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6)

,你才會曉得,要做家産主人,沒那麽輕易。

家裏有喜事,容玉致也打扮着出來和人一起坐席,不過容玉致今日分明心不在焉,只和別人說了幾句話就在那發愣。旁邊的姑娘已經笑道:“容小姐可是覺得,自己家裏的事不好出來見人?其實呢,誰家沒一點糟心事啊?只是以後,凡事小心些就是。”

容玉致勉強笑笑,雖然容老爺在事後已經說,不過是神漢騙人,騙了自己女兒,所以才要去找太平寺的和尚和清潔的麻煩。但稍微明白一點的,怎能猜不出來,只怕是為争産想出來的主意。容玉致是容老爺的親生女,招贅女婿繼承家業有的,過繼兒子繼承家業也有,但兩樣都做的,雖然也有,畢竟少數。而往往兩樣都做的,最容易讓女兒心裏不平,好好的家業,為何要分別人一半?全忘了自己爹爹這樣做,是為了女兒考慮,互相倚為臂膀,總好過單打獨鬥。

而容畦,也是容老爺心中選定的繼承人,既然如此,容玉致想着給他媳婦下絆子這種事,就在所難免了。

容玉致聽了這話,只尴尬一笑,并沒接話。今日,可是和原來不一樣的日子,想着前幾日收到的那張紙條,滿月酒,私奔日,午時三刻,花園牆下。今日午時三刻,就要從花園那道後門,悄悄離開容家,去和心上人私奔了。

之所以選在白日,是因為今日容家辦酒,等發現自己不在,也不能太聲張,等到他們出去尋找時,那時自己已經和心上人坐船,遠遠地離開揚州了。

盡管對私奔還是有些害怕,可是能離開自己這個亂七八糟的家。容玉致還是十分向往,況且,朱姨娘已經收拾了一大包金珠首飾,自己身上穿的戴的,也都是自己首飾匣子裏最貴重的。

還貼身穿了件縫了金葉子的小衣,這些全部算算,也有三四千兩,足夠快活過了一世。容玉致想着未來,真是既歡喜又煩惱,既怕這一失足就成千古恨,又覺得心上人不會辜負自己。

說說談談,轉眼已經到了午時,衆人起身往花園去。容玉致努力讓臉上露出笑容,和衆人一起進了花園,轉來轉去,眼瞅着午時三刻快到,容玉致還在想辦法呢,已有個丫鬟過來道:“大小姐,三奶奶說,請您過去一趟。”

這是個機會,容玉致肯定地想,定是朱姨娘安排的,但面上還是露出不滿。旁邊的小姐們急忙勸她:“你三嫂既叫你,你就過去,我們啊,自個玩去。”容玉致這才委委屈屈地起身離去。

走了幾步,丫鬟就輕聲道:“大小姐,随我往這邊來。”容玉致會意,跟着丫鬟彎彎曲曲走到後門。後門處并不是平日的婆子守着,而是朱姨娘的丫鬟守着。見容玉致過來,對容玉致點一點頭,就把門一打開,把容玉致推出去。

這是容玉致頭一次什麽人都沒有,就被推出容家的門,站在那裏,竟有些不知所措。耳邊已經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玉致,我在這呢。”

容玉致擡頭望去,見是心上人,心裏十分歡喜,幾步走上前。那男子已經搖頭:“我們這會兒還不能說話,趕緊的,我放了小轎在巷子口,等上船再說。”

上船,就可以離開揚州,從此天高海闊,可以和情人永遠在一起。想到這點,容玉致面上微紅,就匆匆往巷子口去,上了小轎,轎邊還立着一個丫鬟,那男子示意轎夫擡起轎子就往碼頭去。碼頭那裏已經有船等着,等容玉致和丫鬟上了船,一年半載之後,自己會帶着容玉致回來,那時容玉致肚子裏已經揣上了娃。容老爺也應該已經死去,容二爺和容畦,正是掐的死去活來之時。于是自己就可入主容家,等容玉致生下孩子,設法把她除去,從此容家的一切家業,都是自己享有。至于那個出主意的朱姨娘,一包砒霜就是她最好的結局,以為把身子給了自己,就能讓自己對她言聽計從,真是做夢。

