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15)
。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這是真心誠意的,并不是騙你。”
“我曉得。”嫣然雖然答應着,但容畦還是不大放心:“嫣然,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是我的丈夫,我不信你,我要信誰呢?快些睡吧。後日轉運使府上請客,我們還要去赴宴,不是說轉運使待你很好?”嫣然還是像原先一樣溫柔,可容畦想起楚姑娘的話,心卻七上八下,萬一妻子信了她的話,那可怎麽辦?自己當時怎麽就答應了楚姑娘?
容畦看着妻子的臉,這張臉溫柔平和,是一輩子都看不膩的臉。嫣然睜開眼,伸手捏住丈夫的臉:“我曉得,我會信你,而且,我只信你。”
容畦笑了,可笑容裏還是沒有多少安心,但願妻子的話是真心的,絕不是騙自己的。
“楚姑娘那邊下帖子,請我過去敘話?”一早起來,嫣然送走容畦,聽到秋蘭來報,眉已經皺起。秋蘭的嘴撅的老高:“憑她也配,不過是……”
“秋蘭,這話你到外頭說去。”嫣然淡淡一句讓秋蘭吐一下舌:“三奶奶,我以後再不這樣說了。”嫣然淡淡一笑:“你去和送帖子的人說,今日午後,我到楚家拜訪。”
“奶奶,何必這樣給她臉?她就算被天子寵幸,也沒……”秋蘭後面的話被嫣然這一眼給瞪回去,只得低頭。嫣然又是淺淺一笑:“這件事,是遲早的,不打破這個悶葫蘆,怎麽過日子?”
悶葫蘆?秋蘭很想問問清楚,看着嫣然那和平常別無二致的笑容,也只有下去準備。
午後,一乘小轎離了容家,往楚家行去。容老爺聽的陳管家來報,點頭道:“老三這個媳婦,果真娶的好,我瞧啊,再過兩日,就該擺酒請客,你們三爺納寵,納寵!”
容老爺在那歡歡喜喜,陳管家可不這樣想,這位三奶奶的脾氣,陳管家是聽過的,哪會心甘情願為三爺納寵,而且還是親自去和對方說?不過陳管家還是順着容老爺的話說了幾句。
楚家門前,聽到嫣然按時來訪,楚姑娘迎了出來。嫣然下轎時候,已經看見楚姑娘站在那裏。她果真生的很不錯,這是兩人第一眼對視時候,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167 拒絕
不過楚姑娘身上,還是有點淡淡的媚态,當楚姑娘走上前迎時,嫣然眼尖地發現,不過嫣然并沒說什麽,只是上前笑着道:“多承楚姑娘伸出援手,本該早來拜訪道謝的。只是不得帖子,不敢輕易前來。”
“容三奶奶不嫌我的帖子辱沒了您,肯親自下顧,已是意外之喜,哪敢有別的念頭?”楚姑娘請嫣然進去,進的廳內,嫣然打量一眼,就笑着道:“果真清幽。這幅畫,看來是內廷供奉蔣士稹先生的手筆。”
嫣然指着的,是上面懸着的一副月下梅花。楚姑娘正從丫鬟手裏接過茶奉上,聽了嫣然這話就笑道:“果真容三奶奶見識廣,這副,确實是蔣先生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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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接了茶坐下才道:“蔣先生學畫,師從任松琴先生,老夫人房裏曾有一副屏風,畫的就是梅花,因此一眼就瞧出來了。”
楚姑娘笑了笑:“這也得是有心人,那沒有心的,就算日日懸挂在她眼前,她也瞧不出來。”嫣然微微一笑:“說的是。不過今日楚姑娘請我來,想來也不是缺人談畫吧?”
“自然不是,只是那日,容三爺來我這裏,答應了我一件事情,我想着,容三奶奶您總是主中饋的人,這件事,總要您點頭才成。”楚姑娘的話讓嫣然又笑了:“還不知道我那個,答應了什麽事?”
