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4)

過,還有幾分心疼。容畦并不意外容老爺會這樣說,面上笑容沒變:“叔叔的意思,我曉得了。可是我,這輩子只想娶這麽一個女子,而我的心,也在她的身上。所以,叔叔,這件事後,侄兒已經報答完叔叔的恩情,以後,還請叔叔自己珍重。”

容畦的話讓容老爺勃然變色,接着他就怒道:“你要氣死我嗎?”陳管家在旁瞧着,忍不住想給容畦使眼色,這件事,總要慢慢來,而不是這樣直接。

容畦的眼微微低垂,接着就對容老爺道:“侄兒并不是氣叔叔。只是,這個女子,是我心之所系,我要娶她,是要正正經經地娶她,不要她委曲求全,要她能和她的妯娌們大大方方在一起。”

願她,這一生,都能擡頭做人。容畦提起嫣然,唇邊微笑都是甜的,所以,容畦再次看向容老爺:“叔叔不答應這樁婚事,侄兒明白,侄兒只想給叔叔報恩,報完之後,侄兒就要為了她,離開叔叔,還望叔叔……”

啪的一聲,容畦面上又挨了一巴掌,容畦還是看着容老爺,容老爺嘆氣:“罷了,罷了,你這孩子,既然這樣戳我的心,我也只有認了。”

☆、87 親家

認了?這是,容畦有些不知所措地擡頭,容老爺瞧着侄兒這樣,長嘆一聲道:“起來吧,以後,可不許說什麽不是一家子的話。”容畦還是沒有站起身:“可是,叔叔,我……”

“你什麽你,你要去你岳父家,也要回去洗過澡,換過衣衫,等到明兒帶了禮物,正正經經地去,哪能這樣跑去,你不嫌晦氣,還不曉得他家嫌不嫌!”容老爺這次的話,容畦沒有聽錯,是真的,叔叔真的允許自己娶嫣然了,想着,容畦唇邊就露出笑。

見他這樣笑,容老爺瞪了他一眼,就對旁邊的陳管家道:“還不趕緊回去讓人準備,還有,去鄭家報個信,就說人回來了!”陳管家雖不曉得容老爺這樣轉變是為什麽,但還是連連應是,歡歡喜喜地去安排。

容畦這才上前扶一下容老爺:“讓叔叔費心了,實在是……”容老爺已經打斷容畦的話:“以後這樣的話少說,我雖待你不是很好,可也有那麽幾分好處,你一句報恩就此不理,你可知道,這話,傷人心!”

容畦又急忙應是,容老爺見他這樣也沒再說。等上了車,容老爺才問容畦是如何脫身的,容畦一五一十把對太監說的話和容老爺說出。容老爺聽完後眉頭緊皺,容畦見他這樣急忙道:“叔叔可是以為,這樣會讓他遷怒于我家,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想去尋岳父,畢竟……”

鄭家是侯府家奴,勳貴家奴,在外頭還是有幾分面子的。容老爺已經擺手:“我不是覺得你做的不對,而是在想,我終究老了,想的太多,年輕時的銳氣就少了。你這樣做,雖是險中求勝,很好!”

得到肯定容畦的心這才放下來,還要再說話,見容老爺已經閉目,容畦也就不再說話,只是掀起車簾往外面瞧,這街道和平常一樣,但容畦的心情,卻和平常不大一樣,心裏充滿了喜悅,能讓嫣然正正經經地進容家門,真是,太好了。

容老爺睜開一絲眼縫看了眼容畦,接着就笑了,這孩子,銳氣有了,膽識有了,現在缺的就是歷練了。他看中的姑娘,也該不錯吧,在主人身邊貼身服侍的大丫鬟,和那些小丫鬟也是不一樣的。

這門親事,難免會受人譏笑,可只要姑娘好,缺了點面子也就算了,商戶人家,那麽計較面子做什麽?容老爺念着這兩日安慰自己的話,明日,還要陪侄兒去鄭家,總要認一認親。

“這件事,總算是圓滿解決了!”鄭三嬸和女兒念叨着,嫣然嗯了一聲,鄭三嬸見女兒心不在焉的樣子,伸手拍她一下:“在想什麽呢?這鞋,你不是一直都會做的嗎?怎的還在這皺眉?”