就她那人老珠黃的樣子,怎麽配和自己享受這一切,若她威脅,大不了出首去告,殺了自己的主人,那可是剮刑。想着男子得意的笑了,多虧自己爹娘給自己生了張好面皮,不然的話,這一切哪是這樣輕易?

“我們大小姐和三奶奶吵了兩句,賭氣回房去了。還請各位寬坐。”見容玉致上轎離去,這丫鬟也就往小姐們聚集的地方,對小姐們抱歉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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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妹妹就是脾氣急,其實呢,這有什麽好吵的。再說我瞧你們三奶奶,也是個寬厚平和人,不如我們去說和說和?”自己有那想和嫣然多攀些交情的人笑着道。丫鬟急忙擺手:“我們大小姐的脾氣,各位小姐也是曉得的,所以……”

話熬欲言又止才可以,衆人又是一笑,也就沒再說別的,講起旁的事來。

最起碼,要到傍晚時候,才能發現容玉致并沒回房而是消失了,而那時候,船已經離開揚州幾十裏了,去山東下南京,去徽州,都可以。就瞧他們想往哪裏去了。丫鬟又說了幾句抱歉的話,也就回去給朱姨娘複命。

朱姨娘雖然曉得自己這個主意一定會成功,可還是等到丫鬟回來時候,聽完才點頭:“不錯,辛苦你了,繼續去服侍你大奶奶吧。”丫鬟應是後才道:“姨奶奶,若是查出來?” “你放心,有我呢。”朱姨娘含笑說了這麽一句,接着就拍拍丫鬟的肩:“告訴你個喜信,你爹娘啊,給你弟弟尋了房媳婦,人可好了。”

是嗎?這丫鬟為的就是自己爹娘,才答應做朱姨娘的幫手,此刻聽的家裏安康,頓時歡喜盈面。朱姨娘淺淺一笑:“我從不騙你。”

☆、138 戲

“姨奶奶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直記在心上。”丫鬟恭敬地跪下給朱姨娘行禮。朱姨娘淡淡一笑,順手拿開抽屜。丫鬟雖跪在那裏,也能看見那抽屜裏,擺了滿滿一層五兩銀子一個的小元寶,這麽多,總有十七八個吧?

朱姨娘已經順手一抓,抓出兩個小元寶給丫鬟:“拿着,你弟弟定了親,你家裏,總是要些銀子辦喜事的。這些等你得空送回去給你爹娘就是。”丫鬟接了小元寶,又連連給朱姨娘磕頭:“多謝姨奶奶了。”

朱姨娘唇微微一撇:“你為我做那麽大的事,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丫鬟應是起身退下。看着丫鬟的背影,朱姨娘的眉微微一皺,這個家裏,能買住的也只有裘氏身邊的人了,可惜的是,裘氏身邊的人,用起來怎麽都不順手。

丫鬟出了朱姨娘的院子,往另一個方向走了一段,進入花園,在花園裏繞了半日,這才繞出花園,剛走出花園門口,就有個丫鬟迎面走過來:“小寧姐姐你去哪裏了?怎麽這麽半日都不見人。大奶奶方才在席上濺了點油,要回去換衣衫。還說要那件鵝黃色的春衫,怎麽都尋不到,又不見你。”

小寧忙上前道:“我今兒也不知怎麽了,有點跑肚。去蹲了半日,又怕大奶奶聞到身上氣味不好,回去換了衣衫再回來時,還想着大奶奶還在花園呢,誰知也不見。”

