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1)
然也就有人向着容二爺,覺得這家業該托付給容二爺,才會蹭蹭地往上漲。
畢竟,一個能開源的當家人,可是比一個只會守成的當家人,要好許多。
“好機會又如何?要曉得,叔叔已經正式分了家,我得的,不過是點現銀子和五百畝良田。”提起這個容二爺就郁悶,報信的人只呵呵一笑:“瞧二爺您說的,老爺說讓誰掌家業,這自然是老爺一句話的事,可是呢,這誰要守得住家業,就不是老爺一句話的事了。”
“也是,這生意要難做起來,這要敗家,不過幾日的事。”容二爺的眼微微一眯,接着就和原先一樣,笑眯眯地對人說。
“二爺,您要曉得,我們都願意跟着二爺您,畢竟二爺您在老爺身邊這些年,做生意如何,大家都有眼見的。”既然得了這句話,容二爺也就笑了。瞧你京中靠山不在,這揚州城裏生意不好,再加上別的,不上半年,就能讓你的家業消失的幹幹淨淨,全落我手,這才叫消得了我的心頭恨。也讓叔叔瞧瞧,誰才是真正能托付的人。
“你這次去京城,要速去速回。按說,你不該在這時候去京城的。”容老爺憂心忡忡地叮咛着容畦,容畦當然曉得這是什麽意思,畢竟容二爺還在旁邊虎視眈眈,連答了兩個是字才道:“其實,侄兒這也是引蛇出洞的意思。”
引蛇出洞?容老爺擡頭瞧着容畦,容畦已經道:“說起來,我在叔叔身邊的日子短,貿然掌管家業,定然有許多人不服氣,想着給我一個下馬威吃吃。侄兒現在立足未穩就匆匆往京城去,這個時候,總會有人按捺不住,到時把他們一網打盡,也好過以後慢慢分辨地好。”
容老爺瞧着容畦,突然笑出聲:“好,好,你既然有這樣一份心,我又擔心什麽呢?可嘆他們,以為我只是看中你老實忠厚,在後頭表示不滿也是有的。”
“侄兒承認,在做生意精明上,确實不如二哥。”容畦的話讓容老爺嘆氣:“可是,光精明又有什麽用?我見過比我更精明的多的人,轟轟烈烈起來,轟轟烈烈散去。到了這時,穩紮穩打,勝過精明能幹啊。”
容老爺的話裏似有無限嘆息,容畦擡頭看着容老爺,面上若有所思。
☆、154 謀計
容老爺已經沒往下說了:“罷了,那都是些往事,老三啊,有句話我還是要叮囑你,容家有今日這樣家業,并非一帆風順,也是經過許多曲折的。不怕遇到難事,怕的就是見到難事就縮頭。”
容畦又答幾個是字,也就回去收拾行李,盡快往京城趕去。
容老爺坐在廳上,身子慢慢地開始佝偻下去,自己,是真的開始老了。
“爹爹!”容玉致踏進廳裏,一眼瞧見自己的爹坐在那裏背影佝偻,不複往日那樣,不由含淚喊了一聲。容老爺重新挺直了背瞧着女兒。容玉致自從入夢醒來,已經和原來不大一樣,不再那樣刁蠻任性。女兒終于開始長大了,容老爺感到很欣慰,可接着又有別的念頭浮起,還是舍不得女兒長大啊,寧願她和原先一樣任性。
“哭什麽?你爹我雖然已經快六十了,可還是能瞧着你招贅個好女婿,給我生下個孫子。那時我含饴弄孫,豈不更好。”這樣的容老爺也是容玉致不熟悉的,畢竟在容玉致原先的認知裏,父親身邊總是簇擁着不同的莺莺燕燕,流連花叢中的容老爺,對女兒疼愛的表示,就是不停地給銀子給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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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父女兩人終于可以坐在這裏,說說心事。容玉致面上泛起微微的紅色,接着就道:“可我,對這件事,已經沒什麽想頭了。”
“傻話,你這孩子,盡說些傻話。天下的女兒,哪有不要嫁個男人的?再說你現在比原先,可好了很多很多。”提起原先,容玉致的臉上出現羞赧神色。容老爺伸手拍拍女兒的手:“其實呢,人這輩子,難免不犯錯,可犯了錯最要緊的是能醒過來。你覺得犯了錯,就沒有臉去見人了?可你也要想想,你爹我在朱姨娘這件事上,犯的錯不比你小,但你爹我,還是挺過來了。玉致,若你當日真的無法醒悟,最傷心的人,是我啊!”
