:“并不是客氣話,老姨娘您要自個保重。”

“我保重,我保重,可是我知道,心裏那股子指望沒了,還保重什麽呢?”做正房的,親兒子死了還有庶出子,就算沒有庶出,還能過繼兒子,橫豎缺不了指望,可是做妾就不一樣了。吳老姨娘回首自己的一生,當初不是沒人說過,會後悔的!到了現在,和親孫兒都不能正經親熱,縱有诰命,縱什麽都不缺,這心底,缺了一塊,永遠都補不上!

吳老姨娘悄悄地把眼角的淚擦掉,對曾之賢道:“瞧我,大過年的,和你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麽?我過來,是想着你也是定過親的人了,我總要給你幾樣東西。還有哥兒也不小了,等以後,也要定親娶媳婦。我這幾十年,也攢了幾樣東西,年紀大了,怕丢,貼身藏着呢。”

吳老姨娘嘴裏說着,解開外面的衣衫,從貼身的襖裏面,掏出一個布包,布包打開,裏面用棉紙包了幾樣首飾。吳老姨娘一一把那些棉紙打開,指着一枝白玉簪道:“這還是你祖父賞我的呢,說我發黑臉白,戴這個最好看。頭發白了後我就不戴這個了。還有這綠寶石金簪,是你祖母賞我的,這些年我也沒多戴,還有……”

吳老姨娘一一數着,這些東西,拿到外頭自然是好東西,可在曾之賢眼裏,并不算特別好的,此刻見吳老姨娘把它們當寶,一樣樣數給自己瞧,心裏的酸澀更重,對吳老姨娘輕聲道:“老姨娘也該留些東西傍身才是!”

“我有什麽好傍身的呢?這家裏,缺不了我的吃,少不了我的穿,我連月例銀子都花不完,還留這些做什麽?”吳老姨娘把這幾樣東西重新用棉紙包起來,放到曾之賢手心:“我曉得,你是不在意這些東西的,就當我有個萬一,留個念想吧,也不枉我生了你們爹爹一場!”

曾之賢應是,眼裏的淚将要滾落,用手把淚擦掉,對吳老姨娘道:“老姨娘還沒用晚飯吧,不如坐下來一起吃些!”吳老姨娘想要應好,接着就搖頭:“不了,這不合規矩,我走了。”

曾之賢姐弟送吳老姨娘出去,見吳老姨娘扶着小婵慢慢離開,風卷起吳老姨娘的袍子下擺,顯得吳老姨娘越發瘦弱。曾之賢不由嘆了一聲,嫣然和月娟對看一眼,上前請曾之賢姐弟回屋。曾之梧也不再嚷着去放爆竹,而是乖乖跟姐姐一起回屋。

過年總有幾日假,嫣然和月娟輪替着回家,月娟先回去,到了大年初四,又來替換嫣然回家。今年果兒的假是初一到初三,倒沒提和嫣然一起回去的事,用果兒的話來說,就是果兒已經大了,現在也是二等丫鬟了,要敢面對叔叔嬸嬸,而不是依舊那樣畏縮害怕。躲,能躲到何年何月去?

嫣然聽的果兒這樣說,心裏大為安慰,也只叮囑果兒幾句要她小心。等初三果兒回來時,嫣然還去瞧了果兒,見果兒和原來一樣,不,不止和原來一樣,而是帶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回來,這才放心下來,果兒又和嫣然說了幾句悄悄話,這才各自分開。

嫣然要回曾之賢屋,剛走出一段就有人攔住嫣然:“哎,這不是大小姐身邊最體面的嫣然嗎?你可知道你們家最近的新鮮事?”嫣然擡頭,見是二管事的大兒媳春花嫂子,眉不由微微皺起:“嫂子,你是曉得我們不能出門的,況且老夫人平日也最不喜歡別人搬弄是非的,這些事,我哪裏曉得?”

自從去年初嫣然帶着果兒喝退了二管事的兒子,現在二管事家和鄭家,明争暗鬥的不是一般厲害。當着主人的面,還能有個笑臉,背了主人,春花嫂子對嫣然明嘲暗諷也不是頭一回了。不過因嫣然深得曾老夫人的信任,後來又把嫣然給了曾之賢,春花嫂子就算眼裏恨出血,也只能嘲諷幾句。

此刻聽到嫣然這麽說,春花嫂子呵的笑了一聲:“你不曉得啊?我可告訴你,你娘這些日子,不曉得從哪尋了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常出入你家,說的是幫忙你家做活,誰曉得是那院子裏的活還是炕上的活呢。你娘啊,真是越來越不……”

不等這句話說完,嫣然已經怒視春花嫂子:“你背地裏這樣嚼舌,難道不怕死了入拔舌地獄?況且我娘和我爹,那是出了名的好夫妻,哪會有你說的那些肮髒勾當?”

