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6)
白白胖胖的男娃娃來。曾老夫人得了喜報,高興的立即去看曾少夫人。
曾老夫人年紀大了,也不在乎那些忌諱,直接進到曾少夫人的月子房裏,溫言安慰一番,曾少夫人謝過祖婆婆,曾老夫人已經道:“有什麽謝的,你能一舉得男,就是我們曾家的大功臣了!”
衆人都曉得曾老夫人這是心病,當年她子嗣艱難,後來趙氏雖一舉得男,卻也是成親兩年後才有的喜。曾少夫人這過門不久就有了喜,還生下兒子,曾老夫人這塊心病,到了今日才算了了。
曾少夫人也聽過曾家這些事,只是淺淺一笑,就聽到門外傳來曾之慶的聲音,想是在問服侍的人曾少夫人如何。曾老夫人聽的那服侍的人回答,不由看向曾少夫人,曾少夫人已經明白,對曾老夫人道:“太婆婆無需擔心,孫媳總要經一些事,才懂很多事!”
經一些事,那是把蓮兒當做磨刀石了,曾老夫人垂下眼:“你能明白這點就好,其實只要安分守己,我們曾家,什麽時候虧待過?”曾少夫人又是一笑,曾老夫人也就離開,走出屋門,果然看見和曾之慶說話的是蓮兒。
曾老夫人眉微微一皺,曾之慶已經滿心歡喜地上前給祖母行禮:“祖母喜,我也喜!”孫兒這樣,曾老夫人又有些舍不得說他,只點了點頭:“你娶了妻,現在又生了子,以後,可不能再像孩子一樣了!”曾之慶雙手拍胸:“祖母,這您放心,我啊,早不是孩子了!”
曾老夫人又是一笑,曾少夫人已經在屋裏聽到丈夫的話,不由輕輕一嘆,這男人,別說這個年齡,就算再大些,也還是孩子呢,不然娶媳婦回來做什麽?想到自己娘在自己出嫁前說的話,曾少夫人閉上眼,既然有人湊上來給自己磨刀,哪就不客氣了。
蓮兒見曾老夫人看向自己,急忙做出一副恭敬樣子,曾老夫人往她面上瞧了瞧才道:“少夫人懷孕這些日子,你們服侍世子,辛苦了!”蓮兒心中大喜,忙恭敬行禮:“這是本分,不敢稱辛苦!”曾之慶在旁看着,心中只覺十分歡喜,妻賢妾嬌,現在又有兒子,男人到了這步,還有什麽可缺的?當然,在曾之慶瞧來,最難得的,是妻妾相處極好。
“哈哈,我現在覺得後悔了,總要入過溫柔鄉,才曉得溫柔鄉的好!老石,我收回原來的話,你若……”嫣然剛跨進石安的院子,就聽到曾之慶的聲音,大說大笑,并不像他平日。
嫣然不由微微一笑,石安已經站起身對曾之慶道:“我不和你說,我只知道,君子一諾,驷馬難追!”
曾之慶跳起來拍石安的肩膀:“好好,你是君子,我是小人好吧!”嫣然的笑更厲害,興兒已經瞧見嫣然,忙叫一聲嫣然姑娘,嫣然這才上前給曾石兩人行禮:“世子,您的歡喜啊,只怕全京城都知道了!”
“不光全京城都曉得了,連我們都曉得了!”程瑞如的聲音已經從屋裏傳來,接着嫣然就瞧見他掀起簾子,倚在門邊,唇邊含笑。這樣瞧來,他生的還有幾分好。嫣然奇怪為何程瑞如會在這裏,按說程瑞如現在的身家,這院子他瞧不上才是。心裏還在疑惑,容畦已經從屋裏走出,對嫣然點頭:“鄭大姑娘好!”
原來是容畦回來了,程瑞如是來探好友的,嫣然忙對他們各自行禮,在稱呼上卻犯了難,現在可不好再叫他們小容哥小程哥了。見嫣然為難,曾之慶哈哈一笑:“嫣然,原來你也有犯難的時候,罷了罷了,我為你做主,你就叫他們容小爺、程小爺算了!”
