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
“二爺,已經交代妥當了,那家子,總罵了有兩三個時辰了。”容二爺曉得信後,心裏喜悅,找來人如此這般說了一遍,這才溜出門,先去喝了茶,又在外頭吃了個午飯,這才施施然回家。剛進家門就得了這個消息,越發歡喜,把手裏的扇子一扇:“辦的好,這件事成了,我賞你一個好媳婦。”
“謝二爺了,二爺房裏的姐姐們,就沒有一個不好。”小厮行禮退下,容二爺歡歡喜喜往裏面走,快到容老爺房裏時候,這才換上凝重神色,剛要踏進去,斜刺裏突然走出一個丫鬟,瞧見容二爺沒有回避反而往前走:“二爺,奴有句話要和您說。”
這個丫鬟,瞧着眼生的很,容二爺冷哼一聲:“你是哪房的丫鬟,規矩都不曉得了嗎?”這丫鬟被呵斥,并不退後反而道:“二爺,奴和初蘭姐姐一向交好,昨兒她臨上路前,特地求了陸嫂子,讓奴去和她說了兩句話。初蘭姐姐的心事,奴也全曉得。二爺,初蘭姐姐只說,和二爺這……”
容二爺在聽到初蘭名字時候臉色就變了,等丫鬟說到這裏時,容二爺出言喝止,接着就道:“初蘭這昏了頭的話,你也相信?要說三弟和她有情還差不多,哪有我什麽事?你若再在這胡言亂語,叫管家來,把你攆出去。”說着容二爺作勢就要喊人,這丫鬟急忙跪下:“二爺,初蘭姐姐的确是這樣說的,還說,”
“夠了!”容二爺臉已經漲紅,對這丫鬟道:“你當你不是我房裏的丫鬟就可以胡言亂語嗎?來……”
丫鬟見容二爺百般推脫,再想到初蘭此刻處境,不由嘆一聲氣,初蘭心心念念,甚至願意自己尋死,為容二爺除掉三爺出力,可是二爺呢,就是這樣待她?還不如件穿的熟軟,不舍得扔了的舊衣服,不過是敝履罷了。
見丫鬟面色,容二爺以為她已經不相信初蘭的話,這才聲音放軟了些:“罷了,想來你也不過是姐妹情深,起來吧,以後這樣的話,哪是能随便胡說的?爺兒們的名聲,也不是能随便壞的,這是頭一遭,我饒了你,再有下次,哪有這麽輕易?”
丫鬟行禮謝過容二爺,見容二爺進了院子,這才起身離去。丫鬟一徑往後面走,來到停放着初蘭的地方,初蘭躺在門板上,旁邊還守着兩個人在那說話。
見這丫鬟進來,陸婆子已經對初蘭道:“你躺了這麽半日,你倒舒服了,這會兒你心上人……”初蘭睜開眼睛,瞧向丫鬟,見丫鬟身後空無一人,心裏還存了別的念頭,對那丫鬟道:“二爺他是不是怕,想悄悄過來。”
“怕呢,他當然是怕的,可是呢,他也不想過來,也不承認和你之間有私情。”丫鬟的話打破了初蘭的最後一點幻想,但她還不死心:“你有沒有把我留給你的表記拿出來?”
“都沒說到話呢,怎麽拿出?”丫鬟坐下,伸手就去抓那供着的果子吃:“怎的,都這會兒了,你還舍不得?”我?初蘭低頭,所有的恩愛甜蜜都全湧上來,他是溫柔的,舍不得讓自己受一點罪的,他也是,那樣的……。
陸婆子年紀大些,已經瞧出初蘭的心,嘆口氣道:“這會兒你爹娘還在外頭哭鬧着要給你讨個公道呢。你說,這件事今早才發生,他們都沒有半個時辰就來到容家門前,誰告訴他們的?從你家趕到這邊,來回都不止半個時辰吧?”