“春娟,去把妹妹請出來。”楚姑娘對春娟吩咐了才笑着對嫣然道:“容三爺那日答應,納我妹妹為妾。今日,很該讓妹妹出來拜見,以正了名分。”
“春娟姑娘還請回來。”楚姑娘的話才說完,嫣然就喚住春娟,春娟看向楚姑娘,見楚姑娘對自己點頭,也就站在門邊,等着下一步吩咐。
“容三奶奶這是什麽意思?我妹妹雖說沾了那麽一個字,可也是清清白白女兒家,要做容家的妾,也不算辱沒容家。”楚姑娘的話讓嫣然笑了:“不,我只是覺得,這件事,他應的不妥。而且,恕我大膽,這件事,不像是他會應下。”
“不妥?我曉得有些男子,要納妾總要先問過妻子,這樣的話,确實是容三爺不妥。”楚姑娘幾乎是步步緊逼,嫣然卻還是那樣平靜:“楚姑娘,我說的不妥,是他不該應下你的妹妹為妾這種事。要知道,楚姑娘你曾拯容家于水火之中,那日當鋪事情,若非楚姑娘,哪能輕易解決。楚姑娘對我容家有大恩,于容家就是恩人,恩人之妹,若為妾,那才是不通。因此我說,我的丈夫,不會應下這件事。”
楚姑娘看着嫣然,突然笑了:“容三奶奶這番話,真是不讓須眉,可惜,容三爺真的應下了。”嫣然也笑了,笑容裏有楚姑娘看不懂的東西:“他真的應下,那就是逼我自己下堂求去。”
這轉的太快,縱然是楚姑娘,也不免變了顏色:“容三奶奶何出此言?”
“恩人之妹,可報恩不可辱。收為妾,就是辱沒了恩人。我為他的妻子,他不懂這個道理,答應這件事,那就是辱沒了楚姑娘你。我為了彌補,只能下堂求去,請令妹正位,這才叫報恩。”
嫣然的話是楚姑娘沒想過的,她看着嫣然,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嫣然已經道:“我曉得,這天下頗有許多的輕狂人,以為報恩就是收別人為妾。可惜他們不明白,妾,不過立女,終生居于妻子之下,既要報恩,哪能辱沒于他。因此,若我的丈夫,真的答應過楚姑娘,要令妹入容家來,那我只有下堂求去,請令妹正位,方為報恩。”
嫣然的聲音并不大,話也不多,但這短短一段話,卻是楚姑娘迄今為止聽到過的,最震撼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楚姑娘才嘆氣:“果真,只有三奶奶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容三爺,我的見識,終究還是淺了。”
“楚姑娘的見識,并不是那麽淺,而是被出身束縛住了。可楚姑娘也要明白,天下許多事情,是能超脫得了出身的。”嫣然的話讓楚姑娘又是淡淡一笑:“那麽,容三奶奶已經知道,容三爺并沒答應這件事?”
“是的,我的丈夫,我很明白,他不會答應的。況且,他若真的答應,也是他會親自和我說,而不是由你代為轉告。”嫣然的話那麽肯定,楚姑娘又笑了:“看來,是我不明白你和容三爺之間的夫妻情分。我原本以為,以為你們之間,不過是……”
“不過是尋常夫妻,其實我們還真的只是尋常夫妻。可是誰也沒說過,尋常夫妻就不能恩愛情濃,就不能有畫眉之樂。”楚姑娘認真看着嫣然,過了半日才道:“到這個時候,容三奶奶,我才真心羨慕你。”
不是羨慕她的容貌,不是羨慕她的別的,而是羨慕她能有一個,願意一直陪着她走下去的人。嫣然淺淺一笑,沒有再說別的。眼前這位,已經永遠不能再有一個可以陪着她走下去的人,已經永遠只能在宮外,為那位天子守寡。即便她沒有名分,不過是幾日恩愛,可也要如此。
楚姑娘想來也想到這事,輕輕地把眼角的淚擦掉,對春娟道:“把妹妹請出來吧。”這一回,嫣然沒有讓春娟停下,只對楚姑娘道:“若不嫌棄,我們夫妻可以收令妹為義妹,以後令妹出嫁之事,全在我們身上。”
“嫁妝那些俗事,我并不是拿不出來,不過這天下,又到哪裏去尋容三爺這等好的男子,又有幾個男子,能對我妹妹,不存了亵玩之心?”這才是楚姑娘的真心話,嫣然聽出來了,笑一笑就道:“人生境遇不同,令妹定能尋到她命定的那個男子,從此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楚姑娘瞧着走進廳裏的妹妹,輕嘆一聲就把眼轉向嫣然:“但願如此。”楚小妹已經曉得嫣然說過的話,此刻心中,對嫣然有仰慕之心,對嫣然行禮道:“容三奶奶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但願我能得容三奶奶祝福,從此一生順遂。”