春花嫂子被嫣然罵了這麽一句也只當搔了搔癢,往嫣然這邊湊去:“我說你不信?前兒過年時候,那兩小夥還過來你家吃飯呢,你爹可是在這邊磕了頭才過去的。他們從早上進去,到你爹回來時候,也有四五個時辰,這麽久,做什麽都夠了!”

嫣然曉得這是春花嫂子故意來激怒自己,不停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不然的話就中了春花嫂子的圈套,依舊瞪着春花嫂子,恨不得用眼在她身上燒出幾個窟窿來:“你自己為人肮髒,就巴不得別人和你一樣龌龊。你別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沒人知道。大家不說,不過是因你公公身上,錯了,對你來說,那不是公公,還要叫聲丈夫呢!”

春花嫂子沒嫁男人之前,就和二管事勾勾搭搭,二管事本想納了春花嫂子做妾,不過一個管事,又有兒子,納妾不好看。春花嫂子又不肯嫁別人,這才牙一咬,讓兒子做了孝順兒子,接了老爹給的綠頂戴,娶了春花嫂子過門。

春花嫂子嫁人前就不安分,嫁人後那就更變本加厲,說自己也是要臉的,不肯和公公勾勾搭搭,卻和幾個小叔子眉來眼去,背地裏不曉得做了些什麽勾當。還有這府裏有些清俊些的小厮,春花嫂子更是和他們常常談笑風生,為他們排憂解難!

此刻嫣然說出口,春花嫂子一張臉登時漲紅:“你,你一個沒出閣的大姑娘,又是服侍小姐的,竟說這種話,信不信我……”

“你敢做,我有什麽不敢說的?”嫣然斜瞅一眼春花嫂子:“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娘也是這樣,哪像你,做出肮髒事,還要裝的光明正大!”嫣然說完就推開春花嫂子:“你要還敢在外頭說我娘的話,這條舌頭,早晚我要給你拔下來!”

嫣然最後一句,說的咬牙切齒,春花嫂子的眼不由瞪大,剛要再發幾句狠話,嫣然已經翩然而去,走出幾步就停下來瞧着春花嫂子:“你別以為我做不出來!”

說完嫣然就揚長而去,春花嫂子伸手拍拍胸口,過了好一會兒才拍拍胸口,往地上吐口吐沫,有什麽好怕的,她就算有體面,也不過是下人,怕個什麽?

嫣然雖放了狠話,心裏其實也被氣到,走到曾之賢屋外才停下腳步,猛地簾子一掀,月娟走出見嫣然站在那,不由笑問:“你站着做什麽呢?”

☆、35 争執

嫣然不料月娟會在,快走一步上前道:“月娟姐姐不是明兒才回來嗎?怎今兒就來了?”月娟拉了嫣然坐到美人靠上:“別提了,昨兒我姐姐帶了大外甥回來,原本還好,後來話裏話外,讓我嫁她小叔子,說姐妹同嫁兄弟,也是一樁佳話。我娘還聽了,等她一走,就在我身邊唠叨個不停,說我姐的婆婆為人良善,家裏也還殷實,自己姐姐做了大嫂,怎麽都不會吃虧。我聽的膩歪,今兒吃了午飯就回來了!”

月娟過了年就十八,這個年紀就算是做丫鬟的,也該論親了。況且不管是曾之賢也好,還是曾老夫人也罷,都默許了月娟自己在外尋一門親事。月娟姐姐有這個念頭,也很平常,不過嫣然沒想到月娟不願意,不由輕笑一聲:“你姐姐也是關心你!”

“關心什麽,我悄悄告訴你,你別說出去,我姐姐她啊,嫁過去四年了,連生兩個都是閨女,她婆婆有些不滿意呢,她啊,是拿我的婚事去讨好她婆婆呢。也不想想這是我一輩子的事,哪能随便由得她!”

月娟很早就到曾二太太身邊服侍,和自己爹娘姐姐,相處的日子倒少了。嫣然不由嘆一聲:“罷了,橫豎這事,到時求求大小姐就完了。月娟姐姐你既回來了,那我也就今日回家好了!”