陸婆子的話讓初蘭那顆本以冰冷的心更加冰冷,原來,從頭到尾,他對自己,只有利用,所有的恩愛,所有的情話,都是裝出來的。甚至,他還要讓自己去死,好為他掃平道路。
什麽義仆,什麽立牌位,什麽把自己爹娘當做親爹娘奉養,騙子、騙子。想着初蘭眼裏的淚如泉湧,轉身就想去撞牆,這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還是死了算了。哀,莫大于心死。
陸婆子本以為這麽說了兩句,初蘭就會醒悟,誰知初蘭反要尋死,還是那個丫鬟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扯住初蘭。初蘭的衣衫都快被扯掉,依舊在那哭道:“放開我,讓我去死,這樣活着又有什麽意思?”
陸婆子和另一個婆子,見初蘭被扯住,也急忙上前扶掖着她,陸婆子聽到初蘭這話就忙勸:“這話不能說,你年輕貌美,還不到二十,這朵花才剛開呢,哪為這麽一件事就要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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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也道:“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你真要尋死,不就辜負了三奶奶的一片心?三奶奶可是答應了你,你房裏的東西由你拿去,還額外送上一百兩銀子給你做嫁妝。只怕到時老爺也有饋賜,加在一起,也有上千銀子,這樣一筆嫁妝,這輩子也能快活過了一世,又何必呢?”
“三奶奶也不過是為她自己,她要和二爺争權奪利,把我扯上做什麽?”初蘭哭個不住,陸婆子不由咂嘴:“這話說的,就跟那豬八戒似的,什麽叫把你扯上?明明是你聽了二爺的話,要誣陷三爺,結果三爺沒上套,還被老爺把你給了三爺,這到底是誰扯上了誰?”
這話讓初蘭背後的哭訴全都咽下,她看着陸婆子目瞪口呆。嫣然已經走到房外頭,聽到初蘭的哭鬧嫣然不由皺眉,秋蘭見嫣然停下腳步皺眉,忍不住問道:“奶奶,您這是?”
嫣然搖頭,扶着秋蘭的手走進屋裏,初蘭還待哭鬧,見嫣然走進來,想着陸婆子方才說的話,不由愣在那裏,什麽都沒說。
“放開她。讓她出去和她爹娘團聚。”嫣然的話讓陸婆子一愣,接着就小聲問道:“奶奶,您不是?”
“這樣聰明面龐笨腦殼的人,說出的話會有幾個人相信?”嫣然的聲音還是那麽冷,初蘭哽咽一下方道:“奶奶,曉得你把我們這些丫鬟都不當人看,可我……”
“你錯了,不是我不把你當人看,而是你不把自己當人看。”嫣然看着初蘭緩緩搖頭,這句話是初蘭沒想到的,她看着嫣然,嫣然本還想再說,接着搖頭:“罷了,和你說也說不清楚。去吧,出去和你爹娘在一塊。”
陸婆子她們不曉得嫣然為何會改了初衷,但還是應是,接着把初蘭的東西拿出來,這幾個包袱還是當初朱姨娘收拾出來的,一直沒有打開。
初蘭抱了這些包袱,看着嫣然道:“奶奶您真的放我走,可我做了那樣的事。”別的不說,背主就是頭一條死罪了。
“拿了你這條命,又有什麽意思?初蘭,你要記得,你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麽要緊,老爺把你給了三爺,三爺可以不看你一眼。二爺勾搭你,不過是因你可利用,當你無法利用時,他就可以翻臉不認人。至于老爺身邊,更不缺少如花似玉的女子。”
“我,我本以為……”初蘭喃喃地道。
嫣然看着她:“本以為什麽?你當是貂蟬?能一人挑起幾個人的妒恨怒火?可就算是貂蟬,也不過是被人利用罷了,身似浮萍,随處飄零,看似是為了她,不過是争天下。那種紅顏誤國的,不過是那些文人不敢惹怒君父,才把過錯全推到女人身上。你走吧,帶上你的東西回你父母那裏去,以後和容家再不相幹。”
初蘭看着嫣然久久不語,嫣然說完那幾句也就轉身離去,腳步很穩,這腳步像踏在初蘭心上,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叔叔,這件事,衙門那邊,要不要再說一聲?”容二爺對容老爺恭恭敬敬地道。容老爺摸下胡子:“你三弟已經去了,哎,這種事,本就是點小事,你急什麽?”
