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
請來的是個道士,走進容家時候,就被容家的富有給吓住,心裏盤算着,總要騙個三四百兩銀子才是,等進到容玉致房裏,瞧見是個如花似玉的少女,那哈喇子立即流下來。手裏的桃木劍也握不住,眼都發直了。
容老爺跟着進來,瞧見這道士這副模樣,登時就大怒起來,但他總是有些城府的,對那道士道:“道長,小女這是?”
這道士這才回神過來,咳嗽一聲,裝出一副有威嚴的樣子出來:“這是被惡鬼纏身,已經久了,幸好請的小道,小道……”
“道長的度牒在何處,師承何方?”容老爺聽到這句,疑惑更深,索性問了這麽一句,道士不料容老爺會這樣問,遲疑一下才要答。
見他連度牒在何處都答不出來,容老爺臉上已經變色:“來啊,給我把這個野道士趕出去!”沒想到還沒動法就被容老爺趕出去,這道士立即喊道:“你,你這血口噴人,我可是……”
“把度牒拿出,我就信了,若不然,就給我趕出去。”容老爺不料下人們請來的,竟是這麽一個人,心頭更是大怒,丫鬟們見狀已經忙把簾子放下,遮住了容玉致的臉。
“你,你,你家趕走了我,定有災禍……”道士已經口不擇言起來,容老爺到了這時,已經分辨出來他是個假道士,順手拿起旁邊的撣帚就往那道士身上打去:“滾,要降災的話,你也先把身上的行頭換了。”
見容老爺還要打,這道士急忙往外跑,嘴裏還在輸人不輸陣的罵個不停。容老爺把撣帚扔在地上,才對朱姨娘道:“去,這道士是誰請來的,給我重重地打,打上二十板子。”
說完容老爺就跌坐在椅上,口裏不停地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朱姨娘當然曉得為什麽會請這麽一個道士來,嘴裏卻道:“老爺先消消氣,這有本事的人是難請的,不如老爺,去告訴親朋好友,要他們舉薦如何?”
“你這是嫌我們家這事不夠丢人?”容老爺罵了一句,朱姨娘忙住口不敢說話,容老爺瞧了眼她,還是嘆氣,不得不承認朱姨娘說的對,那樣野和尚野道士,哪有親朋好友薦的人可靠?
周氏所在的屋和容老爺說話的地方只隔了一道牆,聽的清清楚楚,不由暗自得意,就等這話。果然朱姨娘是個有智謀的,以後還要多親近才是,還要讓自己男人去和朱姨娘說,等做了家主,定會侍奉朱姨娘如親娘一樣,絕無半點忤逆,更不會當普通庶母對待。
容家這件事,在容老爺托親朋好友薦一些比較好的和尚道士之後,漸漸傳了出去。這種事情,牽涉了有福氣和沖撞的事,自然變成衆人口中的談資。特別是有人還舉例,說某某年,某家也是有人這樣懷孕,尚在娘胎裏,就被某大師說,是個能光耀祖宗的人啊,只是父母緣薄,父母要享他的诰封,只能到地下了。
這家子還不信,只當耳邊風一樣,等生下來,見是個方頭大耳天庭飽滿,極其可愛的孩子,也就好生撫養。誰知不到三歲,爹就死了,娘獨自帶着他支撐門戶,不到十歲,娘也死了。這下成了孤兒,東一頓西一頓難以混的溫飽,同鄉有個做知縣的,見他聰明伶俐,就帶了上任,和他要投身紙他不肯寫,就趕了出來,幸好遇到他爹生前的好友,于是被收留,等到十六歲,又娶了這好友的女兒為妻。
日子漸漸過起來,誰知女兒出生不久就夭折,他又得了痨病,就被設計趕出。本以為就這樣死了,他卻在三年後發家歸來,此時他那妻子還在守節,重歸于好之後就在南京安家,家宅富麗,田地連片。後來又生下兩個兒子,都科舉成才,長子直做到尚書,诰封三代,他的爹娘果真享了诰封,卻已在地下了。
現在,又出了這麽個孩子,就瞧容老爺是舍得親生女還是舍得這将要到的榮華富貴了。
