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5)
,已經站在自己身邊。
不是揭開蓋頭才能認得這個人,這個人,和自己何等熟悉,這個人,自己還算了解。女子能嫁這樣的人,何其有幸?拜別爹娘,上了花轎,嫣然的心卻還提的很緊,這會兒是在家裏,就算有點什麽不妥,別人也不會笑話,可等到了那邊,行禮時候,萬一有什麽不妥,會不會被笑話?會不會直到自己白發蒼蒼,都會被人拿出來說?
想着,嫣然的臉越發紅了,白發蒼蒼,發落齒搖時候,你還會陪在我身邊吧?我準備好了,你呢,你可曾準備好?嫣然面上的笑越來越甜。花轎已經落地,喜娘掀起轎簾,從花轎落下的地方一直到堂前,鋪着一條紅色地毯,新娘子,是要落地不沾灰的。
容家的鞭炮也炸響,容畦的手上牽了大紅綢帶,要牽着嫣然往堂前拜去。猛地容畦覺得有人在瞧着自己,今日瞧着容畦的人本來很多,可這道光卻和平常人有些不一樣,容畦順着那道眼神,看見的是程瑞如的眼。
程瑞如那邊,并沒下帖,但容畦成親,這是衆人都知道的事情,他能出現,容畦并不意外。容畦對程瑞如點一點頭,就在衆人的簇擁之下,走進堂裏。
衆人一湧而入,等着觀禮。程瑞如并沒走進去,手卻已經握成拳。那個自己喜歡的人終于嫁了,可是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樣,穿着大紅衣衫嫁給自己,而是,嫁給曾經和自己兄弟相稱的人。容畦面上的笑已經瞧見了,她面上呢?可還是那樣笑的甜蜜?嫣然,從此以後,我不能再喚你的名字,見了你,只能叫你一聲容奶奶,你可曉得,我這心裏,有多麽難過?
程瑞如按一下心口,覺得心疼的都快要裂掉,有同來觀禮的見程瑞如站在那裏不動,笑嘻嘻招呼:“程大爺,這會兒禮都已經行完了,走,瞧瞧新娘子去。聽說新娘子是個十分出色的美人,不然的話,這容三爺也不會執意要娶。”
她自然是十分出色的美人,可是她,最難得的,不是容貌出色啊。程瑞如覺得自己眼角有淚要下來,強忍住淚對說話的人道:“內人這一胎懷的有些不大妥,我來過了,就要走了!”
說話的人也不在意,笑着說了幾句也就往裏面去。程瑞如站在那裏,身邊的人來來往往,陽光灑在身上,本是十分暖和。可程瑞如卻覺得自己如站在冰窖之中,只覺全身寒冷,又一次回頭望去,再瞧不到什麽,程瑞如這才一步步往外走出去。
容畦行禮之後,被人簇擁進洞房,在衆人起哄之中揭掉蓋頭,喝了交杯酒,又撒帳坐床,被人捉弄了一番,這才出來坐席。坐下時候,又團團行過一圈禮,被灌了幾杯酒,才擡頭去尋程瑞如。
見容畦擡頭,已有人笑着道:“新郎官,今日是你喜日子,怎的,想早早逃席,前去陪你媳婦?”容畦不由臉上一紅,有人已經接口道:“這也是常情,不過今日不同往日,我們啊,還是把新郎官好好地灌一番再說!”
這幾句話引來衆人哄笑,容畦也跟着笑了,還有人嚷道:“春宵一刻,現在,太陽還沒下山,你啊,別着急別着急。”容畦卻不過衆人的話,又喝了幾杯,這才去問旁邊的人:“我瞧見程大爺來了,怎的不見他來坐席?”