“侄兒不急,侄兒只是覺得,這點事雖是小事,可逼死侍婢這種事,本就不好聽。說起來,三弟妹的脾氣未免有些急了,就算不要初蘭,可也不能這樣把人關鎖起來,讓初蘭惱怒自殺。”容二爺一點也不忘要給嫣然上眼藥。
容老爺聽了這句,雖曉得容二爺意思如何,可還是忍不住皺眉,女人家嫉妒也是常事,可因嫉妒就做出這種事來,難以堪當大任。
容二爺見容老爺皺眉,心裏不由暗喜,一個不能擔當主母的人,她的丈夫,又如何能當家主?
“我……”容老爺剛說了一個字,管家就進來道:“老爺,三奶奶領着初蘭來了,說初蘭要來辭一下老爺。”什麽?容二爺差點摔了杯子,容老爺更是失去鎮定:“這,不是說初蘭已經上吊了,她爹娘都在那哭鬧了,怎的這會兒,人又來了?”
“小的也不曉得,不過出來的,的确是初蘭姑娘。”初蘭在容老爺身邊十多年,這家裏誰不認識她,就算假冒也冒不了。容二爺的額頭不由冒出汗珠,這件事,原來是個套。容二爺急忙道:“雖說都是一家子,可我終究是個男人,伯子和小嬸,總不好見的,叔叔,侄兒還是先回避。”
容老爺嗯了聲,管家已經道:“還有件蹊跷事,就是初蘭說,她也要辭別二爺。”
☆、122 揭破
容二爺額頭上的汗,這會兒是真的順着鬓角就往下流。容二爺這樣,容老爺怎不明白,他讓管家出去,就對容二爺道:“老二,說吧,初蘭和你,到底怎麽回事?”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容二爺心中已經不曉得轉了多少個念頭,跪下道:“叔叔,和初蘭有私情的人是侄兒。”
“然後呢?”容老爺雖感驚訝,但這還能受得住,繼續問道。
“然後,侄兒見叔叔偏心三弟,就想着讓初蘭誣陷三弟,好讓三弟失了叔叔的心。”既然都說了,總好過被別人告狀。容二爺索性全都說出。
啪地一聲,容老爺一巴掌打在容二爺臉上,容二爺也不敢伸手去捂臉,依舊道:“叔叔生氣,侄兒是明白的。可是叔叔,侄兒和大哥前後腳來到叔叔身邊,這十多年來,侄兒從一個小孩子長成大人,叔叔的教導之功必不可少,可是侄兒自己,也付出許多努力。叔叔,侄兒曉得,侄兒不該嫉妒三弟,可侄兒對叔叔,還是難免有怨恨。”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個道理,容老爺是曉得的,可做生意,若分薄了産業,以後的生意還怎麽做?容老爺看着容二爺的聲音冷然:“所以你就誣陷老三?老二,不用我提醒你,若不是我,你別說這會兒娶妻生子,娶的還是那大富之家的女兒,只怕連活都活不到今日。”
“叔叔對侄兒的大恩大德,侄兒了然于心,可是叔叔,你既倚重三弟,當年為何又對侄兒說,大哥膽小懦弱,不堪大任,以後這個家,還是要看我。侄兒從來都是靠叔叔這句話才一直這麽努力。三弟到您身邊,不到五年。”
容二爺已經跪趴于地,大哭起來。容老爺看着他:“原來,你還是在怪我,既然這樣,不如早早把你們都分出去吧。”
“叔叔,這會兒把我們分出去,侄兒自然不敢有怨言,可是叔叔,先不說三弟能否掌的住這個家,就說眼前,妹妹還沒招贅女婿,到時三弟若有別的念頭,豈不辜負叔叔一番美意?”容二爺的話讓容老爺沉默了,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等娶妻生子之後,都生了別的心腸,更何況容畦這個十五歲才來到自己身邊的人?