“三嬸嬸,外頭的傳言,可越來越烈了。”事發雖只有數日,可嫣然已經瘦了一圈,聽到裘氏的安慰嫣然淡淡一笑:“大嫂,到了此刻,我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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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父母心(下)
裘氏見嫣然面上有不同于以往的黯淡,伸手握住她的手:“別這樣想,這件事,要在別家身上,此刻不曉得多歡喜呢。”一個有大福氣的孩子,沖撞的又不是爹娘,而是姑姑,而這個姑姑,還是堂姑姑,若是那樣心狠的人,更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嫣然和容畦兩人,都不是心狠的人。
“三奶奶,這回啊,又請了個尼姑來!”秋蘭掀起簾子對嫣然道。
“請了什麽人來,都有什麽意思?這些日子,符水也喝過了,什麽都喝過了,不過是,無濟于事。”嫣然唇邊笑容有些蒼白,看的裘氏的心一酸,這件事,到了現在,裘氏并不是不懷疑是不是周氏在背後搗鬼,可周氏和容玉致平日來往不多,容玉致沒必要為了周氏就在那鬧這麽一出。
也許,不過是巧合吧。裘氏只能這樣想,其實她想到的,嫣然又怎會想不到呢?不過嫣然的念頭和裘氏不一樣罷了。嫣然跟明白丈夫的心思,除非容老爺主動趕容畦走,或者不可開交之時,容畦才會走。但現在,容老爺已經主動要花銀子破解這件事,嫣然又怎能開口說出,自己全家離開的話?
裘氏見了嫣然神色,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嫣然回神過來,對裘氏淺淺一笑。裘氏把嫣然的手握緊一些,長嘆一聲。
“小尼瞧來,這件事,并不是沒有破解的法子!”這回請來的就是觀音庵的庵主,上清下潔,是為清潔大師。聽到尼姑這話,容老爺登時就起身:“還望師太救我們全家于水火。”
這尼姑頌聲佛號才道:“容施主請坐,方才我已仔細觀過,知曉令愛命中,本有這一劫。”這尼姑要說幾句佛理,還是有本事的,聽的容老爺點頭,這尼姑又道:“還請把貴府三奶奶請出來,小尼瞧瞧她。”
容老爺急忙吩咐人去請,自己在這陪着這尼姑。自從容玉致口口聲聲說嫣然的孩子沖撞了她,嫣然就再沒踏足過容玉致的屋子,事實上,嫣然從那日開始,就沒踏出過自己所住的院子,朱姨娘特地又尋來兩個婆子,說的是服侍嫣然,其實是不讓她随意走動。
此刻嫣然聽到容老爺要自己到前面去,心裏沒有半分歡喜,今日一去,就不曉得能不能回來了。嫣然感到自己肚裏的孩子翻了個身,嫣然不由摸下肚子,孩子,娘一定會護着你。
嫣然扶了秋蘭的手快走到容玉致屋子時,得知消息的容畦也匆匆趕來,夫妻見面,此刻卻沒有多少甜蜜。容畦讓秋蘭站一邊去,自己上前握住妻子的手。
這一握,似有無限力量,嫣然想對丈夫笑笑,但唇邊笑容總帶了凄涼。
“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好好的!”容畦在妻子耳邊輕聲說,嫣然明白,低頭,此刻已經望不到腳尖,孩子在肚子裏,一天天大了,絕不會也不能,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請的只是一位,誰知卻來了兩人。清潔瞧着容畦,臉色開始有點不好,周氏已經說過,他們夫妻恩愛情深,怕的就是怎麽都繞不過去,而自己要說的破解法子,定會引來容畦的反對。
“這是我三侄兒,他們小夫妻,恩愛情重,也是常理。”容老爺誤解了清潔神色不好的原因,只是在旁解釋。
“阿彌陀佛!”清潔又頌一聲佛號:“照小尼觀來,這孩子果真是福氣深重,紅光繞腹,三奶奶,恭喜你啊。”這一句如甘霖一般,解了嫣然的滿腔愁緒。
容畦已經跪下:“還請師太替我家分辨一二!”