“程大爺來送了賀禮就走了,說家裏有事。”有人已經代答,容畦嗯了一聲,走了,走了也好,不然兩人面對,竟不知要怎麽說話。見又有人端酒過來,容畦只有又接過喝了,說說笑笑,再沒人記得程瑞如來了又去。
“三奶奶,您要想吃什麽,就讓廚房做來!”容家在這邊沒有女眷,幾位來陪新娘子的都是來往的那些商家的太太奶奶。嫣然和她們也沒多少話說,她們略坐了一會,也就各自告辭。
等人一走,丫鬟這才來問嫣然。丫鬟不提,嫣然都沒覺出自己有些餓了,這上了花轎,一直到新郎重新進房,都要坐着。自然不能吃喝,不光餓了,還渴了。
嫣然瞧向房裏桌上擺着的那一桌子點心,曉得這些不過擺着好看,墊不得饑的,用手捏下脖子:“讓廚房做來,會不會?”
“三奶奶您放心,這些服侍的人,都得了囑咐,哪敢笑話?”見嫣然用手去捏脖子,那丫鬟已經上前給嫣然捏着肩。這被人服侍的感覺還真有些好,嫣然被她捏了幾下,覺得脖子舒服許多,這才道:“那讓她們給我做碗羹來,再給我倒杯茶來,我渴了。”
丫鬟應是,上前給嫣然倒茶,嫣然接過茶,這丫鬟又走出去對外頭的人說了。嫣然端着茶,這才開始細細打量這間新房。
新房的鋪設都差不多,都是一色大紅,上頭喜燭高燒。只是這間新房,是自己的,不是別人的,看來,就是不大一樣。嫣然還在那打量,廚房的人已經送來一碗羹,除了一碗羹,還有一碟鹵肉。
那鹵肉切的很薄,看起來晶瑩透亮,十分誘|人。想來這廚房裏的不但手藝不錯,還擅長是能察言觀色。
嫣然喝了兩口羹,又夾了片肉嘗嘗,對丫鬟道:“這手藝不錯,還不曉得這人是什麽樣的?”
“是老爺買的一個全竈,說手藝是沒得說的,就是年紀稍微大了些,今年二十四了,還沒配人。老爺說了,等使喚上幾年,若還老實,就配給家裏管事的。”這邊的丫鬟除嫣然陪嫁的兩個之外,另外兩個是容老爺買的,說話這個,就是容老爺那邊送來的。
想到這個,嫣然不由用手按了按額頭,從今兒起,自己也要管着這個家了,小小一份收入,少少幾個人,這日子,還是要過的紅紅火火才成。
想着嫣然就悄悄笑了。這笑落在剛走到門邊的容畦眼裏,只覺得十分美麗,嫣然,真是個很美麗的姑娘。容畦的腳步很輕,生怕腳步重一些,就打擾了她。
“你,是不是有些頭疼?”成夫妻後,第一句話竟是這樣一句,嫣然擡頭看着自己的丈夫,容畦被她的眼迷住,這雙眼真美,那樣的清澈,那樣的全心信賴,那樣的讓人沉迷。
不,不光是她的眼很美,她的人也很美,而且是非分明,很有主見。容畦覺得,這世上所有最好的詞用來形容自己的妻子,都不過分,這是自己的妻子,是想了很久的人。
丫鬟想上前來給嫣然卸妝,容畦揮退她們,瞧着桌上放着的那碗羹和那碟肉,啊了一聲道:“是我疏忽,該讓他們給你送些吃的進來。”
這樣的沒話找話,好像能沖淡一些尴尬,畢竟這是他們的洞房,想着等會兒要做的事,嫣然只覺得臉又開始紅到耳根,急忙搖頭:“你今兒事多,再說你是男子,不是主中饋的那個,想不起來也是應當的!”
容畦嗯了一聲,眼又轉到嫣然身上,那眼如此深情,深情的嫣然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緋紅,又開始漸漸升起。
“這會兒,都什麽時候了?”嫣然低頭,也跟着沒話找話。洞房裏的那對紅燭,把房裏照的如同白日一樣,容畦順着妻子的話道:“外頭的酒席都散了好一會兒了,你聽,他們都不在收拾了,已經不早了!”
