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8)

,好好的一個情|人,怎麽這會兒就變成騙子,聽人說他騙了還不止一個。

若是他帶上自己私奔,到時他要怎麽對待自己?會不會……,萬奶奶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苦惱,這哭聲越來越大,周娘子已經帶上鄰居女人們走進萬家。

萬奶奶正坐在院裏,捶桌子打板凳地在哭。周娘子上前剛要問,萬奶奶生怕自己為什麽哭被瞧出來,況且她又是輸人不輸陣的性子,已經搶先開口道:“你們都是來瞧我笑話的,笑我和個騙子來往的密切!”

☆、100 消息

周娘子的眉不由一皺,楊奶奶鼻子裏已經哼出一聲:“也不光你一個,這街上住着的,誰沒和他家來往過?”周娘子也道:“這事,要說有錯,我們家家有錯,竟沒瞧出他們家是這樣人家,可你也不用哭的這樣傷心,要是……”

萬奶奶此刻還擔心那不曉得是姓宋姓楚還是姓什麽的情|人把騙了自己的事給說出來,兀自捂住臉哭個不住。她的丫鬟曉得情形如何,也揣了一肚子鬼胎,不敢上前來說。

萬奶奶正哭的興時,聽說自己住的這條街出了大事的萬爺跑了回來,遠遠聽的自己媳婦在哭,這行跡外人瞧不出來,可萬爺還是能瞧出一絲蛛絲馬跡。萬奶奶這哭的越興,就越代表她只怕有些不尴尬。萬爺走進院裏,見鄰居正在安慰,只得先按捺了火氣對她們道:“都別勸了,我曉得這淫|婦為什麽哭!”

淫|婦二字一出口,周娘子等人個個皺眉,丫鬟已經上前顫聲叫聲爺,萬奶奶平日對丈夫也是潑辣的,到的此刻那嘴竟像被粘起來,怎麽都說不出話來。

萬爺已經一腳踹翻丫鬟,又上前揪着萬奶奶的頭發劈手就是一個巴掌:“哭,你還好意思哭,難道你覺得你做的那些事可光彩了?”萬奶奶被丈夫這一巴掌打懵,又聽的他這樣罵,登時就大哭起來:“你這個不成器的,只曉得回來打老婆,難道不曉得多賺些銀子回來,好……”

見萬爺又打又罵,未免讓人往別的地方去聯想,周娘子等人急忙上前勸說,萬爺打了幾下,聽的萬奶奶還在那罵自己,登時蹲下,抱了頭也在那哭起來。

萬家這一鬧,足足鬧了半日,因容畦不讓嫣然出去瞧,嫣然也就在屋裏,只等到月上中天,才見到丈夫歸家。嫣然迎上前對他道辛苦,又問萬家究竟怎麽了?

容畦欲言又止,過了半響才含糊地道:“萬奶奶和那個人,像有些不妥!”

這裏面意思嫣然就已明白,不由哎呀一聲,接着就道:“也不曉得這件事,對她到底是好是壞。”這拐子定不會只貪戀美色,等到混的熟了,到時讓萬奶奶把東西卷了,往外一走,拐子拿了那些金銀,到了外地,自然不會和萬奶奶做長久夫妻,只怕萬奶奶不是落在妓院就是被賣去做妾。這一輩子就毀了。

可現在事情敗露,萬爺頭上那頂帽子已經實實在在染了綠,哪個做男人的,又忍的下這口氣,她以後的日子,只怕不好過。想着嫣然就嘆氣:“雖說是萬奶奶自己也不檢點,可說來說去,拐子那裏也是下了工夫的,若萬爺平日,只怕也不會這樣。想來啊,還是不公。”

怎麽就轉到這樣話上?容畦瞧着妻子:“什麽不公呢?”

