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9)

的,聽說已經定親,只等四月好娶過門。

容老爺見幾個侄兒都坐下,四處一掃才問:“玉致呢?她不曉得今兒她三哥三嫂回來嗎?怎不在廳上?”

“老爺,大小姐說,等三爺三奶奶回來了,再去請她!”一個聲音從容老爺身後傳出,嫣然這才發現,容老爺身後一直站着一個二十七八的女子,她低眉斂眉,又和丫鬟們站在一起,開頭嫣然還錯以為她是仆婦,可此刻細看,才發現她雖衣着樸素,可那衣衫料子,還有那發上的首飾,都和別人不一樣。想來,這就是那位管家的朱姨娘了,這樣低調淡然,還真和嫣然的想象不大一樣。

果真容老爺已經冷哼一聲:“就是你們把她慣壞了,這樣時候,哪有要哥哥嫂嫂等她一個小孩子的。”

“爹,您也曉得我還是小孩子,讓哥哥嫂嫂等我一會兒,想來他們也是會擔待的!”說曹操曹操大,嫣然只覺得眼前紅光一閃,就看見一個少女站在那對容老爺說話,接着這少女已經歪頭看向容畦:“三哥,你說,你會不會擔待我?”

明豔嬌俏,這是嫣然對容玉致的第一印象,從她身上穿的戴的,可以看出這姑娘在這家裏的受寵程度。不過不知為什麽,嫣然總覺得,她眼裏有一抹焦灼感,按說,這種感覺是不該在這樣姑娘身上出現的。接着很快那抹焦灼消失,快的,就像那不過是嫣然的錯覺罷了。

容老爺已經笑了,這笑從心而發:“你啊,要平常倒也罷了,今兒是……”

“爹爹這話說的不對,就因為是家人,女兒才可以來晚一些啊!”容玉致一副撒嬌模樣,容老爺已經搖頭:“罷了,我說不過你,趕緊去見過你哥哥嫂嫂!”

容玉致這才輕吐一下舌,上前給容畦夫婦行禮,行禮時候倒規規矩矩,一點也不像方才一樣。既然人都齊了,也各自見過禮,容老爺也就和大家說了幾句,不外就是都是一家子,要勁往一處使,千萬不要鬧什麽矛盾。

訓過這幾句話,陳管家也就來報下人們已經在那等着見新少奶奶。容老爺讓容畦夫婦出去,等容畦夫婦出去了,周氏才道:“叔叔對我們大家,都還真是一樣對待!”

“都是三媒六聘進的容家人,都是容家的媳婦,若不一樣對待才不對!”容老爺的聲音很淡,容玉致已經嘻嘻一笑:“二嫂子這是生氣了呢!”

周氏的眼珠一轉,還待再說朱姨娘已經道:“老爺,三爺三奶奶這趕了一個來月路,想必很辛苦,他們的院子已經收拾好了,是不是請他們下去歇息?”

“讓他們下去先歇息一會兒,家宴的話,橫豎是在晚上!還有,讓你備的酒席可備好了?雖說他們在京城已經成了親,可回到揚州,還是要請請親友,好讓大家都曉得,我們容家三奶奶是什麽樣。”

容老爺的吩咐讓周氏的眼皮不由一跳,容二爺按一下她的手,周氏會意并沒說話。

“只等老爺定日子,還有要請那幾位要緊客人!”朱姨娘一貫的溫柔平靜,這次也不例外。容老爺哦了聲就道:“就定三月初四,要緊客人的話,就按平常請!”

朱姨娘再次應是,也就走出去請容畦夫婦回去歇息,這邊容老爺也就讓衆人散了。等周氏回到房裏,這才忍不住對丈夫抱怨:“方才你攔着我做什麽?誰不知道她不過是丫鬟出身,到時……”

“女子從夫,她嫁了三弟,就是容家的媳婦,叔叔都這樣說了,你再嚷破她的出身,不免有些不好!”容二爺話雖這樣說,但眼裏還是閃出寒光。

周氏不由哼了一聲,容二爺已經道:“不過這樣的事,我們家裏人可以聽,難道外頭人也肯聽了不成?若是外人不肯和她來往,那叔叔的打算也就白費!”