不早了,該歇着了!嫣然想到的竟是這麽一句,覺得呼吸開始有些熱了,起身走到梳妝臺前坐下,伸手把那些首飾取掉:“這一頭的首飾,可真沉。”
手卻碰到容畦的手,嫣然擡頭,容畦已經伸手把嫣然發邊的一根玉釵取下來,接着笨拙地把嫣然發上別的首飾都取下.他取一樣,嫣然的眼就瞪大一些,等到那梳妝桌上多了不少首飾時候,嫣然的眼已經瞪的快瞪出眼眶了。
☆、91 鄰舍
等容畦把首飾取完,看着嫣然睜着一雙大眼看着自己,那頭烏溜溜的發披在腦後,容畦伸手就把嫣然抱在自己懷裏:“嫣然,我很歡喜,很歡喜今日能娶到你。可我害怕,害怕我以後會對你不好,害怕你會後悔嫁給我。”
容畦伸手把嫣然抱入懷中時,嫣然瞬間有想掙脫的沖動,但很快嫣然就釋然,這是自己的丈夫,是要和自己過一輩子的人。以後,還會有比這更親密的動作。想在,嫣然就讓那顆狂跳的心慢慢恢複平靜,聲音也很輕:“不會的,你很好。”
是嗎?容畦低頭看着妻子的臉,嫣然的眼中全是信賴,自己何德何能,能娶到這樣的妻子?容畦再次把嫣然抱在懷裏,聲音還是那樣輕,只聲聲叫着嫣然的名字。
嫣然任由容畦抱着自己,漸漸感到他的懷抱越來越熱,那種熱能讓人全身都熱起來,甚至,能讓人有燃燒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很好,有讓人忘了自己,只想融化在他懷裏。
嫣然模模糊糊地想,看着帳外的紅燭,這對燭,是要燒一整夜的,要看着他們甜蜜地過了這一夜,才會熄滅。
當嫣然再次想起自己身在何方時,已經是第二日大早,窗外的鳥在那叽叽喳喳叫個不停,嫣然卻沒有這鳥擾人清夢的憤怒,只是看着枕邊的丈夫。
容畦的下巴有些新生的青色胡茬,嫣然不由伸手輕輕地去摸那些青色胡茬。容畦已經把她的手抓住,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弄疼你了嗎?”
雖然只有兩個人,嫣然的臉還是羞紅了,把手從容畦手裏抽出來,用被子蓋住臉。
這樣的羞澀讓容畦笑了,他掀起被子一角,瞧着嫣然聲音還是那麽低:“我聽說,如果弄疼了,就要吃盞定心湯。”
“胡說!”嫣然見他竟然掀起被子來,聲音很小地回了一句。這讓容畦笑的更開心了,手指已經撫上嫣然的臉,聲音變的很輕:“真的沒弄疼,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再試一次!”
嫣然的眼瞪的更大,這個人,可還是自己記得的容畦?容畦已經鑽進被子裏來,抱住嫣然,聲音有些膩:“嫣然,不是說,頭一次疼,再試幾次就不疼了?”