也只有如此了,楚姑娘又是一笑,笑裏竟有一絲嘆息。嫣然扶起楚小妹,做人,要緊的是聽自己的心,而不是去想別的。
容畦回到家中,聽到丫鬟說嫣然出去了,那顆心頓時如十五個吊桶在打水,可又不好說出來。在屋裏轉來轉去,只不曉得做什麽。丫鬟已經進來說容老爺尋容畦。
容畦原本以為容老爺尋自己是有事,匆匆來到容老爺房裏,容老爺一見侄兒進門就笑呵呵地道:“恭喜恭喜,老三,真不曉得你還有這樣本事,一聲不吭地就把人的芳心拿到。說起來,你那位新寵,可要放到哪裏合适?楚家女不同別人,還是離三奶奶院子遠些的好,免得你和她恩愛情濃時候,戳了三奶奶的心。”
“叔叔,我并不曾納寵。”容老爺這話真是讓容畦苦笑不得,容老爺哈哈一笑就拍一下侄兒的肩:“和我還說什麽傻話,什麽不曾納寵,三奶奶今兒都坐了轎子去瞧人了。我說,這也是好事,男人嘛,總要開枝散葉的。”
容畦更加急的團團轉,小厮已經進來:“三爺,三奶奶回來了。”容畦等不得辭一聲就匆匆往外跑。容老爺還在那哈哈大笑,瞧瞧,還說不納寵,這會兒就跑去問信了。
容畦跑回自己房裏,見嫣然正被秋蘭扶着走進去。容畦上前一把就把秋蘭推開,握住妻子的手道:“嫣然,我和你說,這是楚姑娘逼我的,我不想的,可是楚姑娘說,這天下的人,可還……”
“你們都出去!”嫣然已經喝令房裏的下人都出去,這才對容畦道:“好三爺,好啊,怎麽,怪我沒點頭答應讓你納妾,丢了你的面子,這會兒來和我說不滿。”
“嫣然,我的心裏只有你一個,哪會納寵?只是楚姑娘不信,不信我們之間的誓言,還說,這……”嫣然已經坐下,冷眼瞧着自己丈夫:“因此你就這樣了,答應和她打賭,若她贏了,你就納妾,若她輸了的話,你也能說,你和我之間夫妻恩愛。橫豎都是你對我不對。好三爺,好啊,原先都說你是老實的,我現在瞧着,一點也不老實。”
容畦被這幾句急得更加團團轉起來,上前拉住妻子的手就不肯放:“嫣然,你曉得的,我是做生意的,總要用着一些……”
“那些手段是對外人用的,不是對我用的。你就算告訴了我,難道我還不會陪你演戲?”嫣然把手從丈夫手裏抽出,反手抓住丈夫耳朵:“我惱的是,你聽別的女人的話,不聽我的。”
“我并沒有聽別的女人話,不聽你的。”容畦沮喪起來。嫣然瞧着他:“沒有,那你還打的什麽賭?”
☆、168 赴宴
“我,我只是……”容畦在那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嫣然見狀就放下手,抽出帕子捂住臉哭起來:“我就曉得,你還是動心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做什麽惡人,我讓人收拾出來屋子,娶她回來,給你做大的好不好?”
容畦沒料到嫣然會哭,又聽到什麽做大的,急忙把嫣然抱在懷裏:“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哪裏動心了?我若真要動心,又何必……”
“何必什麽?”嫣然擡頭瞧着容畦,眼角還有淚,但眼裏卻有希冀。容畦忍不住把妻子摟的更緊,伸手沾掉她眼角的淚:“你也曉得,這做生意的人,要在外面養個什麽人,是很簡單的。”
嫣然聽了這話就白丈夫一眼,把他推開:“好啊,你這樣敷衍我,我這就走,免得日後你想起來,覺得只守了我一個,心裏不舒坦呢。”容畦忙把妻子拉過來,摟的更緊了:“我只是說別人,我并沒這麽想。”
“你還敢想?”嫣然的眉微微往上挑,和平常有些不一樣。容畦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親了一口這才放開:“我不過和你說閑話罷了。嫣然,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對你說過的話,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嫣然這才笑了,眼角還有淚,唇邊卻帶笑,這樣的嫣然是容畦從沒見過的,也是容畦渴望見到的,他心中開始有了別的念頭,嫣然已經靠在他懷裏:“我和你說,只有這一回,若是有第二回,你不願做君子,要做小人了。我會離開的!”