要做好家主,光靠男人是不行的,妻子也要在內裏襄助。周氏已經明白丈夫的意思,笑着道:“那一日,通判娘子也會被請來,我倒要瞧瞧,她對通判娘子怎麽說。”

周氏的話讓容二爺笑了,他拍一下妻子的肩:“你也別把叔叔的話放在心裏,再怎麽擡舉,也不過是個丫鬟出身,鄭家再是侯府的下人,終究只是家奴,還能改的了什麽?”

周氏會意,但還是道:“若是通判娘子擡舉她呢?”

擡舉?容二爺冷笑一聲,自己妻子太不明白那些高門大戶的女子想的是什麽,以為都和她一樣嗎?通判娘子,準不會擡舉這位容三奶奶的,不然的話,她的臉要往哪擱?下人就是下人,就算三媒六聘嫁過來,也還是下人。

朱姨娘一直把嫣然夫婦送回他們房裏,走進院裏時候,只見嫣然帶來的丫鬟正在指揮人把那些行李箱籠往房裏放。朱姨娘見了那些行李箱籠,眉不由微微一皺,不都說嫣然是丫鬟出身,可瞧這些箱籠,嫁妝也不少。若說都是容老爺置辦的,朱姨娘是一百個不相信,容老爺在銀錢方面,對待幾個侄兒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月例,一樣的丫鬟仆婦,一樣的家具陳設。

雖然這樣想,但朱姨娘還是笑着道:“這院裏的家具擺設,一應都是新的,有些,還要等行李到了,三奶奶瞧着有什麽愛物,一起擺上!”

嫣然道聲有勞,丫鬟已經上前行禮,朱姨娘又道:“按了老爺吩咐的,每位爺的院裏,都是六個丫鬟兩個婆子兩個小厮。三奶奶既帶了這些人來,還請把名冊給我,到下個月好發月例!”

嫣然已經有準備,讓丫鬟把名單送上,朱姨娘接過翻看一下就笑道:“三奶奶帶來的丫鬟,就按原來的老例一應都是一等。剩下兩個丫鬟一個婆子一個小厮,到時我讓人送人來給三奶奶挑挑。三爺三奶奶還請進屋先歇息,等到飯時,我讓人來請三爺三奶奶!”

嫣然也覺有些累,沒有挽留朱姨娘瞧着她帶人離去,這才走進屋裏,丫鬟已經挑起簾子:“奶奶,方才管家們就來說過了,原來這容家的一等丫鬟,一個月二兩銀子呢!”

嫣然摸一下茶壺,見裏面有茶,還是熱的,打算倒杯茶來喝,聽了丫鬟這話,倒差點把茶壺砸掉,果真富商家不一樣,這一個丫鬟一個月都有二兩銀子月例。

丫鬟眼明手快,急忙把茶壺接過,給嫣然倒茶,又道:“奶奶,不過這府裏,和原來不一樣,我怕……”

“怕什麽呢?都是一樣服侍人,不過是不能出院門罷了!”容畦已經往裏外都瞧了一番,朱姨娘做事,自然是讓人挑不出來錯,走回來容畦聽到丫鬟這樣說,順口就道。

☆、104 朱姨娘

丫鬟忙又給容畦倒杯茶:“三爺說的是,不過這人多了,和原來總歸不一樣!”原來是小夫妻帶幾個人過日子,現在是真正的大家庭了。嫣然感覺出丫鬟的恐慌,對丫鬟笑一笑。

容畦看着妻子,伸手握住她的手,人這輩子,心上人陪在身邊,還和自己一條心,還有什麽可怕的?已有人在門外道:“三奶奶,姨奶奶請您來挑幾個人屋裏使!”