“爹爹!”容玉致只喊了一聲就把頭靠在容老爺的椅子扶手上。容老爺伸手拍拍女兒的手:“所以呢,你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該去見誰就去見誰,該玩笑就玩笑,人這輩子,遇到的事多了。”
“爹爹,我的姨娘,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原先的容玉致不肯問,而現在,容玉致終于肯問出來了。
“她自陳姓蘇,姑蘇人氏,除了這些,別的,她什麽都不肯說。玉致,你就當她死了吧。或者,她不是我能要的人,能為我生下你,就夠了。”容老爺在長長的沉默之後,說出這麽一句。
“這個姓,也是假的吧?”容老爺聽到女兒的問話,久久沒有回答。容玉致覺得心中一陣酸澀,開始低低地哭起來。原來,自己除了有一個父親,連生母是誰,都不知道。她的來歷,她的相貌,她的姓氏,統統都不知道。
容老爺拍拍女兒的手以示安慰,容玉致哭了一會兒才擡頭:“我想,我已經好些了,爹爹,我一直都只有你。”容老爺笑一笑:“其實,我都不記得,她長的什麽樣了。只記得,她有一雙很沉靜的眼。”
“不要說了,爹爹,我不想聽。我只要記得,我的生母,早早已經死去。”容玉致搖頭阻止,但聲音還是帶出幾分難過。容老爺輕嘆一聲,再沒說話。
“你一路上要小心,還有,京城這個時候,該是……”他們夫妻成親以來,這還是頭一回分離,嫣然忍不住在那叮囑了又叮囑。還沒叮囑完,就被抱進一個懷裏,嫣然擡頭看着丈夫。容畦伸出一根拇指抹去她的眼角的淚:“我會好好的,你在家裏也要好好的。”
“我曉得,我會好好的!”嫣然的聲音已經帶上難以察覺的哽咽。容畦淺淺一笑,唇印在妻子臉上,吻去那些淚水。嫣然沒有再說話,月亮已經移上了中天。
“你惱什麽呢?三弟妹這才初掌家,肯定要先發作一下,不理她就完了,你惱什麽?”容二爺聽着周氏在那憤怒地控訴嫣然的罪狀,只淡淡地說了這麽一句。這一句讓周氏的火越發大:“好,好,連你都這樣說。我為什麽不惱?今兒你曉得那姓趙的是怎麽說的?說從下個月起,這房裏衆人的月例,就不從公中出了。還說,四奶奶那裏也是一樣的。還說什麽,已經讓人布置一個小廚房出來,以後,就分開各自吃。我們這麽些人,一天就給我們十斤豬肉一只鴨子兩只雞,兩吊銀子的菜蔬,夠吃什麽?”
“這也是應當的,況且現在,都已經分了家,大哥家已經搬出去,四弟那裏,也已經說了,從此那院裏的一應開銷,都是自己出銀子,不從公中出。”容二爺的話讓周氏更怒。劈面啐了丈夫一口,周氏就道:“你少來這裏做好人,此刻你就這樣說了,原先你是怎麽哄我的?說我們夫妻一心,這份家業,一定是我們的。結果呢,我裝瘋賣傻那麽多年,為你做了多少事,到頭來,這家業,還是別人的。這會兒,又來這麽一手,真是沒見過世面的,這點銀子也要省,難道等着銀子去買棺材?”