“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把所有的事都說出。”初蘭恭敬地立在那裏,面上神色悲喜難分。嫣然瞧着不遠處,并沒把初蘭的話放在心上。自己能将計就計,難道容二爺就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想着嫣然不由嘆一口氣,偏偏這些事,到現在都還不能結束,瞧着是一家子,可這你死我活的局面,到底是怎麽形成的?
初蘭會錯了意,以為嫣然是為了自己,正要再表一下忠心,就見管家從裏面走出,初蘭還沒開口說話,管家就對嫣然道:“三奶奶,您帶着初蘭姑娘回去吧。老爺說,事情都曉得了,三奶奶的心也曉得了,可總是一家子,有些事,不好說。”
初蘭面上有掩蓋不住的失望,既知道容二爺對自己不過是利用,那愛已經轉為恨,真恨不得狠狠咬他幾口,看着他落魄才是。可是現在,這樣輕輕一句話,已經把初蘭的全部想法給打破了。
“初蘭姑娘,老爺說,你總是服侍他一場,讓去賬房支一百兩銀子給你,當做你的嫁妝。至于你爹娘那邊,當初怎麽答應的,也有人會去安置。以後,等初蘭姑娘嫁了,就好好過日子吧。”
管家說着容老爺的吩咐,初蘭眼裏又有了淚,從此就真是見一面而不得。初蘭往容老爺屋子方向跪下,恭敬地磕了三個頭,接着才站起身,對管家道:“老爺待我的心,我明白了,以後也沒什麽好補報的。只望老爺的生意做的更好,遠離小人,一輩子都平平安安。”
管家應是後,初蘭又看一眼,也就轉身離去。當離去時,眼裏的淚不覺又掉落,從此,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聽了初蘭讓管家轉述的話,容老爺嗯了一聲就對下面跪着的容二爺道:“聽到了嗎?遠離小人,老二,你說,這個小人指的的誰?”
“自然是侄兒。但侄兒雖使了些手段,也不過是不服,并非是要挖叔叔你的牆角。”容二爺幹淨利落地回答,容老爺忍不住笑一聲才道:“不過是個丫鬟,不過是這麽一件事。今日的事,我就饒了你,你許給初蘭爹娘的銀子,從你自己那裏出。以後,若有再犯。”
“那時不用叔叔說,侄兒就帶了媳婦孩子,灰溜溜離開容家。”容二爺急忙保證,不管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也只有這樣了。容老爺笑了,但心情卻不像面上神情那樣輕松。若有自己的兒子?接着這個念頭就被打消,就算現在生出個兒子,等自己死的時候,兒子還沒長成,到那時,寡母弱子,就是被全部吞掉的份。
當初若不這樣疼女兒就好了,早早地教她那些怎樣做生意的事,接着容老爺又搖頭,就算教了又如何,女兒總不是男人,再百伶百俐也要尋個男人靠着。容老爺嘆氣,年輕時候只曉得賺銀子,等老了才發現,還是教孩子最要緊。
初蘭爹娘在容家宅子跟前哭鬧,眼瞅着都傍晚了,還不見容家人出來,連那些圍着看的都走了不少,初蘭娘的嗓子都有些哭疼,準備歇一會兒時見門突然打開。初蘭娘眼睛一亮,初蘭爹就蹦上去:“還我活生生的女兒來,還有你家那個什麽三奶奶,她……”
話沒說完,初蘭爹的眼就瞪大,門裏走出一個美貌女子,身上穿的料子都是自己不認得的,只曉得十分滑溜。頭上戴了金簪,那手上還戴了金戒指。這些,拿到鄉裏,還不曉得能換多少東西?