“小寧姐姐素日聰明,今兒怎麽了?都這會兒了,哪還會在花園。大奶奶就想着,你只怕會重返花園,這才讓我來尋你。趕緊走吧,大奶奶還要等着衣衫換呢。”這丫鬟打趣一句,拉着小寧往裘氏院子去。

瞧來,這會兒還沒人發現,容玉致已經不見了。小寧算着時候,這個時候,大概他們已經上了船,說不定船都出了碼頭。一出了碼頭,天高海闊,那還哪裏尋去?小寧淺淺一笑,已經進了裘氏院子。

裘氏見小寧進來,也問了兩句,就讓小寧把衣衫尋出,自己換了衣衫,帶了人繼續往前面坐席。剛走出不遠,就見一個婆子帶着幾個丫鬟過來,瞧見裘氏,這婆子急忙避在一邊行禮。

“你們這是要往哪裏去?”裘氏順口問道。

“回大奶奶的話,三奶奶說,讓小的們給大小姐送些飯食,免得餓着。”婆子恭敬答話,小寧卻如被雷擊倒一樣,這要送去,定會嚷出來容玉致不見了,那可如何是好。不成,要趕緊去給朱姨娘報信。小寧有些慌亂地想。

“小寧,你怎麽了,這天兒也不怎麽熱,你怎的突然滿頭大汗?”裘氏問過也就帶人繼續往前走,不等小寧想出法子,另一丫鬟已經笑道:“小寧姐姐方才說跑肚呢,這會兒,難道又是肚裏做耗?該,誰讓她今早把奶奶賞的那碗雞湯,一個人全喝了?”

裘氏性子平和,丫鬟們有時也愛和她說幾句笑話,裘氏不由掩口一笑:“好了,那你就去吧,我這裏,有小秋服侍就好。”小寧巴不得這一聲,謝過裘氏就往另一邊去。

“瞧瞧,她還這樣急,活該她貪嘴。”裘氏和小秋說着,也就往前面去。席上依舊十分熱鬧,臺上的戲已經唱過了一折。裘氏坐在嫣然身邊才輕聲道:“這戲我可錯過沒有?”

“不但沒錯過,有些戲,唱的還正好呢。”嫣然淡淡說了一句,就在裘氏耳邊道:“今兒家裏還有一出戲呢。”

“還有一出?也不曉得是哪個唱的?”裘氏疑惑地問。嫣然已經一笑,在裘氏耳邊道:“這會兒,正唱着呢,我不瞞你,方才有人來報,大小姐并沒在房裏。”

小寧在那邊和小姐們說容玉致回房,朱姨娘的丫鬟當然也會去和容玉致的丫鬟說容玉致已經回房,讓她去禀報給嫣然。裘氏方才是聽見的,聽了這話,不由驚訝起來:“怎的,不在房裏,難道是去哪裏玩耍了?”

嫣然拍拍裘氏的手,裘氏明白,忙壓低嗓子:“那你為何還要人去送飯食過去,還不趕緊去找?”

“這會兒這麽多人呢?難道要讓人瞧容家的笑話?”雖然容家的笑話已經夠多了,可這會兒嫣然還是不願意再添上一樁。方才去給容玉致送飯的婆子已經走進來,在嫣然耳邊悄悄說了一句。

嫣然點頭,手腕一翻,一盞茶就潑到袖子上。這聲音有些大,周圍的人頓時都瞧過來,嫣然已經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茶給潑到身上了,容我去換下身上的衣衫。還請大嫂二嫂多陪陪。”

這是常見的事,畢竟和穿着髒衣服參加酒席相比,少陪一會兒并不算很失禮。嫣然離去,周氏方道:“還說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可這參加個酒席,還能把茶潑到身上,簡直是……”