“能得到家業,守不守得住,還是兩說呢。”容二爺淡淡地來了這麽一句,周氏的眼立即亮了,坐到丈夫身邊:“你說,有什麽法子?”
“法子就是,你要舍得銀子!”這話讓周氏極其不滿,推丈夫一下,容二爺呵呵笑了聲就道:“老三家要做這麽些事,不就為的要把我們快些趕走?可是呢,我們偏不走。”
不走?周氏哪是能受氣的人,方才抱怨時候,心裏已經在想不如搬出去算了,搬出去自家做主,何等快活,強如在這裏,瞧老三夫妻的眉眼高低。
“是啊,不走。舍出一些銀子,買住一些人,可是比搬出去用處大多了。”容二爺的話并沒讓周氏歡喜,她只瞥丈夫一眼就道:“你當我沒想過這事?可是,行不通的,先說那些人,不過牆頭草,今日得了銀子聽我的,明日得了銀子就去捧她。就算真能買住幾個,又不能在要緊地方,又有什麽用處?”
“朱姨娘當日的心腹呢?你可別忘了,她只帶走一個丫鬟,剩下的,可都還在這家裏。我就不信,他們不怕被找後帳。”容二爺的聲音裏已經帶上惡狠狠了,周氏哼了一聲:“可你曉得誰是朱姨娘的心腹?當日那些人,不是被賣的賣,攆的攆,四散開了?”
“大妹妹原來身邊最要緊的那個,叫什麽玫莊的,她現在在何處?”按說玫莊的行為,打死都不為過,不過容家畢竟是商戶人家,人命關天的事還是小心。因此只指了玫莊偷盜,把她送官,往衙門裏送銀子,把玫莊悄悄弄死。
“那個人,不是現在還關在牢裏?我瞧啊,只怕過不得三五天,她的小命,也就沒了。”周氏對這個去向還是清楚的。既然如此,容二爺的眼一亮:“你家不是和知府家有親,把人從牢裏弄出來好了。”
周氏又哧地笑了一聲:“弄出來,那些見了銀子比誰都親的衙役,怎麽弄?”說來說去就是銀子,容二爺的眉皺的更緊,現在要把玫莊弄出來,玫莊定會死心塌地的,有了這麽一個助力,朱姨娘當時在這家裏的人手,就能清楚知道了。只是,這事要快,不然的話,等那邊忙過來,把這些人挨個都清理掉,就沒了法子。
“大小姐,玫莊那丫頭,昨兒熬不過牢瘟,死了。”容玉致正在練字,有個婆子走進來,回了這麽一句。死了?容玉致現在已經曉得,自己當初身邊的那些人,全是朱姨娘安排過來的,別看她們一個個話都說的那麽好聽,可是沒一個對自己忠心的。聽了這個消息只淡淡說了聲:“知道了。給她家裏送去十兩銀子,就說,好歹也服侍了我一場。”
婆子應是退下,容玉致繼續練字,面上瞧不出有半分不一樣。屋裏的丫鬟都是事後從各處重新挑來的,因此并不覺得異樣,繼續服侍着容玉致練字。
玫莊沒了的消息,很快嫣然也曉得了,只是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麽。貼身大丫鬟,本該是有大好前程的,可只要走錯了一步,就會被拿去頂缸。依附于主人,生死榮辱,都由主人給予。
“奶奶,衙門裏面還說,那位朱姨娘和丫鬟的下落,一直都沒尋到。”這個消息倒讓嫣然微微皺眉,這件事,才是最要緊的。可惜這樣的騙子,還真是難以抓到。如果,她殺個回馬槍呢?嫣然的眉皺的更緊,想了想就道:“這些日子,家裏進的人,進的東西,都要比原先更小心。”
趙嫂子急忙上前一步:“這件事,何需奶奶吩咐,小的們都要記得牢牢的,只是周大娘她,原本是這家裏的總管,現在一下換了小的上來,她有些不滿呢。”
☆、155 面子
下人們之間互相說壞話,也是最常見的事,嫣然只笑一笑:“趙嫂子,這會兒,你是這家裏的總管,若連這點小事,你都做不好,豈不讓人笑話?”