嫣然搖頭:“你瞧啊,我當初在侯府的時候,光世子一個,沒娶少夫人過門時,就已寵了蓮兒,後來少夫人過門,蓮兒得罪被趕出去,過不得幾日,就聽說世子又寵了別人。男子可東一個西一房,可是女子就只能守着一個,這不是不公嗎?”

原來如此,容畦已經笑了:“我不管別人如何,但我只有你一個,一輩子也只有你一個。”是嗎?嫣然擡頭瞧着丈夫,容畦只覺得妻子的眼那麽亮,亮的能進人的心,不由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嫣然,我說的是真的,我對你的心,永遠不會變。”

嫣然低頭,容畦把握住嫣然的手握的更緊一些,過了很久嫣然才擡頭,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哎,那個楚奶奶,我記得見過一面的,人是極和氣的,誰曉得竟是積年的騙子。”楚奶奶進了牢裏,還不等過堂,她雖是闖江湖的,卻是從小受用過來的,自然經不起那牢裏的氣味,早已竹筒倒豆子般把以前的事說出來。于是楚奶奶把自己從六歲時被人拐走,先被打罵些日子,再被用錦繡堆誘惑,從九歲起就充做丫鬟,跟人行騙,等到了十三歲上,就充做閨閣少女,裝仙扮鬼。再後來年紀漸漸大了,也就充不得少女,又該做少婦,到的現在二十三歲,十四年的行騙生涯盡情說出。只求瞧在自己說的利索的份上,免得皮肉吃苦,橫豎這些事,頂多就是流放。

到時在流放路上,拼了身子不要,哄的那些押送的差人歡喜,就能一路平安,等到了地方,自然還是用那自身的寶貝,伴住了人,自也能過。

這件事早已震驚京城,不想竟有這樣兩個人,不管男的女的都生的美貌,口齒伶俐,從南到北,也不曉得騙了多少人。鄭三嬸自然也聽說了,來探望女兒時不免要議論幾句。

嫣然先還以為楚家兩個,瞧着年紀不大,只怕沒騙過幾個,誰知手段這樣老道,不說他們兩個,就連楚奶奶身邊的那個丫鬟,也是從十歲就跟了楚奶奶,主仆兩個,騙過大江南北。真是不能讓人小觑。

此刻聽的自己娘這樣說,嫣然就笑道:“娘,這樣騙子,定十分會讨人的好,不然他們要到哪裏騙去?”鄭三嬸嗯了一聲,往外瞧了眼就道:“聽的萬家的前些日子鬧的十分厲害,這會兒消停了?”

提起這件事,嫣然不由嘆氣,楚奶奶不肯皮肉吃苦,楚大爺自然也是和她一樣,畢竟都是受用過的。于是楚大爺也一樣全都說出,只求皮肉少吃苦。當然萬奶奶和他之間的事,楚大爺也一并說出,還說打算再過個幾日,就把萬奶奶帶走,到時賣掉。

這消息一傳出來,萬奶奶娘家自然也不好上門為女兒張目,反過來求萬爺不要休妻,萬爺和萬奶奶四五年的夫妻,常年被萬奶奶壓着,到了此刻才得直一直腰,才覺揚眉吐氣。好說歹說,周娘子等人也來做和事老,說天下夫妻,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這世上,總有人難免出錯。既為夫妻,就是前世緣分,拆了的話,也是不容前世緣分,只怕這是個劫,過了也就過了,還是好好做夫妻。

好說歹說,死勸活勸,總算勸的萬爺不說休妻的話,但也提出無數要求,要振一振夫綱。萬奶奶只求不要被休,這顏面丢了也就丢了,橫豎再過些年,也沒人記得這事,凡萬爺說的話,也就一一應了。

嫣然嘆氣,鄭三嬸不由皺眉:“別人做了壞事,你嘆什麽氣呢?”嫣然擡頭瞧着自己的娘:“娘,這世間,對女人,總有些苛刻!”

