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4)
但在朱姨娘瞧來,這要等到最後才能揭穿。不過,在這之前,先要防着周氏。朱姨娘瞥周氏一眼,再沒說話。
初蘭是丫鬟,又是這樣死的,屍身早被搬出嫣然住的院子,周朱二人都不過是去安慰嫣然罷了。果然一進嫣然屋裏,就見裘氏坐在那裏,握着嫣然的手在安慰。
見周氏和朱姨娘進來,嫣然忙要站起身,周氏已經快步上前,細細瞧了嫣然的臉色才嘆道:“幸好你沒事,不然的話,若受了驚吓,動了胎氣,那時才叫麻煩。”
“那樣,初蘭真是一百條命都不夠賠的。”朱姨娘加上一句,不過她是妾室,雖掌着家,也沒有和她們說說笑笑的理。不過說了那麽一句,見嫣然還好,也就告辭。
“虧的三嬸嬸想的周到,讓丫鬟婆子們都不許說出去。不然這會兒,只怕會鬧的滿城風雨呢。”周氏等朱姨娘走後,就笑吟吟地贊嫣然,嫣然的唇色有些蒼白,勉強勾唇一笑:“也不是想的周到,不過是覺着,這件事,總要曉得的人越少越好。”
“這初蘭也真是的,她想尋死,為何要死在我們家,真是晦氣。”裘氏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嫣然又是一笑,瞧了眼周氏,周氏只當瞧不見,依舊和嫣然說着關心的話。
三人正在說話,有婆子在門口張望了一眼,周氏曉得只怕是初蘭的爹娘來了,咳嗽一聲道:“三嬸嬸的房裏,想來是因你有孕,因此這些人都不怕了。”
“有什麽事就進來說吧。”嫣然往外喊了一聲,那婆子已經走進來,瞧一眼嫣然才道:“三奶奶,外頭來了一夥人,領頭的說是初蘭的爹娘,口口聲聲我們家逼死了初蘭,要您出去,給初蘭償命。”
“放肆,這樣的話,哪是你能說出的?”周氏已經一拍桌子,那婆子急忙吓的跪下。
周氏還餘怒未消地道:“這天下,就算是主人故殺侍婢,也沒有償命的理,更何況她是自尋死,和我們何幹?”裘氏不由咳嗽一聲,嫣然在那瞧着周氏往下演,來的這樣快,若沒有人在背後指使,真是,誰都不信啊。
想着嫣然就按住肚子,手已經伸向裘氏,裘氏以為嫣然被氣的動了胎氣,急忙喊人進來,又在那罵婆子:“這樣的話,就算他們說的,你也聽不得,更沒有回到你三奶奶跟前的道理。
看見嫣然捂住肚子,周氏心裏十分得意,最好能把你氣的孩子掉了,但還是裝作附和裘氏道:“說的是呢,那樣一條賤命,不過是個丫鬟,也敢來和我們三奶奶要強,要她償命?”說着周氏就啐那婆子一口:“你出去和那家子人說,就說我們三奶奶,身嬌肉貴,哪是這樣丫鬟能比的。”
☆、120 尋畔
周氏的話聽起來是帶着關心的,可說到丫鬟時候,那兩個字咬的特別重。嫣然肚內好笑,卻也順着她的話對裘氏道:“只是稍微有些肚子疼,躺會兒就好。”秋蘭已經帶了人進來,聽到這話,急忙扶嫣然到床上躺下。
裘氏又安慰嫣然幾句,讓嫣然別擔心,這事,并不算是什麽大事。周氏在旁冷眼瞧着,開口道:“就是呢,三嬸嬸,你擔的什麽心,這樣使銀子錢買回來的玩意,她老子娘來鬧,也不過是為的些燒埋銀子,難不成誰還和他正經打官司去?”裘氏本瞧着嫣然,見嫣然臉色有些不好,裘氏忙對周氏道:“三嬸嬸,曉得你好心,可有些話,還是少說一些。”
周氏急忙掩口:“怪我,一心只為三嬸嬸打算,倒忘了三嬸嬸的……”出身兩個字周氏裝作把它咽下去,看着嫣然面上笑容沒變:“三嬸嬸,你放心,我們啊,是曉得是非黑白的。”
裘氏見嫣然閉上眼睛,吩咐秋蘭她們照顧好嫣然,拉着周氏就走出來。等到了外面,周氏才冷笑道:“大嫂可真會做人,對三嬸嬸這般體貼,難道不曉得……”
“我不曉得又有什麽關系?我只曉得,現在三嬸嬸和我們是妯娌,妯娌就該親親熱熱和和氣氣的。而不是……”這次是周氏打斷裘氏的話:“大嫂,你也曉得我從來都是直性子的,有什麽說什麽,哪是那樣心裏有彎彎道的,因着性子直,還不曉得受了你二弟多少抱怨呢。這會兒要我改,說句實在話,改不了。”
裘氏看着周氏,眉皺的很緊。周氏見狀就伸手挽住裘氏的胳膊,和她一起往外面去:“大嫂,我們認識那麽多年了,難道你還覺得,我會對你不好?上回求的那道符,那庵主還說,要你再去一趟,保準到了年底,許你一個大胖小子。”
這捏住了裘氏的心,可裘氏再一想到周氏和容二爺夫妻的性子,這眼前的甜頭,着實有些不想去拿。周氏又是勾唇一笑:“大嫂難道不曉得,這世上,哪有真正左右逢源的?”