趙嫂子遲疑一下,看着嫣然。嫣然又是一笑:“趙嫂子,你當知道,做下人的,主人家好了他們才會好。主人家若倒黴呢,都說樹倒猢狲散,有幾個能好的?”
趙嫂子如醍醐灌頂,急忙跪下給嫣然磕頭:“奶奶的教導,小的記住了,小的以後該怎麽做,也是清楚明白的。”明白就好,嫣然讓秋蘭扶趙嫂子起來:“你還有事忙,去吧,我也不留你了。”趙嫂子應是,嫣然瞧着她的背影,不由勾唇一笑,誰耐煩和那些人鬥心眼玩手段?痛痛快快地把總管給換了,剩下的人,若不聽總管的,就讓總管放出手段來。不然的話,總管那一年多得的銀子,豈不白搭?
趙嫂子得了嫣然的命令,只覺得了尚方寶劍一樣,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剛一走出屋子,就有幾個管家娘子迎上來:“趙嫂子,你可來了。今兒啊,可遇到麻煩事了,方才呢,我們去和收碗碟的說,要一些碗碟出來,好放到二奶奶四奶奶的小廚房去。可是誰曉得收碗碟的說,從來都沒這樣規矩,還說什麽,若碗碟出了錯,就是她要賠。”
這樣的大事小情,趙嫂子自從接手,已經遇到好幾樁了,每一次都要趙嫂子親自出面彈壓,簡直是苦不堪言。此刻聽到這兩個管家娘子這樣說,趙嫂子的眉不由一豎:“奶奶說了,既要做了這家裏管事的人,就要負起責來,若連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處處要讓我甚至奶奶出面,還要你們這些人做什麽吃?”
趙嫂子今日的口氣和平日不一樣,這兩個管家娘子互相瞧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那,若她不肯給呢?”
趙嫂子撸一下袖子,雙手叉腰地道:“若她不肯給,就收了她的鑰匙,收了她的賬本,按賬本挨個去瞧,該把碗碟給二奶奶四奶奶那邊送去的,就都送去。誰耐煩和她說好話?”
原來還有這麽一說?兩個管家娘子對視一眼,也就離去。趙嫂子鼻子裏哼出一聲,這會兒,自己就是總管,早該放出手段,而不是怕得罪了誰。得罪了再多下面的人,也不如得罪上面的人一次。
趙嫂子心裏想着,剛要離去就見鄭三嬸走過來,趙嫂子急忙上前迎着,臉上都笑出一朵花:“親家太太來了,怎的也沒人通報一聲?”