嫣然把手裏的鞋放下:“娘,我不是想着這鞋做不好,我是在想,還不曉得他和他叔叔,到底……”

“這些事,還輪不到你操心。嫣然啊,這人和人之間是有緣分的,如果他和容老爺之間沒有緣分,那也只有這樣作罷。有我和你爹呢,你們兩口,餓不着!”

嫣然偎依到鄭三嬸懷裏:“娘,我不是擔心以後有沒有吃穿,只是他是個重情的人。”若不重情,當初也就不會遲遲不開口,若不重情,也就不會一直跟在容老爺身邊。容畦,是個別人給他一分恩,他會報十分的人。

鄭三嬸拍拍女兒的手:“還是那句,這人啊,是有緣分的!”見嫣然的眉還沒完全松開,鄭三嬸捏捏女兒的耳朵:“瞧瞧,我們嫣然,把他是真放心上了!”

嫣然的臉不由一紅,叫一聲娘,背轉身不去理鄭三嬸,鄭三嬸正打算再打趣女兒兩句,就聽的有人敲門,鄭三嬸側耳聽着,到底什麽人來?小丫鬟已經在那喊:“嬸子,姐夫來了!”

這能被叫姐夫的只有容畦一人,鄭三嬸忙把嫣然推進裏屋,自己忙不疊地走出去迎。剛走到屋門口,鄭三嬸瞧見走進來的人,不由咦了一聲。

來的,可不止容畦,還有容老爺,雖然容老爺面上神色難免有幾分尴尬,但瞧他身後的管家小厮拿的禮物,這一來只怕是好事,不是壞事。

鄭三嬸在短暫的愣神後很快反應過來,上前對容老爺行禮相迎:“容老爺,我男人不在家,您這是?”

既然要認這門親,還計較別的做什麽?容老爺擡頭瞧了容畦一眼就輕咳一聲:“親家母別這樣客氣,今兒是帶侄兒上門來認個親,順便再商量下侄兒的婚期!”

這一句并沒出鄭三嬸的意料,但鄭三嬸還是長舒了一口氣,急忙讓婆子趕緊去尋鄭三叔回來,又把人請在堂屋裏坐,又讓小丫鬟趕緊端茶,自己又走進裏屋去拿點心待客。

走進裏屋時候,嫣然才從窗邊離開,剛要準備問鄭三嬸已經喜滋滋地拍下女兒的肩,端了幾樣點心去待客。

方才還在嫣然心頭萦繞的難題,此刻煙消雲散,嫣然不由抿唇一笑,做女兒的,還有什麽能比自己的婚事得到婆家人的認可更歡喜的?

鄭三叔聽婆子講了緣由,連問三遍,曉得婆子說的都沒錯,急忙往家裏趕,還不忘讓婆子趕緊去買些新鮮瓜菜,若有人來賣魚,一定要買兩條新鮮的,熟食鋪子裏要去切兩只鴨子,一定要買上好的,這可是待新親家。

鄭三叔叮囑了又叮囑,婆子拿了鄭三叔給的銀子,飛一般地跑去買。鄭三叔走到自家,鄭三嬸聽的他進門就走到院子裏,鄭三叔還沒開口問鄭三嬸,容老爺已經從堂屋裏出來,口稱親家。

他客氣,鄭三叔也客客氣氣,兩人互相拱着手走進堂屋,重新行禮坐定。寒暄幾句,容老爺這才開口說起婚期的事,原本容畦和鄭家商量的是八月十八,可此刻容老爺要親自主持,這日子未免有些趕,鄭三叔心知肚明,也就請容老爺定。