鄭三嬸也嘆氣,拍拍女兒的手:“這事,要怎麽說呢,老祖宗不就說過了,女人的命啊,全靠男人。生在好人家,嫁個好人,再生個好兒子,這一輩子也就安安穩穩過了。若爹不好,丈夫不好,兒子再不好,就算再強,也只有暗地裏哭。”

鄭三嬸的話讓嫣然的心更沉了,鄭三嬸拍拍女兒的手:“嫣然啊,別去想別人的話了,我和你爹活得一日,就要護你一日。”

“娘!”嫣然又叫了一聲,偎依在鄭三嬸身邊,鄭三嬸瞧着女兒的面容,輕聲道:“別說別人家的事了,我和你說正經事,你嫁過來也三個多月了,可有信沒有?”

這話讓嫣然的臉紅了,起身推自己娘一下:“娘,這事,急不得。”

“什麽急不得?我可等着抱外孫呢。嫣然,我和你說,這頭生子啊,最好……”嫣然的臉越發紅了,起身走到一邊,拿出幾樣針線活:“娘,別說這個,這快過年了,我給你和爹還有弟弟,都做了新鞋襪,您拿回去吧。”

女兒害羞也是平常的,才出閣三個月的新媳婦呢,鄭三嬸接過那包針線,瞧了瞧上面的針線就道:“果真你比我做的好,你弟弟啊,成日嚷着,要穿你做的。等這拿回去,也堵了他嘴。”

鄭小弟日日上學堂,鄭三嬸自然不能帶着兒子過來,嫣然嗯了一聲:“等年初二的時候,我和他一起回去。”鄭三嬸瞧着女兒,還想囑咐女兒幾句,要緊的是趕緊生個兒子出來,可也曉得這事,急不得,只有嘆了一聲。

嫣然怎不曉得鄭三嬸為何要嘆氣,只又說些別的閑話,外頭丫鬟已經在說話,接着就道:“奶奶,爺回來了!”簾子掀起,容畦已經走進來,對鄭三嬸行禮:“見過岳母!”

鄭三嬸本就喜歡女婿,現在覺得女婿越來越能幹,更加覺得女婿出色,只在那笑着道:“姑爺辛苦了,快些坐下喝茶。”容畦應是才道:“岳母來的正好,有件事要說呢。”

什麽事?不止鄭三嬸,嫣然也看向容畦,容畦遲疑一下才道:“剛收到叔叔送來的信,說現在揚州那麽有事,要我去揚州!”這在鄭三嬸瞧來,也不算大事,剛要說本是平常,容畦已經又道:“叔叔在信上的意思,是讓我把這邊的帳都交給掌櫃,合家去揚州!”

☆、101 離京

這?鄭三嬸的眉立即皺起,容畦也曉得這件事情,和原先說的不一樣,右手輕輕握成拳,在腿上敲了敲才道:“岳母,小婿曉得,這件事和原先說的不一樣,但叔叔信上的意思,以後還是以揚州那邊為主,要我合家前去,也是要……”

前程,這兩個字在鄭三嬸心上滑過,容老爺信上的意思,容畦這一去,家業就有交給他的意思,這和在京城掌管一兩個鋪子不可同日而語。容家的家財,足有三四十萬,縱然鄭三嬸是侯府大管家的媳婦,也忍不住在心上顫一下,這一去,女兒就是要做富家主母,和在京城,全不一樣了。

只是,女兒能擔起這麽重的擔子嗎?況且,最讓鄭三嬸心裏舍不得的,是女兒從此就要離自己遠去,遠去揚州。那個傳說中繁華不輸給京城,但卻離京城有幾千上萬裏的地方。

鄭三嬸不禁握住女兒的手,容畦也曉得岳父岳母是極其疼愛自己的妻子,那可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如珠似寶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的。當初叔叔也答應過,以京裏為主,此刻卻來這麽一封信,只怕是揚州生變,不然也不會寫這樣一封信。

想着容畦就道:“岳母自然是舍不得嫣然的,可是這件事,卻難兩全,若我先去揚州,把嫣然抛撇在這裏,若是原先那樣幾個月一回也還好,可現在這信裏的意思,只怕我是幾年都不會回來,到時……”