“我常來常往的,也無需通報。不過方才瞧見趙嫂子你的風采,果真這樣才對。做總管的,總要拿出一些來,哪能縮手縮腳,處處都怕得罪人?”趙嫂子得了鄭三嬸的誇,簡直就跟快飛到天上似的,連連擺手:“當不得親家太太的誇,小的啊,也不過是竭力去做就是。”
鄭三嬸又說笑兩句,趙嫂子也就送着鄭三嬸進了嫣然的屋,轉身時候更是信心滿滿,連鄭三嬸都誇自己,更何況別人。一定能把這些事都給做好。
那管碗碟的,平日和周大娘極其好,周大娘只一句話不對,就失了這個總管之位。那管碗碟的,心裏常為周大娘打不平,因此總想着要為周大娘出口氣。今兒總算尋着機會,見管家娘子走了,她也就搬了把椅子在外頭,打算一邊曬着日頭一邊等趙嫂子來時,排揎她幾句,要她曉得,別說她得了三奶奶的青眼,可這紅花還要綠葉襯,沒了衆人幫忙,她什麽事都做不成。
管碗碟的一邊在那想着,只覺得意洋洋。誰知不見趙嫂子來,原先那兩個管家娘子又來了。管碗碟的打個哈欠站起來:“怎的,又來了?我可是和你們說了,自來沒有這樣規矩,拿出這麽些碗碟來,到時打了碎了,還不是要我墊賠。”
這兩個管家娘子聽了這話,曉得不能給這人好臉了,兩人相視看了眼,年輕些那個就已站出來:“呸,規矩,你是什麽人,也有臉說什麽規矩?不過是和我們一樣,都是賣身給這容家的。這規矩,是誰定的,又不是皇帝老兒的聖旨,不得違背的。”
“就是,現在是三奶奶當家,三奶奶的話就是規矩,三奶奶說了,為着以後好算賬,二奶奶四奶奶屋裏,各自設了小廚房,既要設小廚房,這各樣的東西就要備着。難道三奶奶今兒來,你也不肯給?”一人說話,另一人就幫腔。
管碗碟的翻了個白眼:“你們空口白話的,說來就來啊?還一口一個三奶奶,我呸,你們連三奶奶的影子都沒見到,能說嗎?我告訴你們,趁早把你們姓趙的叫來,我和她掰扯掰扯。”
話才說完,就被年輕那個管家娘子一頭撞上,管碗碟的不料會有這麽一手,頓時往後仰去。另一個已經坐在管碗碟的身上就打起來:“呸,你們這幾個糊塗油蒙了心的,這些日子,你們被那姓周的蠱惑,給趙嫂子使了多少絆子?現在,又來給我們使絆子了?告訴你,少了張屠夫,難道我們就吃連毛豬不成?”
管碗碟的口裏喊着打死人了,就要把這人給掀翻,可是這人坐的很牢。另一個管家婆子已經趁她不備,就把那鑰匙拿出來,上前打開庫房。管碗碟的見狀就大喊:“搶東西了,自家人搶自家人了。”
另一個人聽她這麽喊就往她臉上打了幾巴掌:“什麽搶東西,我們是來拿東西,你不給,那我們也只有自個動手。”說話時候那年輕些的已經把賬本尋出來,對那管碗碟的道:“戚嫂子,我也是識字的,這賬本我能瞧清楚,我啊,給你念着,我們要些什麽東西,寫在這裏,一定不會少了一個。”
那管碗碟的還要再喊,可是被人牢牢坐在那裏,掙紮不得,只有口裏亂罵。這一番鬧,自然周圍的人有聽見的,進了這院子。見到眼前這種情形,倒不好說什麽。年輕些的那個管家娘子見有人進來就喊:“來的正好,我念着,你們進去把那些碗碟都給拿出來,一式兩份,二奶奶和四奶奶房裏,各自送一份去。”
這像是來拿碗碟,可要拿碗碟的話,也沒見過這種陣勢,周圍的人都在那沒有動。管家娘子拍一下手:“我們可是聽趙嫂子的,趙嫂子可是聽三奶奶的,你們瞧瞧,都該聽誰的?”既然如此,衆人也就聽管家娘子的。
管碗碟的眼睜睜瞧着庫房被打開,衆人進去拿碗碟,真是恨的眼睛滴血,在那罵了千聲萬聲。等碗碟拿出來,分做兩份,管家娘子已經把那張紙夾在賬本上,庫房鎖好,鑰匙交給那管碗碟的:“你瞧清楚,我可都是照了規矩辦事,沒多拿一個碗,更沒打碎了碗碟。你啊,下次要再這樣,我就不多說了。”
說完管家娘子起身,讓衆人擡了碗碟離去,那管碗碟的躺在地上,罵了許久才坐起身,不行,不能讓她們這麽得意,該去尋三奶奶說個明白。因此管碗碟的把鑰匙和賬本随身藏了,又把頭發拉亂一些,哭哭啼啼往嫣然那邊去。
嫣然正在和鄭三嬸逗着根哥兒,聽到秋蘭說管碗碟的來了。嫣然不由淡淡一笑,讓鄭三嬸把根哥兒抱進去,就讓管碗碟的進來。
管碗碟的一進了屋,就給嫣然跪下,開始哭訴起來。嫣然很有耐心地聽她哭訴完才道:“這件事,你覺得你委屈了?”管碗碟的聽了這話,先愣了下接着就道:“小的也不敢說委屈,只是家有家規……”
“很好,你也曉得家有家規,你就該曉得,此刻我說的話,就是規矩。”嫣然瞧着管碗碟的緩緩的道。這讓管碗碟的沒法說話,但還是強掙道:“奶奶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奶奶,小的在這容家,已近二十年,從沒出過一次漏子,就因為這麽一件小事,就讓人這樣對小的,奶奶不怕,天長日久,寒了小的們的心?”