這哪是什麽大事,月娟點頭,嫣然也就進去和曾之賢說,曾之賢聽的嫣然要提前回家,沉吟一下就道:“你這回多回去兩日也好,若有空閑,就去……”

說着曾之賢的臉就紅了,頓一頓才道:“我給他做了一雙鞋,你送過去!”說完這話,曾之賢臉色已經紅的不能看了!嫣然應是,拿了那雙鞋就告退出去。

收拾一下東西,也就從後門出府往家裏趕。剛走出一段路,就聽到身後傳來曾之慶的聲音:“哎,這不是嫣然啊,你要家去?”嫣然停下腳步轉身瞧着曾之慶,眉頭不由皺緊:“世子怎麽會來這邊,這邊可不是您走的路!”

“前頭人來人往,我嫌煩呢,這才往這邊走,橫豎都是我家的地。你這拿的什麽,怎麽有雙鞋子?想是你為你爹做的。哎,嫣然,我為大妹妹出了那麽多的力,也不見你謝我,不如你也給我做雙鞋穿穿!”

嫣然覺得一陣頭疼,自從小歡被趕走,嫣然自己反省,絕不能和曾之慶多說話,此刻聽到曾之慶這話就道:“世子,月華姐姐的針線,比我還好呢,您難道還缺一雙鞋子穿?時候不早了,我還要趕緊回去。世子您還是少往這邊走,不然的話,被人瞧見,還不曉得傳出什麽風聲呢!”

說完嫣然就匆匆一禮,飛快地轉過拐角,曾之慶搖了搖頭,這嫣然,越長大越沒趣了,這過年到處都是應酬,頭疼的很,不如明日去尋石安玩去。想着曾之慶也就從後門進了侯府,不再往前面來。

嫣然匆匆拐過拐角,見已甩掉曾之慶,不由用手拍拍胸口,以後還是離這位世子越遠越好,免得麻煩!再往前面走兩步就是自己家,嫣然勾唇一笑,快步上前,來到自家門前,嫣然臉上笑容滿滿,故意不去推門而是敲了敲門。

那門應手而開,嫣然不免有些奇怪,人還沒進去就聽到小丫鬟的說話聲:“小程哥兒今兒來的倒早!”小程哥,這是什麽人?嫣然的眉不由皺緊,小丫鬟已經走到門前,瞧見是嫣然,啊呀叫了聲就對裏面喊:“嬸子,嫣然姐姐回來了!”

嫣然把手裏的包袱遞給小丫鬟,讓小丫鬟送到裏面這才開口問:“小程哥是誰?我記得我們家,可沒有這門親戚!”鄭三嬸聽丫鬟說自己女兒回來,急忙抱着兒子迎出來,聽到嫣然問就笑着說:“小程哥啊,就是上回我們去姑爺那裏,遇到的那個小哥,說來也巧,你外祖父去年冬月裏,要找幾個人修一下牆,尋到的就是他們兩個,我見他們兩又能幹又勤快,又是認得的人,有些活也托他們做。”

嫣然從娘懷裏接過弟弟,臉色可沒有放緩一些:“娘,您要真對他們好,就想法讓他們進府裏服侍,他們也算有個着落,現在這樣,外頭還不曉得傳出些什麽話!”

“這世人的嘴,吃五谷雜糧,說什麽的都有。況且我清清白白一個人,這家裏又不止我一個人在,哪裏能像她們似的,偷個空不拘在哪裏,都要做些壞事出來。說這話的,才是爛了心的人呢。”

鄭三嬸的話并沒出嫣然的意料,嫣然應了才道:“娘,您說的雖對,可是這些話終究不好聽,等……”

“也沒什麽好等的,他們啊,攢夠了銀子就要去尋親戚了,小容哥去揚州尋叔叔,小程哥呢,要去江西,他們也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孩子出身的,說就算餓死,也不能投個大戶人家。”

還有這麽一說,嫣然的眉微微一皺,心裏在思忖,鄭三嬸見女兒皺眉,拍拍她的手:“你啊,自從進去裏面服侍,心就越來越細,這也好。可你難道不信我這個做娘的?”

怎能不信?嫣然又笑了,安慰鄭三嬸兩句,鄭三嬸已經叫小丫鬟去吩咐廚房,多做幾樣嫣然愛吃的菜,小丫鬟應着走過來,手裏拿着那雙鞋:“這鞋是姐姐做給三叔的吧?要不要放進房裏?”