“容施主請起!”清潔對容畦道,這才又瞧向嫣然:“這孩子福氣很重,所以才選那夫妻恩愛的人投胎,只可惜,這樣一來……”說着清潔頓住,這一頓住,讓容老爺急的快要發火:“還請師太繼續說!”
“這孩子,是個疼爹娘的,因此舍不得爹娘吃苦。但這世間的福緣,給了這邊就會少了那邊,所以這孩子若要平安降生,定要吸了身邊人的福氣。”
這一句讓容老爺的臉色頓時沉下來,清潔只當沒瞧見容老爺的神色:“令愛命中本有此一劫,她福緣也很深厚,所以才有這回事!”
兩個福緣深厚的人,遇到一起,就會起沖突。容老爺聽明白這話背後的意思,臉色登時難看起來,但還是小心翼翼地道:“那照師太來說,此事……”
“此事若能解,也能解,不過有些麻煩就是!”清潔的話是早就編好,只等容老爺來問。
“還請師太給我個法,我為母親,甘願為孩子,粉身碎骨。”嫣然肚子大了,不好跪下,但已經微微屈膝,誠懇地說。清潔勾唇一笑:“小尼是出家人,為的就是修善事,這樣善事,自然要多做。這事要解,就要委屈三奶奶,您先挪出這裏,等生産之後,再由小尼為這孩子做上三天的法事,到時三奶奶您跪在佛前三天三夜,再讓這孩子受三天三夜的佛光熏染,到時他不僅不會和大小姐沖撞,而且彼此福氣深厚,會更好哩!”
“三天三夜?剛生産的婦人跪三天三夜,極其傷身,我既是他的父親,自然也能代的,還是我去跪吧。還有這孩子,到時受了佛光熏染,會不會?”容畦果然出言反對,清潔心裏暗喜,但還是道:“不然,世間孩兒,都是母親生出,唯有如此,才能更誠心。”
這是,要自己去送死,不,不光是自己,還有自己的孩子。嫣然到的此刻,已經認出清潔話裏的意思,該怎樣才能反對?嫣然覺得心力交瘁,雙腿都支撐不住自己,腦中轉的飛快,這樣的無能為力。
“你說,這些流言到底怎麽傳出來的?”容家宅前,鄭三嬸從車裏掀起簾子瞧瞧,問身邊的丈夫。鄭三叔呵呵一笑:“不管怎麽傳出來,橫豎啊,他們家要做什麽,我們都不聽,到時把女兒女婿帶走就是,爹爹不是說了,特別想嫣然。”
鄭三嬸不由白自己丈夫一眼,鄭三叔已經在那盤算着,正好趁這回,把女兒女婿帶走,到時一家子團圓着,這才美呢。容家守門人已經上前問,聽到是三奶奶的父母,守門人有些徘徊,不是說三奶奶的爹娘都是下人嗎?可這氣派,這穿着,比起自家老爺也不差。
“難道說這揚州城的待客規矩,和京城是不一樣的?”鄭三叔怎不明白守門人徘徊的意思,但還是故意道。鄭三嬸的眉頭已經皺起,女兒在這,過的肯定不好,連個守門的,都敢這樣對待。
那守門人忙道:“并非如此,只是……”
守門的還在想該怎麽說,身後已經傳來陳管家的聲音:“啊呀,這不是鄭親家老爺,您這是來揚州探我們三奶奶,恭喜恭喜!”這恭喜是兩重意思,鄭三叔對陳管家拱手為禮:“同喜同喜,我們兩口,剛一靠上揚州碼頭,就聽說了不少事,因此急忙前來,誰知這沒人通報,實在是……”
“啊呀,親家太太也來了!”陳管家已經瞧見背後的鄭三嬸,也對她行禮,鄭三嬸還了一禮就道:“陳管家,我們是疼女兒的,既然她爹不能進內宅,我是個婦人,想去探望女兒也是天經地義的,還請您尋個人帶我進去,免得麻煩!”