“姑爺你別這樣說,我雖是個婦道人家,可也懂得道理。這女兒出了嫁,再舍不得也是別家的人。嫣然,你說呢!”鄭三嬸打斷容畦的話看向女兒。

嫣然在這短短一會兒,心裏已經閃過無數念頭,聽的自己娘這樣說就道:“娘,您方才也說了,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再舍不得爹娘,也只有忍心抛下爹娘。”

舍不得是必然的,那被爹娘放在手心,如珠似寶的十八年啊。容畦忙道:“岳母放心,等在那邊一安頓好了,您和岳父若想嫣然,我就派人來接你們。揚州那裏也有許多好風景,到時您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鄭三嬸把眼角的淚擦掉:“說什麽呢,你是娶了我女兒,又不是娶了我們一家子,哪有千山萬水跑去和女婿住上幾年的道理?我再舍不得女兒,也曉得這個道理。”

說着鄭三嬸聲音就哽咽起來,把女兒的手推開,用帕子捂住臉。嫣然怎不明白娘的意思,伸手握住娘的手,什麽都沒說,卻像有千言萬語一樣。

既然定下嫣然要随容畦前去,容畦也就陪着鄭三嬸和嫣然回到鄭家,去給鄭三叔禀報這件事。鄭三叔瞧見女兒女婿回來,高興的嘴都合不攏,要廚房趕緊做好菜上來,等聽到容畦說過了年,一出正月就要帶上嫣然回揚州時,鄭三叔偌大一把年紀的人,登時就紅了眼眶。

岳父不好受,容畦也不好受,剛要開口解釋,鄭三叔已經把眼裏的淚擦掉,沙啞着嗓子道:“這是你的前程,我要阻攔也無法阻攔。只是我只有一句,你把我女兒帶走,從此要好好待她,若不然,我做鬼都饒不的你。”

容畦撲通一聲跪下:“岳父,小婿在此發誓,這一生,唯有令愛一人,她生,是我的妻子,她若沒了,這一生,我不會再娶別人了。”這話說的已經極重,鄭三嬸覺得心裏安慰時候還是忍不住問一句:“若我女兒沒福氣,半道沒孩子就沒了,你可……”

“你這人,說什麽喪氣的話,我們女兒有福氣的很,還是大福氣,日後啊,說不得給我生個外孫,考中進士做了官到時我女兒就是朝廷堂堂一诰命,進了侯府大門,不需給主人們磕頭!”鄭三叔立即打斷鄭三嬸的話,鄭三嬸橫他一眼:“我不要女兒多有福氣,我只要我的女兒,能夠好好的過一輩子,就好!”

說着鄭三嬸再次哽咽,容畦應是才道:“若她半道上沒孩子就沒了,過繼弟兄們的孩子也可。滿堂姬妾沒有兒子的人家也多。”容老爺不就姬妾滿堂,只得容玉致一女嗎?

聽了女婿這話,鄭三叔夫婦這才放心,鄭三嬸伸手去拉女婿:“起來吧,我們并不是難為你,只是你要曉得,這是我們做爹娘的心!”

“我曉得!”容畦的聲音還是不大,嫣然看着自己的丈夫,對他微微一笑,這一笑裏全是信任,就算為了這信任,也不能去想別人。容畦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嫣然掙脫一下,沒有掙掉,任由容畦握住自己的手,感到他的手心越來越熱,夫妻攜手就不怕別的任何事。

鄭小弟放學歸來,看見姐姐姐夫,十分高興,等聽的姐姐姐夫要去揚州,未免嚷了幾句,但再聽的等自己大些,可以去揚州尋姐姐姐夫時,又重又歡喜,還點頭道:“先生說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到時我一定能夠知道很多東西!”