難道真把這家的三奶奶給喊出來了,可是不是聽說大戶人家的少奶奶,都是不肯出門的嗎?初蘭爹還在遲疑,就聽到那女子開口:“爹,十多年不見,你和娘,都老了。”
爹?叫自己爹,這女子,是自己女兒?初蘭爹不敢相信地看着,初蘭娘已經停下哭泣站起身去看初蘭,總是當娘的要記得女兒一些,仔細瞧了瞧,那眉眼雖然已經長開,但還是原來的。見初蘭爹還在那遲疑,初蘭娘就要撲上去抱女兒:“我的兒,聽說你上吊死了,我還以為……”
初蘭看着十多年沒見的爹娘,原本以為會有激動,可這會兒,心裏很平靜,輕聲道:“我沒有上吊,不過是他們騙你們。”騙我們?初蘭爹立即吼起來:“誰會拿着銀子不當數,他們可是給了我們十兩銀子的,說這先是定金,等……”
“不過是些大戶人家常見的手段罷了。這會兒也和你們說不清楚。只是你們這麽一鬧,我在這家裏,待不成了,只能和你們回家。”初蘭的話讓她娘一驚就瞧着女兒,不光是穿戴,瞧那手,跟細蔥似的,還有那腕上的絞絲镯子,別說是丫鬟,就算是鄉裏大戶家的少奶奶,都沒有自己女兒穿戴的好。離了這樣人家,不行不行。
初蘭娘立即就道:“女兒,你既然好好的,也就繼續在這服侍吧。回到鄉裏,你可怎麽過日子啊?”那樣鄉下人的日子,自己真的已經過不慣了,初蘭接過裏面的人遞來的包袱,想着以後就道:“娘,這件事,由不得我。”
由不得?初蘭爹立即跳上前:“女兒賣給你們家,生死就全是你們家做主,我們爹娘還能管什麽呢。這人,我們不要了。”初蘭看着那站起來,呆呆瞧着自己的孩子,記得自己被賣進來的時候,娘那時已經懷孕,他們總算生了個兒子。
眼見事情變的這樣奇怪,那些已經有些散了的人,又圍了上來。初蘭把包袱抱緊一些,也不理自己爹娘,就走下臺階一步步往前走。初蘭爹見女兒往前走,曉得再不能賴上,急忙追上去,初蘭娘牽着兒子的手也跟着追上。
“這件事,就這樣了了?”裘氏有些懷疑地問嫣然,嫣然嗯了一聲就道:“不這樣了,還能怎樣了?說起來,也是可憐人。”那個可憐人是誰,裘氏明白嫣然話裏所指,搖頭道:“若是她能守住性子,哪會這樣?不過現在話說開了,他們也會消停一段時間吧?”