嫣然對容畦笑一笑,也就挑起簾子走出去,見外面已經站了兩排人,前面是丫鬟,後面是婆子和小厮。從他們的站姿來看,這朱姨娘管家還很有一手。

嫣然往這些人面上瞧去,這些人見嫣然往他們身上瞧去,也就個個把頭略升了升,希望能被挑中,畢竟在主人身邊服侍,和在別的地方,面子是不一樣的。

果真大家想的都差不多,嫣然不由在心裏一笑,也就順手指了幾個,剩下的人被帶出去。這被挑出來的四個給嫣然磕頭,嫣然問過他們的名字,也就安排下來,新來的兩個小丫鬟專門管灑掃,自己帶來的那四個丫鬟,兩個專門在這屋裏貼身服侍,另外兩個除了做些針線之外,平日就跟着自己出門。

至于那個從京裏帶來的全竈,初來乍到,還不好設小廚房,就管管這院子裏的雜事,另一個婆子,傳話跑腿之類。至于兩個小厮,自然是服侍容畦,安排已定,這院裏所有下人都又給嫣然磕頭,也就照了吩咐,各自去做各自的活。

嫣然只覺得脖子都是硬的,吩咐丫鬟們繼續把這些箱籠行李收拾出來,就走進屋裏,見容畦已經仰躺在床上,不由走過去坐在床邊,卻一句話都沒說。

容畦想引妻子說話,誰知妻子一個字都沒說,翻身看着她,見她呆呆的不知在想什麽,什麽扯一下她的手指:“是不是覺得這家裏人太多,太累?其實呢,也不……”

嫣然斜瞥丈夫一眼才道:“也不是嫌棄這家裏人太多太累,不過是想着,就這麽幾個人,可是各自都有心眼。”

容畦扪心自想,就算自己,若是容老爺說看重自己,把這家業托付給自己,也不會推辭的,更何況現在容老爺還一聲都沒吭?此刻還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時候?

容畦半坐起身,把妻子的肩摟一下:“我曉得的,可是我總覺得有些……”嫣然看着丈夫,伸手扯他耳朵一下:“我明白你的心,可是人長大了,就和原來不一樣,況且就算你說你不争,別人也不相信。”

是啊,他們不會相信,容畦笑容有些苦澀,局面到了現在,只怕是叔父也沒想到吧?可叔父初時的想法也沒錯,培養幾個侄兒,看誰值得托付,就把家業托付給他,好做女兒的臂膀,容老爺低估的,是人心的貪婪。得隴望蜀,得一望十。又有幾個人看着這麽多的家業而不動心?

再者說了,就算自己此刻放手,也不能被容老爺所允許了,既入局中,又哪是那樣輕易地全身而退?這些念頭着實太複雜,容畦想的有些頭疼,如果,永遠只停留在初尋到叔叔的時候該多好?可是容畦曉得,回不去的,于今之計,也只有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

容畦不由伸手拍拍妻子的手:“我現在才明白,岳父岳母的擔心是為什麽。”遠離娘家,身邊只有丈夫可以依靠,男人家總在外頭,若遇到些什麽事,那才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嫣然對丈夫一笑:“你就這樣不相信我?侯府下人裏面,有幾個不明争暗鬥的?”

可那,終究是不一樣的,容畦看着妻子,心裏開始感到抱歉,自己不該在局勢還不明朗時候就讓妻子跟着自己回揚州,而是要再多等兩三年。

嫣然淺淺一笑:“不要這樣看着我,我若不在你身邊,還不曉得他們會怎樣離間我們呢。在你身邊,再苦也不怕。再說,”嫣然莞爾一笑:“我在你身邊,哪是吃苦,我穿金戴銀吃香喝辣有人服侍,不就是點心眼子,誰還沒點心眼子?若只記得別人的心眼子,不記得別的,還怎麽過日子?”

容畦笑了,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真好,嫣然,我們倆一心一意,比什麽都強。”嫣然靠在丈夫肩頭,有了這句話,還怕什麽呢?