嫣然不由一笑,這一笑瞧在程瑞如眼裏如春花開放一樣,還待回味嫣然的笑已經收起,從善如流地對程容兩人重新稱呼!容畦急忙還禮,程瑞如卻還在那發愣!容畦擡頭瞧見,知道好友的心事,眼神不由黯然!
☆、54 臉紅
嫣然行禮後直起身,唇邊的笑容依舊和原先一樣。嫣然一笑,美人在前。程容二人竟都有些呆了,曾之慶已經又笑道:“瞧瞧,這改個稱呼,就都不一樣了!小程,我聽說你有奇遇,只聽老石說過,今兒你正好在,快些說給我聽!”程瑞如把那顆撲通撲通亂跳的心按捺下去,這才對曾之慶打一拱:“也不算什麽奇遇,不過是湊巧二字!”
曾之慶已經拍桌一笑:“這世間難的,就是湊巧二字。光這兩個字就可以贊了!”嫣然已把手裏的東西遞給興兒,讓興兒收進去,臨近過年,除了要給石安脫孝預備的衣衫,還有些過年用的東西,沉甸甸的。
嫣然也想聽聽程瑞如講的經歷,并沒注意興兒沒把包袱完全接過,就把手縮回來,那包袱頓時掉在地上。嫣然見自己出錯,忙彎腰去撿,程瑞如口裏雖講着,但一直關注着嫣然這邊,見嫣然把包袱掉在地上,兩步走過來就幫嫣然撿東西。容畦也看見嫣然手裏東西掉地,見程瑞如過去幫忙,腳步反而往後退了一步,免得行跡漏的太過!
那包袱掉在地上,不過掉出幾樣東西罷了,既有興兒在旁幫着,嫣然也只撿了一樣,地上就再沒別的。見程瑞如把那個大包袱抱在手裏,嫣然忙道:“多謝程小爺了,我……”
“以後,可要瞧清楚了,再把手縮回來!”程瑞如有無數的話想對嫣然說,可說出口的卻只有這麽一句,嫣然接過包袱,把撿起的那樣東西塞進包袱裏,這才轉身遞給興兒:“不好意思,這回是我不對!”
“沒什麽沒什麽!”興兒嘴裏說着沒什麽,眼卻不自覺地往程瑞如身上瞧去,難道說,這位對嫣然,也有別的心思?如果是真的話,那?興兒往嫣然身上瞧瞧,又往程瑞如面上瞧去,落後看向石安,石安坐在那喝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這讓興兒更不知道為什麽,只得抱着包袱往屋裏去。
院裏氣氛一下變的有些古怪,嫣然不知這種古怪從何而來,只覺得自己的心不知為什麽跳的很急。曾之慶一雙眼往程瑞如身上瞧了瞧就笑嘻嘻地道:“來,小程,過來坐下,繼續和我們說,你是怎麽遇到你叔叔的,還得了那麽一大筆産業?”
程瑞如收起心慌意亂,坐下想開口繼續,可只講了一句就聽到嫣然和石安說話告退。程瑞如立即站起來:“嫣然,你為何不多坐一會兒?”
這句話真是把他的心思暴露無遺,曾之慶喜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拐了石安一胳膊肘,對石安示意。石安瞪曾之慶一眼,意思讓他別胡鬧!曾之慶才不會把石安的瞪眼放在心上,面上依舊笑嘻嘻地:“小程,你糊塗了嗎?原先嫣然還小,等一過了年,就十六了。該嫁了,這樣大的姑娘,難道還能和一院子男人随便說話?”
十六了,該嫁了!程瑞如的心被這六個字攪的亂成一團,不曉得該怎麽回答,石安已經開口:“嫣然,你回去吧!往後,換個小丫鬟來吧!”這是給曾之慶那句話加個備注,程瑞如的心頓時跳的更急,這麽一來,以後,就難見到嫣然了,可這,不能!