嫣然覺得又開始熱起來,想推開容畦,可那手上卻沒有力氣,此時門外已經傳來丫鬟的聲音:“三爺、三奶奶,那邊說,老爺要到了,請三爺三奶奶起來梳洗後去迎接老爺。”
嫣然急忙推開還膩在自己身邊的容畦,對外頭應了一聲。容畦有些洩氣地也從被子裏伸出頭來,嬌美的妻子在眼前,真是想一直和她在一起,說悄悄話,做回避人的事。
嫣然已經掀起帳子去拿放在旁邊的衣衫,回身見容畦呆呆瞧着自己,臉不由一紅,咬住下唇啐他一口。這動作極其平常,卻讓容畦心裏蕩漾,雖然外面還有人等着。容畦還是趁嫣然啐他一口的當兒,把嫣然的手拉過來,在嫣然臉上香了香,這才放開。
嫣然面上越發火辣辣的,想再打容畦一下,容畦已經把嫣然放開,掀開被子跳下床。見他光着身子到處去尋衣衫穿,嫣然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站在那裏,竟一時不曉得該去做什麽。
容畦已經尋到裏衣把裏衣穿上,回頭見嫣然站在那,那羞怯的小模樣越發惹人愛。這是自己的妻子,再也不會變的,自己的妻子啊。容畦想着這才走到嫣然面前悄聲道:“還不趕緊梳洗,叔叔要來了!”都是他,此刻竟還怪自己,嫣然又白他一眼,這才上前把門打開。
丫鬟們已經等了許久,只是不敢上前開門罷了,見嫣然把門打開,也就各自端着東西進來。進來後放下東西,這才給嫣然夫婦行禮,口稱恭喜。
這是讨賞的意思,容畦已經拿出幾個荷包各自賞了,這才對她們道:“這家裏也就這麽幾個人,也沒那麽大的規矩,以後,都聽你們奶奶的就是。”
丫鬟們接了荷包,齊聲應是,也就上前伺候嫣然梳洗,聽到容畦說話,嫣然不由往容畦面上瞧去,容畦對嫣然又是一笑。這一笑讓嫣然的心暖暖的,雖什麽都沒說,兩人面上笑容卻已洩露一切。
梳洗完用了早飯,已有人報容老爺早等在廳上,容畦沒了父母,容家又在揚州,今日只需拜見容老爺就是。雖嫣然已見過容老爺,出門時候容畦依舊道:“叔叔雖然長相威嚴,但說過的話就不會變。等以後你去了揚州,哥哥嫂嫂們都還和氣,還有玉致妹妹,也是很好的人。”
玉致?嫣然瞧向容畦,容畦已經解釋:“就是叔叔的親女,她今年十六,是叔叔的掌上明珠,叔叔為了她,真是操碎了心。”
容畦沒提嬸嬸,嫣然隐約記得容老爺的太太已經過世,現在容家內宅的內務,是由一個姓朱的姨娘掌管,這也是商戶人家的常事。既然容畦不提,嫣然也就當沒這回事,橫豎以後,在京裏日子多,在揚州日子短。
容老爺受了侄兒侄媳的禮,喝過嫣然奉上的茶,接了嫣然做的鞋襪,也就把一塊玉佩放在托盤上:“這玉佩,你兩個嫂嫂都有,我們容家,起于微賤,能有今日之規模,也費了不少工夫。你嫁入容家,願你和你的嫂嫂們一樣,輔佐丈夫。”
嫣然恭敬應是,這宅子的下人們也就重新來給嫣然夫婦磕頭。除了四個丫鬟和那全竈外,容老爺又撥了一個小厮過來陪着容畦出入,別的人也就沒有。各人的職責,還要嫣然重新去安排。
下人們行過禮,又陪着容老爺坐了一會兒,嫣然也就告退,留容老爺叔侄說話。等嫣然離開,容老爺才道:“你這媳婦,雖說出身差了些,可教養還不錯。”
提起妻子,容畦就笑容滿溢,甜蜜的不曉得要說什麽好。這神情落在容老爺眼裏,容老爺只微微皺眉就道:“畢竟是新婚,這兩日你就陪陪你媳婦,鋪子裏也就不用去了,我再等幾日就回轉揚州。京裏的事就交給你。”
容老爺雖沒明說,但容畦曉得他這一回回去揚州,處理的事不少,那個小厮雖被囚禁起來,卻口口聲聲說是陳管家聽錯瞧錯,他并沒有做這樣的事。還說要回揚州去和容二爺對質。
他這樣撒賴,容老爺一時也就難以處置,畢竟不能為小厮一句話,就把容二爺給處置了。容二爺在容老爺身邊差不多十年,雖不是容老爺親生子,但容老爺在他身上也費了不少工夫。從小教導,長大娶妻,哪一樣不費了些精神?