丫鬟在外頭道:“三爺三奶奶,朱姨奶奶遣人送些衣衫料子過來,說給三爺三奶奶裁衣衫呢!”嫣然直起身,挑起簾子走到外頭,兩個婆子等在那裏,瞧見嫣然走出來就行禮:“三奶奶安,家裏剛做了夏衣,姨奶奶說,趕着給三爺三奶奶各裁一身,初四的時候還穿出去見客呢!還請奶奶讓小的們給您量身。”

嫣然往那衣料瞧去,都是些上好的料子,照這婆子的說法,只怕是這家裏針線上的人,也就走上前讓她們給自己量身。這兩個婆子一邊量身一邊問嫣然要做什麽樣式的,說這揚州城裏,最近都時興穿月華裙,還說要配些什麽樣的首飾。

嫣然聽了才道:“這揚州城的時興和京城倒不大一樣,嫂嫂們做了什麽樣的衣衫,那我也就做那樣的衣衫就是!”這是最穩妥的法子,兩個婆子也不以為意,嫣然初來,本就要穩妥些,給嫣然量過身,又請容畦出來量身,笑着說容畦這一年不見,長高了些,幸虧沒按去年的尺寸做,做來穿不上,那不是惹人笑話嗎?

這邊針線房的婆子走了,那邊又有人來送擺設,一概都是朱姨娘吩咐的,嫣然看着人把那些擺設都送進來。容家是暴發戶人家,近些年也學着風雅,送來的都是所費不赀的古玩,不過這些古玩很多在嫣然瞧來,不該擺在外頭的,只有一個凍石子山水還覺得不錯,讓人擺在外頭桌上,剩下的一概放進箱子裏。

容畦見妻子這樣擺設,笑着道:“揚州城的商人們,喜好的就是各處去搜羅古玩,也不曉得養活了多少那些造假的販子。”嫣然哦了一聲:“方才送來那幾樣古玩,我瞧着倒還好,只是,誰要它們擺在外頭?”

容畦呵呵一笑:“這些,都是挑過的,朱姨娘的娘家,祖上也是出過幾個讀書人的,比起別人的見識也要高些,只是後來敗落了。這才屈身為妾。”

嫣然哦了一聲,若真是書香門第出身,就算是族內敗落,做繼室都夠了,為何只是做妾?容畦沉吟一下,轉口道:“不過這也是她身邊人說的,誰知道真假?”嫣然細細回想朱姨娘,舉止氣度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可聽容畦話裏,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

不過,既然丈夫不肯講,嫣然也沒打聽,這些事,以後總是能曉得的。

既來到揚州,嫣然也當先去拜見曾之賢,可是容家的事頗多,還要安置行李,嫣然只在到達的第二日,讓丫鬟給曾之賢那邊送去一封短柬,說已到揚州,因十分忙碌,等過上數日再來拜訪。

曾之賢那邊派來送信是是花兒,一年多沒見,花兒已經完全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見了嫣然就要行禮,口稱容三奶奶,嫣然忙扶住她,讓她坐又讓人倒茶。

花兒往旁邊瞧了瞧,嫣然已經會意,讓丫鬟們都退出,花兒這才道:“大小姐說,容三奶奶你和原來已經不一樣,別再想着往事,還有,見到舊日同伴,在人前的時候也要立起來。”

說完花兒遲疑一下才道:“大小姐還道,不過一個稱呼,人啊,最要緊是要在心而非在口!”嫣然疑惑皺眉,接着就笑了:“我曉得了,你回去和大小姐說,我謝謝她!”

“大小姐還說,無需說謝謝,這水漲船高是必然的事!”說完花兒才羨慕地看向嫣然:“嫣然姐姐,果真你說的是對的,你瞧瞧你現在,和別人就是不一樣!”

嫣然伸手點她額頭一下:“這會兒不叫我容三奶奶了?”花兒摸着額頭嘻嘻一笑:“方才不過是傳大小姐的話,所以不能叫您姐姐,這會兒啊,就不一樣了。況且,這是在心不在口的事。”

嫣然不由抿唇一笑:“你也長大了!”這話裏似有無限感慨,花兒嗯了一聲才道:“當初姐姐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得呢?就這樣,姐姐該不該賞我?”