嫣然本是聰明人,只不過沒往別的方向想,此刻聽了曾之慶這話,細細一想,再往程瑞如面上瞧去,嫣然也不由紅了臉,對衆人一福就打算離去。曾之慶已經叫住她:“哎,嫣然,你先回來,方才我在街上時,見有賣耍貨的,買了兩個,本打算回去給我兒子玩,這會兒遇上你,你就帶回去,順便告訴你少夫人,我要在老石這裏吃了飯再回去!”
見曾之慶從懷裏掏出兩個小玩意,嫣然上前接過就離去,程瑞如忍不住往嫣然離去的地方走了一步,回身卻見曾之慶還是笑嘻嘻地瞧着他,程瑞如的臉不由一紅,瞪了曾之慶一眼:“世子,曉得你做了爹,心裏歡喜,可是也不能随時都笑成這樣!”
曾之慶笑眯眯地把程瑞如的肩膀一摟:“我這個年紀,做爹當然歡喜,你比我可小不了幾個月,說說,看中誰家的姑娘了?”
看中的,除了嫣然還有誰?想起這個名字,程瑞如就覺得心裏像開滿了花,再沒有別的事情能比這兩個字能讓自己歡喜了!看着程瑞如雙眼發亮,曾之慶又是呵呵一笑,卻不點破,繼續道:“罷了罷了,你現在和原來不一樣,你的婚事,只怕要你叔叔做主。”
“我的婚事還是我做主!”程瑞如不自覺地說了這麽一句,接着就掩飾地解釋:“叔叔已經出家入道,還說既已抛棄紅塵,這點産業托付給我,他也就心安了,此後要專心修煉,不理俗事。”
曾之慶又是嘻嘻一笑,程瑞如卻覺得心更亂了,仔細聞去,仿佛空氣之中,尚有嫣然在時,那股淺淺幽香!
嫣然走出石安的院子,上了車回侯府,想着方才的事,臉不由紅起來,接着就罵自己,千萬不能這樣想,不然的話,就會出大事了。可是嫣然再怎樣,也是不到十六的少女,這個年紀,又怎會不想以後?想着,嫣然輕輕一嘆,掀起車簾往外瞧去,街上很熱鬧,可是嫣然的心,和平常,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呢!
再和平常不一樣,嫣然也要把曾之慶交代的事給做了。回到侯府,先往曾之慶房裏來。曾之慶婚後的院子是個獨立的小二進,還帶了個小花園,那小花園雖只有半畝,可也有假山芭蕉。
嫣然進到院中,說明來意,就有人引她進到小花園,曾少夫人正抱着孩子,在亭中斜靠着曬太陽。她出了月子之後,身形略有些豐腴,初嫁時的那股稚氣已經完全消失,見嫣然走進來就笑着道:“勞煩了,世子也是,這麽一點小事,他自己帶回來就好,還非要提前讓你帶回來!”
嫣然已經恭敬地給曾少夫人行禮,聽到曾少夫人這話就道:“世子疼愛小爺,這也是為人父的常理!”曾少夫人往嫣然面上瞧了一眼才笑着道:“果真大妹妹會調理人,這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會說話,上回見的月娟,也是這樣會說話!”
“少夫人謬贊了!”嫣然恭敬地把東西遞上去,已有丫鬟接過,曾少夫人自然是滿口贊好,又讓人拿了紅封賞嫣然,嫣然謝過賞,也就行禮告退。
“少夫人,這嫣然,倒真是越長越标致了,難怪當初夫人把她給挑出來!”蓮兒來時,嫣然已經離開,蓮兒聽的嫣然在石安那裏遇到的曾之慶,心裏一動就笑着道。
“這挑出一個好的來伺候老夫人,也是常事!”曾少夫人曉得蓮兒的話沒說完,想引着她說出來,淡淡回了一句.