容老爺也不客氣,原本想定在十月,可見容畦這滿臉期待,容老爺也就改口定在九月十三,比原來的婚期晚了差不多一個月。鄭三叔也應了。

婚期已定,容老爺也讓容畦上前重新拜見岳父岳母,鄭三嬸把容畦扶起來,瞧着女婿真是越瞧越好,笑的都合不攏嘴。

鄭三叔也讓嫣然出來拜見婆家的叔叔,嫣然在裏頭聽的清清楚楚,曉得這門婚事到了此刻,就再不會更改,和原來程家那樁也全不一樣,面上已經飛紅,聽到自己爹爹喚自己。嫣然又對着鏡子收拾一下衣飾,這才低頭走出。

這是容老爺第一次瞧見嫣然,雖是侄媳婦不大好細瞧,可容老爺見過無數的人,見嫣然從屋裏走出來那幾步就不由在心裏點頭,這舉動娴雅,一點也不帶小家之氣,很好。

容老爺又見嫣然對自己行禮時候,禮儀娴熟,不由又在心裏贊了句,也就把見面禮送上,嫣然再次行禮謝過容老爺,這才重新進到裏屋。

嫣然聽到外頭屋裏不時傳來笑聲,一顆心這才慢慢地恢複平靜,這一回,是真的要嫁了,坐上大紅花轎,穿上大紅衣衫出嫁了。鄭三嬸陪着說了幾句,也就去盡主母的職責,去廚房準備晚飯。

嫣然只覺得滿腔的話都尋不到人說出來,索性拿起那雙給容畦的鞋子又做起來,這回,繡的不是牡丹,而是百蝶傳花,要繡的更好些才是。嫣然繡好一根觸須,唇邊的笑容越發甜蜜,以後,就真的全不一樣了。

容老爺叔侄在鄭家用過晚飯鄭三叔送他們離去,鄭三嬸等不及收拾桌椅就走進裏屋,拉着女兒的手道:“我的兒,你這會兒可真是該放心了,再不去想了!”

嫣然抿唇微微一笑:“娘,我曉得!”鄭三嬸瞧着女兒,真是越瞧越覺得她好,把她摟進懷裏:“你的事了了,我啊,就只想着你弟弟的事就是,別的事,全不想了!”

“娘,您就不想想二哥?”嫣然的話讓鄭三嬸嘆氣,接着鄭三嬸道:“你二哥啊,我管不了,也沒法管。他是有主見的人。嫣然,你嫁出去之後,也要做有主見的。”

“娘,我曉得!”嫣然答着又偎依進娘的懷裏,鄭三嬸拍着女兒的肩,擡頭往窗外望去,此刻已經暮色四合,廣裏,大概也已入夜,只是不曉得兒子過的如何?當娘的心,又怎能不管?鄭三叔在門外聽的妻女對話,只覺得一顆心都沉甸甸的,把眼角的淚擦掉,拉着想跑進裏屋的鄭小弟就往外走:“你要乖,讓你娘和你姐姐說說話!”

鄭小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接着就道:“爹,我不會讓娘傷心的!”

你這孩子,曉得什麽呢?鄭三叔伸手揉揉兒子的頭,看着窗口又開始想,該怎樣才能想辦法離開侯府,要尋個什麽樣的借口?

“這回啊,你是真嫁了,我這顆心啊,也可以放下了!”過得兩日,曾老夫人命人來叫嫣然進去說話,嫣然才一進曾老夫人上房,曾老夫人就拉着嫣然的手笑着道。

☆、88 婚前

“多謝老夫人想着,原本……”嫣然在曾老夫人面前,一貫的溫柔有禮,曾老夫人已經拍着她的手:“這麽拘束做什麽?我雖是你舊主,可你現在已經放出去了,又嫁了這麽好的一戶人家,也能喚一聲容奶奶,倒和我這等拘束,該打!”

