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0)

得閉口。那婆子打完,把那把香灰灑在容玉致頭上身上,又喃喃念叨幾聲,這才對那丫鬟道:“小紅,你先把小玉放在床上躺好,等到明日,小玉就回來了。”

小紅點頭,上前把容玉致扶到床上躺下。容玉致的淚不由流下,見她哭,小紅忙道:“我曉得,小玉你此刻定是沒法回來的,蘇媽媽的劍是很靈的,你先忍着,等明兒,你就能回來了。”

自己真的是容玉致,容玉致又想說話,但小紅已經把她嘴巴捂上,容玉致只有閉目。過了很久都沒睡着,容玉致不由心中焦躁,睡吧睡吧,等醒來就不在這裏,而是在容家了,自己依舊是容家大小姐。

“小紅,小紅。”有丫鬟的聲音在門邊響起,小紅應了一聲,那丫鬟就笑嘻嘻地道:“小玉好了沒?今兒啊,五姑奶奶回來了,還帶了容家大小姐,你趕緊往前頭去,有賞呢。”

容家大小姐?容家大小姐明明是自己,容玉致睜開眼,小紅正好瞧見她睜眼,急忙勸道:“小玉,你也聽到了,好好躺着吧,我們去前頭去,容家大小姐出手是大方的,說不定能賞我二兩銀子呢。”

說完小紅笑嘻嘻走了,臨走前還不忘關上房門。不,自己不能在這坐以待斃,一定要去揭穿,告訴四嫂,那個人不是容家大小姐,自己才是容家大小姐。想着容玉致就穿鞋下床,走到房門前,輕輕一拉,那房門打開。

這既然是秦家下人住的,那就該臨近花園,真是天助我也。容玉致心裏高興,走出下人住的院子。揚州各家的宅子,方位都差不多,走出去後,容玉致瞧了瞧,就往花園方向走去。果真只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就瞧見花園。

花園門口并沒人守着,但能聽到笑聲,想來是秦大奶奶陪着秦氏在那游園。此刻不上前,還等什麽時候?容玉致飛快地往花園跑去,一進花園就見秦氏和秦大奶奶走過來。

容玉致素來都不喜歡這幾個嫂嫂,今日見了秦氏,卻像見了救星一樣,飛快地過去就喊一聲四嫂:“我是玉致啊,為何她們口口聲聲都只說我是秦家的丫鬟小玉,四嫂,秦大奶奶,你們都見過我的,都曉得的,我怎麽會是你們家的丫鬟?”

秦氏和秦大奶奶正在說笑,冷不丁聽到這麽幾句。秦氏已經皺眉,秦大奶奶瞧着容玉致,眉頭皺的更厲害:“這不是小玉嗎?我聽的你失足落水發了高燒,不是讓你在下面養着?怎的這會兒就爬起來,爬起來也就罷了,還這樣胡言亂語,虧的是五姑奶奶,若是外人,豈不笑話?”

小玉?容玉致如被雷擊,見秦氏瞧着自己就伸手去抓秦氏的裙子:“四嫂,我真是玉致,你該記得我的相貌的。”秦氏已經往容玉致面上瞧去,笑着道:“還真是,這孩子,細細瞧來,竟和大妹妹有幾分相似,只怕別人也說了,她就癡心妄想起來。”

癡心妄想?容玉致如當頭着了一棒,秦大奶奶的臉色可沒這麽好,對秦氏道:“這話不對,都是我禦下不嚴,讓你瞧笑話了。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的把小玉送回去。”

丫鬟們應了一聲,就上前把容玉致抓住,秦氏倒還道:“其實呢,這也是緣分,不如讓大妹妹來瞧瞧她,兩相一對照,她就曉得,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不用,這種事,我們自家人說笑就好,哪還能傳到親戚耳裏?”秦大奶奶和秦氏說着,丫鬟們已經把容玉致推搡着出去。容玉致回頭瞧着秦氏,想再喊幾聲自己才是,可曉得這不起作用,淚登時滴滴答答直往下掉。

等瞧不見容玉致了,秦氏才嘆了一聲:“也不曉得這個法,靈不靈?”