“聽說,這嫣然,原本是要進來伺候世子的!”見曾少夫人這樣,蓮兒急忙加了一句。曾少夫人這才把眼轉到蓮兒身上,唇邊笑容已經有一絲嘲諷:“蓮兒你對侯府的事,倒是十分清楚!”
“伺候主人,本該如此!”蓮兒被這沒頭沒腦的話弄的一愣,但還是立即道。曾少夫人又是淡淡一笑,這些日子耍猴也夠了,等尋個機會打發了吧!想着曾少夫人就低頭瞧着懷裏的孩子,真以為人人都有吳老姨娘那樣的福氣。真是做夢!
嫣然回到房裏,把今兒的事和曾之賢說了,聽到曾之慶的話,曾之賢就搖頭:“大哥哥他,還是這樣淘氣,都做了爹了,也不穩重些!”
“世子今年也才十八呢,一直順利,會如此也平常!”月娟笑着說了句,曾之賢也就把這事丢開,對嫣然道:“不過他說的那句也對,你漸漸大了,再不能像從前一樣,以後要送東西,你瞧着,誰穩重些?”
原先曾之賢的用意,是想讓嫣然做個通房,現在既然曾老夫人再三說過,石安也明确表示只要曾之賢一人就好,還做出主動回避的舉動,曾之賢當然也不會強求。
嫣然聽了曾之賢的吩咐,也就和曾之賢商量該換誰去,頭一回,嫣然帶着她去,以後,就可以自己去了。
“小姐您啊,也別想這麽多了,以後去送東西,只怕會少了!”月娟聽她們倆商量半天,忍不住開口說,這讓曾之賢有些疑惑:“這是怎麽說?”
“小姐您想,姑爺的孝已經快滿了,您的孝也滿了,這不是該商量商量,什麽時候成親的事了,難道還要等姑爺赴過會試再成親,那可還有一年呢!”月娟的話讓曾之賢的面都羞紅,接着啐她一口:“胡說,這事,總也要等老人家商量!”
“小姐,您啊,就別裝糊塗了,今兒老夫人不是讓人去石府下帖子了?”月娟一口拆穿,曾之賢面上更紅,低頭不理她們,但唇邊的笑容,早已洩露曾之賢的心情!
☆、55 商量
雖說因石府立嗣之事,兩家來往少了,可當石府接到帖子時,石夫人還是按時來到曾府,當看到出來迎接的趙氏,石夫人忙上前兩步:“因着守孝,也沒出過門,都還沒恭喜曾夫人你不但娶了兒媳婦,還抱了孫子!”
別人來恭喜,趙氏也不會說難聽話,親親熱熱地道:“說句不怕你惱的話,你們家的孝也快滿了,等這孝一滿,你娶了媳婦,這孫子還不是很快就抱上了!”
“借曾夫人吉言了,若不是府上下帖子,又是老親,我們這孝還沒完的,也不好意思上門!”這句話一說,石夫人就明白曾府的用意了,這和自己猜的果真不錯。不過,這件事情,助上幾百銀子是可以的,但要讓侯府出面操辦,給石安和曾家小姐長面子,這種事情,絕對做不到!主意打定,石夫人就笑着開口:“府上老夫人可還康健,數年不見,也挺想的!”
石夫人的表現讓趙氏很滿意,也就把她請到曾老夫人上房。曾老夫人和石夫人說過幾句客氣話,曾老夫人這才話鋒一轉:“按理呢,這件事,該去請姑爺兄長商量才是。可是這分了家,姑爺的兄長就難做長輩了,這婚事,沒個長輩做主也不好。石夫人你當初來下的聘,我們一客不煩二主,這件事,總要兩家商量着辦才是!”
什麽一客不煩二主,這老東西,果真老奸巨猾。石夫人心裏暗罵了一句才道:“老夫人您說的是,可是當日,我親自來下聘,為的什麽,老夫人您也明白。雖說是親侄兒,可這事,上頭還有他繼母呢,難道我這個做伯母的,能越過他繼母去?”