容畦聽得出來,這不是妻子的威脅,而是實實在在的話。容畦不由伸手把妻子的肩摟緊:“我曉得的,嫣然,這件事上你是眼裏摻不得沙子的。我在這件事上,也只會做君子,和你白頭到老,再無第二個人。”
這話聽起來,還有點意思,嫣然抿唇一笑,容畦已經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唇已附到她耳邊:“我們給根哥兒,添個妹妹好不好?”這話就像一雙小手,撓着嫣然的心,嫣然的臉有淡淡紅色現出,什麽都沒說,只是任由容畦的呼吸越來越重,這天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暗了下來,該是歇息的時候。
陳嬸子帶了人往嫣然院子裏來,走進院子見丫鬟婆子們都守在外面,正屋的門關的緊緊的。陳嬸子有些奇怪,但還是上前去問陸婆子:“陸嫂子,這是怎麽了?還請把三奶奶請出來,老爺吩咐我來問問,說三爺要納寵,可要安排在什麽地方?”
陸婆子斜了陳嬸子一眼,這才豎起一根手指示意陳嬸子不要高聲,把她扯到一個角落低聲道:“這怎麽了?你早不是閨女了,還沒瞧出來?這什麽納寵,我瞧三爺壓根就沒有這樣的心。你啊,回去禀告老爺,就說,楚家那邊,三奶奶已經回絕了。以後,還是照舊罷。”
陳嬸子聽的陸婆子這話,往上房瞧了一眼,臉不由一紅,抿唇笑了笑就道:“說的也是,我家那口子也是一樣的說話,不過你也曉得,老爺那邊,總以為納個妾不是什麽要緊事。”
“要緊不要緊的,總是三爺三奶奶的事。要我說,老爺就是太操心了。”陸婆子這後面一句帶上些許抱怨,陳嬸子了然,和陸婆子又說了兩句,也就告辭出去。走到院門口,見那屋門依舊關的緊緊的,不由又是一笑,這年輕人啊,果真是不一樣。
容老爺聽的陳管家回來說,眉頭皺了皺沒說話。陳管家還當容老爺不喜,急忙道:“老爺,三爺三奶奶恩恩愛愛的,小的們都瞧的出來。說起來,楚家那頭,也不過是楚姑娘一頭熱罷了。既然三奶奶回絕了,這件事以後也就別提起。楚姑娘若有別的要幫忙的,這邊盡力幫忙就是。”
容老爺擺了擺手:“你當我是不滿?夫妻恩愛也是常事,我只是在想,該給玉致也尋這麽一個好人,讓她安安穩穩過日子,我就算閉上眼也放心。”
“老爺您正在壯年,還能瞧得到大小姐生兒育女,到時您含饴弄孫呢。”陳管家的話只讓容老爺淡淡一笑,并沒說話,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要怪,就怪年輕時候失于保養,才有今天的禍。不過容老爺什麽都沒說,只是讓陳管家下去。丫鬟進來掌上燈,容老爺也沒有尋誰來侍寝的心,只是在那坐了半響,也就睡了。
“三嫂,你可聽三哥說過,轉運使的夫人,是個什麽樣人,她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商戶人家,乏人教養,因此看不上我們呢。”次日去赴宴時,容玉致有些擔心的問。
嫣然今日面色紅潤,眼就跟滴得出水一樣,和容玉致的焦慮全不一樣。只是把容玉致的手握住:“你擔心什麽,既然下帖子請我們,這就是要大家打好關系,哪有你想的,看不上商戶人家?”
容玉致輕聲嘆息,嫣然把她的發往上攏一下:“那日叔叔還和我說呢,說你也不小了,該學着怎麽理家了。原本就定下,那宅子一分兩半,你和叔叔,還有幾位姨娘住在另一半,到時候那邊的柴米油鹽,大事小情都要你管。若還是這樣像孩子,可怎麽辦呢?”