“這不才是第一夢,不是還有第二夢?”秦大奶奶安慰着自己小姑。秦氏點頭:“是啊,這兩個夢做下來,但願這位小姑,能夠幡然醒悟,不然的話,那才真叫麻煩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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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也是親家老爺太寵女兒之故。寵了也罷,這揚州城裏,寵女兒的也不少,可寵成這樣的,還是少見。”秦氏聽的秦大奶奶這句,抿唇一笑就道:“更兼背後還有人在那出謀劃策。啧啧,我是真沒想到,一個姨娘,也能翻雲覆雨。”

“瞧瞧,這才是我們五小姐說的話。你啊,是個獨女,上頭五個哥哥呢,誰敢惹你。姑爺今年就要去赴秋闱了,等考上舉人,以後中了進士,做了官,那時只怕就有些不一樣。”秦大奶奶這半是打趣半是關心的話讓秦氏笑了:“我省的,說起來,這件事,也就是上頭太太去世的太早,但凡她還活着,就不一樣。”

☆、151 第二夢

秦大奶奶應是,兩人又說幾句閑話,秦氏也就離了這裏回容家去。

容玉致這回被扔回去,可不是回到那屋裏,而是被丢進一個柴房。一日沒吃沒喝,這會兒還被這樣折騰,容玉致覺得頭有些暈,是不是就會這樣死去?而且死去之後,爹爹都不曉得,他疼的是個冒牌的,而不是他的真女兒。容玉致在那傷心,柴房的門被悄悄推開,小紅探頭進來,輕聲喚她:“小玉,你餓了吧?今兒有三丁包子,我給你送來,還熱乎着呢。”

容玉致聞見香味,平常都不愛吃的三丁包,今兒聞起來卻那麽香,小小咬了一口就傷心起來,淚啪嗒啪嗒往下落。小紅還勸她:“我覺着,你要不胡言亂語了,奶奶也就不生氣了。”

“我沒有胡言亂語。”容玉致嘟囔了一聲,見小紅臉色變了,也只有慢慢地咬着三丁包。小紅這才笑了,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壺:“這是奶奶今兒喝不完的參湯,我求了高媽媽,拿了來,給你補補身子。”

聞到這股參湯的味道,容玉致的淚流的越發急了,這東西,以前誰愛喝,可是現在和原來不一樣。容玉致接過那小壺,裏面的參湯不過兩口。容玉致喝完就感到一陣困倦。

小紅還在那唠叨:“睡吧!睡醒了,你就回來了。”睡醒了,自己就該回到容家,容玉致模模糊糊地想,已經沉入夢鄉。

小紅見容玉致睡着,也就走出柴房,等在外頭的是蘇媽媽,見小紅出來就問:“睡着了?”小紅應是,蘇媽媽點頭:“做的好,小紅,我可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演的這麽真。”

“把她當小玉就成。別的,那還要演?”蘇媽媽噗嗤笑出聲,接着就說:“姑奶奶可是說過了,容大小姐答應的賞銀,她會照數給。”

“二百兩呢,姑奶奶要給,我也不敢接啊,沒那麽大福。”小紅和蘇媽媽說笑着走了。已有幾個婆子走進柴房,把睡的很沉的容玉致擡出來,擡上車往別處去。

這回,那夢就該醒了吧?容玉致睜開眼,看着周圍的擺設,臉上神色還是那樣驚訝,的确不在秦家了,可是這擺設,分明也不是容家自己的閨房。

容玉致飛快地推開被子,想要往外走,門就被推開,接着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小|娼|婦,這麽大白日的,還在這挺屍呢?還要老娘伺候你,老娘娶媳婦回來,是要享媳婦福的,不是要伺候媳婦的。”