曾老夫人的眉不由皺起,石夫人不會答應是在曾老夫人意料之內的,可這推脫的也太快了。曾老夫人的神色讓石夫人淺淺一笑就道:“若說沒銀子,這邊助一些也是應當的,可是若出面操辦這件事,一來呢,我兒子也要娶妻了,要忙着那邊,二來呢,三嬸子才是做婆婆的!”
這是明明白白指責曾府不懂禮節了,趙氏的眉皺起,曾老夫人已經止住兒媳,瞧一眼石夫人就道:“貴府會這樣想,也是平常事,不過呢,我的本意不過是為了貴府過的和睦罷了,既然貴府不願,這也罷了。”
這就同意了,石夫人有些不相信地往曾老夫人面上瞧去,曾老夫人已經吩咐趙氏:“你大侄女的嫁妝一應都是齊的,姑爺那邊,遭過大變,難免有些不齊,你讓人送兩千兩銀子過去備辦婚事,至于主持婚事,本該請那邊的親家太太過來的,可是我們和她也不熟,沒奈何,也就失禮一回,兩家你都親自辦了吧!”
這話讓石夫人面色變了一變,曾老夫人已經和顏悅色地道:“府上明年既要辦石侯爺的事情,又要操辦嗣子承襲爵位的事,還要辦婚事,這幾樁大事,難免都要動到銀子,這件事,少不得我曾家做一回無禮的事,全都辦了!”
這話的意思讓石夫人面色變的很是難看,可曾老夫人連她的神色都不看一眼就對趙氏道:“我年紀大了,乏了。還請你把石夫人送出去!”石夫人想要再争幾句,可也争無可争,只得行禮告退!
等石夫人一出去,曾老夫人才對紅衫道:“把你小姐請來!”方才的場面紅衫是親眼所見,雖個個語氣平和,可卻暗流湧動,本以為要針鋒相對數次,誰知曾老夫人一句話就定了,聽的要請曾之賢,紅衫急忙應是去請。
曾之賢早曉得今日石夫人要來,思忖着自己要出去拜見的,故此把衣服首飾都換好了,誰知石夫人進去了沒一會兒,就被送出去,倒讓曾之賢覺得奇怪,聽的曾老夫人喚自己,急忙整理一下就往上房去!
進了上房,不等曾之賢行禮,曾老夫人就招呼她坐到自己身邊:“哎,我真是老了,本想着給你掙面子呢,結果被人一口回絕了。不過這樣也好,以後你嫁過去,也受不着族人們的氣!”
曾之賢瞬間明白方才石夫人和曾老夫人談崩了,忙道:“都是孫女的事,才累的……”曾老夫人已經拍拍曾之賢的手:“話不能這麽說,都是姓曾的,難道我還不為你争面子,只可惜了,石家族內,上上下下也那麽多口人呢,怎就瞧不出姑爺的好來?一個個避之唯恐不及?”
聽到石安被贊,曾之賢也覺得頗有榮光,聲音小了些:“只要我們自家人覺得好,別人就由它去!”曾老夫人點頭:“這話說的好,自家人知自家事。”說完曾老夫人才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曾之賢,說完才道:“到時我還真想看看,石家一厘銀子都不肯助,到時會親時候還有沒有臉來?”
曾之賢聽完曾老夫人的話才道:“可是,祖母,若……”
曾之賢心裏在想什麽,曾老夫人怎不明白,她勾唇一笑:“你是怕石家族人對你如何?孫女,我今兒就告訴你一個道理,這個世間,沒出嫁前靠爹娘族人是對的,可出嫁之後,生了兒女,就要靠自己了。那時你就不再是某家的小姐,而是某家的當家主母,怎能指望有一點委屈就要娘家人出面呢?至于冷落?孫女啊,我活了快七十年,還從沒見過誰家的主母,是靠男人的寵愛過日子的。”
寵愛,只有姬妾才需要,而主母,永遠都不需要!曾之賢嚼着這幾句,明白了,起身對曾老夫人行禮:“孫女謝過祖母!”