自從夢醒,容玉致就曉得這是必然的,此刻聽到嫣然這樣說,容玉致也就笑一笑:“我曉得這是遲早的,可還是有一點點怕。”若說夢醒前的容玉致無所畏懼,那夢醒之後就添上幾分畏懼,不管是無所畏懼還是十分畏懼都是要不得的。嫣然把容玉致的手握在手裏:“你怕什麽呢?除了管家媳婦們,還有我在旁邊呢。再說了,主人就是主人,下人就是下人,只有下人怕主人的,哪有主人反過來怕下人的。”
容玉致也曉得這個道理,又是一笑正要說話,馬車已經停下,陸婆子已經上前掀起車簾:“三奶奶,大小姐,到了。”轉運使這次的宴會,是上任以來第一次,遍請鄉紳以及有頭臉的商家。因轉運使衙門裏的花園頗為可觀,并沒去借別家花園請客。容玉致還是頭一次上衙門來赴宴,下車時候心裏忍不住有些打鼓。
轉頭見嫣然和平常差不多,一樣的平和淡然。容玉致不由在心裏罵自己,平日總覺得自己比嫣然出色,可這一遇到事情,自己就露出怯容,這怎麽可以。嫣然擡頭見容玉致臉上也露出笑容,伸手握住她的手,兩人攜手走進去。
林夫人并沒出來迎客,在二門處相迎的,不過是轉運使府上的管家媳婦。這也是常事,嫣然并不奇怪,和管家媳婦說了兩句閑話,也就往裏面走。
原本眼觀鼻鼻觀心的容玉致,在走了幾步之後,開始慢慢放松,也能瞧瞧轉運使花園的景致。跟了丫鬟往廳裏去,走過一個轉彎,眼見花廳在望,就聽到旁邊傳來不滿的聲音:“蘇姑姑,都說過了,今兒夫人請客,您啊,還是在屋子裏待着,別出來逛花園了。”
容玉致循聲望去,見一個丫鬟正在那和一個婦人說話。離的有些遠,瞧不真切,從那婦人打扮來瞧,只怕是那遠處來投的窮親戚。因此容玉致并沒放在心上。反是林府丫鬟已經道:“那是我們蘇姨娘的姑母,夫人慈心,允她跟了來,誰知成日擺出正經親戚的架子。倒讓貴客受驚了。”
原來如此,容玉致心裏更是放松,即便是這轉運使的府邸裏,也一樣有這樣那樣的人。容玉致對丫鬟一笑,并不知道自己往前行去時,蘇姑姑看向自己背影時,眼裏冷然的光。
呵斥蘇姑姑的丫鬟見蘇姑姑還不走,越發急了:“蘇姑姑,你別給臉不要臉,到時真惹惱了,夫人,一頓板子打下來,你才曉得好。”蘇姑姑急忙往後一縮:“是,是,我就瞧見方才過去的那兩個,身上穿的戴的,我都沒見過,一時看迷了。”
丫鬟又冷哼一聲,實在是沒見識,這樣小家小戶的,成日擺出貧兒乍富的樣子,實在可厭。不過蘇姨娘近來很得寵愛,丫鬟看在蘇姨娘面上,也要敷衍蘇姑姑兩三分:“等以後老爺歡喜了,給蘇姨娘好東西,蘇姑姑你也能沾上一沾不是,快些走吧。不然又有人來了。”
蘇姑姑哎了兩聲,也就離去。丫鬟見送走這個瘟神,這才擦一把額頭上的汗,小心瞧着,今兒啊,可一點漏子都不能出。
林夫人在廳裏和幾位先到的客人談天說地,聽到容三奶奶帶了容大小姐來赴宴,手微微抖了一下。十七年,原本以為永遠不能見到的人,原來也只是十七年後,就得見面了。
林小姐雖跟了自己的娘出來應酬,可也覺得這些人可厭的很,個個都只曉得吹捧自己娘,要不就是誇自己長的好。又不是那以色侍人的,大家閨秀當以德行為要,這容色要落在後面。
☆、169 母女
若不是林夫人偶爾投過來一眼,林小姐還真有些坐不住。聽到來了位容大小姐,林小姐這才笑着道:“今兒來的人都是些奶奶太太,好容易才來一位小姐。我也算有了玩伴。”