這,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容玉致驚慌失色,看着走進來的婆子,這婆子滿臉橫肉,一瞧就是個不好惹的。見容玉致已經起來,這婆子手上的撣帚就打在容玉致身上:“小|娼|婦,我二十兩銀子買回來的,還冒充什麽大家小姐,我呸,我去打聽過了,容家大小姐好好的呢,哪裏是你這樣的。我呸,還害的我回不了蘇州,只能在這揚州落腳。還不趕緊給我去燒水洗臉,再把早飯做了。”

容玉致被這幾句罵的都懵了,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此刻還是在揚州,忙辯白道:“我真的是容家大小姐,并不是……”話沒說完,那婆子的撣帚又來了:“又拿這套話來哄我,把我從蘇州哄到揚州,結果,容家大小姐好好的,就要招女婿了。我還被人譏笑。想來也是,好好的大小姐,哪會和人私奔,還破了身子,賣不得一個好價錢,只能賣到我們這種人家,等再過三日兩日,你啊,就給我打扮起來,去接客!”

接客?容玉致沒料到會有這麽石破天驚的兩個字,愣愣地看着那婆子:“我,我不是你媳婦嗎?怎的,還要去接客?”那婆子的手指頭都杵到容玉致的臉上:“我們這種人家,吃客穿客,生了女兒,娶了媳婦,不過是來接腳這門生意罷了。你還真以為要你好好地做媳婦?呸,好人家真要娶媳婦,哪要你這樣的人?”

竟然被賣進這樣人家,容玉致的心在那裏飄蕩,跌坐在地上:“可我,是好好的良民,怎會被……”

老鸨哈哈大笑:“良民?我呸,一個和人私奔的丫鬟,被人騙了,也好意思說是良民?我也不瞞你,揚州城裏,這會兒還貼着尋你的招子,說的是,容家一個丫鬟被人拐跑了,拐子已經捉到了,就等你呢。要不是老娘好心不去出首,你這會兒就在牢裏。”

不,不,爹爹不會這樣狠心,容玉致驚慌搖頭,老鸨見容玉致這樣,又吐了幾口吐沫:“還不趕緊給我去燒水去,這樣喪着一張臉,還怎麽招來客人,沒有客人,你要老娘吃什麽,喝什麽?”

容玉致還待再求,可這老鸨哪是能聽進話的,只得委委屈屈起身去廚房,走到廚房那就聽到有人和那老鸨打招呼:“趙嫂子,你家這媳婦,長的倒還不錯,可是就是這打扮,差了些。”

“新來的總要磋磨幾下,不然的話,哪能心甘情願地給我去賺銀子。”老鸨站在院裏,和人大聲武氣說話,容玉致擡頭看去,見說話的人靠在梯子上,打扮的也十分風騷,想來就是做這行生意的。一想起來,容玉致就覺得心頭惡心,這樣的人,瞧一眼都覺得玷污,哪是能接觸的。

老鸨嘴裏和人說着話,眼卻稍着容玉致呢,見容玉致這樣唇就一勾,這人真是落到絕境都認不出來,原來也太順了。罷了,既然拿了人的錢財,就要與人消災。

于是老鸨搖搖擺擺地走上前,手裏的撣帚又打上去:“還不快些燒水?”

“我,我不會點火……”容玉致從小嬌生慣養,雖說女子主中饋,可教養嬷嬷說了,這廚房哪是尊貴人去的地方,自然是在廳上坐着,等人送來的好。因此容玉致有時還要鄙視一下那教人下廚房的嬷嬷。可現在,容玉致才傻眼了,進的廚房,連火都不會生。

“呸!”老鸨又啐了一口,這才上前麻利地把火點着,罵容玉致道:“瞧見沒有?生的這樣聰明,可是腦殼怎麽這麽笨?光這點火,都瞧了四五次,還是沒學會。”自己是在做夢,在做夢,容玉致告訴自己,等醒來,就什麽都不一樣。可是那火那麽熱,怎麽都不像做夢。