曾老夫人受了這一禮才道:“其實呢,你別覺得我這是為了你,我為的,不過是曾家,曾家女兒嫁出去,被人說教養不好,諾如無能,曾家面上,是無光的!”曾之賢再次點頭,曾老夫人也就和她又說了些該如何做主母的話,就讓她回去了。
等曾之賢離開了,曾老夫人低着頭想了很久才對翠袖道:“你去告訴吳老姨娘,就說,大小姐再過一些日子就出嫁了,大小姐臨出嫁前日,許她受大小姐的禮!”出嫁前,總要拜別長輩的,曾老夫人若不說這句,吳老姨娘連孫女這一禮都盼不到。翠袖應是去吳老姨娘那邊告訴曾老夫人這話。
吳老姨娘聽完翠袖這話,沉默許久才道:“那些丫鬟們,瞧了我這樣的,可還羨慕嗎?”翠袖看一眼這屋裏的擺設,接着低頭:“老姨奶奶您說什麽話呢?老夫人待您一直很好,您的日子,外頭不曉得多少人羨慕呢!”
能看到的,都是這錦繡輝煌,看不到的,是內心的荒涼。吳老姨娘定定地看了翠袖許久,沒有說話就讓翠袖下去。等翠袖走出屋,小婵幾步跟上:“翠袖姐姐,我送送你!”
翠袖停下腳步瞧着她:“不過幾步路,送了做什麽?”小婵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才道:“其實呢,是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翠袖往吳老姨娘的房裏一指,小婵已經拉着翠袖往外走,走出小跨院,小婵才道:“翠袖姐姐,您就別埋汰我了,雖說我們拿一樣的月錢,可是我是什麽樣的,你是什麽樣的,誰不清楚?再說老姨奶奶自從二老爺過世,就大不一樣了!”
翠袖點一下小婵的額頭:“罷了,你別吹捧我了,什麽事?我記得你今年也十七了,是想出去?”小婵點頭,往四周瞧了瞧才道:“我們姐妹都是沒根基的,比不得姐姐您在這侯府是有根基的。我爹娘既能賣了我頭一遭,難道還不能賣了我們姐妹二遭?到時回到家裏,那日子過不習慣也就罷了,怕的是……”
說着小婵遲疑一下才輕聲道:“不怕姐姐知道,我來伺候老姨娘這十來年,也攢了些東西,在這府裏算不得什麽,可瞧在我爹娘眼裏,就是一大筆銀子,到時爹娘若把我那些銀子全都拿去,再被我往別人家一賣,做個姬妾,那真是哭都沒法哭去。姐姐家在這侯府裏是有根基的,還請姐姐幫我去求個情,許我被許給這府裏的小厮,好長長遠遠地在這府裏服侍!”
小婵這些一等大丫鬟,要按慣常的,不管是在府裏配人,還是出外自擇,都能嫁的不錯。她又是外頭買的,侯府向來的規矩,這樣買來的有體面的丫鬟,伺候到一定年齡,也就放了回家,任由爹娘自己擇配,為的是積善行德!自然也有些不願意放出想在這府裏長久伺候的,都有舊例。
翠袖聽小婵說完,才噗嗤笑出聲:“你果真精明,這些都打聽清楚了,罷了,這件事也不算什麽很大的事,到時我瞧老夫人心情好時,幫你說上一句兩句就是!”
小婵聽翠袖這麽說,喜動眉梢就要跪下給翠袖磕頭,翠袖忙止住了,見拐角處有裙角一閃,不由揚聲道:“誰在哪兒呢?”
☆、56 表白
“翠袖姐姐,是我呢!”嫣然已經從牆角走出來,笑眯眯地道:“見翠袖姐姐在這和人說話,本打算悄悄地過來吓你們一跳,那曉得你們說的竟是這等大事,倒不敢過來了!”
自從那回翠袖提醒過嫣然,她和嫣然之間雖不能算得上是密友,可也能開開玩笑,此刻見嫣然這樣說,翠袖一指頭就往嫣然額上戳去:“又笑話我了。小婵,你就回去好好服侍老姨奶奶去,這件事啊,老夫人也會歡喜的!”