陳管家還在思忖,鄭三嬸已經道:“這種事也算不上失禮處,況且貴宅現在極忙,我們也是親戚,我還是進去吧。”見鄭三嬸要往裏面去,陳管家忙把他們夫妻請到廳上:“總要等到通報一聲。”
這立即讓鄭三嬸皺了眉:“通報?陳管家,你別以為我是那樣沒見識的,這種要請人化解的,難免我女兒要吃些苦頭,說吧,是不是我女兒在吃苦?”
“三奶奶是容家三媒六聘娶進來的,怎會吃苦,不過……”陳管家還在不過,鄭三嬸已經拍了桌子:“來人,帶我進去瞧瞧你們三奶奶。”廳邊守着的婆子見鄭三嬸這樣說,立即變了臉色,偷眼去瞧陳管家,陳管家已經給她使個眼色,那婆子會意,急忙往裏跑:“我去問問姨奶奶去!”
這是明着給鄭三嬸找個指路的,鄭三嬸立即跟在婆子背後,那婆子跑的迅速,鄭三嬸卻也不忙。很快那婆子就跑到容玉致院子門口,對門口守着的丫鬟道:“還請進去通報一聲,說鄭親家老爺太太來了。”
那丫鬟急忙進去,婆子回頭,瞧見鄭三嬸故意裝個不知:“你怎麽進來了。”這準定有鬼,鄭三嬸也不及解釋,推開那婆子就往裏面去。朱姨娘聽的來報,還在那和丫鬟說,讓他們稍待,嫣然聽的自己爹娘來了,混混沌沌的心中,登時升起希望,聽到朱姨娘說稍待的話,就對朱姨娘道:“容我去見我爹娘,免得……”
☆、129 惱怒
“免得什麽?難道說,你連見我們都不能了?”鄭三嬸急匆匆趕到屋門外,正好聽到自己女兒聲音,聽到這幾句,顧不得許多就掀起簾子,開口就道。
瞧見鄭三嬸竟這樣闖進來,朱姨娘變了神色,容老爺忙起身相迎:“親家太太是何時到的?還等……”容畦已經走過去給鄭三嬸行禮,獨有清潔師太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鄭三嬸眼一掃,想來這間屋是外屋,不見那位被傳被自己外孫吸了福氣,要死要活的容大小姐。不等容畦站起身,鄭三嬸一手挽了女兒,一手就往容畦面上打去。
容畦不偏不倚,臉上正正挨了一個巴掌,見面不說一句話就伸手打人。容老爺臉色也變了:“親家,你要有事說事,哪能一見面就打人?”
“有事說事,容老爺,當初你家既不喜我女兒,又何必要人來上門說親?現在,我好好一個閨女,嫁過來還沒滿一年,還大着肚子呢,就被你們這樣折騰。方才在外頭,我可聽的清清楚楚,她說的是,容我去見見我爹娘。容老爺,你們家裏,到底在搞什麽,難道我女兒,連爹娘都不許見?還是你們家要把我女兒生生折騰死了,然後把屍身還了我們家,再給姑爺挑一房好的?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要結親?”