“媽媽,我是怎麽被賣到你家的?”容玉致遲疑了半響,終于問出來。老鸨已經挽袖子把水倒在鍋裏,聽了這話就哼一聲:“怎的,這會兒全忘了?那我可告訴你。三個月前你和人私奔到南京,結果那人發現你不是容家大小姐,只是她身邊的丫鬟,就把我賣給了你。你竟還騙我,口口聲聲說你是容家大小姐。老娘千辛萬苦地把你帶到揚州,才發現我也被騙了。”

三月前,那現在就是四月了,日子竟然這麽快,可這都四月底了,為什麽還穿着春裝?

見容玉致皺眉,老鸨急忙補上一句:“被人刻薄了一番,連衣衫都沒有新做的,等過兩日,你接了客,得了銀子,我再去做衣服。”

“我不接客,媽媽,求求你,我是好人家女兒!”聽到一口一個接客,容玉致忙起身顧不得許多就給老鸨跪下,老鸨瞧着她,冷笑一聲:“好人家女兒?進了這行當,就把這五個字高高擱起。再說了,你本就是丫鬟,丫鬟是賤,這粉頭也是賤,又何必裝那大小姐?你真以為你服侍了大小姐幾年,自己就能成大小姐了。”

“媽媽,我真的是容家大小姐。”老鸨臉上只寫着我不信這三個字,容玉致哀哀地哭起來,這老鸨嘆氣:“你當這私奔是有名譽的事?別說你不是容家大小姐,就算你真是容家大小姐,鬧這麽一出出來,你爹也不會認你。”

不會認自己?不不,容玉致搖頭:“我被追回來了,我沒有私奔,爹爹他是疼我的,他認我的。”老鸨哦了一聲就道:“你既然曉得你爹爹疼你,為何還要想着私奔?”

因為那時沒有失去,所以才不曉得珍貴,容玉致無言以答,又嗚嗚地哭起來。老鸨冷哼一聲:“別哭了,既進了我家裏,就是我家的人,以後,安生接客吧,賺的銀子,也能吃好穿好,不比那什麽大小姐差。”

那能一樣嗎?容玉致擡頭,想起嫣然說過的話就道:“我一年,就要花上萬銀子。”

老鸨啧啧兩聲:“上萬銀子,你還真當你是大小姐了?若我一年能賺上萬銀子,也就不做這皮肉生意了。”原來銀子那麽好?容玉致坐在地上,眼裏的淚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流,為何原先只把那銀子當做永遠都花不完的東西,只當做随便就有的東西?從來不珍惜,也從不知道,賺銀子是那樣辛苦。

爹爹,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可是你,曉不曉得我已經後悔了,我不該頂撞你,不該說要嫁給那騙子。爹爹,你曉得嗎?容玉致坐在地上,淚已經如泉湧一樣。

☆、152 夢醒

那老鸨端過一碗茶:“喝了吧,你都哭了這麽半日了。買了這麽個人來,還要老娘伺候你。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尋來的晦氣。”容玉致聞不到茶香,不想喝,那老鸨瞪眼:“你不肯喝,我就轉賣給那開窯子的,哪裏可沒有我這邊好說話。”

那些開窯子的,一天可要接十七八個客人,接不夠就有皮鞭伺候着,什麽販夫走卒都要往屋裏拉,過不上三年兩年就得了髒病。容玉致聽着老鸨的話,吓的渾身一哆嗦,這種日子,想想就可怕,只得乖乖地接過茶碗,把裏面黑乎乎的茶一口喝幹。

老鸨見容玉致喝了茶,抿唇一笑,容玉致看着老鸨的笑容,覺得頭越來越暈,暈倒在地。

老鸨長出一口氣,聽到有人敲門,就上前打開門,門外的是容畦,他對老鸨行了一禮:“多謝了。實在是……”

“拿了你家的銀子,總要幫你家消災。”這老鸨說着,就往廚房裏努嘴:“喝了藥,這會兒睡着了,經了這麽一遭,我想啊,你家這位大小姐,也該……”

老鸨話沒說完,就見容畦神色有點變,忙道:“我們省的,這位并不是什麽大小姐,而是貴府上的丫鬟。”容畦點頭,對老鸨拱手道:“多謝了!”