嫣然哎呀了一聲,忙把這鞋拿過來:“這不是我做的,拿來吧!”小丫鬟心裏狐疑,但還是把鞋交給嫣然就往廚房走。鄭三嬸接過那鞋瞧了瞧,就把鞋還給女兒:“這是大小姐給姑爺做的吧?正好,讓小程哥帶回去!”

“娘,這不一樣,還是我去送!”鄭三嬸遲疑一下就點頭:“也是,大小姐總要有話要帶給姑爺!”

此時就聽的門又響了,接着有腳步聲往這邊來,程瑞如已經跨進門裏,口裏笑着:“嬸子又做什麽好吃的……”話說到一半就瞧見嫣然坐在那裏,程瑞如忙退出去:“抱歉,不曉得你回來了!”

瞧這架勢,程瑞如和自家是真的很熟,難怪會有這些流言傳出,嫣然的眉已經皺成一個疙瘩,雖說知道自己的娘是因為程容二人是和自己哥哥年齡相近,才對他們多有憐惜,可這外頭人的嘴,還是難以堵住。

鄭三嬸見女兒臉色不好,忙拍拍她的手:“我自己有分寸的!”嫣然用手拍下額頭就道:“娘,雖說他們比哥哥的年紀還小些,可總也要分個內外!”

程瑞如聽到裏面母女起了争執,悄悄地探了個頭進去,這才開口:“鄭大姑娘,我們哥倆,對嬸子,就跟待親娘似的,并無別的念頭!”

“你要敢有別的念頭,腿早被打斷了!”嫣然也不知怎的,看着程瑞如就有火氣,這樣回了一句才對自己娘道:“娘,您聽我的,這要幫忙也要有個分寸,家裏的活,差不多也就完了。還有,”

嫣然說着就走到門前,從荷包裏掏出一把金锞子,往程瑞如手裏放去:“這些金锞子,也有三四兩,你們拿去兌了,去揚州的路費總夠了!”

小小一把金锞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程瑞如的眉頭也皺緊,把手一撤,那把金锞子就掉的一地,程瑞如往後一退:“我要攢路費,自己會攢,不需要你來施舍,這裏,我再不會來了!”

說完程瑞如就對鄭三嬸拱手一揖:“嬸子待我們的好,我們記得,只是總是男女有別,以後嬸子家裏,我再不來了!”說完程瑞如瞧也不瞧嫣然一眼,就轉身往外走。

鄭三嬸忙追出去,奈何沒有追上,轉身回來就往女兒額頭上戳了一指頭:“你啊,他們和姑爺一院子住着,我待他們好,還不是為了萬一你陪小姐出閣,到時姑爺看在他們份上,也會待你好,而不是如普通丫鬟。你就怎不明白我的心?”

那些金锞子撒的一地,嫣然也無心去拾,聽到自己娘這樣說就道:“娘,我現在被老夫人給了小姐,小姐才是我的主人,姑爺那邊,還不用這樣讨好。外頭的話,你不曉得又多難聽!”

“比這更難聽的我都聽過,你當我比你多吃的二十年的飯是白吃嗎?”鄭三嬸懶得理女兒,彎腰去撿那金锞子,撿了兩個就覺厭煩,叫小丫鬟過來撿,這才對女兒沒好氣的說。

“曉得娘比我見識多,娘,我餓了,這會兒要真吃飯了!”嫣然抱住鄭三嬸的胳膊開始撒嬌,鄭三嬸雖有不悅還是心疼女兒,讓廚房快些把飯做好。等鄭三叔回來,不免又和鄭三叔抱怨了女兒一番。鄭三叔也只聽着,沒說誰的對錯。

嫣然到了第二日,也要往石安住的這邊來,剛下了車,手還沒搭上門,門就從裏面打開,開門的正是程瑞如,瞧見嫣然站在這裏,程瑞如的神色不由一變,接着就道:“人家也該分了內外,誰家大姑娘要往男人住的地方來?”

☆、36 故事

嫣然曉得今日來此,難保會見到程瑞如,但嫣然自覺是個光明正大的人,即便見到也不擔心他說什麽。此刻見程瑞如把自己說過的話又說回來,嫣然并沒瞧他,而是跨進門裏:“既知道男女有別,要分內外,怎不曉得回避?況且我受主人吩咐前來探望我家姑爺,哪裏去不得?”

程瑞如自認嘴皮子利索,可是沒想到嫣然的嘴皮子比自己還利索,眼立即瞪起來。石安的小厮已經聽見從屋裏走出,瞧見程瑞如這樣,忙上前打圓場:“程小哥,多謝你幫忙開門了!”