消停不消停的,嫣然也不去想,不過是兵來将擋罷了,想着,嫣然感到孩子在肚裏踢了自己一腳,不由淺淺一笑。
“嬸嬸的性子,我很羨慕呢。”裘氏看着嫣然面上的笑容,忍不住開口道。
“大嫂的性子也很好啊。”嫣然擡頭對裘氏笑了笑,裘氏搖頭:“不一樣的,嬸嬸比我有決斷,而且也不怕有些事。”
這話讓嫣然微微一怔,剛要說話秋蘭就進來道:“三爺回來了,見大奶奶在這,不好進來呢。”
☆、123 秦五
“三弟和三嬸嬸,可真是恩愛!”既然容畦都回來了,裘氏也就起身告辭,嫣然送她出門,容畦正等在院裏,瞧見裘氏出來,容畦忙上前給裘氏行禮。裘氏忍不住打趣一句,容畦的臉微微一紅,裘氏也就帶人離去。
等回到屋裏,容畦這才問:“大嫂這些日子,和你親近多了。”嫣然嗯了一聲:“大嫂是個平和人。”
“大哥也是個寬厚的!”容畦順口接了這麽一句,嫣然不由瞧向自己丈夫:“怎的,難道你就是那樣小肚雞腸的?”容畦明白妻子話裏所指的是誰,笑一笑道:“我你還不明白嗎?這件事,雖說了了,可這心裏,總有些難受。”
雖說他們不是親兄弟,但在一個家裏生活了這麽幾年,要說一點情分都沒有,那不過是哄人的說話。嫣然見丈夫情緒有些低落,也就換了話題:“說起來,大哥是來叔叔身邊日子最長的吧,按說,叔叔該傾向于他才對。”
“大哥他為人老實忠厚,叔叔交代他的事,他能認認真真辦好,但再要做別的,就不成了。”容家是商人家,未來的家主,定要能在生意場上長袖善舞,把家業發揚光大。可是自己的丈夫,好像也不是那樣長袖善舞,嫣然瞧着丈夫,思緒早已飄的很遠。
容畦已經換好衣衫坐下來,擡頭瞧見嫣然在出神就笑了:“在想什麽呢?其實,我也不是那樣笨人。”嫣然對丈夫莞爾一笑:“曉得了,你不僅不笨,還很有自己的主意呢,也機靈着呢。”
容畦開頭還點頭,瞧見嫣然笑容就伸手去呵她胳肢窩:“好啊,你笑話我!”嫣然抿唇一笑:“就是笑話你,怎麽了?我是你的妻子,除了我,誰都不許笑話你。”
“霸道!”容畦含笑說了這麽一句,嫣然的下巴那麽一擡:“那是,我現在懷着孩子呢,不這會兒霸道,什麽時候霸道?”容畦眼裏的笑更深了,嫣然把容畦換下的衣服挂起來,聞到衣服上傳來一股幽香,細細嗅去,才發現是容畦袖口上發出的。
“你從來不用這些香料香餅的,這是從哪沾惹來的香?”嫣然把那衣衫的袖口拉起,這香,還真是沁人心鼻。
“哦,這是……”容畦剛要解釋,嫣然已經故意把臉一板:“哎,我曉得了,定是你啊,有了自己的主意,去那花樓柳巷談生意,指不定啊,還給我尋個什麽什麽人過來,這才沾染到這樣的香。不過這香味道這樣清幽,定不是那庸脂俗粉用的。方才大嫂還說我們恩愛,這才多大一會兒,就給她打嘴。”
容畦把手攤開:“瞧瞧,我這還沒說完呢,你就這麽大一篇。這香是這樣來的。上回我們不是收了個玉佩嗎?後來尋到主人把它送回去,就這樣結識了。她們家有錢,動用的東西也精致,常說這用的香也用完了。正好叔叔也想做香料生意,我尋到一餅好香,就想着送到那邊去,若她們喜歡,到時多進一些,也好把這生意做起來。那家很歡喜,當時就燃起香來,袖子上這才沾到。”
香料生意,利潤大風險小,所以也只有那麽幾家才能去做。容老爺之前從沒說過要做這門生意,怎的現在又動了這個念頭?見嫣然皺眉,容畦急忙又道:“四弟不是要娶媳婦了?這家子就是做香料生意的。也不知道叔叔怎麽說服了他家,許叔叔開始做起來。”
“四弟他,不是讀書不錯嗎?”容四爺和幾個堂哥都不一樣,他是因為讀書聰明,但苦于家裏沒多少錢,父親過世後寡母做些針線供給,沒法繼續讀書。容老爺聽的這事,去和容四爺的寡母說了,出錢供容四爺讀書,以後容四爺成親生子寡母衣食甚至寡母死後喪事,一力包了。條件就是,以後容四爺要對自己的女兒多加庇護。
這種事,于容老爺來說,就算容四爺讀書不成,不過就是破上千把銀子的事。但容四爺一旦讀書能成,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容四爺的寡母自然連連點頭,容四爺也就住進容家。至于他的寡母,因着容老爺好色名聲在那裏,也不好跟着住進來,而是在容家宅子後頭,尋了座小院子,容老爺撥了丫鬟婆子過去服侍,容四爺每五日回去和母親團聚一天。
容四爺也真是個讀書種子,原本就赴過童子試,等有了安身之所,無後顧之憂後,滿了父喪就連過縣試府試院試,一舉進了學,成了秀才。這樣人家,秀才都是個稀罕的,中秀才後,容老爺就張羅着給他尋親事,尋來尋去,挑了現在這家。
“你是不知道那位未來四弟妹。”容畦的話讓嫣然驚訝地看着他:“怎的,我都不曉得的事,你會曉得?”容畦捏一下妻子的鼻子:“果真有喜後和原來不一樣了。”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也要哄着!”嫣然的話讓容畦又笑了:“當然要哄着,我這輩子,可就這麽一個!”