他的話倒能破了很多憂愁,一家子都笑起來,等吃過晚飯,容畦在外陪鄭三叔閑坐,鄭三嬸就把嫣然拉進屋裏說話。見鄭三嬸翻箱倒櫃要尋什麽,嫣然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娘,鄭三嬸尋出一包,打開,裏面全是小金锞子。

見嫣然還在奇怪,鄭三嬸已經把那包金锞子塞給女兒:“拿着,你去了揚州,初時總是要用錢的,這邊雖有鋪子田莊,可那點出息,一年也不過四五百兩,在平常人家已經夠了,可在那樣富貴人家,也只怕就夠賞人。雖說我們瞧你千好萬好,可你的出身在有心人眼裏,總歸不過是侯府的丫鬟。難免有人會難為你,拿着銀子買幾個耳目也好!”

這不是金子,是娘對自己的一片拳拳愛心,嫣然覺得眼睛又紅了,吸一下鼻子才勉強讓自己笑開:“娘,我這是去做容家三奶奶,不是去做別的。況且我在侯府那麽多年,那些人想什麽,我見識的還少嗎?”

“不一樣,這各是一戶人家,規矩都不同,況且侯府怎麽說呢,再亂,上面有老夫人鎮着,旁邊有親戚來往着。下人們就算亂可也不能失了規矩不把主人放在眼裏。可容家我也不怕你聽見,不過是暴發戶人家,現在當家的還是個姨娘。雖說這是他們家家事,可這種事,傳出去總歸不好聽。既是姨娘當家,底下的人失了規矩也是常事,踩低攀高,跟紅頂白不把主人放在眼裏也是常事。不說你,就說姑爺,也是根基淺薄,況且容老爺既寫了這麽一封信來,只怕有變故。別說這堂兄弟争産,就算是親兄弟,争的不認親弟兄的都有。你凡事多留個心眼,手裏有銀子使用,就算收買不得人心,也能好過一些。”

嫣然曉得這下推辭不得,眼圈又紅了:“娘,我曉得,我定會過的好好的!”鄭三嬸把女兒摟在懷裏:“其實呢,我也曉得這是白叮囑你,你從小和你阿婆一起長大,這些她定教過你。可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嫣然嗯了一聲,靠在鄭三嬸肩頭沒有說話,鄭三嬸拍着女兒的肩,雖然心裏曉得,女兒定會應付的很好,可是這做母親的心,怎麽舍得呢?

“其實你也不用在我們面前說的怎樣好,容家的事,只怕沒那麽簡單!”見容畦只盯着裏屋的簾子不說話,鄭三叔冒出這麽一句。容畦急忙回神:“岳父說的,很有道理。”

“我出身不好,不過是侯府的家生子,可就是因出身不好,才比人看的更多些。姑爺,你們去了,萬事要小心。”容畦想着那個膽敢去翻容老爺私章的小厮,聽着鄭三叔的叮囑,重重點頭。其實自己也知道,這一去,和原來就不一樣了。

原來不過是得到重視,但還沒有非此不可的容家侄兒,而這一回,只怕叔叔要把家業交一些在自己手裏,可是銀子雖好,也要有保住銀子的手段啊。回去揚州之後,這日子就沒這樣平靜了,原來小夫妻安安穩穩的日子,只有這麽短的幾個月。容畦不由嘆氣。

再怎麽舍不得,等過了年,容畦夫婦也就收拾好了東西,告別了親友,帶上行李下人往揚州出發。送行的人裏有程瑞如,看着昔日自己的結義兄長,容畦只對他拱手一禮,說聲多謝。

“你我之間,竟只有這麽一句話了?”程瑞如看向亭子,送行的女眷被請到亭上,再和嫣然說話。竟連一眼都瞧不見,那個,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程大爺待我如何,我很清楚,從此之後,你我之間,就各自行路,再無幹涉了。”程瑞如的心事,容畦怎不明白,不過自己和他之間,再回不到從前,再回不到那初識時,什麽都能講的從前。