鄭三嬸那是侯府後巷,市井人家養出來的性子,一番連珠炮樣的話,讓容老爺無法回答。至于朱姨娘,她一向都是裝得個賢惠溫柔,更沒想到嫣然這樣斯斯文文的,她娘卻是這麽一個潑辣性子。登時忘了該怎麽答。
鄭三嬸從走進門這一路,已經想好怎麽說了,打了容畦,罵了容老爺之後,這才又看向容畦:“容小哥,當初我見你聰明伶俐,又對我女兒一片癡心,這才許了。你當初在我們面前是怎麽說的,可曾說過會待我女兒好,可你現在是怎樣的?從船到碼頭,不等上岸,就聽到有人在議論容家這事,還說,容三奶奶瞧來也不是什麽大福氣的人,不然的話,哪會懷這麽一個孩子?還說,只怕再過一向,容家三爺就要續娶了。容小哥,你騙的我好,瞞的我好,我家女兒,雖是侯府家生子,卻也是錦衣玉食養大的,哪點配不上你,哪點要你家這樣作踐?”
“親家母請息怒,令愛進我容家近一年,上上下下都贊她好的,并無作踐之事。”容老爺總算想起該怎麽說,有心想要讓朱姨娘幫忙幾句,可朱姨娘不管怎麽說,不過是個姨娘,平常也就罷了。此刻鄭三嬸正在火頭上,只怕會啐朱姨娘一臉,一個妾室,也好意思出面招待?
因此容老爺只有老了面皮,對鄭三嬸說話。鄭三嬸冷笑一聲,往女兒面上瞧去,見女兒瘦了一些,越發顯得肚子大了,不由啐容老爺一口。
容老爺登時色變,這樣被人啐到臉上,已經很多年沒遇到了。鄭三嬸啐了一口才道:“沒有作踐,這位師太坐在這裏是為什麽?女兒,你原原本本和我說,這師太想的化解法子是什麽?”
嫣然從鄭三嬸進門到現在,就一直聽着自己娘在說話,聽到問自己,嫣然不由凄然一笑:“這位師太的法,也沒什麽,不外就是要了我的命,再順便要了我孩子的命!”
嫣然這話一出口,登時屋裏衆人都變了神色,連清潔都有些坐不住,她頌一聲佛號就道:“容三奶奶休要含血噴人。不過是個化解的法子,到時等你生下孩子,做三日法事,您跪在那裏,也是一點誠心。”
清潔話才剛完,鄭三嬸已經嗷地叫了一聲,張開雙手就往清潔面上抓去。清潔年紀也不過四十,從來保養的很好,況且她這裝神弄鬼,也要出入各富人家後院,面皮自然是越嫩越好。見鄭三嬸突然撲過來,還往自己面上抓去,清潔不由用手一擋,也被鄭三嬸指甲抓出一道血痕。
鄭三嬸已經恨道:“你念佛出家,本該慈悲向上的,讓剛生産完的婦人,跪在那三天三夜聽你做法事,你這不是活活要她的命?女兒,還有別的嗎?”
“岳母,這位師太還說,要我們的孩兒也要受三天三夜佛光萦繞,才會讓他更有福氣。”這種事,容畦看出來也不能說破,此刻鄭三嬸要說破,容畦自然立即回答。
“讓三朝未滿的孩子受佛光萦繞,你還真能想出這樣惡毒的主意,我倒要把你這顆心挖出來瞧瞧,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聽容畦說完,鄭三嬸更怒,扭住清潔就要扒了她的衣衫,挖出她的心看看。
朱姨娘沒料到事情竟會這樣轉變,整個人都呆住了。容老爺是個男人,不好上前去扯。容畦嫣然更不會幫忙,任由清潔被鄭三嬸緊緊扭住。
鄭三嬸手上還是有幾分力氣,清潔那從來吃好喝好,只靠一張花嘴騙人,哪曾經過這樣的事,勉強抵擋了兩下,卻已被鄭三嬸把僧袍帶子扯掉,中衣露出。鄭三嬸又要去扯清潔的中衣,清潔急的連聲大叫:“容老爺,容老爺,你上前幫幫忙!”