嫣然又點她額頭一下,也就叫進丫鬟,讓丫鬟賞下去。丫鬟雖稍微有點詫異,但還是拿來賞錢。

嫣然賞了替曾之賢送信的人的消息,很快傳到周氏耳裏,周氏不由皺眉,瞧着這是通判娘子要替這位三奶奶撐腰。可是這丫鬟就是丫鬟,背了人撐腰也罷了,等到在人前,我看她還怎麽辦?周氏咬一下唇,就問身邊丫鬟:“朱姨奶奶那邊的酒席備的如何了?”

“都備好了,就等日子到了,請客呢!”丫鬟的回答讓周氏一笑:“這可是我們三奶奶頭一回在人前亮相,一定要辦的漂亮,不能出一點差錯。”

☆、105 準備

周氏笑語宴宴,丫鬟卻能聽出周氏的真實意思,應是後方道:“朱姨奶奶做事,素來都是周到的。至于奶奶那日,定會和三奶奶親親熱熱的。”周氏笑着睨了丫鬟一眼,丫鬟越發恭敬地道:“只是有件事,原本秋紅妹妹,和我很要好,可現在她有些事不說了!”

秋紅是這次撥到嫣然院裏的兩個丫鬟之一,周氏聽了也不在意,只輕聲道:“随她去吧!”丫鬟本以為自己會被責怪,誰知只得了這麽輕輕一句,稍等一會兒,見周氏沒有別的吩咐,也就退下。等丫鬟退出去,周氏面上的笑容這才消失,指望那些牆頭草們對自己忠心,真是做夢,不過是讓丫鬟和別的院裏的下人們多來往,能聽到一句半句就是。至于真正的秘密,這個家裏,真正的秘密只有一個,那就是,容老爺想把家業托付給誰,至于別的,都算不上什麽秘密。

周氏在心裏籌劃半響,坐了這半日覺得腿有些麻,剛要換個坐姿就見丈夫走進來。周氏也不起身迎接就笑着瞧向他:“聽到了沒,初四那日的酒席上,可辦的十分熱鬧,聽說,還請了班子來唱戲呢!”

“這是自然,橫豎都要請人來往,不然的話,哪能……”容二爺話沒說完,周氏的臉已經沉下:“誰和你說這些。”容二爺哈哈一笑:“我曉得了,你是要和我說,那日還有別的戲好瞧。這你放心,等到那日,在外頭,我也會見機行事。”

挑撥幾句,讓容老爺一直記得那位的出身,然後對容畦生厭,暫時只有這樣了。想着容二爺不由嘆氣,好容易使銀子把那小厮給收過來,誰知道竟被陳管家給識破了。只有丢卒保車,說那小厮血口噴人,由容老爺處置了那個小厮。事後雖讓人送了銀子過去買住小厮的家人,可是好容易收的人,也就白白丢了,還讓容老爺對自己産生懷疑,真是想起就恨。

等到自己掌權那日,別說那幾個老貨,就連容畦,都要被掃地出門。容二爺眼裏閃出寒光,接着就道:“上回你不是說,你娘家的表弟,從小沒了爹娘,也肯出來做贅婿嗎?若能成了……”

周氏斜瞟丈夫一眼:“玉致妹妹她,一輩子不嫁才好!”一輩子不成親,就能被握在自己夫妻手裏一輩子,容二爺當然覺得堂妹不成親是最好的,可這世上,哪能養到那麽大?見容二爺在那疑惑,周氏一指頭點在他額頭上:“我還不是為了你,在外頭裝瘋賣傻的,好容易得到玉致的信任。這些,你都要記得,若那日你要為了別的女人背棄我,我一把火把容家給燒了!”

容二爺急忙把妻子的雙手握在手裏:“你我是天生一對,有了你,我哪裏還去想別的女人,你放心,我們不但要白頭到老,還要讓兒子努力讀書,到時得個诰命,何等風光?”