願意留在主人身邊服侍,雖然原因各不一,可主人聽了,都會歡喜。小婵感激地給翠袖納了一福,也就進到小跨院!翠袖等小婵進了小跨院才嘆氣:“哎,這做丫鬟的,都各有各的心事。不過嫣然,你是要跟大小姐嫁出去的,到時你……”
“姐姐,這你不用擔心,我這輩子,都不會做妾的!”嫣然的話語依舊輕快,但語氣卻很堅決。翠袖不由往嫣然面上瞧了眼,嫣然已經笑着道:“姐姐,不說我了,說你吧。上回我恍惚聽說,有人要向姐姐提親呢。”
翠袖的面不由一紅:“就曉得這個,罷了,我也不怕告訴你,這件事,只怕有七八分呢,不過我可不想這麽早嫁,總要再伺候老夫人兩年,再嫁!”翠袖過了年就十八了,再伺候老夫人兩年,那時二十,就算在丫鬟裏,也是老姑娘了。嫣然見翠袖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不由勾唇一笑,小時候不懂事,總是有些這樣那樣的想法,等大了,就明白了,有些想法,是不能有的!
每到過年大家都歡喜,嫣然也不例外,可不光是有新衣衫,還能回家住幾日,這可比什麽都好。嫣然還是初三那日回去,來到後門時見有個婆子領了兩個人進門,瞧打扮像是鄉下的農夫之類。
瞧見嫣然,那婆子立即停下腳步:“這是要回家?”嫣然往那兩個人身上瞧了瞧才小聲問婆子:“這是要打發誰?”那婆子也不避諱,就對嫣然道:“少夫人開恩,放蓮兒出去嫁人,這是蓮兒的爹娘,要來領她呢!”
嫣然往柳家父母身上瞧去,雖說曉得蓮兒遲早會被趕走,可現在也太快了,就半個月前,恍惚還聽見曾之慶誇蓮兒呢。嫣然總以為,蓮兒還要再有段時候才被厭棄呢,誰知道這麽快。
柳家爹娘已經往嫣然身上瞧去,聽婆子和嫣然說話的語氣,曉得這不過是個大丫頭罷了,連這麽個大丫頭都這樣氣派,那這主人家,還要怎樣的氣派?此刻柳家爹娘深恨自己女兒不長進,都伺候了主人了,竟還被放出去嫁人,到時要尋什麽樣的人家?不,是要尋什麽樣的人家才能有這樣的富貴?
侯府是攀不上了,不如把蓮兒說給鎮上大戶人家做妾,也好過随便嫁個村夫!嫣然并不知道柳家爹娘的想法,又和婆子說了幾句也就離去。
等嫣然走了,柳母才對婆子搭讪着問:“這姑娘,是伺候誰的?瞧這通身的氣派,說是府上的小姐只怕也有人信!”那婆子鄙夷地看他們一眼才道:“這啊,是伺候小姐的,算來你們運氣也好,不然的話,上哪兒見伺候小姐的人去?”
柳父重重嘆了一口氣:“哎,我們那丫頭,怎麽就不知道呢,這麽好的主家,以後怎麽去尋?”婆子的臉不由一板:“原本呢,你閨女伺候世子,這可是多大的福分,可是誰見你閨女那樣的,拿着福分不當一回事,這下,糟蹋了吧?”
柳父柳母急忙應是,婆子已經帶着他們來到一個僻靜角落,屋子門口守着一個婆子,見這婆子過來,那婆子立即道:“姐姐,你來了?聽聽,還在哭呢,口口聲聲要見世子,世子都被她惹惱了,若不是少夫人求情,只怕她就要被世子尋人來賣掉,此刻準她爹娘來把她帶走,已是開了天恩了!”