“祖母說的對,嫣然姐姐,你啊,最為知禮,可也要曉得,我祖母啊,背着人,是不喜拘束的!”曾之敏笑嘻嘻地在旁說,她今年已經十二,開始褪去孩童的嬌憨,顯露少女的儀态。

曾老夫人把孫女拉過來:“瞧瞧,瞧瞧,這孩子,我說一句,你就能說出十句來!”曾之敏伸手摟住曾老夫人的脖子,撒嬌地說:“祖母,孫女這不是為你說笑話破悶?”曾老夫人樂的拍着曾之敏的手直叫心肝。

既然曾老夫人這樣說,嫣然切不過,還是坐了下來,只是沒有正坐。見她這樣坐下,曾老夫人也就沒說別的,只和她說了幾句閑話,又讓人拿了幾樣首飾出來:“都是我年輕時候戴的,現在你們年輕人只怕會嫌這式樣不新奇。你拿回去,想重新炸了也成,就這樣戴了也可!”

曾老夫人的東西,自然都是些好東西,這幾樣首飾,又比嫣然曾得過的賞賜要好上許多。嫣然忙起身謝賞,曾老夫人緊緊按住她的手:“都和你說了別這樣客氣,我啊,說句不怕你惱的話,只有三分是為了你的,另外七成,都是為了你祖母!”

“老夫人待我祖母的情深意重,我一直記得!”嫣然的話讓曾老夫人又淺淺一笑,接着就嘆氣:“有些事,我不說,并不是我不記得,只是不能開口!嫣然,你嫁的好,我的心事也會少了一樁。你這會兒這樣忙,去吧,以後我若活着,你受了委屈,就來和我說,那麽一句半句的,我還是能說話算數的!”

嫣然起身,再次給曾老夫人鄭重行禮,這回曾老夫人沒有讓嫣然免禮,而是受了嫣然的禮。等嫣然走出去,曾之敏才好奇地問:“祖母,按說嫣然姐姐這樣忠心,就該一直留在家裏,為何要放出去,還有,這家裏想留下的,有些難免奸猾。”

“你啊,終究是小孩子,不懂的用人之道!”曾老夫人的話讓曾之敏的唇微微撅起,接着就蹲下給曾老夫人捶腿:“那祖母就指點孫女,免得孫女以後嫁出去,會被人笑話不會用人。”

曾老夫人又是淡淡一笑才道:“雖有主仆之名,下人的生死榮辱都是握在主人手上,可畢竟是人,是人,難免就會有自己的念頭,你若一味地用恩情用別的,把人捆在你身邊,他們雖口不會出怨言,但在這日常之中,要做些什麽小動作,還是輕而易舉的!”

曾之敏似懂非懂地點頭,接着就道:“可是,我們已經出了那麽些銀子養他們了,他們就該對我們全無反抗!”

“你養個小貓小狗,它不喜歡了,惱了,還會抓撓你,更何況是人呢?敏兒,主仆名分有時不是能保證一切的。再者說了,這會兒把她放出去,結個善緣,誰知道以後會有什麽成就,指不定萬一有個落魄,還要指望他們伸手幫忙呢。”

會嗎?曾之敏的眼睛還是睜的很大,曾老夫人把孫女攏過來:“敏兒,月滿則虧,這天下,哪有什麽真正不變的事?就算是國朝,這江山,還不是從前朝手中得來的,難道真的是天子有龍命嗎?”

“祖母!”曾之敏驚叫出聲,曾老夫人又是一笑:“書上的道理,是聖人說的話,自然是好的,可若一味只曉得書上的道理,不曉得人情世故,就成了書呆子,你明白嗎?”曾之敏又點頭,曾老夫人把孫女摟在懷裏:“這些道理,以後啊,你慢慢會明白的。這人心,最是難測。”

曾老夫人和曾之敏的對話嫣然并不知道,她是被果兒送出去的,果兒現在已經是一等大丫鬟,穿戴氣派都和原來不同,直到把嫣然交給婆子帶出去,果兒才眼圈微微一紅:“嫣然姐姐,謝謝你,你出嫁那日,我不能來送了。”

嫣然瞧着果兒,伸手捏她鼻子一下:“都是大丫鬟了,還要哭鼻子呢?你服侍老夫人,無需來送。你是個有主意的,以後,可要好好過。”

果兒點頭,瞧着嫣然跟着婆子出去,嫣然對果兒揮手,每個人都有她自己的路。

出去路上婆子一路上誇嫣然個不住,總之一句話,嫣然是個好命的,雖進來服侍了老夫人那麽幾年,但并沒受過什麽委屈,一直都得到老夫人青眼,現在要嫁了,嫁的人家那也是頭挑的,真是生來的少奶奶命。

嫣然只覺得滿耳都聽出繭子來,臉上挂着笑,剛和婆子走到花園門口,小桃就迎上來:“嫣然姐姐好,姐姐想是要從花園走,不巧呢,今兒世子和少夫人在這游園!”