嫣然這才回嗔做喜:“快說,到底怎麽不一樣。”見妻子只有在自己面前才展現出來的孩子氣,容畦覺得心裏暖暖的,把妻子的手握一下才開始講起。
“你那位表妹,一嫁進來,只怕也不是什麽好事。”雖然整件事情以初蘭被逐出容家成為終結,但容二爺曉得,容老爺對自己,畢竟還是有了裂痕,再不在意,初蘭也曾是容老爺的通房。明公正道地賞了是一回事,和通房背地裏不清不楚又是另一回事。
每次一想起那日的情形,容二爺就覺得後背汗涔涔的,能說服了容老爺,簡直是僥幸,可這樣的事,不能再有第二回了,如果再犯這樣的錯,那容老爺很可能就會把自己全家趕出去。即便礙于自己的岳家,他也會這樣做。
以後,再不能收買容老爺身邊的人了。容二爺長長嘆氣,周氏正待聽丈夫講下去,誰知丈夫只是嘆氣,周氏未免有些不滿:“你到底要說什麽?說起來,我表妹和我,原本也相處的好。”
“你那個表妹,雖也是幾個哥哥一個獨女,可并不像家裏這位一樣,什麽都不懂,被嬌寵壞了的,秦五姑娘的名聲,那可是……”周氏已經有些不高興地推了容二爺一把:“我那表妹,不過精明能幹了些罷了。到時,我們本就是親戚,可以一起聯手,三房還有什麽戲唱?”
秦老爺生了足足四個兒子,才得了一個女兒,就差把這女兒寵到天上去了。不但跟哥哥們一起排行是五姑娘。稍微大些,真是想要什麽,除了天上的月亮之外,秦老爺都百般滿足。又請來教養嬷嬷,教她像大家閨秀一樣行事。
這位秦五姑娘長到五六歲,說要學寫字,秦老爺就請來揚州最好的塾師。這秦五姑娘十分聰明,到了十二三歲時,下筆做文章,連積年的老秀才都誇。書讀的差不多,這姑娘又說自家是生意人,總要學學生意的事。秦老爺也自然點頭,把女兒帶在身邊親身教導了三四年。秦五姑娘一把算盤,打的比賬房先生還流暢。
到了此刻,秦老爺只恨自己女兒不是個兒子,不然的話,就把家業全部托付給她。因此給秦五姑娘挑女婿,也是百般挑剔,既要家資豪富,又要是個讀書人,還不能是那樣為官人家,免得女兒嫁進去,被人嫌棄是商戶千金,受什麽肮髒氣?挑來挑去,挑到秦五姑娘都十八了,還沒挑到合适的女婿。正好容二爺去年進了學,成了秀才。容老爺大擺酒席慶賀,秦老爺前來送禮,見了容二爺一面,覺得他生的不錯,雖只是容老爺的侄兒,可瞧着以後也會分得一些家業。因此和容老爺商量,不如做個兒女親家?