柳大奶奶指指臺上:“安心聽你的戲吧,難道你還想別人繼續瞧你家的戲?”周氏鼻子裏哼了一聲,秦氏只淡淡一笑,也就和旁邊的人說起話來。

“諸位都曉得,我在這揚州,幾四十年,也算白手起家,只是子嗣不旺,唯有一個女兒。偏又被我寵的不知天高地厚,雖有人問名,可也不能把女兒嫁去禍害別人家,免得壞了我們幾十年的交情。”容老爺喝了幾盞酒,就對衆人高聲道。

“容老爺,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快些說吧,以後啊,我們該和誰多交往些?”容老爺摸下胡子才道:“你們也曉得,我那個女兒,也只能吃一口安閑茶飯,這男人有了錢,誰知道會變什麽樣?因此我早早已做了打算,給女兒招個女婿,養在家裏,一輩子吃安閑茶飯。至于這容家的家業,就從侄子中選一個出來,諸位也都曉得,我三侄兒為人老實忠厚,勤奮肯幹,是個可托付的,以後還請諸位多擔待些。”

容老爺的話音剛落,容二爺就勃然變色,已有人對容畦說恭喜。容老爺伸出手請大家安靜才道:“這件事既是大事,又牽涉到我容家其他人的出路,還請諸位明日照樣前來,替我做個見證。其他三位侄兒,我也準備了一份産業,定不會讓他們委屈吃虧的。”

一份産業,頂天不過萬把兩銀子,就這,還要說是不讓自己委屈吃虧?容二爺看向自己岳父,想讓岳父為自己争一争,畢竟容家的家業落在自己手裏,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周老爺捋着下巴上的胡子,這件事,總是容家家事,可若自己不出聲,也有些不好。

有個丫鬟走進來,來到容畦身邊,對容畦輕聲說了一句。容畦十分奇怪,但還是對容老爺道:“叔叔,方才媳婦遣人來說,說有個遠道而來的客人要見侄兒,侄兒先出去一趟。”

容老爺對容畦點頭,容畦也就說聲失陪離去。廳裏照樣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容畦被丫鬟迎着來到一處小廳,不見客人,卻見自己的妻子坐在那裏。容畦更感奇怪:“方才你說的時候,我還以為是程大哥來了,你才這樣喚我,誰知卻是你。”

嫣然淺笑一笑:“我們的小姑,本事見長了,和人私奔去了。”

私奔兩個字一出來,容畦頓時驚訝:“玉致極少出門,出門都有人陪着,哪裏約了人?”嫣然也不說話,只往地上努嘴。容畦這才見地上捆着兩個丫鬟,一個是容玉致身邊大丫鬟,另一個像是裘氏身邊的。

“我尋你來,并不是要你驚訝,只是這會兒,他們都已上了船,只怕都出揚州城了,外頭的事是你男人家管的,你尋人趕緊駕船去追。”嫣然也不和容畦說怎麽把這兩個人審出來的,只是徑自和容畦說。

容畦已經了然,轉身就往外走。地上捆着的小寧已經嗚咽着道:“三奶奶,我是大奶奶的丫鬟,您別血口噴人,說我把大小姐給騙出去了。”

嫣然只是笑一笑,陸婆子已經哼了一聲:“血口噴人?方才我就見你鬼鬼祟祟的,讓人跟着你,你可沒去茅房,進的是朱姨娘的屋子。進去後雖只一會兒就出來,可是大奶奶并沒吩咐你去和朱姨娘說話。朱姨娘不一會兒也就讓丫鬟去大小姐院裏。要沒鬼,鬼才信呢。”

小寧還要口硬,就聽到外面有人說話:“蘇小姐,勞您的駕,過來幫我們認認人。”說着話,已有人陪着一個少女進來。

小寧忙要低頭,陸婆子已經伸手把小寧的下巴擡起:“還請蘇小姐認認。”蘇小姐只一瞧就認出來,不由有些吃驚地對嫣然道:“三奶奶,這是怎麽了?難道說這丫鬟沖撞了你?的确她和我們說,貴府大小姐生氣回房是不對的,可也不至于捆起來。”

“多謝蘇小姐了。”嫣然已經站起身對蘇小姐笑吟吟地道:“不過是點小事,并算不上什麽大事。蘇小姐您也曉得,這各家都有些事難以往外說的。”

☆、139 身份

蘇小姐又瞧小寧一眼,也就笑一笑:“三奶奶難道不擔心?”