聽了這話,裘氏把周氏的胳膊扔下,直沖沖往前走,見裘氏變臉,周氏的神色也變了,追上去道:“大嫂以為,沒有了你們,我就不能?”
“這些事,都是叔叔做決定,我們夫妻不過聽從罷了。你大哥膽小懦弱,我又是個女人。二嬸嬸,我們夫妻,不過是想帶着孩子,平平安安過一輩子罷了。”裘氏的話讓周氏皺眉,接着周氏就道:“平平安安啊,大嫂,你難道不曉得,打虎還要親兄弟?我們雖不是親兄弟,可都是因着沒爹沒娘才到叔叔身邊,算起情分,和親兄弟也差不多。難道大嫂以為,我們夫妻會害你們嗎?”
“這害不害的,我也不曉得,但我只曉得,聽叔叔的話是沒錯的,至于以後,瞧各人的福分吧。”裘氏的話讓周氏的臉色有些冷然,剛要再說就瞧見容玉致帶着人走過來。周氏對容玉致露出笑:“小姑這是要往三嬸嬸房裏去?”
“聽說三嫂被氣的動了胎氣,我過去瞧瞧。”容玉致淡淡回答,見裘氏面上似有淚痕,不覺奇怪,這三房逼死了人,為何大嫂會在這裏有淚痕,更何況方才周氏還一臉怒容?一想到這些,容玉致越發頭疼,這全是自己父親沒帶好頭,致這家裏十分混亂之故。若父親是個懂禮儀規矩的,讓這後院清清靜靜的,自己也不會……。
想着容玉致就恨自己的爹為何非要招贅,把自己嫁出去多好,尋一戶清清靜靜的人家,去過那清清靜靜的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家裏出了這些事,還要在外頭為他們遮掩。想到現在又出逼死侍婢的事,等後日去赴酒席,只怕同伴們話裏難免會帶上幾分諷刺。雖說商戶人家比不上那些書香門第,可也沒有這樣逼死人,讓對方爹娘打上門來要讨個公道的事。
“小姑可要我們陪你去?”裘氏轉頭用帕子把臉上的淚痕給擦掉才轉頭對容玉致笑着道。
“不必了,我一個人去就好。”容玉致答了一句,就帶着人往前面去。小姑這些年待自己,也是越來越疏遠了。裘氏不由一嘆,回頭瞧見周氏,也不理她就徑自往前走。
周氏并沒跟上去,而是往外面去,也要去瞧瞧熱鬧,免得自己一番辛苦白費。
容家門前,也不曉得圍了幾千幾萬的人。要說這各家後院,總難免有幾個人因各種各樣原因死掉,但這樣打上門來的,還真是少見。那些瞧熱鬧的,生怕晚來了就瞧不到,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着容家到底要拿多少銀子出來?
還有人已經在那胡猜,三百?不,五百?更有那懂行的道:“前年下河口程家,有個丫鬟無緣無故跳井死了,爹娘上門來鬧,你們可曉得,程家最後出了多少買淚錢?”