☆、102 揚州

程瑞如看着容畦,滿腔的話都說不出來,容畦垂下眼,接着後退一步,拱手道別,從此珍重。程瑞如看着他的疏遠,也拱手為禮,就在容畦将要轉身時,程瑞如終于問出來:“嫣然,她,你會……”

斷斷續續話不成句,容畦看着程瑞如,努力讓聲音和平常一樣:“她是我的妻子,我會一輩子待她好,不欺瞞她。”不欺瞞她?程瑞如只覺得這句話擊中了心,還待再說幾句,已經看見容畦離開,程瑞如沒有追上去,右手無力地垂下,從此,就再瞧不見了,只一點一念之差,就萬劫不複。

來送別的親友漸漸告辭,亭中只剩下嫣然母女。嫣然瞧着鄭三嬸,鄭三嬸的淚一直沒有幹,這個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兒,這下就要遠去,再見面時,不曉得是多少年了。也許,等不得女兒回來,自己就已,想着鄭三嬸眼裏的淚又落下。

這幾日嫣然雖外表和平常一樣,可是心裏還是有些打鼓,離開家人,去那麽遠的地方,要面對的是夫家的一家子,和在京時候并不一樣。可是嫣然看着淚流不止的母親,還是伸手把她的肩摟一下:“娘,我這一去,并沒什麽,除了你女婿,大小姐不也一樣在揚州嗎?”

鄭三嬸當然曉得曾之賢也在揚州,但主仆之別,即便現在嫣然被放出來,還是和原來不一樣。況且,常去曾之賢那裏,豈不讓人更拿嫣然的出身說事?嫣然看着母親的眼,十分鄭重地道:“娘,我會好好的,您放心,等再過個幾年,就接您和爹爹去揚州住段日子,您瞧可好?”

鄭三嬸把女兒的手握在手裏,接着依依不舍地一根根手指地慢慢放開,為母的切切期盼,全在這一握一放之中。嫣然也覺得眼睛有些濕,但只有努力笑,只有笑着,才能讓自己爹娘,安心地讓自己離去。

鄭三叔和女婿在外等候,見嫣然不出來,鄭三叔忍不住也嘆了一聲,容畦看着鄭三叔:“岳父,她是小婿的妻子,是小婿,一輩子都要在一起的人。”

該放心的,可是做爹的心,怎麽舍得放開,鄭三叔用大拇指把眼角的淚擦掉,拍拍容畦的肩:“我曉得,你們安心去吧,這裏有不少人陪着呢。”

容畦應是,看見嫣然扶着鄭三嬸走出來,鄭三嬸和女兒走到容畦跟前,車夫已經跨上車轅,只等嫣然他們上車,就揚鞭離去。鄭三嬸知道,該再叮囑幾句,但千言萬語都卡在喉中說不出來。只看着容畦夫婦再次給自己行禮,接着嫣然上了車,車夫打了一鞭,容畦騎着騾子在後,官道上很快煙塵滾滾,接着,連那煙塵都瞧不見。

鄭三嬸的眼淚又落下:“我的女兒啊!”鄭三叔看着老伴,輕拍一下她的肩:“哭什麽?這一去,他們就是正經的爺和奶奶,是富家主母,滿家子算算,誰有我女兒有福氣。”

鄭三嬸把那句壓了許久的話說出來:“我不要女兒有福氣,我只要她陪着我就好!”