這叫容老爺怎麽上前幫忙?朱姨娘回神過來,急忙高叫來人,丫鬟進來,見到裏面這情形,也忍不住眨了眨眼,怎的這才轉瞬之間,就變成這樣。而且這位親家太太,瞧這打架的架勢,也是一把好手,不應該啊。但丫鬟們在震驚之後,還是上前摟住鄭三嬸,把清潔從她手裏拉出來。
清潔此刻僧帽早已掉了,面上挂了血痕,僧袍只挂了一邊肩膀,中衣的領口都松開了,露出雪白一片。容老爺雖然好色,也不能去瞧,只得道:“你們趕緊去請大奶奶二奶奶,讓她們來陪親家母。親家母,這事,我……”
見容老爺打算溜,鄭三嬸冷笑一聲:“好啊,你要走,我們也就把話說清楚,我養女兒嫁女兒,為的是她能好好的過,不為的是家裏沒人作踐她,嫁出去受人作踐的。今兒啊,我就把女兒帶走,一個女兒,一個外孫,我還養的起。”
這是連容畦都不要的架勢,容老爺曉得,自己走不了了,急忙對鄭三嬸道:“親家母您消消氣,既然您來了,那親家想也來了,這事總要……”
“不用去問他,他比我還疼女兒呢,聽到女兒受了氣,恨不得立即就把女兒帶走。其實呢,容老爺,和你說句實話,這要受公婆的氣,和妯娌處不好,也是常事,可沒有你家這麽做的,孩子還在肚子裏,就說沖撞了你們家人,就要把她趕走!甚至請來這樣不會做好事的尼姑,等着我女兒生下孩子,就連母帶子,一起除掉。容老爺,這種人家,誰敢把女兒放在這裏。我還想吃幾口安閑茶飯呢,寧願被人說,我也要把女兒帶走。”
容老爺很想說,并不是這樣,話還沒說出口,就有丫鬟掀起裏屋的簾子,對容老爺道:“老爺,大小姐,又暈過去了!”聽到女兒暈過去,容老爺很想進去探探女兒,但這裏的事還沒處理,于是站在那裏,左右為難。
鄭三嬸冷笑一聲:“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到底是多麽狠的心,才會誣陷自己未出世的侄兒沖撞了自己,還要死要活,不顧名譽地這樣鬧,鬧的整個揚州城都風風雨雨傳說這件事。呸,別以為你們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沒人猜的出來。鬼神之說,定是有的,可我曉得,我鄭家做下人時,從不妄拿主人家一分,更沒做過什麽誣陷別人上去的事。我女兒更是個好人,無愧于天地。要報應,也不會報應在我女兒外孫身上。就算真有什麽,也只是你們容家做了什麽,此刻倒賴在我女兒外孫頭上,呸,想的美。”
鄭三嬸這一番連罵帶說,容老爺皺眉:“親家母,鬼神之說,也是有的,況且前幾十年,也有同樣的事,我女兒她生性純善,雖任性了些,嬌寵了點,卻也不會因自己,而要做這樣的事。”
鄭三嬸斜眼看了眼容老爺,也不說話,就拉着嫣然的手往裏面走,嘴裏還道:“我倒要瞧瞧,這被沖撞的要死要活的容大小姐,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容玉致聽到外頭聲響不對,一直縮在被子裏,想着該怎麽做,等聽到鄭三嬸反對清潔的話,心一橫,閉目裝暈。丫鬟急忙報出去,容玉致一直在那裝着,卻沒聽到容老爺進來的聲音,心裏不免焦灼。
接着就聽到鄭三嬸進來,不由心裏鄙視,這樣潑婦,定拆穿不了自己。因此容玉致還是閉眼,一副暈過去的模樣。這樣開始冷了的天,衆人都換上夾的,容玉致為了裝,還狠心穿着夏日的寝衣,被子也蓋着薄的。鄭三嬸一走進來,見她那副模樣,不由勾唇一笑。
☆、130 露餡
嫣然坐下才對鄭三嬸道:“娘,其實那些金銀,我真沒放在眼裏,可是,叔叔不肯讓人走罷了。”鄭三嬸摸一下女兒的臉:“這一家子過日子,雖講的是家和萬事興,但誰都會有念頭。”
絮絮叨叨的,只聽到鄭三嬸母女在講家常話,容玉致不由心裏奇怪,她們母女到底賣的什麽藥?裘氏周氏也被叫來,容老爺叮囑她們幾句,就帶上容畦,出外去見鄭三叔去了。朱姨娘把清潔請到別處,好生安慰着,免得清潔白受了這麽大的氣。
裘氏周氏兩人進到裏屋,見鄭三嬸在那和嫣然坐着說一些家常,兩人都覺得奇怪,裘氏剛要走上前去,勸她們母女出去。鄭三嬸卻擡手示意不會出去。裘周兩人也只好站在那等着。
怎麽講了這麽半日還沒講完,這要自己怎樣演下去?容玉致的眼珠子忍不住轉動,想裝已經醒來。
鄭三嬸雖口裏講着,但眼卻一直瞧着容玉致,見容玉致眼珠轉動,鄭三嬸就拍下巴掌:“好啊,大小姐要醒過來了。大小姐,您趕緊醒過來,告訴我們,你侄兒是怎麽沖撞了你?”