“有什麽好擔心的呢,等以後蘇小姐得選佳婿,嫁人之後就明白了。”嫣然說着就吩咐丫鬟把蘇小姐送回去。蘇小姐已經了然,福一福就往外走。

嫣然等蘇小姐走出去,才對小寧道:“怎的,你這會兒還嘴硬?”

“我,我并沒做別的,不過去傳了個話。”小寧不肯說,嫣然也曉得,審她是審不出什麽,也就讓人把小寧拉出去,又讓人去和裘氏回話。嫣然這才對容玉致的大丫鬟道:“你說吧,說出來你們小姐到底私奔去了哪裏,是山東還是南京。我或者還能饒你一命。”

容玉致出了這麽大的事,貼身丫鬟頭一個跑不了。不過這丫鬟已經被朱姨娘和容玉致教過無數遍,說這事出後,丫鬟的命保不住了,但會照顧丫鬟全家,會給他爹娘二十畝田地,替她爹娘蓋上一所好房屋,還會讓她姐妹都好好出嫁。

一人之死,能換來全家的幸福生活,死了也劃得來。因此這丫鬟早把自己當做一個死人,特別是方才陸婆子突然帶人闖進容玉致內室,逼問之下把人給捆起來時。丫鬟就曉得,除了能說容玉致已經和人私奔之外,別的一個字都不能說,不然容玉致被追回來,自己同樣活不成不說,連容玉致以前許諾的,都不能有。

“三奶奶何必要問這麽多,對我來說,我已經是個死人了。三奶奶也是服侍過人的,難道不明白嗎?”丫鬟聽到嫣然的饒自己一命的說法,并沒半點動容,而是對嫣然這樣說。

嫣然當然曉得,這丫鬟在容玉致身邊多年,對容玉致忠心是肯定的,因此也只是試着問她,聽到她這樣的回答也不意外,只嘆了一聲:“既然如此,你就等着你的大小姐回來吧。”

丫鬟閉上眼,嫣然一直瞧着她,見她眼角并沒有淚,不由心裏黯然。現在,能查出來的也只有這麽多,至于去追,那是容畦的事,但願能不過夜就把容玉致給追回來,等過了夜,不但容老爺曉得了,容玉致自己只怕已經破了身,失身于人的女子,對那男子只怕更加死心塌地。

嫣然長嘆一聲,吩咐陸婆子帶着人把這丫鬟看緊,自己,還要回到席上去坐席,還不能驚擾到別人,否則這件事,又要被議論紛紛。

嫣然帶了人往酒席那邊走,邊走邊想容畦到底追的如何。就見容老爺和容二爺從前面走來,嫣然忙給容老爺行禮。容老爺看着嫣然,語氣并不确定:“聽說,玉致她,抛下了我,私奔了?”

這件事,嫣然的打算是等到明日一早,尋到容玉致後再告訴容老爺,可聽到容老爺這樣的口氣,嫣然不由看向容二爺,話裏已經帶上怒氣:“二哥真是聰明人,瞧出端倪不說,還趕緊告訴叔叔,你打的主意,究竟是什麽?難道叔叔待你,就沒有一絲情義,要你這樣做?”

這樣劍拔弩張的話,容二爺只淺淺一笑:“三弟妹是聰明人,可也別當天下人都是傻子,這件事,早告訴叔叔,不是比晚告訴叔叔的好?”容老爺聽的心頭一疼,終究這件事,是自己錯了。容老爺用手捂住胸口,這才去問嫣然:“方才你叫老三出去,為的就是尋人趕緊去追他們?”