容二爺的長子今年也不過才一歲,但周氏聽的丈夫這番話,也抿唇笑了,接着就伸手去捏丈夫的耳朵:“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和初蘭那丫頭的事,不過因着她是叔叔身邊貼身大丫鬟,你用得着她,我也就算了!”

想起初蘭那千嬌百媚的容貌,承歡時那緋色面孔,容二爺不由有些心癢癢的,眼前也只有先把妻子拿來一用,把妻子摟緊輕聲道:“我曉得,只是怕你……”

“不過是個丫鬟罷了,跟在叔叔身邊也沒名沒分的,能瞧上她,用得着她,也是她的福氣!”周氏聽到丈夫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也覺得耳根熱起來,但還不忘叮囑,接着又道:“只是你也要小心,若是叔叔發現了,到時……”

容二爺的聲音傳來已經有些含糊:“你放心,這件事,我做的十分機密。”說着容二爺的唇已經來到妻子耳邊,聲音很小:“初蘭還巴望着叔叔把她賞了我,給我做個姨娘呢,哪會把這事給說出去?”

周氏不由噗嗤一聲笑出來,之後再聽不到他們的話。丫鬟守在房外,聽着房裏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耳根不由紅起來,奶奶能容得下初蘭,不曉得能不能容得下自己?能給二爺做個姨娘,強如外頭嫁個人,只是二爺一回到房裏,奶奶就管的緊,還不曉得二爺瞧沒瞧出自己心事?

丫鬟輕嘆一聲,聽到周氏在那叫打水來,丫鬟這才回神過來,急忙應了,吩咐小丫鬟趕緊去擡熱水。但願二爺早日能瞧出自己心事,讓自己心願成真。

新做的衣衫擺在那裏,嫣然拿出幾樣首飾,想着該怎麽配。丫鬟已經道:“奶奶容色好,戴紅寶石的這套頭面罷,至于镯子,前兒爺不是送來一個金包玉的,那玉色極好,上面鑲的藍寶石,和奶奶的頭面恰好能映襯呢!”

嫣然等丫鬟說完才笑着瞧她:“在京裏時,你可沒有這樣愛說話。”丫鬟的臉微微一紅就道:“在京裏時,和在這裏可不一樣,況且我過來服侍奶奶時候,二太太已經叮囑了,若有一日回到容家,必要為奶奶長臉。故此雖才回來幾日,我也學着去和那些人說話呢!”

這個丫鬟是嫣然陪嫁,名喚秋蘭,雖是鄭家莊上佃農的女兒,從小也在鄭家莊子上服侍,又兼膽子大心細,這幾個丫鬟裏面,隐隐已經以她為首。嫣然又笑一笑方道:“這話說的,倒讓我不好說了。既然如此,就依你,戴紅寶石的頭面吧。只是你這幾日和人說話,可曉得揚州城裏,都時興些什麽妝容首飾?”

“針線房的吳嫂子說了,給奶奶做的這身衣衫,是揚州城裏最時興的式樣呢。至于發式,這邊和京城裏不一樣,時興的是把鬓邊的頭發梳的薄薄的!”秋蘭的話讓嫣然微微皺眉:“這樣說來,難道還要去尋個梳頭娘子來?”

“奶奶您這不用擔心,陳大叔的媳婦,梳的一手好發式,二奶奶也常喚她去梳頭呢!”秋紅端水進來,聽到嫣然這麽說,順口就道。她在容家的日子,比嫣然要長的多,事自然也清楚。

既然秋紅這樣說,嫣然也就讓人去請陳嬸子,陳嬸子聽到嫣然要自己過來梳頭,急忙帶了家夥過來,她已聽陳管家說,容老爺更有意容畦繼承家業,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要宣布。如果真是這樣,嫣然就是未來容家主母,這樣的好差,自然不能推辭。