容玉致的眼珠本在轉動,聽到鄭三嬸這話,又不敢醒來。周氏怕的就是容玉致露陷,急忙上前道:“親家太太,曉得您疼我們三嬸嬸,可是小姑她本來就……”
“這位是你的幾嫂?”鄭三嬸沒理周氏,反而問了這樣一句。
“娘,這是我二嫂,這位是大嫂!”嫣然一一介紹,裘氏對鄭三嬸福了一福。鄭三嬸已經點頭:“難怪呢,瞧來這二奶奶,和大小姐也是姑嫂情深。”
“大嫂二嫂比我早進容家的門,和小姑日子相處的久,情深些也是平常的。”嫣然說完,鄭三嬸已經拍了下巴掌:“她們兩位想來也各自有生育,那為何沒有沖撞大小姐呢?”
“都說三嬸嬸肚子裏的孩子,福氣很好,想來我們的孩子,是沒這個福氣了!”周氏急忙插了這麽一句。鄭三嬸嗯了一聲:“我外孫是個有福氣的,我是知道的,可是呢,你們兩位的孩子,也是生長在福室,從小奶娘丫鬟伺候着,想來,也不算沒福氣的。更何況,若将來做了這容家的家主,那福氣更大,可為何就沖撞不到大小姐呢?”
周氏的臉不由微微變色,裘氏忍不住笑一笑,容玉致的眼又想睜開。鄭三嬸的眼,可是一直瞧着她呢,見她的眼要睜開,就拿起旁邊的蠅帚:“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蒼蠅蚊子?想來,是這些丫鬟們懈怠了!”說着鄭三嬸就揮了一下,卻沒打中蒼蠅,而是正正打在容玉致身上。
容玉致從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被人捧着長大,除了學針線時候被針戳了幾下,就再沒受過比這個更痛的苦。鄭三嬸這一打下去,還用了不少力氣,容玉致差點就喊出聲。
剛要喊出聲,容玉致就曉得不對,急忙咬緊牙關,再不出聲。鄭三嬸見這不起效,索性接二連三,往容玉致身上打了好幾下。第二下容玉致還能忍得住,接連幾下,容玉致只覺得火辣辣地疼,也不去裝暈,更不想着裝神弄鬼。睜開眼怒視鄭三嬸:“你這老貨,為何打我!”
“我是打蒼蠅蚊子,不小心打到大小姐身上罷了。”鄭三嬸把蠅帚放下,淡淡地道。容玉致的火頓時沖到頭頂,跳下床就指着鄭三嬸:“胡說,你明明就是打我!”安撫好了清潔,想着怎樣才能讓容玉致病的更重一點的朱姨娘走到容玉致門口,正好聽到這句,差點氣的心口疼。
鄭三嬸已經笑了:“大小姐的病,現在想來,已經好了!”這話什麽意思,容玉致突然覺得不對,想要再來大喊大叫,嫣然已經搖頭:“小姑,我自問從沒對你半分不起,你為何要這樣做?”