既然如此,也只有往另一條路走,嫣然和小桃說了兩句,正要往另一條路走就見曾之慶和曾少夫人從花園裏走出,嫣然忙給曾之慶夫婦行禮。

曾之慶瞧了一眼才道:“原來是嫣然,你和小容的婚期就在下月,恭喜恭喜!”嫣然急忙行禮下去:“多謝世子。”

“哎呀,若不是那日我有事,還想去喝你喜酒!”曾之慶有些意猶未盡地說,曾少夫人雖面上一直笑着,但已經悄悄地瞥了曾之慶一眼,曾之慶怎不明白妻子這一眼所為何來,堂堂一個侯府世子,跑去喝底下人嫁女兒的喜酒,實在有些不妥。

不過曾之慶的個性從來都是如此,即便感覺到妻子那一瞥有些許不滿,曾之慶依舊道:“不過你放心,我雖不去喝喜酒,賀禮是少不了的。等你們婚後,我再去瞧小容罷!”

嫣然只覺得曾之慶這幾句話說出來,自己身上又多了幾根芒刺樣的目光,真是,每次遇到這位世子,就沒好事。但嫣然還是保持着平靜:“多謝世子。既然世子和少夫人不再游園,那我也就從花園出去!”

曾之慶點頭,嫣然又給曾之慶夫婦分別行禮,這才和婆子從花園離去。

“世子和嫣然,好似很熟。”女人家偶爾吃醋,是無傷大雅的情趣,曾之慶聽出妻子這話裏微微含酸,已經笑着道:“你也曉得,我和小容,還是很熟的。”

“世子只為了容三爺嗎?”曾之慶有心想回答句自然不是,不過妻子這小醋無所謂,打翻醋壇子可就不好,于是曾之慶依舊笑道:“自然如此,不然,一個丫鬟,這家裏,還缺嗎?”

曾少夫人往丈夫面上仔細瞧瞧,這才轉嗔做喜:“我曉得的,只是……”曾之慶已經笑嘻嘻地把妻子的手握住:“你去想那麽多做什麽呢?你啊,趕緊好好想想,該怎樣給我添個女兒呢。”

曾少夫人已經又有了三個月的身孕,聽到丈夫的話就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肚子,對丈夫擡頭一笑,也就把這些事丢在腦後。曾之慶卻微微嘆氣,可惜嫣然那麽好的針線,答應謝自己的鞋,卻一直沒有做呢。

嫣然從花園的門走出去,謝過婆子也就往自家行來,走到自家門口時,見門口不遠處停了一乘小轎,轎邊還站了個丫鬟。嫣然瞧了眼那丫鬟,有幾分眼熟,但實在想不出是哪家的丫鬟。

嫣然也不管她,就走到自家門前推門,那丫鬟已經走上前對嫣然道:“鄭姑娘,我們家奶奶,想見見您。”這一說話嫣然想起來了,這是宿氏的丫鬟,那麽坐在轎中的,自然就是宿氏。

嫣然的手放在門上,鄭三嬸已經走出來,見女兒被攔住就要伸手拉女兒進門:“嫣然,趕緊進來,別理她們。”看來,方才已經求見過了,嫣然的手放在那裏久久不動,丫鬟已經急道:“鄭大姑娘,我們奶奶,只是想來送上一份賀禮。畢竟,您嫁的容爺,也曾和我們家大爺,兄弟相稱!”