陳嬸子過來給嫣然行禮問了安,又建議嫣然梳個什麽頭,接着動手給嫣然梳頭,她的手藝果然不錯,等發式一梳出來,插戴上幾樣首飾,嫣然就覺得自己比方才還要好看幾分。照了鏡子瞧了,嫣然就對陳嬸子道:“果然好手藝。”

陳嬸子這是頭一回給嫣然梳頭,自然要放出十二分的手段,別說嫣然滿意,陳嬸子自己都覺得,這個發式是自己近些日子梳的最好的,聽了嫣然的贊就恭敬地道:“奶奶年紀輕,生的又美,小的這點手段,不過是讓奶奶增上一絲顏色罷了。”

果真是既有手藝也會說話,嫣然命秋蘭拿出賞錢賞了陳嬸子,又和陳嬸子說了幾句閑話,陳嬸子也就告退,嫣然在那舉着鏡子,明日的酒席可一點也不能馬虎。

陳嬸子拿了賞錢,喜滋滋往家裏走,剛走出嫣然的院子不遠就見一個丫鬟站在那裏,見這丫鬟是周氏的貼身丫鬟,陳嬸子急忙走上前打招呼:“怎麽不見你在房裏服侍二奶奶,在這做什麽?”

丫鬟狠狠地剜了陳嬸子一眼才道:“好陳嬸子,好大的面子,這三奶奶一來,你們就一個個哈巴狗似的跟上去,全不記得二奶奶待你們的好。二奶奶早幾日就和你說,今日傍晚些,要你過去給她梳頭,這會兒都什麽時候了?不見你來,二奶奶讓人去尋你,結果竟是你進去給三奶奶梳頭了。本想着梳好了你就會去二奶奶那邊,可這會兒你瞧瞧,你走的這路,是去二奶奶那邊的路嗎?”

丫鬟一頓排揎,陳嬸子也只有聽着,畢竟她是代表周氏排揎自己,等丫鬟說完了陳嬸子才道:“是,是,我不是老糊塗了,忘記了,明兒是正日子,還當是明兒呢!”

“忘記?”丫鬟牙齒裏擠出這兩個字才道:“明兒是正日子,可你梳個頭少說也要半個時辰,難道要二奶奶起五更傳你進來梳頭?”陳嬸子又應了一聲,丫鬟見陳嬸子還算老實,這才鼻子裏哼出一聲:“這會兒也不和你多說了,橫豎耽誤的時候不多,趕緊去伺候二奶奶才是正經!”

陳嬸子連聲應是,跟着丫鬟去到周氏那邊,周氏見陳嬸子來了,已經笑着道:“果然這新人比我們就是好,這才幾日啊,連陳嬸子你都不理我了,更何況別人呢?”

☆、106 重逢

陳嬸子急忙跪下:“二奶奶這話小的着實不敢接,小的全家都是靠這過日子,不過是往三奶奶那邊多耽誤了會兒,這才遲了,可并不敢怠慢二奶奶!”

“吆,陳嬸子,你起來,你也曉得,我說話直,連我身邊人都是這樣,若話裏不中聽,還望你多擔待些!”周氏見陳嬸子跪下,故意裝作個吃驚,把陳嬸子拉起來。

陳嬸子被拉起來也只有恭敬點頭:“是,二奶奶就吃虧在脾氣直上面,這全家都曉得!”周氏用帕子掩住口嬌笑:“我也常怪自己呢,若是能像大嫂子一樣不愛說話,頂多就是不得叔叔喜歡罷了。可偏偏這張嘴,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倒是得罪了無數的人!”

周氏好一番做作,陳嬸子也只有連聲應是,等周氏說完,陳嬸子這才上前為她梳頭,總梳了大半個時辰,周氏的發式才梳好,那時早已掌上燈,數根大蠟燭,照的屋裏白天一樣。

周氏拿過鏡照照,點頭表示滿意。陳嬸子的心這才放下,拿了賞錢告退,等走出周氏院子,陳嬸子這才輕嘆一聲,老爺什麽時候才把這家業誰人承繼給點下來,不然真是讓下人難做。

等陳嬸子走了,丫鬟才輕聲道:“奶奶,陳嬸子是陳大叔的妻子,就算在老爺面前,也有幾分顏面,您那樣,可會……”周氏只覺得這發式十二萬分好看,在那鏡中照了又照才道:“怕什麽,就是要這樣,要曉得,我可是有名的直性子愛說話,就算話得罪了人,也不過是無心的!”