老鸨又是一笑:“容三爺,您啊,是婵娟姐姐介紹來的,我哪能不盡心呢?”容畦又是一笑,那老鸨還想再打聽什麽,容畦已經讓小轎停在廚房門口,轎邊一個婆子走進廚房,把昏睡中的容玉致背上轎。

容畦見小轎離開才對老鸨道:“這裏是媽媽臨時賃的房子,想來也是住不成的。我在蘇州,有座一百畝地的小莊子,媽媽依舊回蘇州可好?”

這話裏的意思這老鸨十分明白,沒想到就這麽演一出戲,就能得到這樣豐厚的報酬,喜的眼花沒縫:“多謝了!說起來,自從我兒子兒媳死了,原本想再尋個女兒來接腳這門生意,不過為的是吃穿。現在既有了這一百畝地的莊子,我有了吃穿,還想着這生意做什麽?”

容畦見老鸨答應,也就瞧着老鸨收拾了衣物,帶了東西出門,容畦把老鸨送到碼頭,對人交代幾聲,務必要瞧着這老鸨到了蘇州,住進莊裏才可。

眼見船已遠去,容畦的心這才放下,往自家走去。走到一半就聽到路邊有人叫自己:“容三爺,可能停一停?”

容畦循聲望去,見是一乘小轎旁的丫鬟在和自己說話,細細瞧了那丫鬟也就往小轎走去,對小轎拱手道:“這次,多謝楚姑娘了。”

小轎的轎簾被掀起一角,一張千嬌百媚的臉露出來,楚姑娘淺淺一笑,接着就把轎簾放下:“容三爺客氣,若不是容三爺細心,我們的麻煩還更多。這點小事,容三爺又何必挂在心上?”

容畦又和這位楚姑娘說了幾句,容畦也就告辭,楚姑娘又掀開轎簾一角,瞧着容畦背影,臉上笑意滿滿。那丫鬟已經道:“姑娘的心事,我明白了。”

楚姑娘把轎簾放下,對那丫鬟道:“你明白什麽?”

“容三爺是個有福氣的人,姑娘您,想嫁他。這不是容三爺的福氣?”這楚姑娘淡淡一笑:“你曉得,我是嫁不成的,我雖被稱一聲姑娘,名聲卻是個寡婦,更兼還有別的事,我啊,是為我妹妹想。”

“姑娘果真心細如發,二小姐若知道了姑娘的心事,定會十分感激。”這丫鬟輕嘆一聲,轎中的楚姑娘沒有出聲,這容三爺,人既這樣好,想來他的妻子也是個溫柔賢惠的,把妹妹托付給他,從此洗脫這樣名聲,也是很好的。

容畦匆匆回到家裏,見他進來,陳管家急忙迎上:“三爺,老爺在大小姐房裏,等着大小姐醒呢。”雖然嫣然和容畦再三保證,這件事是極其穩妥的,可是容老爺心疼女兒,擔心女兒吃苦,見不到女兒這幾日,真是急的覺都睡不好。

此刻見到女兒,容老爺才算放心。容畦曉得自己叔叔那疼女兒的心,對陳管家點一點頭,也就直接往容玉致住的地方去。容玉致的屋子,還是那樣擺設精美,容老爺坐在外屋,等着女兒醒來。

嫣然坐在容玉致床前,要人拿來一塊冰,往容玉致臉上緩緩擦去,這冰塊冰冷,不一會兒容玉致就會醒來。

容畦走進屋裏,見到容老爺不時往裏屋瞧去,上前道:“叔叔,玉致她,應該醒來了。”話剛說完,就聽到屋裏傳來容玉致的哭聲。容老爺一個箭步往屋裏去,容畦不好進屋,只在外面等候。

容玉致睜開眼時,瞧見的是熟悉的人和擺設,身上穿的,也是柔軟的衣着,曉得這一場夢終于醒了,不由悲從中來,大哭起來。容老爺已經排開衆人,走上前去,看見自己的爹爹,想到第二夢中,私奔若成功,可能就是那樣遭遇。容玉致大哭出聲,對容老爺道:“爹爹,你不能不認我!”