小厮既打着圓場,程瑞如也秉承好男不和女鬥,對嫣然瞪了一眼就離開。小厮對嫣然呵呵一笑:“程小哥脾氣急了些,人是個好人!”

嫣然心裏腹诽一下,并沒接話而是問:“姑爺在嗎?老夫人遣我來問姑爺的安,給姑爺拜年!”說着嫣然往這院子瞧了瞧,自從曾之賢遣嫣然送了話過來,石安也沒那麽執拗,這屋門口也挂了簾子,院子也修補了下,不再像上次一樣破破爛爛。

“我們爺在呢,不過只有一間屋,不好請你進去坐!”小厮嘴裏說着,就去檐下搬了椅子過來,又進屋去倒茶,嫣然坐下後繼續打量,想着把程瑞如氣走了,嫣然不由勾唇一笑,活該,誰讓他不曉得分了內外。

門吱呀一聲又被推開,嫣然以為是程瑞如回來,擡頭去看,卻見容畦走了進來。容畦手裏還拎着東西,嘴裏在叫:“石大哥,今兒運氣好,得了支烤鴨,等會兒一起來打牙祭!”

話猶未了,容畦就瞧見嫣然坐在那裏,新年大節的,嫣然穿戴的比往常要好,她今年已經十四,身形已經漸漸窈窕,顯出少女身形來。遠遠望去,已是個美人樣子。

容畦不料院裏竟坐了這麽個眼生美人,忙轉過身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位姑娘可是來尋人的,我先出去一下!”說着容畦就要往外走,小厮已經端着茶出來,見容畦要走就忙叫住他:“容小哥,不必回避,這是我們親家老夫人打發來的人,上回你也見過的!”

容畦這才轉身,仔細往嫣然身上瞧去,已經認出嫣然,忙對嫣然笑道:“原來是鄭大姑娘,這些日子,多謝鄭三叔三嬸的照顧!”嫣然也站起身,對容畦道個萬福:“我聽我爹娘說了,只是我們在那住着,周圍鄰居太多,有時難免人多口雜,說一些不好聽的話!”

“這我也明白,鄭大姑娘放心,我會和程哥說,以後少去的!”容畦已經知道昨日嫣然和程瑞如的争執,這話也有代程瑞如道歉之意。沒想到容畦瞧着比程瑞如要小那麽多,比他禮貌周到多了。嫣然心裏思忖,見石安從屋裏走出,忙上前給石安行禮問安,又把備的東西送上,除了那雙鞋外,還有一些吃食。

石安命小厮收了,也就問下曾家諸人的安,嫣然正要告辭時,門從外面哐啷一聲被推開,曾之慶的聲音已經傳來:“小石,你還在家用功呢,快來快來,我們出去玩……”玩字還在喉嚨裏,曾之慶就看着嫣然,口有些發吃:“嫣然,你怎麽在這?”

不等嫣然回答,曾之慶已經啊呀一聲:“我知道了,是大妹妹派你來的!”嫣然乍見曾之慶,心裏不由有幾分慌亂,畢竟曾之賢臉皮薄,嘴裏不由撒了謊:“胡說,是老夫人遣我來的!”

曾之慶呵呵一笑,圍着嫣然轉了一圈,當着這麽些人,嫣然的耳根一下就紅了。曾之慶這才看着嫣然:“才不是我胡說,你瞧你臉都紅了,大妹妹就是這麽害羞,這種事,怕什麽呢,大大方方的!”這人真是的,嘴上就是少個把門的,嫣然忍不住白了曾之慶一眼:“對,對,世子你說的都對,既然這樣,你可不許說出,還有,要別人問起,你就說,是老夫人遣我來的!”

“去,你都能拿祖母扯謊了,還要我遮掩?”曾之慶也不知怎麽,一想到能在嘴上贏了嫣然一次,心裏就很歡喜,笑眯眯地問嫣然。嫣然現在的臉已經紅的快要燒起來,要是被誤會和曾之慶有個什麽,這可不大好。嫣然強撐着道:“世子您仔細想想,若不是老夫人點頭,我怎能這麽輕易出來?老夫人啊,嘴裏不說,心上明白!”

曾之慶哦了一聲,就對石安道:“你也聽見了吧?祖母她心疼你呢,以後你可別這樣唧唧歪歪和我客氣,你我是郎舅,就是一家子。再說了,我對你好,以後你對我妹妹才會好!”