若真是那樣周全人,事不關己不開口的,有些話才不好說呢。周氏把鏡子放下,嘆一聲:“每回第二天有酒席,就不能好好睡了!”怕頭發弄亂,總要睡的小心一些,丫鬟急忙上前來服侍周氏歇息,又用塊手巾把周氏的發給罩住,免得在枕上輾轉時候把頭發弄亂,這才問:“可二爺還沒回來呢!”

“今晚他也不用進房了,你讓他去書房睡!”周氏的話讓丫鬟心裏生起希望,接着周氏就緩緩地道:“你是曉得我脾氣的!”這一句讓丫鬟的希望登時消失,急忙低頭應是,周氏也就打個哈欠,翻身睡去,明兒的事,才是要緊事。

嫣然一大早起來,秋蘭按了昨日陳嬸子的吩咐,用抿子把嫣然鬓邊微亂的發往上抿去,又重新插上一支玉簪,這才笑着道:“果真陳嬸子說,這個發,睡了一夜起來,鬓邊微亂抿上去後比昨日新梳出來還好看,我還以為她亂說呢,今日一瞧,才曉得姜還是老的辣。”

嫣然拿着螺子黛往眉上輕輕畫去,聽到秋蘭這話就笑道:“你若願意,就去和陳嬸子學了這手藝,有個手藝傍身,日後也好過日子!”

秋蘭聽的這話,先是十分驚喜,接着就道:“可我平日還要服侍奶奶呢!”嫣然又是一笑:“這啊,主要是瞧悟性,等陳嬸子以後再進來給我梳頭,你多在旁邊瞧瞧,空了時再去請教她,你學的這梳頭手藝,不是能更好服侍我?”

秋蘭越發歡喜,給嫣然行禮下去:“既然奶奶這樣說,那我就聽了!”嫣然瞧着她面上的歡喜,不知怎的觸動往事,只淡淡一笑。

朱姨娘雖安排了這酒席,又讓人下貼請客人,可等酒席正日子的時候,她依舊不能出來,只能在裏頭瞧着可有什麽疏漏的。招呼客人的是裘氏妯娌三人和容玉致。

據嫣然這幾日瞧下來,裘氏話不多,凡事都是溫婉第一,瞧着面團似的,常常被周氏排揎,可周氏呢,只怕也不像她說的那樣,是個心直口快肚裏藏不住事的人,不然的話,從她嘴裏就從聽不到一句要緊事。

嫣然覺着容玉致私下和誰都是淡淡的,好像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這越發讓嫣然相信,容玉致只怕有些心事,不過嫣然和容玉致,也就比陌生人稍好一些,自然不會開口相問。

此時酒席之上,衆人各自分坐,周氏在和一位餘大奶奶說話,不時傳出笑聲,裘氏和旁邊的人都沒什麽話說,不過偶爾請人夾菜倒酒。容玉致是閨中女子,自然是和少女們在屏風後的單獨一席上。

今日的酒席主要為了嫣然而設,因此嫣然就坐了主席,旁邊左手的位置空着,右邊是這揚州城裏,和鹽運衙門都說得上話的宋家少奶奶,她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聽說爹還是個翰林,知書達理,和嫣然你問我答,聽嫣然說一些京城裏的事。偶爾這位宋奶奶輕輕一笑,說這些還沒聽過。

今日的酒席,帖子也送到過知府衙門和鹽運衙門,不過這兩處都說沒空前來,只讓人送了份禮。這對容家來說,已經是莫大的臉面了。至于左邊這個位置,自然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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