這一哭,容老爺心都碎了,眼裏的淚也滾落:“你,你可記得了?你可能改了?你不曉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容玉致拼命點頭:“我改了,爹爹,沒有你,我原來真的什麽都不是。”這一句,容玉致帶上了一絲慚愧,原本以為自己是天生的尊貴,天生就要享受這一切,可是夢裏遭遇,才讓容玉致知道,不是的,沒有什麽是理所應當,沒有什麽是天生本該如此。就連和自己長的很像的小玉,也不過是個使喚人。

想着,容玉致對容老爺道:“爹爹,我做了好長好長的兩個夢。”容老爺伸手拍拍女兒的肩:“那不是夢啊,玉致,那不過是,不過是……”

不是夢,那就是戲?容玉致的眼瞪大一些,秦氏的聲音已經響起:“大妹妹你性子執拗,又從沒受過苦,也只有讓你入南柯夢中,游上兩游,你才會知道,不是什麽東西,都是天生應該的。相貌一樣,有人可以做小姐,有人卻只能做丫鬟,都是一個人,卻可以從良民變賤,全在一念之中。”

一念之中?容玉致低頭默念,突然擡頭道:“若我當日私奔成功了,是不是就像第二場一樣,被賣入下等人家,做那樣的事?甚至,爹爹為了遮醜,都不肯認我?”

“也有可能像你第一夢一樣,被賣做丫鬟,或者,做丫鬟也不可得。玉致,你可知道,你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出自叔叔對你的疼愛,都是出自叔叔對你的庇護,如果沒有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容畦的聲音從門邊響起,他雖不好進門,但要說上幾句也是可以的。

這個道理,原本十分淺顯,甚至于,是本該根植于心底的,但在朱姨娘和那些教養嬷嬷的刻意教導下,早已讓容玉致覺得,生在這樣人家,真是一種恥辱,能脫離了這樣人家,才是最開心的。

容玉致呆呆坐在床上,已經忘了哭泣,只是在想這幾日經歷的事,想着從小教養嬷嬷們說的話,還有朱姨娘說過的話。原來,從一開始,她們就在騙自己,騙自己不和爹爹親近,騙自己不把錢財俗事放在眼裏,騙自己這天下,容家這樣的人家本不該存在。

而自己,已經忘了爹爹的苦心,一心以為,沒有了容家,自己就能過的很好。那日嫣然的話又在耳邊,原來,她說的,是對的。容玉致擡頭想去尋找嫣然,可是已經瞧不見她們。

容玉致眼裏的淚大顆大顆滴落:“爹爹,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容老爺最瞧不得女兒流淚,忙安撫女兒:“也不只有你錯,爹爹也錯了,爹爹不該太信任朱姨娘,聽她的話給你尋來那些教養嬷嬷。她既不是好人,那些教養嬷嬷又怎會是好的?”