見容老爺沉默,容畦自然不會開口,畢竟這是要容老爺決斷,過了會兒容老爺才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這會兒你倒不說話了,要是你二哥在此,已為我想出許多法子。”
“二哥為人機敏,口齒伶俐,和我是不一樣的。”容畦的話讓容老爺看向容畦,再次陷入沉默,這世間,難得的是樣樣都好的人啊。容畦忠誠,缺少了些閱歷,有時難免不大會轉彎。而容二爺口齒伶俐,遇事靈活。容老爺原先的打算是讓容畦和容二爺能相輔相成,互相輔佐,可是現在瞧來,自己這個打算還是難以做到。
這人心,最難掌握了。想着容老爺才道:“你既知道,那也該學學你二哥。”
容畦聽出容老爺話裏的恨鐵不成鋼,只應了一聲是,容老爺搖頭,罷了,還得多瞧瞧。叔侄正在說話,陳管家已經進來禀報:“老爺,左鄰右舍相約來賀。”
若在家鄉,今日本是會親日,這京城裏外來的人本就多,少了人會親,左鄰右舍今日來賀更為常見。
容畦忙迎出去,和人互相拱手走進,剛一分賓主坐好,丫鬟就送上茶來。容畦曉得這定是嫣然吩咐的,不由勾唇一笑,自己的妻子,在這些上面,并不輸給別人。
嫣然回到房裏,把這幾個人各自該做些什麽分派好,全竈帶了個小丫鬟,除做竈上的事外,還把漿洗衣衫的事也給負責了。一個丫鬟負責灑掃,一個丫鬟在房裏服侍,另一個就往外面端茶倒水。
就這麽幾個人,自然也不分等,大家都一樣的月例,每個月一吊錢,四時衣衫賞賜在外。衆人聽的月例差不多,也就齊聲應是。就聽到外面傳進來,說左右住着的幾位太太奶奶來賀喜,嫣然忙帶了人迎到二門。
來者共有三個,左邊住着的周娘子,右邊住的朱奶奶,對門住的楊奶奶,周娘子年紀最大,已過三十,剩下的不過都二十剛出頭,就由周娘子出面做了介紹,嫣然團團拜了一禮,也就清到裏面坐下。
賓主坐下,各自寒暄幾句,嫣然要留她們吃飯,周娘子已經笑着道:“新婚大喜的日子,都曉得是蜜裏調油的,若不是想着遠親不如近鄰,總要過來這麽一遭,我們本不該來打擾的,怎還好厚臉皮在這吃飯。”
☆、92 福氣
嫣然淺淺一笑,面上自帶嬌容。楊奶奶已經道:“果然這大戶人家出來的和我們不一樣,容三奶奶這容貌,真是把我們個個都比下去了。”
嫣然剛要謙虛幾句,朱奶奶已經撇嘴:“楊家嬸嬸,虧的你今兒萬家嬸嬸不在,她若在的話,聽到這話,一張利嘴,到時你難免又要吃些挂落。”楊奶奶鼻子裏面微微哼了一聲:“我才不怕她呢,都是一樣的人,誰又比誰高貴了些?”這話一出口,周娘子也笑了,見她們笑的有幾分神秘,嫣然不由看向周娘子:“還不知道說的是誰呢?還請周娘子為我解釋解釋,免得我這初來乍到,萬一得罪了人,可不好呢。”
周娘子輕咳一聲才道:“楊家嬸嬸和朱家嬸嬸,年紀還小,有時難免會看別人的做派有些看不過眼。其實萬家嬸嬸,也就一張嘴不好了些,別的也沒什麽。”
楊奶奶已經嘴撅起:“周嫂子,我才不像你一樣,事事都為別人想,她那一張嘴,哪叫不好,分明是恨人有笑人無,去年不過我家生意差了一些,她就說動道西。”
這麽幾句話下來,嫣然還不明白原因何在?不由抿唇一笑,這些事也是常見的,周娘子又說了幾句勸解的話,正要告辭時候,丫鬟進來報,說萬奶奶和楚奶奶相攜前來。
嫣然忙接出去,楊奶奶已經哼了一聲:“我瞧啊,定是楚嫂子去喚她的,不然她定不會前來。”
“你啊,要和楚家嬸嬸學學,不然的話,本來是個好人,這張嘴有時不會說話,難免吃虧。”周娘子話音未落,已經聽到外頭嫣然和人說話的聲音,接着簾子掀起,萬楚兩人相攜而來。