“寒心?”嫣然掩口一笑:“這話,我聽着倒有趣的很呢。”管碗碟的瞧着嫣然,眼忍不住連眨幾眨,嫣然已經又笑着道:“你說,我這樣對你,會寒了你的心?可你有沒有想過,方才你是怎麽對我的?我命人去拿東西,你以沒有這樣規矩反對。怎的,那時你不怕寒了我的心?”
“小的,小的只是……”管碗碟的還要再辯解,嫣然已經緩緩地道:“我曉得,你啊,只是不服氣,不服氣趙嫂子就這樣做了容家的總管。可是我不瞞你,我新掌家,定然是有個新規矩的。周大娘她資歷是深,待人想來也是好的,不然的話,你們不會這麽不服氣趙嫂子,想着周大娘,因此給趙嫂子使了多少絆子。可是呢,你們只記得你們的面子,卻忘了,所有的面子,都是主人給你們的。”
☆、156 惱怒
管碗碟的口裏開始打顫,當初朱姨娘被容老爺下令掌家,那也是緩緩收服,從沒這樣激烈的。可是這位,怎的全不按想法出手?這會兒,管碗碟的開始後悔了。
嫣然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今兒這事,你皮肉也吃了些苦頭,我呢,今兒也就不罰你,只是若再有以後……”嫣然頓住沒有說話,那管碗碟的連連磕頭:“三奶奶,您的意思,小的全都明白。以後上頭說什麽,小的也就聽着就是。還望三奶奶大慈大悲,別把小的這活給撤了。小的家裏人口多,男人又得了病,全靠小的在這家裏賺錢養家。”
“奶奶是慈悲人,既這麽說,也就是準了,你還不趕緊出去?”秋蘭已經喝道,這管碗碟的急忙又給嫣然磕了一個頭,這才離去。
經了這麽一遭,那些有異動的,想來也會老實些了吧?嫣然閉上眼睛,感到有些疲憊。鄭三嬸已經掀起簾子從裏面出來,瞧見女兒這滿臉疲憊的樣子,坐在女兒身邊就道:“原先你阿婆活着的時候,說各有各的難處,我還不懂,以為你阿婆哄我的話呢。方才瞧了,才曉得,還真是各有各的難處。”
“這家裏人多了,人多口雜,人心必定也是不一樣的,這做上頭的,既要擔心被蒙蔽,又要用人,只有多操心了。”嫣然的話并沒讓鄭三嬸松開眉,而是微微嘆了口氣:“瞧瞧,還是我好,雖……”
“娘!”嫣然嗔怪地叫了自己的娘一聲,就靠在她肩上:“人這輩子,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事,哪有只想好的,不想壞的呢?再說了,爹爹還想讓小弟科舉呢,雖說不能去考舉人進士,但要能考上一個秀才,也是好的。”
做秀才,足跡不出縣內,縱有人想說鄭家的身世,也不過破上幾兩銀子就是。但要真去考了舉人,乃至進士,那可就不是銀子能買住的。鄭三嬸聽的女兒這話,輕輕拍下女兒的手:“先生說,你弟弟聰明着呢,只是可惜,可惜。”
“娘,等到弟弟娶了媳婦,給您生了孫子,讀書聰明,那時考舉人考進士,就沒人會說什麽了。爹娘那時應該還年輕,還不是可以瞧了孫兒科舉?”嫣然的話讓鄭三嬸笑了:“要真照你說的,那就好了。不過呢,我方才這話還是貪心了。既有今日的日子,又何必去想更多呢。”