“朱姨娘,到底是怎樣的人?”容玉致皺眉,雖然回來時候,朱姨娘已經不見,但是所有的人都沒說出,朱姨娘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容老爺眉頭皺起:“她是個騙子,而且是個大騙子,她要的,是我們容家,不是別的。所幸,她敗露的早。若真等到她計策實現,我們父女,只有在地下罵她了。”

原來,這一切,真的全是朱姨娘安排的,容玉致長聲嘆息,想着那些日子,那些傳遞甜蜜的信,那些心動的日子,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他對自己,可不止是想拐自己私奔那麽簡單,而是想要通過自己,得到容家全部。

甚至,想要了自己和爹爹的命。容玉致頹然地倒在床上,這一切,還需要很長時間之後,才能慢慢好去。

“我爹爹常說,我是有智謀的人,可瞧了三嫂你的這些,我才覺着,我總是見識太少。”秦氏和嫣然并肩走着,秦氏不由對嫣然感嘆。嫣然淺淺一笑:“我啊,算什麽有智謀,不過是膽子大,什麽都不怕。”

哦?秦氏笑了,笑容裏帶着一絲別的東西:“那我可要和三嫂你好好學學,學着怎麽才能膽子大些。”

☆、153 安排

秦氏這話讓嫣然不由一笑,秦氏也笑了,兩人相視一笑,正要繼續往前走,就瞧見裘氏帶了人過來,兩人停下和裘氏招呼行禮。裘氏已經笑着道:“我已尋好了宅子,後日搬出去,特地去和叔叔說一聲,聽的叔叔在大妹妹這裏,想着好幾日沒見過大妹妹了,也該當去問候。”

容玉致入夢一事,嫣然只和秦氏說了,周氏裘氏都不知道,她們問起,就說容玉致不想見人,這也是容玉致素來的脾氣,因此裘氏并沒生疑。至于周氏,她生不生疑嫣然也不去管她,橫豎她沒把柄。

此刻聽的裘氏這樣說,嫣然就道:“大嫂的宅子已經尋好?不是說大嫂一家……”裘氏淺淺一笑打斷嫣然的話:“不一樣的,這終究是分了家,日子短還好,日子長了,很多事情都難得去說。以後我們還要好好地做妯娌,哪能因這些匙大碗小的事,磕磕絆絆呢?”

裘氏,也是一個聰明人,等裘氏走過,秦氏才道:“這家裏,果真誰都有誰的路,枉我原先總覺得自己聰慧無比,終究還是少了些歷練。”

“四嬸嬸若覺得少了歷練,像我這樣的,豈不要羞慚死?”嫣然打趣地說了一句,秦氏又是抿唇一笑,兩人說笑着離開。

“好,好,這還是我親表妹呢,胳膊肘一個勁地往外拐。”周氏聽到丫鬟來說,嫣然和秦氏越發親密,不由咬着牙說出這麽一句。丫鬟在那小心翼翼地問:“二奶奶,大奶奶已經尋到宅子搬出去了,我們是不是?”

“這才幾天呢?你就怕了,橫豎我就不搬,難道她還能來趕我?真趕了我出去,她的臉面還要不要?”周氏呵斥了丫鬟,就覺得頭有些疼,就算不搬出容家,那又怎樣,不外就是能給嫣然幾個惡心,但這些又傷不了筋,動不了骨的。實在讓人難辦。

周氏用手按下頭瞧着身邊丫鬟:“按說,這朱姨娘在容家經營那麽些年,也該有些心腹。除了她院裏的,別的地方也有心腹才對。她現在突然不見,那些心腹也當驚慌失措,若能把她們握在手裏,你三奶奶,也能吃好大一些虧。”

朱姨娘不僅防着嫣然,當然也防着周氏,這些事丫鬟怎麽曉得,只輕聲道:“那日小寧的事後,不管是大奶奶還是三奶奶,都又把人給捋了一遍,至于這家裏的,三奶奶定會慢慢換掉。況且,連周大娘因一句話回的不好,當場就被換掉了。縱是心腹,不過多瞧在銀子份上,三奶奶掌了家,是這當家人,自然是人人趨奉。”

聽的當家人三個字,周氏又頭疼起來,狠狠白丫鬟一眼:“罷了,我就曉得你不知道什麽所以然,你說周大娘被換了?她總還有些別的親戚,慢慢來吧。”