瞧見屋裏熱鬧,楚奶奶已經笑着道:“周嫂子來的早,我今兒起晚了些,聽的你們來了,想着楚嬸嬸只怕沒有來,這才去請她,還好我人緣還算不錯,一請就來。”
萬奶奶進門後就細細地打量着嫣然屋裏的擺設,都是識貨的人,能瞧出嫣然房裏的東西都不差,萬奶奶那臉色就有些不好,再往嫣然身上瞧去,見她相貌出色,儀态端莊。一比,就把自己給比下去了,萬奶奶越發覺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差在嫣然身上挑出幾個毛病來。
楊奶奶年紀小,見了這樣就有些不滿,剛要站起來為嫣然說幾句,周娘子已經把楊奶奶按了坐下,楊奶奶的嘴立即撅起。楚奶奶怎瞧不出原因所在,已經笑着把話岔開。
嫣然今日還是新媳婦,自然少語多聽,只在心裏琢磨,畢竟這些鄰居,以後會相處個好幾年,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衆人也沒在這坐了多久,将到午飯時也就各自告辭。嫣然把人給送出去,讓丫鬟到前面問過,曉得那幾位鄰居也不在這裏用飯,也就讓全竈按照人數預備了午飯,送到前面給容家叔侄用過。
這幾日兩日疲倦,嫣然只随便吃了些東西,想着容畦還要陪容老爺說好長一會兒的話,嫣然也就趁這個空打個盹。打盹時候,心裏還想着不能睡着,可這怎由的自己?嫣然很快就沉入夢鄉,等聽到耳邊有人說話時睜開雙眼,才見窗外已經昏暗一片,這一覺,還不曉得睡的有多沉,嫣然忙要坐起,已被人按住肩膀:“你別起來了,我見你睡的沉,讓人做了碗面,你要不要也吃兩口,吃完了繼續睡?”
嫣然先還奇怪怎的會有男子聲音,等瞧見屋裏擺設才恍然,自己已經出嫁,身邊的人是自己丈夫。想着嫣然就掀起被子,急切間卻尋不到自己的鞋子。容畦見嫣然褪掉一貫的端莊,那眼都快閉上,卻還伸着腳去尋鞋子。不由勾唇一笑,上前把嫣然整個抱起來。
嫣然被容畦抱起,不由啊了一聲,殘存的睡意全都飛了,睜着一雙大眼看着丈夫,這模樣,真是惹人憐愛。容畦忍不住又在她臉上啄了一下才把嫣然抱到椅上坐好,嫣然被放到椅上這才拍拍胸口,還好還好,還以為丈夫要做些什麽?
不過另一個念頭接着生起,他已是自己的丈夫,就算要做些什麽,也是天經地義,自己不能反對的。想着嫣然的耳根又有些紅了。容畦卻沒發現嫣然耳根發紅,只是在那用筷子把碗裏的面撥些在小碗裏:“我想着你也餓了,他們煮的面很多,你吃幾口,就睡吧,不然這些日子,累了你。”
嫣然接過碗,用筷子吃了兩口才想起什麽:“本該我服侍你的!”容畦瞧着妻子,見她在自己面前和在別人面前全不一樣,心裏十分歡喜,伸手摸她的臉一下。觸手所及之處,只覺得滑膩的讓人不忍離開。容畦不禁想起昨晚的恩愛,覺得喉嚨有些熱,急忙放下碗,倒了杯茶喝了才對嫣然道:“你我是夫妻,這又是私室,誰服侍誰還不是一樣的。”
這話聽着真暖心,嫣然又笑了,她一笑,容畦覺得這碗裏原本很美味的面頓時如嚼蠟一般。不由往外頭瞧去,這太陽雖已落山,可這天,還有好一會兒才會黑,為何天黑的不早一些?這都九月了。
容畦在那呆呆望天,嫣然擡頭瞧見,不由抿唇一笑,原來他在自己面前和衆人面前也是不一樣的。自己和他之間,還有一輩子可以互相了解呢。
次日就是回門日,早早地鄭三叔就帶了鄭小弟來接嫣然夫妻。鄭小弟見了容畦,卻沒有平日那樣歡喜,更不會纏着他要糖吃,這讓嫣然好生奇怪,摸着弟弟的頭問:“你怎的叫了聲姐夫就不理了?”