兄弟相稱啊,嫣然看向那小轎,宿氏已經掀起轎簾一角,想來她為了彌補程容兩人的裂痕,也是用了許多努力,可惜,有些裂痕,是無法彌補的。

嫣然并沒走進門,而是來到轎子跟前,丫鬟已經趕上去把宿氏扶了下來。宿氏下轎時候,嫣然才發現她已挺了個肚子,瞧着該有五六個月了。

一個孕婦,總不能讓她站在外面和自己說話,嫣然從她的肚子往上移,宿氏臉上的祈求之色更深。那是宿氏的丈夫,是她一生的良人,嫣然嘆氣,終究開口:“那請進去喝杯茶,至于賀禮,不必了!”

宿氏臉上的祈求之色變成帶着羞慚,嫣然也不去管她,帶頭走進院裏,鄭三嬸見宿氏進門,對嫣然擠眉弄眼,表示不滿。嫣然沒有去管自己的娘臉上神情,請宿氏在院裏坐下,親自倒了兩杯茶過來,放了一杯在她面前才道:“程大奶奶,喝完這杯茶就走吧。”

☆、89 出嫁

宿氏握住茶杯,嫣然坐在她面前,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一副随便她怎麽說,但就是不入耳的模樣。宿氏仔細瞧了瞧才道:“我曉得,我本不該來的,但拙夫當日和容叔叔,也曾兄弟相稱,我們兩家,本該是通家之好的。”

宿氏的話,果真不出嫣然所料,嫣然的唇微微一勾,接着才對宿氏道:“人和人之間,是要講緣分的,緣分既不見了,再講原先又如何。況且女子出嫁,本當從夫。我嫁了他,他說誰家是通家之好,要多來往,我自聽從。”

這是堵死宿氏的路,宿氏的唇微微抖動了下才道:“我曉得,我曉得,可是……”

“程大奶奶,沒有什麽可是。女子從夫,今日你是為從夫才來,那我,也只能這樣回答你!”嫣然拒絕的不留一點餘地,宿氏曉得再說也是無味,也就在丫鬟攙扶下起身告辭。

嫣然送她到門邊,見宿氏的樣子終究還是不忍心,對宿氏道:“雖說女子從夫,可是程大奶奶,忘掉這件事,你會過的更好!”

“是啊,女子從夫,我的一生喜樂,就在他的身上。鄭姑娘,他忘不掉,我怎能忘掉呢?”也許,這樣的人,才會固守一紙婚約吧。才會把人生悲喜,全都寄托在一個男子身上。這個男子好,她就好,反之亦然。嫣然瞧着宿氏離去,站在門前久久沒動。

“你這丫頭,站在這做什麽?”鄭三嬸等不到女兒進來,走出屋子去尋她,見嫣然站在門邊,若有所思的樣子,上前拍她肩膀一下問。

“娘,我只是覺得,程大奶奶嫁給那個人,虧了!”鄭三嬸沒想到女兒會說出這麽一句話,遲疑一下才道:“這也是她求來的。”不過,鄭三嬸接着就道:“別去想她了,你啊,好好地想以後你該怎麽過。我的女兒,是有主見的,一定會過的很好。”

“娘,我在你心裏,就這麽好?”嫣然的話讓鄭三嬸笑了:“這是當然,我的女兒,在我心裏,那是誰家千金都比不上的。瞧瞧,我的女兒,現在嫁的,比她們都好!”

嫣然淺淺一笑,沒有戳破鄭三嬸的喜悅,這日子,總要過下去才曉得過的怎樣呢。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喜期将近,這回嫣然就在侯府後巷出嫁。九月十二那一日,鄭三嬸的娘家嫂子過來給嫣然上頭,這位舅母公婆爹娘都在,生了三兒兩女,小兒子已經應了童生試,全家都指望能出一個秀才,也不枉費這幾輩子的努力。故此這位舅母是熟識的人家裏,最想請來上頭的人。外甥女成親,這舅母自然更要幫忙。

邊給嫣然上頭,舅母邊和鄭三嬸說一些閑話,說到自己那個出色的小兒子,嫣然的表弟時,舅母已經眉飛色舞起來:“他姑媽,我和你說,這孩子,已經有許多人家想來結親了,就我們前頭兩家的王舉人家,原先不是嫌,”

舅母這句話沒有說完,已經飛快地轉了話題:“不過自從你侄兒讀書成器,也想把小女兒嫁過來呢,這會兒他就不嫌棄當初說我們家,只開了個雜貨鋪子了?”