容玉致此刻已經沒法再裝瘋賣傻,聽到嫣然這話就往她臉上啐了一口:“呸,你是個什麽玩意,也能有臉叫我小姑?”這話說的裘氏面上變色,急忙上前拉住:“小姑,這樣的話,哪能說出?”
容玉致本就任性,況且也不把裘氏放在眼裏,把裘氏的手推開就在那哭起來:“她做的,難道我還說不得?不過是一個丫鬟,被人使喚使出來的,誰知道還做了些什麽,才迷住了三哥,三哥把她娶回來,不然的話,三哥怎會做這樣的事。這種人,怎能懷我容家的孩子,做我的嫂嫂?”
容玉致邊哭邊說,屋裏屋外的人個個黑臉,朱姨娘急忙三步并做兩步地走進來,對嫣然道:“三奶奶,你也曉得,大小姐是孩子脾氣,有口無心!”
“十七了,也不小了。”嫣然只覺有千言萬語,但到此刻,什麽都說不出來,最後,只說了這麽一句。這話更戳了容玉致的肺管子,她沖到嫣然跟前:“我就曉得,就曉得你要趕我走。我爹爹還想留住你們,讓你們做家主,好讓我有個臂膀,你才不會對我好!”說着容玉致就沖出去:“我要去找爹爹,我不要和你們在一起!”
容玉致這一沖出去,周氏和朱姨娘也急忙追出去。裘氏嘆氣才對鄭三嬸行禮:“親家太太,這件事,我也無能為力,只是三嬸嬸,受委屈了!”
“做人媳婦,哪比得了做姑娘時,怎會不受些委屈,可我沒有想到,因着我女兒曾伺候過幾年人,就被這樣編排,被人處處排擠。嫣然,我對不起你!”鄭三嬸聽的容玉致口口聲聲,只是說嫣然是丫鬟,心裏已經大悲,含淚對女兒道。
嫣然握住鄭三嬸的手:“娘,您不用說對不起我,這件事,本就不是我可以選的。您和爹爹,一直都很疼我。”一個出身,就能限制住很多事情,鄭三嬸還是在那掉淚:“不一樣的,若我沒嫁你爹,你就不同了。”
“娘您說什麽傻話?您若不嫁我爹,哪裏來的我。”嫣然的安慰讓鄭三嬸越發覺得對女兒不起,只是瞧着嫣然,嫣然又淡淡一笑:“娘,爹娘生出了孩子,以後的路,就得是孩子們走了。”
裘氏也忍不住嘆氣:“哎,小姑若能聽到這番話,也不會這樣鬧騰。”嫣然又是一笑,光容玉致一個人心裏那點小心思,也鬧不起那麽大,這背後,定有人指使。只是,他們會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容玉致身上。嫣然嘆氣,這家裏,人不多,可心思複雜着呢。
容玉致奔到院門口,才被周氏追上,周氏把容玉致抱在懷裏,在她耳邊安慰道:“小姑,你也別去找叔叔,這件事過了,我保證,你的心願,我一定能幫你達成。”
心願達成,自己的心願?容玉致忍不住抖了一下,這件事,到底能不能達成?朱姨娘也走到容玉致身邊,對她悄聲道:“我們會說服老爺,讓他把你嫁出去的。”
嫁出去,就能嫁給心上人了。容玉致大喜,見她安靜下來,周氏和朱姨娘正想把她送回房裏,得到消息,曉得女兒沒病的容老爺已經趕來。容玉致瞧見容老爺,委屈又生,若不是自己的爹行事不周到,自己也不會這樣,剛要喊一聲爹,容老爺已經揚起了巴掌,容玉致從沒見過自己爹這樣,閉眼等待。
容老爺已經把巴掌打在自己臉上,這清脆的巴掌聲唬的衆人一跳。更吓得容玉致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