聽嫣然答了一個是字,容老爺這才點頭:“做的很好,你先去穩住那些席上的客人,至于我,挨個一個個去問問那些丫鬟婆子,到底她們,是受了什麽蠱惑,要這樣做。”

嫣然再次應是,也就往席上去。容二爺有些驚訝:“叔叔,您……”

“我怎麽了?難道我要被氣的暈倒,你們好從中取利?老二,你太小看我了,我能起了這麽大的家業,難道沒經過風雨?老二,你怨我恨我,不就為的我不肯挑你為當家人嗎?可是你瞧瞧,這件事上,你做的,和老三兩口子做的,差在什麽地方?”容二爺面上陡然變色,容老爺已經緩緩地道:“老二,我并不是沒有遇到過白眼狼,可我并不知道,你,當年來到我身邊的你,竟是最大的一頭白眼狼。”

“叔叔,您當初也不是沒有對我寄予厚望的。”容二爺并不否認,也就順着他的話說。

“是啊,我對你是寄予厚望的,不然我也不會給你定周家的媳婦,也不會把那些鋪子都交付到你手上,可是老二,你怎的不想想,你變了,你再不是以前那個人了。你和初蘭有私情,我也不過一笑了之,不就是個女人。可是你,之後做的那些事,難道你以為,我就是傻子,什麽都不知道?那個絨線鋪,原本我就打算分給你,你既然已經改成了你媳婦的名字,就由你吧。”

說出絨線鋪,容二爺已經大驚,手在背後背着,如果,容老爺這會兒死了,容玉致又在外面私奔沒回來,容家定然大亂,那時鹿死誰手就不知道了,而自己的贏面要比容畦大太多太多了。

容二爺的呼吸開始變的急促,已經瞧見旁邊的一塊石頭,這塊石頭,往容老爺頭上砸去,也許只要一下,兩下,容老爺就沒了命。那時自己大聲呼救,就說有人突然闖入,把容老爺給殺了。那時,所有的事就要順着自己的意走。那麽多的家業,那麽多的銀兩,那麽多……。

容二爺伸手想去摸那石頭,容老爺已經轉身,看着他:“老二,你仔細想想,想想吧。我也不用你陪,你回去席上穩住那些客人,如果,你把這事嚷出來,那我會讓你們全家,一錢銀子都不帶出去。”

果然好機會是稍縱即逝的,容二爺悻悻地想,對容老爺恭敬地應是,眼裏的怨毒十分明顯。容老爺已經瞧出,以後,容畦接掌家業之後,定還有很多紛争,可是自己,幫不了也管不了,也只能由他們去。

陳管家已經從另一邊走來,容二爺曉得,這個機會再沒有了,只得退回席上,看着陳管家陪容老爺往另一邊去。

“老爺,小的婆娘說,說朱姨奶奶只怕知道實情。”畢竟事涉掌管容家內務的人,陳管家還是有些遲疑。容老爺已經嗯了一聲:“她要不曉得才是怪事。玉致她雖然任性,可也不曉得拿捏人,更不曉得怎樣才能害人。背後若沒有人撺掇,我都不信了。只是原本我以為是老二媳婦,可今兒瞧老二的臉色,只怕我猜錯了。你大奶奶是個寬厚人,三奶奶是個明白人,更不會自己害自己,那只有她了。”

說着容老爺長嘆一聲,陳管家曉得容老爺為何嘆息,并不敢說話,只是又叫上幾個小厮,陪了容老爺往內院去。

朱姨娘聽的小寧來報,曉得只怕嫣然瞧出端倪,也只有铤而走險,讓容玉致那邊的丫鬟趕緊頂住。可誰知很快得來嫣然命人把容玉致身邊的大丫鬟帶走的消息,剩下的丫鬟婆子,都被關鎖在容玉致院子裏。而且,這件事,嫣然甚至沒有知會自己一聲。朱姨娘就曉得,事情只怕很快就要敗露,難道要離開,離開這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不,眼看勝利就要在望,怎能這樣輕易?想着朱姨娘就喚來丫鬟,把一盞參湯端給她:“送到王姨娘房裏,說這是我特地給老爺準備的參湯,本該親自送去,可是這會兒事忙,還請她代為轉送。”