這句話,也是鄭三叔想說的,但他只咽一下口水,這樣才能掩飾住将出的淚水:“說什麽傻話呢,女兒有了前程,難道還要攔着她不成?再說了,女婿的前程好,說不定我們也很快就可以……”

這是鄭三叔從沒對妻子說過的打算,鄭三嬸不由瞪大眼,接着就道:“就算這樣又如何,我們兒子,還是考不了科舉。”不光是兒子,連孫子都不能考科舉,要等到重孫輩了,那時,也不曉得自己能不能瞧見。

鄭三叔和妻子往旁邊等着的車那裏走去,聽到這話就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若沒有爹娘他們的辛勞,又怎會有我們,這樣一代代下去,等到我們重孫輩,那就不一樣了。”

鄭三嬸聽着丈夫的話,漸漸升起希望,人這輩子,能做到的事不多,但一點點一輩輩積累,到後來,不就完全不一樣了?見妻子露出笑容,鄭三叔往女兒女婿離去的方向看去,願他們到了揚州,萬事順心。

二月底的揚州十分美,河岸上的楊柳夾着開的正盛的桃花,一樹桃花一樹柳,桃紅柳綠之間,還能聽到什麽地方傳來的絲竹聲。嫣然他們的船就在這樣季節駛進揚州。嫣然掀開簾子,側耳細聽,對容畦笑道:“這是哪裏來的絲竹聲?怪道都說揚州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呢。”

坐了一個來月的船,容畦也覺得腿腳不靈便了,起身活動一下才道:“這是河兩岸有些養女兒的人家,特地請人來教養女兒的!”

養女兒這三個字一出來,嫣然就曉得那些是什麽人家,急忙轉口道:“倒是我糊塗了,你去瞧瞧可有誰來接!”容畦走出船艙,揚州碼頭的船,擠擠挨挨,總要再過半日,才能靠岸,這個時候正好瞧瞧誰來接。

容畦走上船頭,舉目往岸上看去,還沒細看,就看見有人和他揮手,還在那叫:“三爺,這呢!”容畦瞧着像是陳管家帶了幾個小厮來,也就對他們打聲招呼,走進船艙讓嫣然準備好。

嫣然今兒一大早就把東西收拾好了,行李也點清楚,就等船一到岸,見丈夫重新走進來囑咐就笑了:“早準備妥當了,你還叮囑什麽?可是近鄉情怯了?”

這不過是句俏皮話,容畦的鄉,是在京城而不是揚州,但容畦卻用手按一下胸口:“是啊,這會兒,心還撲通撲通跳呢。”他這話所為何來嫣然怎不明白,伸手把他的手拉一下:“我們這一路上不是說好了?只要做事無愧于心就是。至于別人,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怕他們做什麽?橫豎那做壞事的不是我們。”

容畦最喜歡看嫣然這樣小臉一板,在那說這些道理的神情,笑着把她的手握緊:“是啊,我不擔心,嫣然,娶了你,真好!”嫣然不由抿唇一笑:“怎的,方才那心撲通撲通亂跳,不是在擔心我的出身會被人拿來說嘴?”

“嘴長在別人身上,愛說什麽說什麽,才不用去理他們,”見丈夫用自己說過的話來說,嫣然不由又是一笑,其實,要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可是,只要夫妻一心,又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嫣然看着自己和丈夫交握的雙手,臉上笑容漸漸變大。容畦感覺到妻子的全心信賴,把她的手握的更緊。船終于靠攏碼頭,陳管家已經走上船來接人,容畦先出了船艙,船上狹小,陳管家也不過拱手一禮,敘了兩句,就讓轎子上船請嫣然上轎。

嫣然坐上轎,放下轎簾,這心還是忍不住開始狂跳,這和在京城時候可不一樣,這會兒要去見的,可是容家的人,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就要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嫣然感到轎夫把轎子擡起往下面走,也能聽到丫鬟跟着自己走,感到快來到街上,才掀起轎簾悄聲對跟在旁邊的丫鬟道:“那些禮,都備好了嗎?”

“備好了,今兒早上奶奶您不是才點過?”丫鬟雖感奇怪,但還是回了這麽一句。嫣然聽出丫鬟話裏的微微詫異,畢竟這樣緊張,不大像自己平日。可是,這和平日是完全不一樣的。嫣然把轎簾放下,開始一遍遍在心裏演練,見了容家的人該怎麽打招呼,怎麽說話。

這演練也沒過了幾遍,就聽到轎子落地聲,接着是一個溫婉的聲音:“三嬸嬸,到家了,還請快些下轎。”接着就有管家娘子掀起轎簾,嫣然就着丫鬟的手走下轎子,看見轎邊站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身後帶了幾個丫鬟,這婦人見嫣然走出轎子,重新開口:“三嬸嬸好,這一路都辛苦了!”