鄭小弟鼻子裏面哼出一聲:“原本我以為容哥哥是好人,娶了姐姐就要和我們一起住,哪曉得他不是好人,娶了姐姐你,就把你帶走,不和我們一起住。姐姐你不曉得,你給我做的鞋子衣衫比娘做的好穿。以後,我還怎麽要你幫我做鞋子衣衫?”
小孩子的道理讓人笑了,容畦已經半蹲下來對鄭小弟道:“你姐姐嫁了我,你不就多了一個玩的地方?以後你要想姐姐了,等再大些,就可以自己來,這樣不是更好?”
鄭小弟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有些懵懂的點頭。鄭大叔已經一巴掌拍在兒子頭上:“都是被慣的,哪有一輩子離不開姐姐的弟弟,趕緊回去吧,你娘在家裏盼你們,盼了許久呢。”
容畦笑着應是,嫣然牽了小弟的手,一起上車回鄭家。
雖只兩日沒見,于鄭三嬸來說,女兒這一出嫁和進去府裏面服侍那是兩回事,進去府裏面服侍,還有被放出來的一日,可這一出嫁,除了歸寧時候,女兒就是別家的人,再見不到了。
想着,鄭三嬸由不得鼻子酸澀,送走女兒的轎子,鄭三嬸就哭了好幾場。鄭三叔雖說老伴這樣不對,可進到家裏,再見不到女兒,鄭三叔也不免嘆了幾聲氣。不然雖說去接新娘子歸寧,習俗上要早早的去,可也沒有鄭三叔那樣剛打過五更就帶着兒子去接女兒的。
嫣然才一進家門,鄭三嬸就上前拉住女兒的手,見女兒笑意盈盈,并無半點委屈,再往背後瞧去,容畦也是滿面笑容,曉得女兒這兩日過的不錯,鄭三嬸一顆心這才落到肚子裏,對嫣然點頭:“你這才走了兩日,我覺着,就跟你走了兩年似的。”
嫣然本是要和容畦一起給鄭三叔夫妻行禮,但鄭三嬸一直拉着嫣然的手,嫣然也沒法行禮,只對自己的娘笑一笑:“娘,我的脾性,您又不是不明白,怎會過的不好?”
容畦也在旁邊接話道:“岳母,小婿雖愚鈍,但對令愛,一直放在心上疼愛。”鄭三嬸又連說兩個好字,擦掉眼角的淚,但還不忘提醒女婿:“什麽令愛,以後啊,她是你內人。”
容畦連聲應是,鄭三叔瞧着女兒在那和老伴說話,心裏也是既歡喜又酸澀,聽了這話也就咳嗽一聲:“你既曉得這些道理,怎還不趕緊把女兒女婿往屋裏讓,就站在這門前,像什麽話呢?”