嫣然忍不住笑出聲,曾之慶看着她:“怎的,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你真以為我只知道胡鬧?”

“對,對,世子您說的都對,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嫣然對曾之慶和石安各自行了一禮就離開。曾之慶依舊抱着石安的肩膀在那說東說西。石安卻看向那雙鞋子,這是自己妻子做的,想着石安眼裏就滿溢溫柔。自己定不會負她。

容畦已經把那支烤鴨砍了,又做了兩樣小菜,溫了酒端出來:“世子,石大哥,坐下一起喝一杯。”

曾之慶本打算拉着石安出去外面吃,可望一眼容畦做好的菜,又覺香氣撲鼻,雖是家常小菜,卻像比家裏大廚做的還好,嘴裏說着不用客氣,手已經往荷包裏摸出一塊銀子,遞給小厮道:“你去外頭切幾樣鹵菜來,我常聽家裏小厮說,他們悄悄喝酒就是這樣。我啊,也新鮮一回!”

“世子在家喝酒,都是那樣精致菜肴,和我們這樣小菜粗酒,只怕吃不慣!”容畦給曾之慶倒了一杯酒,曾之慶一口喝幹,舔舔舌頭說:“這酒有點辣,沒那麽醇厚,可又有別的味道。我說小石,你虧的和他們同居,若是個不好的人,這日子才不好過!”

說着小厮已經買東西回來:“店子都沒開,找了許久才尋到一家賣五香花生的,秤了半斤花生回來!”曾之慶也不在意,打開紙包捏着花生就往嘴裏放,自覺比起在家那樣不少人服侍的喝酒要爽快多了。

容畦眼裏閃過一抹黯然才道:“程大哥家,本來也是有産業的,從小程大哥也是奶娘丫鬟圍着長大的,誰知五年前,程大哥的娘過世,他爹續娶了一房,這繼母年輕,哄的程大哥的爹言聽計從!”

“那就是被從家裏趕出來?”曾之慶插嘴到,容畦搖頭:“倒沒趕出來,只說程大哥這個年紀,也該去書院了,就把程大哥送去書院,開頭還好,月月都送銀子過去,等到半年之後,身邊的小厮逃走,銀子也沒有了,書院讓人帶着程大哥回到家裏。誰知家裏已經被拆成一片白地,問周圍鄰居才曉得。程大哥去了書院不到三個月,他爹有一日酒後失足,不到一天就死了。那繼母說年輕寡婦,兒子又不曉得到哪裏去了,匆匆辦了喪事,把這宅子一賣,下人遣散,收拾東西回娘家去了。程大哥聽的鄰居這話,魂都快飛到天邊去了。去那繼母娘家一瞧,早已人去樓空。都說只怕這是專門騙外人的京中騙子,或裝寡婦或裝妓|女,騙的男人娶過門去,用不了三五個月,就把男人弄死,拿了銀子卷包走了,再去尋別家!”

曾之慶活到這麽大,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聽說,不由哎呀一聲:“那可有告官,還有總有幾個親戚!”

“告官又有什麽用?名字假的,籍貫假的。原本還有幾個親戚,也沒有收留的,程大哥也有岳家,想來只怕那家也另招了女婿!”容畦長長說完,嘆了口氣。

石安不由低頭,原本以為自己遭遇,已是這世上最難以說出口的,誰知還有比自己更難以說出口的。曾之慶連嘆數聲。

“小容,你就是愛說這些,這些往事,說了又有什麽用?我啊,還是早些把銀子攢夠,去尋我叔叔。今兒我出去又打聽過了,我叔叔只怕在江西!”程瑞如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靠在門邊淡淡地說。

容畦笑了笑:“說到這,程大哥,我的路費已經攢的差不多了,再過上兩三個月,我就要離開了!”

“什麽,你們要走?”曾之慶聽了一個故事,正想着怎麽幫忙,就聽到容畦說要走,不由喊出來。

容畦點頭:“我和程大哥萍水相逢,多蒙他照顧,只是好男兒志在四方,哪能一直在這小院裏,做零碎小工養活自己?總也要出去闖闖,再則我雖也父母雙亡,京中別無親眷,可揚州還有堂叔經商,自然可以投奔。程大哥也有叔叔在外,總要尋個出路才是!”

曾之慶筷子上夾的鴨塊都忘了放到嘴裏:“好羨慕你們,我雖吃穿不愁,可比起你們,竟有如井底之蛙,什麽都不知道,到哪裏都有人管着,實在郁悶!”說着曾之慶把筷子放下,郁悶地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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