嫣然品評着這婦人,見她穿着打扮和對自己的稱呼,只怕這是容大爺的妻子裘氏,聽說她本是容家一個掌櫃的女兒,因為生的好,家教也好,被容老爺看中,做了容大爺的妻子。

果然那個掀起轎簾的管家娘子已經道:“三奶奶,這是大奶奶!”嫣然對裘氏行禮下去:“大嫂子安!”

裘氏忙扶起嫣然:“自家人,這樣客氣做什麽,快些裏面去,一家子人都等着呢!”容畦也已轉上來,對裘氏行禮,裘氏手裏挽着嫣然,已經對容畦笑道:“果然三叔叔既有福氣,這三嬸嬸,真是難得的美人!”

“美人罷了,生在揚州城,誰還沒見過幾個美人?要緊的是人要好!”想是他們在外邊耽擱已久,有人等不得,已經走出來,站在廳門口笑道。

嫣然見說話的婦人二十一二,一張臉倒平常,只有那雙眼十分精明厲害,此刻她唇邊似笑非笑,一雙眼只在嫣然身上打量。想來她就是容二奶奶周氏,嫣然忙上前一步對周氏行禮:“見過二嫂子!”

☆、103 容家

周氏後退一步,用帕子掩住口笑道:“三叔叔果真眼光不錯,果然這人生的美倒罷了,這察言觀色的工夫,可勝過我們許多了!”容畦對這位厲害的二嫂,歷來都要讓一下鋒芒,聽的這話只淺淺一笑,裘氏已經道:“二嬸嬸說的是,總不能讓老人家久等。”

周氏的唇往上一抿才道:“說起來,這家裏的人出門的也多了,誰也沒像這回一樣,老人家早早就把人聚集在廳上等着呢!”裘氏沒有應她,周氏的眼又往嫣然身上瞧了一眼,這才施施然走進廳裏。

裘氏已經低聲道:“二嬸嬸就是這麽個性子,別理她!”嫣然只答一個是字,初來乍到,當然是多聽多看少語,至于這周氏,是裝出來的掐尖要強,還是正經就是這麽個性子,總要多瞧瞧才是。

此時幾人已經走進廳裏,裘氏一進了廳,也就離開嫣然去和她丈夫站在一起。早有管家娘子在容老爺跟前放下拜墊,容畦和嫣然雙雙上前,給容老爺行禮問安。

雖才四五個月不見,容老爺面上卻有疲憊之色,似乎連皺紋都多了幾條,看見容畦神色才點頭:“好,你們回來了,挺好,一家子,就是要團圓着才好。”

容畦應個是字,又道幾句辛苦,容老爺才對容畦道:“你娶了媳婦也有幾個月了,也該讓你媳婦去見見你那些哥哥嫂嫂!”容畦應是,就帶着嫣然起身,挨個去給哥哥嫂嫂們行禮。

容大爺容二爺都早有準備,各自把禮物送上,容二爺把禮物放下時候還笑着道:“三弟妹,你嫂嫂就這麽個脾氣,以後啊,有什麽話沖撞了你,你也別往心裏放!”

“好嘛,又在別人面前敗壞我的名聲!”周氏笑吟吟說着,卻已伸手往容二爺胳膊上扭了一下。容二爺哈哈一笑,沒說別的。這一番做作,嫣然已經猜出,只怕周氏這直脾氣也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不過,這又有什麽可怕的?

嫣然淺淺一笑,和容畦坐在容二爺他們旁邊,容四爺這才過來拜見哥哥嫂嫂。容四爺今年十七,是幾個侄兒裏面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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