屋裏的蓮兒本哭的絕望,被關進這屋裏兩天,水米不得打牙,再聽到爹娘來帶走自己,蓮兒更加絕望,完了,這一被帶走,還不曉得爹娘要把自己嫁到什麽人家?那黑乎乎的被褥,那粗糙的飲食,還有早上要起來挑水做飯,怎麽受得了?蓮兒見門一開,就沖過去道:“我不走,求少夫人開恩啊!”
那婆子已經輕蔑地踢了蓮兒一腳:“還當你是世子身邊的頭面丫鬟?還不趕緊走?”蓮兒哭的嗚嗚咽咽,軟癱在地,怎麽都不肯走。柳父柳母遠遠在門外瞧着,見裏面是個穿金戴銀的美人,倒不敢認這是自己女兒,等聽到哭聲,還有些耳熟,這才肯定這是自己女兒。
女兒既出落的這麽漂亮,越發增加了他們不能把女兒就這麽随便嫁那麽一家,而是一定要把她說進大戶做妾。想着柳母就跑進去,抱着蓮兒道:“娘都幾年沒見你了,你出落的越發好了,主人既開恩,你也別哭了,還是跟我們回去吧。”
蓮兒十歲頭上被賣出去,轉了幾個主人家,境況是越來越好,此刻見一個口裏還有蒜臭味的村婦抱着自己,登時啊地叫了一聲,雙眼往上翻,竟暈倒過去。
柳母見女兒暈倒也不着急,叫進自己丈夫,讓丈夫把女兒背在肩上就抗出去,柳母又對那兩個婆子連連道福:“本該去給少夫人磕頭謝恩的,可我們這樣人,想來少夫人也不願見我們,還請兩位在少夫人面前替我說了!”
這兩個婆子也不過是那等傳話跑腿的三等婆子,此刻在外人跟前,自然要裝出一副十分受重視的樣子,點頭道:“這是自然!”話音沒完,就聽到身後傳來小桃的聲音:“兩位媽媽,這兩位就是蓮兒姐姐的爹娘?少夫人吩咐,蓮兒姐姐總是伺候了世子一場,她屋裏那些衣衫首飾,全都讓她爹娘帶去,少夫人又另外賞二十兩銀子給蓮兒姐姐做嫁妝!”
蓮兒本以幽幽醒轉,聽的小桃這句話,登時又暈了過去。若不許帶走,以後說不定還能悄悄地通過人拿回來,現在光明正大地讓爹娘拿走,到時這些財物,哪有落到自己手上的禮。
柳家爹娘聽的這話,十分歡喜,等見小桃遞過來的,又是個十分大的包袱,小桃還把包袱打開,金銀首飾若幹,金銀锞子若幹,好衣衫若幹,賞的銀子若幹。
柳母只覺得眼前一片金光閃耀,女兒才被賣八年,怎就攢的這麽一大筆銀子。想着柳母又給小桃行禮道謝。喜滋滋把這包袱抱在手裏,見自己男人往這邊探來,啐他一口:“還不趕緊出去,叫個車,難道你要一路抗回去?”
這麽多的金銀,當然是很快回去,藏好了才穩當。柳父想着心裏就一笑,腳步飛快地出去。等柳家人走了,這兩婆子才問小桃:“這蓮兒,到底犯了什麽事?”
“也是蓮兒自己暈頭,冬月時候月信遲了幾日,就當自己有了喜,這也是常事。可她千不該萬不該,前兒吃晚飯的時候,端了一碗粥過來,失手灑的滿桌子。偏偏世子那時抱着小少爺。小少爺登時受驚,啼哭不止。世子大怒,當時就要叫人把她給賣了!還是少夫人說新年大節的,也是常事,才勸平了世子!”
兩個婆子聽的連連點頭,已經嘆道“虧的少夫人賢明,不然的話,新年大節的,把人給賣了,那才叫一個不吉利!”小桃附和了幾句,也就回屋向曾少夫人回禀,曾少夫人聽完了才嘆道:“哎,本是小事,你世子啊,就是太疼哥兒了。不過放她出去一家團圓,也算做了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