“多少?”已有人相問,這人把手掌攤開:“足足八百兩。”八百兩?這樣天高海闊的一筆銀子,立即讓人咽了吐沫,看向還在那哭鬧的初蘭爹娘,就跟看見一擔銀子似的:“要真有八百兩,我也情願。”
“這還只是表面拿出來的,我聽說後來程家有請道士做道場,還去那各寺廟燒香,還讓人來淘井。前後折騰了總有個把月,那些銀子也去了有兩三千兩。”說話的人得意洋洋,活像那麽些銀子都是自己親眼所見,或者那麽些銀子都放在自己口袋裏一樣。
這麽算來,圍觀的人中有人掰指頭算起來,光一個丫鬟無緣無故跳了井,就去了這麽些銀子,若在一般人家,早已破家了。
“可我瞧程家,還是那樣赫赫揚揚的,前兒還聽說,他們家又種了一個鹽窩子。”有人似乎不相信為了個丫鬟就能拿出這麽些銀子。畢竟四五千兩銀子,已經足夠一家子舒舒服服過一輩子,光好田就能買上三四百畝,那可是永遠不動的基業。
“你當程家是那種只開了個把小鋪子就以為自己很富的小商家?我聽說程老爺房裏有個妾,前後使費,總花了有五六千兩買回來。”
五六千兩銀子?這別說打了個小銀人,換成金子打個小金人都夠了。衆人看向初蘭爹娘的眼,立即閃出火熱的光,恨不得幫忙出謀劃策,好從中分一杯羹,別說能得個百來兩,就算是能得個十來兩,也夠全家嚼裹個年把。
初蘭的娘跪在容家大門口前哭個不停,一口一個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啊,早知道你死那麽慘,我就不會把你送進這樣人家,寧願一家子在這吃糠咽菜。
雖然嘴裏哭的很傷心,但初蘭的娘還是豎着耳朵聽人議論,等聽到程家上回是出了八百兩時,初蘭的娘登時就要尖叫起來。八百兩,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數目。要曉得,初蘭的爹娘收到消息趕來時候,那個傳話的人說,容家只怕會出個百來兩銀子。
百來兩,那就是能買上十來畝田地,再加上佃來的地,到時也能結結實實蓋上一座房屋,給兒子娶上媳婦。這麽大的一筆錢,只怕容家舍不得拿出來,可誰知還有八百兩這個數目,那就是能買上百來畝田地,到時可不是蓋上一座草房,而是能蓋上大磚房,給兒子娶媳婦時候也能好好挑挑。
銀子,那麽多的銀子,初蘭的娘眼裏閃着光,就像瞧見了那些銀子蹦着跳着地進自己懷裏。這麽多的銀子,真是做夢都會笑醒。這麽多的銀子,也可以不用等到過年就有肉吃,平日裏也能吃上一碗米飯。
初蘭的爹在那罵着容家,罵的正興時候,耳邊沒聽到初蘭娘的哭聲,低頭見自己婆娘眼睛發直,似乎在想什麽。這個成事不足的玩意,初蘭爹惱了,狠狠地踢初蘭娘一腳。
初蘭娘身上吃疼,哭聲更大一些,不外就是我的兒。初蘭爹的胡子都在那翹着,口沫橫飛地在那罵容家為人不仁,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逼死了,不管怎樣,今兒要給自己一個說法,不然的話,就算是把這骨頭賣了敲鼓,也要打這個人命官司。
初蘭爹在那罵,初蘭娘在那哭,還有初蘭的弟弟,今年也才剛到十歲,鄉下孩子也沒讀過什麽書,更沒見過什麽世面,只是聽娘說,來這裏跟着哭,就能得銀子回家給自己娶媳婦。因此跪的十分挺直,不時也哀哀哭上兩聲,但那眼卻一直轉來轉去,想尋什麽好玩的。
初蘭一家子在容家門前,又哭又罵,那門卻一直沒打開,初蘭娘不由心裏打鼓,萬一這容家不怕事,壓根不把自己全家放在眼裏,甚至說初蘭是自己尋死,要和自家要身價銀子,可怎麽辦?
初蘭娘忍不住悄悄地去瞧自己男人,盼着他說一個字。初蘭爹卻早已得到叮囑,一定要哭鬧,不管哭鬧多少天都要等到容家大門打開,不然不但得不到銀子,連原本許給自家的那十兩銀子都飛了。因此根本不看自己婆娘,還是在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