丫鬟應是,這段日子,誰敢捋周氏夫妻的虎須,都是動辄得咎的,也只有小心侍奉着。

周氏在那想着該怎麽給嫣然下絆子自己好瞧戲,嫣然這邊卻也是千頭萬緒事情不少。照着送來的花名冊,還要挨個把人都排查一番,有些丫鬟年紀已經大的,就該開恩放出去,還有那些小厮,有那識字的,該轉為夥計的就去鋪子裏面做夥計。

對着幾本花名冊,嫣然計算了半日,覺得腰都要斷了,直起身用手捶一下腰,秋蘭已經端來茶:“奶奶,這些事,一時也是理不清的,您慢慢地理也好。要照我瞧,最該理的,不是這些。”

嫣然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這才對秋蘭道:“你想說最該理的是各庫房?錯了。”秋蘭眨眼,嫣然已經把茶杯放下:“庫房那裏的東西,都是死物,你遲上一年半載去,都有帳,什麽東西不見了,都能尋得出來。可是這人不一樣,這人的心要是不歸攏,再多的東西,也守不住。”

秋蘭哦了一聲,就聽到容畦在門外道:“你精神大着呢,還教丫鬟。”秋蘭忙上前打起簾子,容畦已經走進來,他也是滿臉的疲憊。這要接掌家業,可不是說一句就好,要見掌櫃們,要接手那些賬目,事情也是極其繁多。

嫣然已經接過秋蘭的手巾給丈夫擦着臉:“今日又跑了哪幾家?說來,家裏的事還能拖一拖,你那裏的事才更是拖不得。”容畦用熱手巾擦了臉,又換了鞋子,這才閉眼歇息一會兒,聽到妻子的話也懶得睜開眼:“這剛接手,忙是難免的。今兒難得有個空,我就想着,好幾日都沒瞧見我們兒子了。跑回來瞧瞧兒子。”

容畦夜夜晚歸,回來時候,不但根哥兒早睡了,連嫣然都已睡了。嫣然聽到丈夫這樣說,親自走到裏屋把兒子抱出來,根哥兒剛好吃飽了奶還沒睡着,睜着一雙又圓又亮的眼。

“這才幾天啊,他就又大了一圈?”容畦把兒子抱在懷裏,真是怎麽親都親的沒夠。嫣然坐在丈夫身邊,伸出一根手指逗着兒子:“都說孩子是見風長,他都見了多少風了?”

自己的兒子在懷裏,妻子在身邊,為了他們,也要把家業整治的興旺。容畦呵呵一笑,也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兒子。根哥兒聽不懂爹娘在說什麽,但見他們兩個都把手指伸出來,也呵呵地笑了,小手一抓,就把爹娘的手指都抓在手心,握住不放。

“瞧瞧,他會抓人手指了!”嫣然覺得十分新奇,容畦掙脫一下,沒有掙開,就對兒子說:“乖兒子啊,你爹我再過幾日就要進京城一趟。你啊,可要乖乖地和你娘在一塊。”

“你要去京城?”根哥兒玩了一會兒,也就打哈欠要睡。嫣然讓奶娘把孩子抱走,這才問容畦。容畦點頭:“京城裏面也有生意,況且,宮裏那位老爺爺,現在是要退了,這根線,總不能輕易斷掉。”

這根線,嫣然想起揚州知府那頭,不由嘆了一聲。容畦曉得妻子所嘆為何,伸手摟住她的肩:“你放心,我做事,歷來都有分寸的。至于二哥那邊,若他還不死心,那我也只有……”

容畦話沒說完,嫣然明白丈夫的心,只把他的手握的更緊。

“你三爺,要去京城?”容二爺聽的人來報,皺眉問道。那報信的已經笑着說:“原本呢,三爺是要等這邊的事都理清了,再往京城去,可不巧的很,京城裏那位,今年就要退了。二爺,這可是個好機會。”

容二爺在容老爺身邊的日子不淺,況且在外人瞧來,容二爺做生意的本事比容畦是要好一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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