鄭三嬸回頭啐男人一口,這才拉着女兒進屋,進到屋裏,鄭三叔夫妻上座,嫣然夫妻又拜了幾拜,把禮物送上。早有鄰居前來敲門賀喜。鄭三叔帶着女婿在外接待鄰居,鄭三嬸和女兒就在裏屋和人說話。
女人們聚在一起,談的也就是家長裏短,等問清楚容家是怎麽對待嫣然的,就有個快嘴的道:“瞧瞧,這才是明媒正娶,過門後這樣氣派,行動都叫奶奶。要說起來,嫣然侄女這福氣,只怕比吳老姨奶奶的還好。”
“要說名分,自然是侄女的好,可要說福氣,說句不怕被人打嘴的話,老姨奶奶雖說只是個妾,可也享了朝廷诰命,侯爺見了老姨奶奶,也要行個禮。”這樣說話的人,家裏必是有女兒想做姨娘好掙上去的,嫣然往說話的人臉上瞧去,果然記得她有個女兒是在曾之慶房裏服侍的。
☆、93 醉酒
“侄女,你別聽她的,她閨女啊,前幾日才被世子寵了。”果然嫣然還在想,就有人在嫣然耳邊悄聲道。
原來她女兒被收了房,難怪穿着比平日好一些,嫣然心裏暗忖。就有那打圓場的道:“這福氣呢,要各樣瞧了,要照我說,這啊,都有福氣,都比我們強,都是能正正經經穿金戴銀出門叫聲奶奶的。哪像我們,雖也能金的銀的置辦幾身,可終究不敢在主人跟前戴出去,更不敢讓奶奶二字入了主人的耳。”
這一句話引起衆人的點頭稱贊,嫣然剛要說話,就有人在外頭道:“容三奶奶,世子說,請容三爺進去和世子說說話呢。”按禮,嫣然這樣的家生子,出嫁回門時候,總要和夫婿往侯府裏頭給各位主人磕頭問安,不過曾老夫人想要擡舉嫣然,早早就說讓嫣然把這禮給免了,回門之日,不用再進去裏頭磕頭。
此刻聽到有人說世子請容三爺進去說話,頓時連這屋裏的人都與有榮焉,還是方才那個嘴快的,已經啧啧贊道:“這往外頭聘的也多了,可是也沒有一個像嫣然侄女這樣,世子請她夫婿,用的是個請字,這真是,從沒有過的榮耀。”一個這麽說,自然也就有人跟上。
鄭三嬸嘴裏謙遜着,可這眼角眉梢,分明就是證明別人說的對,只有自己女兒,才有這樣的榮耀風光。
容畦聽的曾之慶請自己進去裏面說話,也就跟來人前往侯府,這回走的不是侯府那道花園的後門,而是從侯府正門進去。容畦跨進去時不由想,總有一日,自己妻子跟了自己,也要從這侯府正門走進去,大大方方地做客人,而不是進來給主人磕頭問安。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想來,曾之慶也是這樣想的。容畦心裏思忖,已經跨進侯府大門。早有人等在那裏,恭敬地把容畦請到廳上,曾之慶坐在那裏想着什麽,聽到腳步聲這才站起來和容畦拱手作揖:“小容,來來,坐下,和我說說,你前兒的酒席有多熱鬧。”
這麽些年,衆人都有些改變,沒多少改變的大概就是眼前這位侯府世子了。容畦心裏想着面上笑容沒變:“我們的酒席,自然比不上世子你的酒席熱鬧,不過取一個大家都和氣罷了。”
“去!”曾之慶拖長聲音說了這麽一句,這才往容畦面上瞧了又瞧:“瞧瞧這眉間眼梢,喜色都快溢出來了,還好意思說比不上我的?罷了罷了,就曉得你會這樣說。”
“那世子要我說什麽呢?難道要我說,是凄風冷雨?”容畦的話讓曾之慶又笑了,接着曾之慶就道:“瞧瞧這成了親果真不一樣,原先你可不會說這樣的話,現在這順的,張嘴就來。果然人啊,要成了親,才能算大人。”
你都當爹了,可性情還是這樣跳脫,容畦在心裏說了這麽一句才笑着道:“不敢,不過總是要多謝你們這些主人,手下留情。”這句話讓曾之慶的眉皺起來,接着曾之慶嘆氣:“你說,嫣然這丫頭,是不是傻丫頭?要說富貴榮華,也不是我吹牛,我們侯府,就算是個做姨娘的,富貴榮華也比外頭多了,可她,抵死不肯在這侯府,非要出去。外頭到底有什麽好呢?”
曾之慶這句話讓容畦微微一愣,想起那日嫣然說的,就連世子,也曾說過喜歡,可是,他的喜歡,不過是把自己當做個玩意放在身邊罷了。嫣然要的,是要被當做人一樣,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