秦老爺挑女婿,整個揚州城都曉得,容老爺見這件事落到自家頭上,雖秦五姑娘比容四爺大了兩歲,可這娶個大些的媳婦也是常見的。因此想了想也就應下,兩邊商量好定下婚事。
行禮納聘,容老爺曉得秦家這個女兒是十分得疼愛,從小就備好嫁妝的,因此咬牙下了一萬銀子的聘禮,又讓人把一所院落重新布置粉刷。秦老爺就派人來量了尺寸,說好這院子裏,所有的擺設,全是自家的,不讓容家出分毫。
既然秦老爺這樣說,容老爺也像賭賽似的,命人在那院子之中,遍植名花佳卉,不讓自家掉了架。
此時聽到自己妻子這麽說,容二爺不由鼻子裏哼出一聲:“你啊,想的別太美了。這門親事,結的這樣風光,你那個表妹,平日裏對你也不過是面子情,你還真以為,她能和你聯手?”
“你……”周氏直起身,想說丈夫幾句,接着就頹然地坐下,這也是事實。可是,周氏冷笑:“這有什麽,她對我是面子情,對那位三弟妹,更是連面子情都沒有,一個丫鬟,現在被稱奶奶,難道就真是奶奶不成?”
☆、124 言語
容二爺的眉皺的很緊:“也不過是你想想罷了。這件事,只怕……”容二爺欲言又止,周氏不由有些心虛,但還是道:“橫豎,總要等她進門再說。”
容二爺沒理妻子,周氏見丈夫這沒精打采的樣子,想到一件事就湊到丈夫耳邊:“我和你說,朱姨娘和小姑之間的秘密,只怕被我打聽出來了。”
容二爺還是那樣懶洋洋的:“打聽出來又怎樣?玉致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曉得?”
“要我說,朱姨娘這樣做,難道是為了讨好玉致?”見丈夫不感興趣,周氏啐他一口,繼續自言自語地道。讨好?要說容老爺的姨娘們,曉得容老爺疼愛容玉致,想要讨好容玉致以得容老爺青眼的不在少數。但容玉致從來看這些姨娘都看不上,除了一兩個年紀大些的姨娘還能和容玉致說上幾句話,別的,那就是連容玉致的院子都進不去,更別談什麽讨好?
此刻聽到妻子這樣說,容二爺淡淡地道:“要說讨好,也是常事。”周氏還是在那搖頭:“可朱姨娘不一樣,她是掌着家務的,随便手指緊一緊,一年就能攏不少銀子。我瞧她的私蓄也很不少,真要有個萬一,她拿了私蓄一走,還不是照樣可以另嫁去過快活日子?”
“你到底要說什麽?”見妻子繞來繞去,沒繞到話頭上,容二爺有些不耐煩了,周氏這才瞥他一眼:“說的就是這個,我覺着,朱姨娘在給小姑下套呢。”
下套?容二爺坐起身看着妻子,周氏這才把自己打聽出的,緩緩告訴容二爺,容二爺聽完了才道:“那你說,我們是要……”
是去揭發朱姨娘,讨容老爺的歡心呢,還是幫着朱姨娘,或者,兩邊可以聯手。想着容二爺就歡喜起來:“果真你才是我的賢妻,這件事,我們可要做的十分巧妙。”
周氏見丈夫重又有了精神,也就笑了笑,兩人又細細商量,該怎麽從這件事裏,得到最大的利益。至于聯手朱姨娘,現在瞧來,實在很不必。
至于容玉致嗎?周氏勾唇一笑,這位容家大小姐,好日子也過的實在太久了,也該吃點苦頭了。
“蠢材,讓你去拿紅色,誰讓你拿這顏色來?”周氏帶了人剛進容玉致院子,就聽到屋裏傳來罵聲,聽着像是容玉致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