鄭三嬸的娘家祖輩都是泥水匠人,到鄭三嬸這一輩,和鄭家結了親,鄭家雖是侯府下人手裏銀子不少。鄭三叔見岳父年紀大了,再爬不得高,拿出銀子幫岳父開了個雜貨鋪子,賣各地的耍貨,平日裏,那些吃不完穿不掉的,也往那邊送了不少,不然小手藝人家,哪能拿出銀子供兒子讀書?

鄭三嬸怎不明白舅母那句沒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笑着道:“要能和舉人結親,這敢情好,我們侄兒,以後說不定也能中個舉人。”

“他姑媽,你這話我就不敢接了,就這麽個孩子,往他身上已經花了有百來兩銀子,到現在十三了,才剛應過童子試,能中個秀才,開個館,我已經念阿彌陀佛了,真要去考舉人,這銀子難道要往上千處花?我一來沒這麽多的銀子,二來覺着,我沒那麽大福!”

鄭三嬸又笑着和自己嫂嫂說了幾句,嫣然聽着舅母和自己娘說話,臉上笑容漸漸由羞澀變的甜蜜,明日就嫁了,這一回,再不生波折了。

容畦成親自然不能在會館之中,鄭三叔和容老爺商量着,找了所小小的兩進宅子,粉刷一新,家具陳設都是容老爺那邊出的。鄭家這邊把嫁妝發去,已經鋪好了床,嫣然陪嫁的兩個人也跟了過去,萬事俱備,只等明日花轎一來,嫣然上了轎,就過去拜堂成親。

上好頭,鄭三嬸又招待舅母吃了頓酒飯,舅母也就告辭,等到明兒再來送外甥女出嫁。嫣然坐在自己房裏,原先塞的滿滿當當的那些東西全都被搬走了,只有一襲大紅嫁衣挂在那裏,等着明兒一早,嫣然穿上嫁衣出嫁。

這嫁衣并不是原先那一件,那一件鄭三嬸嫌不吉利,正好鄭二伯母有個丫鬟要出嫁,鄭三嬸就把那嫁衣賞給丫鬟了。這一件,是從頭到尾都新做的,嫣然伸手摸上嫁衣,明日,就該穿了它,上轎出嫁。

“你別去想那些事,這一回,一定穩妥的很,你爹一天跑三四趟呢。”鄭三嬸送走了客人,回身往女兒房裏來,一進屋就瞧見女兒在那手摸嫁衣,急忙出言安慰。

“娘,我不是怕,只是……”嫣然欲言又止,鄭三嬸走到女兒身邊坐在她旁邊,笑了又笑才輕聲問:“你可是怕明日洞房?我和你說,這件事,初時總是難免會疼的,可是一兩次後,就美了!”

“娘!”嫣然捂住紅彤彤的臉,低頭不去看自己的娘,鄭三嬸又笑了:“這有什麽好害羞的,人人都得經過這麽一遭,才會成婦人。這麽點事就害羞,那到洞房裏面,比這更害羞的事還有呢。”

“娘!”嫣然的聲音都有些顫了,鄭三嬸把女兒摟在懷裏:“我曉得,閨女家提起這件事,難免害羞的,不過嫣然,娘和你說過的話,你可要牢牢記住,還有,這男人啊,總要調|教好了。千萬別學那個程大奶奶,事事以男人為先,要是個好的,倒也罷了,可若是個壞的,難道這一輩子,就壞在他身上?”