王姨娘素來愛争寵,這個好機會,怎會放過?當然也不會說,這是朱姨娘特地準備的。丫鬟了然,這盞參湯裏,只怕是加了料的,應是要去送之時,依舊有些不确定地問朱姨娘:“姨奶奶,難道真要送去,這藥,可是用一點少一點了。”

不這樣,哪能應付過去眼前的局?按說,容老爺該多活個一兩年,活到容玉致确定生下孩子之後,才能讓容老爺死,可這會兒顧不得了,就算讓容二爺坐收漁翁之利,也顧不得了。

丫鬟端了參湯出去,剛走出幾步就聽的腳步聲,擡頭瞧見是容老爺帶了人過來,不由驚訝地叫聲老爺。

朱姨娘坐在屋裏,聽到丫鬟驚叫一聲老爺,心跳的更加急了。迅速拿出一塊包袱皮,把首飾匣裏的首飾和那些現銀子金葉子全都扔到包袱皮裏那麽一包,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朱姨娘把包袱往床下一扔,自己依舊端坐在那裏。

容老爺已經帶着人走進來,瞧見容老爺朱姨娘就迎上前:“老爺來了,前面的酒席怎樣?”容老爺瞧着朱姨娘,這個在自己身邊十來年的寵妾,自己對她,可沒有半分不好,而現在,她竟然想要自己的命。

想着方才丫鬟驚訝之中參湯打翻,命人抱來一條狗,那狗舔了舔參湯,就此一命嗚呼。容老爺就感到無法呼吸,自己的枕邊人,究竟是誰?

☆、140 大白

“你到底是誰?”見朱姨娘和平常一樣,要給自己倒茶,容老爺并沒坐下,只是在那問朱姨娘。

“我是誰?老爺您糊塗了嗎?我是您的妾,是您花一百兩銀子,從朱家聘來的,那時老爺您還說,和我天長地久呢,此刻,您都忘了嗎?”朱姨娘當然不是一般人,只是笑吟吟地瞧着容老爺,這笑瞧的容老爺毛骨悚然。

“我當時就該想到了,真是讀書人家的女兒,又怎會為了一百兩銀子,屈身做我商戶人家的妾?”容老爺的話讓朱姨娘笑了。接着朱姨娘就坐下:“其實當時,我們也不過是想騙上老爺您幾千兩銀子花花。可誰知事情這樣不巧,我才進你容家三日,就有個原來的苦主找上門,竟把他們連鍋端了。我這才在你容家待了這麽些年。”

朱姨娘的話輕描淡寫,任憑容老爺是那樣經過許多事的,也忍不住汗毛豎起來:“你,你竟是騙子?”

“別那麽說。”朱姨娘淺淺一笑:“我們不過是見你們家的銀子太多,怎麽都花不了,這才想着,多拿一些出去給別人花,免得放在家裏,那些銀子黴爛了可惜。”朱姨娘手指上的蔻丹在那閃着亮紅,白皙的手指還是那樣美,但容老爺已經眼睛瞪大,不敢相信地看着朱姨娘,這只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匕首,而匕首已經對着容老爺的喉嚨。

“老爺,您還是托大了,以為我是那樣争風吃醋的內宅女人?還這樣大大方方地一個人走進來?我行走江湖的時候,殺個把人也不是沒殺過。只是當日為避風頭,這才在你容家待着。原本我想着,在容家撈上一筆銀子就走,誰知後來見你們家的銀子越來越多,白白放掉實在太可惜。這才想出個名正言順的主意來。”