娘!嫣然又叫一聲,嬌嬌地靠在鄭三嬸肩頭,鄭三嬸把女兒的肩摟過來,女兒年紀再大,在下人面前再是那說一不二的富家少奶奶,依舊是自己心窩窩裏的肉,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啊。
“什麽?竟然是這樣?”按周大娘的想法,讓幾個管事的,背地裏給趙嫂子下絆子,然後這風聲慢慢地傳到嫣然耳裏,顯見得是趙嫂子管家不力,到時嫣然還是要請自己出山,幫襯趙嫂子些。這計劃原本是很順利的,可誰知道今兒在管碗碟這裏翻了船,周大娘聽完管碗碟的話,眼惡狠狠地瞪着管碗碟的:“你是糊塗油蒙了心?這種事,不是該先來尋我說,然後我給你出個主意,怎麽就直通通地跑去尋三奶奶,還……”
管碗碟的被這一通罵,有些不服氣起來,嘴嘟的有些高:“我這不是想着,直接在三奶奶跟前給趙嫂子上些眼藥,大娘您回來的也更快些,可誰知道三奶奶不吃這套。”
“說你蠢,你還真夠蠢,姓趙的為什麽會這樣,定是三奶奶和她說了什麽,你這一去,不是給我尋不是?”周大娘氣的差點倒仰,見管碗碟的還在那嘟着嘴站着,瞪她一眼道:“你以後可記得了,小心做事,這以後,也就不用去給姓趙的尋不是了。”
管碗碟的哎了兩聲,本就不會再尋什麽是非,畢竟周大娘的勢力,還不是從主人那裏來,這以後,見到周大娘,也就無需這麽親熱了。管碗碟的心裏想着,人就退了出去。
周大娘也是在這家裏做老了的,管碗碟的那神色怎麽瞞的過她?想着從此以後,自己的話只怕沒幾個人聽,這心裏就開始翻江倒海起來,想着喝口茶定定,可這茶壺裏一滴水都沒有,還要自己去燒水。若是原先,這要沒了熱水,叫一聲,廚房自然會送來。可現在,想着周大娘就越發不滿起來,拿了茶壺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就有人跑過來,和周大娘撞了個滿懷,茶壺都差點摔破。周大娘瞧見是自己兒子,喝道:“你這慌個什麽,難道沒瞧見你娘我在這裏?”
周大娘的兒子急忙停下腳步,嘻嘻一笑:“娘,您今兒沒在前面當差?”兒子的話讓周大娘心裏更怒,索性不去燒水,坐回椅子上道:“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還不曉得嗎?”
“娘,我覺着,既然三奶奶不喜歡您,您不如去和二奶奶說。”聽了兒子這幾句,周大娘一口啐過去:“放屁,二奶奶都已失了勢了,我還去尋她,這不是……”
“娘,我和您說,三奶奶初來時候,誰也沒想到她會當家。這會兒,局勢如何?我們啊,索性燒個冷竈。雖說二奶奶失了勢,可是她總是周家的千金,周家也不滿老爺把這些産業都交給三爺,若是……”兒子的話讓周大娘的神色漸漸放緩,燒個冷竈?陳家不就是燒了三奶奶這個冷竈,現在是什麽情形?整個容家的下人,誰有陳家這麽風光。若自己也能燒個二奶奶的冷竈,會不會?