“娘,我曉得,不過你女婿,是個好的!”嫣然的話讓鄭三嬸嘆了口氣,還是沒說出後面的話,嫣然曉得自己的娘要說的是什麽,不過以後,自己的路,就真的要自己一個人走,而不是再有娘的陪伴了。

鄭三嬸和嫣然足足說了一夜,天将明時就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這都是來幫忙的鄰居。鄭三嬸忙披衣坐起,想喚女兒卻見女兒寧靜面容,今兒嫁出去,就不再是孩子了,不再是自己揣在懷裏疼愛的孩子,而是別人家的主母了。

鄭三嬸舍不得喚女兒起身,只定定地看着她,但願她這一輩子,都無半分紛擾,好好地過一輩子。

嫣然并不曉得自己的娘一直瞧着自己,窗外的說話聲越來越大,但嫣然只輕輕蠕動了下,并沒睜眼,娘還沒叫自己起來呢。

“侄女,起來了,哪家的新娘子這樣貪睡的?”鄭三嬸舍不得叫醒女兒,鄰居中自然有舍得叫醒的,嫣然睜開眼,看着床前站着的嬸子大娘們,羞澀地一笑,忙起身穿鞋。

喜娘已經笑了:“果真是個美人,我也走過不少人家了,這樣的美人見的還真不多。這家姑爺,可真有福!”這一句話說出來,衆人自然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誇贊起嫣然來,誇她生的好,命也好,這樣明媒正娶地,嫁進富家做主母的,還是頭一個。

在衆人的誇贊聲中,嫣然已經上好妝,換上嫁衣,更是引來衆人贊揚。鄭三嬸笑眯眯地舉着鏡子過來:“這句話,到今兒我才敢說,我女兒啊,真是個出色的美人!”

今日這樣場合,自然沒人拆臺,衆人都應是,嫣然覺得自己的臉又紅了,也不知道吉時到了沒有,再被這樣誇下去,自己的臉,都紅的不像話了。

“姐姐,姐姐!”鄭小弟焦急的聲音響起,他年紀小,已有人挑起簾子去問:“你今兒做小舅爺,怎麽不去前面堵門,跑這來做什麽?”

“我想問姐姐呢,都說要打姑爺,可這姑爺是容哥哥,我要不要打?”鄭小弟的話讓房裏的人全笑出聲,嫣然也抿唇一笑。有人故意高聲道:“自然要打,只是不曉得新娘子舍不舍得打?”

“新娘子,要不要打,你弟弟,可是在外面等着呢?”嫣然哪會不曉得她們是故意,別過臉去不理她們。衆人又是一陣起哄嘲笑,鄭小弟還要再問,就聽到遠處吹來吹打聲,聽這聲音,只怕是花轎到了。

鄭小弟只有飛奔去堵門,還在那裏喊:“姐姐,我啊,輕點打好了!”這一句惹的房中更是笑聲連連,嫣然沒有去瞧鏡子,但是曉得此刻自己臉上,定是滿面笑容,這笑有喜歡也有羞澀,他來了,他如他所說的,帶着大紅花轎,讓自己穿上大紅嫁衣出嫁了。

☆、90 洞房

鞭炮聲聲入耳,房裏的大娘嬸子們又開始叽叽喳喳議論,這麽嘈雜的聲音中,嫣然側耳細聽,想聽聽那個人的聲音,不,以後他就是自己的丈夫,不是那個人了。

鄭三嬸笑嘻嘻地走進來,喜娘見她走進,曉得新郎要進來接人,急忙給嫣然把蓋頭蓋上。看着女兒嬌美的容顏被一點點覆上,鄭三嬸本想笑一笑,眼角卻有淚滲出,這也是常事,衆人簇擁着嫣然走出去。

容畦已經等在堂上,他今日打扮的也和平常不一樣,帽上簪花,披了紅,肩上還有方才孩子們打的時候,一些微微的皺褶。看見嫣然被衆人簇擁着出來,容畦露出笑容,從此,這個在自己心上的女子,就成為自己的妻子。從此,可以坐也想她,走也想她,而不怕別人譏笑。

嫣然瞧不見容畦的笑,她一直低着頭,一步步走到前面,只能看到蓋頭下面的那一點點路,當看到那雙熟悉的鞋子時,嫣然知道,這個被稱做丈夫的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