朱姨娘面上笑吟吟的,手卻已經扣住容老爺的喉嚨,容老爺已經能感到那匕首的寒意。容老爺進去後久久沒有聲息,陳管家帶着人闖進來,瞧見這一幕,都吓了一跳。

“你放心,老爺,這會兒你還不能死,我要帶着你出了城。”朱姨娘的笑依舊那麽甜美,接着就對陳管家道:“要你們老爺的命,就別去尋別人,而是去請你們三奶奶來,她還算個明白人。”

陳管家讓一個小厮去報信,朱姨娘又加一句:“記住,別報官,報官的話,我登時就讓你們老爺血濺當場,我活不成,總要找個墊背的。”陳管家連聲應是,朱姨娘還是笑着道:“老爺,你曉得嗎?你那個女兒,就是個被你寵壞的草包,你不是讓教養嬷嬷教導她嗎?我就讓教養嬷嬷時刻對她說,一個有規矩的人家是怎樣的,并且還說,姑嫂是相處不好的。斷言她不會嫁給那種有規矩的人家,并且說,等你沒了,日後她定會受嫂嫂們的轄制,你的主意是錯的。老爺你想,她聽了這些,會覺得你是為她好,是為了讓她過好日子,才想出這樣的主意嗎?老爺,您的心思,從一開始就白費了。”

容老爺長嘆一聲:“玉致既然對你言聽計從,那你為何還要讓她私奔?”

“她不去私奔,不壞了名聲,不把你氣死,不讓他們争的兩敗俱傷?我還怎麽能抱着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撫養長大,主持容家産業,日後還能受朝廷旌表,說不定還能上列女傳。果真當初師父說的對,騙術的最高境界,就是騙的天下人。老爺,原本我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誰知你竟然發現那麽一絲,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容老爺閉上眼睛:“這麽一說,你恨我是應該的。”

朱姨娘點頭:“果然老爺你是聰明的,這份藥原本我沒想這麽早給你,你本該再多活個一年半載,等你女兒生下孩子死了丈夫,抱着孩子回來時候才該送給你。”

“死了丈夫?果真那個人是你安排的,想來你也許了他不少東西了吧?”容老爺心頭在滴血,但還是努力保持平靜。

“是啊,那個家夥,被我幾句甜言蜜語一哄,又陪他睡了幾晚,他就以為我對他死心塌地,以為我是為了他的将來,才要這樣做。怎麽也不曉得,我不過是為了我。”

容老爺覺得心已經麻木了,朱姨娘又在他耳邊道:“說起來,老爺,自從跟了你,這床笫之上的事,我還從來沒得一回暢快。那個家夥,雖然笨了一些,可是那床上,還是很好的。你瞧,我連給大小姐挑人,都要挑一個年輕力壯能讓她心滿意足的,而不是挑一個什麽都不會的。你說,我對她好不好?”

容老爺雖然明明知道朱姨娘是故意激怒自己,可還是忍不住道:“你跟了我十年,難道就真沒有半分情意?”

“人哪有錢親?再說了,老爺,你不過是我的第十二個男人而已,我若對你們個個都有情,那豈不是要累死?”朱姨娘的聲音柔媚,幾個小厮的臉都不由紅了。

嫣然已經走到門外,正好聽到朱姨娘的話,再結合陳管家的禀告,曉得這朱姨娘,八成是個騙子,自己家和騙子,可還真是有緣。

“三奶奶,你是個聰明人,已經曉得我要什麽了吧?”瞧見嫣然走進來,朱姨娘的手還是摟着容老爺的脖子,似乎十分親熱,可說出的話卻那樣冰冷。

“想必你不會走大碼頭,已經去和秦家商借了一個碼頭,又備下五百兩銀子,撐船的人也是值得信賴的。”嫣然一點也不廢話。這讓朱姨娘笑了:“果真三奶奶是個明白人。老爺,我方才說錯了,您啊,還是瞧準了三爺三奶奶。”

容老爺哼了一聲,朱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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