可是這事情,總是要多想想。周大娘在那裏舉棋不定,她兒子也沒再勸說,這件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回轉得來的。
“今年的牡丹,眼瞅着又要開了,說起來,今年二月,都沒逛過這園子呢。”揚州富商家中,家家花園都是有可觀之處,容家也不例外,況且這宅子的上手主人,也是個好園林的,假山異石、名花佳卉,搜羅的不少。這每年二月,容家都要借機辦上幾次賞花宴的。今年事情繁多,這賞花宴,自然是沒有辦。
“要不是這些日子,事情漸漸順了,只怕二嫂也沒有心思逛這花園呢!”秦氏對嫣然淺淺一笑,此刻家中,倒是秦氏和嫣然更為親熱些。
嫣然也笑了:“今年春|光也辜負了,等牡丹花開時候,不如開牡丹花宴。一來呢,也好抓住這春尾巴,二來呢,讓大妹妹散散心,這三來呢,石通判的任期也将滿,也好送送石奶奶。”石安任期一滿,就要舉家回京,以後或留京或外任,嫣然和曾之賢得見面的日子,少了。
秦氏聽到嫣然提起曾之賢,不由微一皺眉就笑着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問問三嫂,您和那位石奶奶,交情真是令人羨慕。可有句話呢,說出來也不怕三嫂惱,這主仆之間,終究是有別的。”
嫣然笑了:“你也不用怕我惱,能得到今日之境遇,不過是我運氣好罷了,還有就是,主仆雖則有別,人心卻是一樣的。”秦氏了然,兩人說笑着離開。
假山背後一叢竹旁,周氏已經在那站了很久,直到秦氏和嫣然離開,周氏臉上的怨毒才流露出來,這樣的事,也虧她有臉說出,說出也就算了,竟然還有人贊同,實在是,不要臉到了極致。
“二奶奶,天雖漸漸熱了,可這裏還是涼。您還是回去吧。”周氏身邊的丫鬟瞧着周氏臉上的神色,心裏的害怕越來越深,但又不敢露出,只是輕聲勸說。
“不就因的屋子裏熱,我才出來走走。你方才也聽到了,那位石奶奶,可是要離開揚州了。”丫鬟應是,周氏的雙手握成拳,這下,她最大的依仗離開揚州,也就可以慢慢地收拾了。
家破人亡,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氣太大。裏應外合之下,她縱有三頭六臂,也是難以抵擋的。周氏眼裏的光越來越狂熱,狂熱的丫鬟更加害怕,想着索性不如求了周氏,把自己放出去,不要想什麽做二爺的通房姨娘這樣的事。
自從鬧了那麽一件事,趙嫂子的話,再沒人敢陽奉陰違,交代下去,自有人咄咄辦好。聽到嫣然要開賞牡丹宴,趙嫂子自然在旁出了無數的主意。
每出一個主意,嫣然都搖頭說不好,太奢華了。揚州富商哪有嫌棄奢華的,趙嫂子雖覺奇怪還是道:“奶奶想來是有見識的,只是您也要讓小的們定下,究竟要怎麽做?”
“你的主意并不是不好,只是這家家都一樣,有些不新奇。要我說呢,我們還是想個新奇的法子。那日也不用什麽大班子,更不用扮上。那些什麽彩綢也不用系上。更不用用牡丹花盆搭一座牡丹山出來。要我說呢,就選幾個嗓子輕妙的小戲子來,在旁邊花廳那裏,只用琴簫,在那嗚嗚咽咽地唱了,那些牡丹呢,也選那開的好的,往這四周擺上。這人呢,一走進來,就沿着牡丹花道,來到這擺了牡丹的賞花之所,豈不更妙?”
☆、157 道理
“奶奶的說法,小的們原先并沒聽過,既然如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