“林小姐,這位容大小姐雖沒出閣,年紀卻已不小了。林小姐若覺得缺了玩伴,我家女兒和林小姐年紀差不多,下回把她帶來可好不好?”林小姐的話才出口,就有人笑着接了,林小姐那句話不過是随口說的,得了這麽一句心裏微有不悅。
林夫人是曉得自己女兒脾氣的,瞧了自己女兒一眼就道:“吳太太這主意不錯,這孩子從小跟我們在任上,被我們寵壞了,丫鬟婆子身邊倒是一群,可惜就是沒有差不多年齡的玩伴。若能有幾個年齡相近的人,那是很好的。”
這話說的吳太太笑的眼角皺紋都露出來,連連點頭:“就是,這孩子,還是要有幾個玩伴才好。”說話時候,嫣然已經和容玉致走進廳裏。
林夫人雖和人說話,可眼一直瞅着門口,看到容玉致一步步走近,林夫人的心裏,不知是何滋味,有苦有甜有酸,唯獨沒有的,是後悔。
她生的,更像她的父親一些。當容玉致終于走到林夫人跟前,給林夫人行禮時,林夫人心裏已經在品評,接着就伸手挽起容玉致:“今兒你們來我家做客,還不曉得招待的是否周到,快些起來吧。”
容玉致原本還怕林夫人過于嚴肅,可起身時見林夫人笑的又親切又和藹,眼裏也是濃濃的親切,并不帶那種傲慢,這心完全放下,對林夫人道:“得蒙邀請,十分惶恐。”
你可以不那麽惶恐的,林夫人聽了這句客氣話,眼裏有一絲恍然,接着就笑了:“都說好花還要綠葉扶,在本地為官,自然也要衆位的幫助扶持,才會過的平安。”
這可不是對容玉致一人說的,廳裏那幾位太太已經笑着附和:“這是自然的。”還有人贊林夫人寬厚仁德,有妻如此,林大人定然更是好官。
這種贊美林夫人聽的已經很多,對衆人微笑點頭,又把自己的女兒介紹給容玉致:“你們相差不大,方才她還嚷着說,沒玩伴呢。等會兒你們就去花園裏玩玩,我們這些老人講話,想來你們也不愛聽。”
“夫人一點都不老,瞧這面相,還不到四十吧?”吹捧的人一個接一個,林夫人淡淡淺笑:“哪裏不老,我自己曉得,所謂面相,不過是哄人的話罷了。”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容玉致坐在林小姐身邊,擡頭往林小姐望去。林小姐也正好擡頭,兩人相視一笑,林小姐先開口道:“來揚州已經一個來月了,每日就在這園子裏轉,有名的揚州景色都沒瞧過,實在沒勁。”
“揚州美景,盡在瘦西湖。林小姐若不嫌棄,等明兒就去瘦西湖游湖如何?”雖說林小姐比自己小的多,可容玉致還是不敢放松,盡心盡力為她介紹。
瘦西湖,當日就是借口游瘦西湖離開的。林夫人聽的這三個字,唇邊現出一絲莫名的笑。林小姐已經點頭:“我也聽的瘦西湖很好,可是不曉得我娘肯不肯讓我去。娘,您讓不讓我去游瘦西湖?”
“明兒未免太倉促了。你若真想去,等後日如何?到時就請容大小姐做了向導。”林小姐本以為自己的娘不會答應,可沒想到林夫人竟爽快答應,那眉不由輕輕一皺,但還是笑着說:“那好,娘,您那日要不要去?”
“小姐要游湖,我家在瘦西湖邊還有所莊子,到時小姐若游湖倦了,還請到哪裏歇腳。到時候,我讓我女兒在那等着陪小姐玩,可好?”吳太太見縫插針地跟上,這讓林小姐有幾分不悅,林夫人已經幫女兒回絕:“她一個小孩子家,那要這麽聲張地去,不過就是坐艘船好玩的地方去去就是。若還要去歇腳,豈不太麻煩了。”
吳太太被拒絕臉色也沒有變,畢竟這官家要這麽好說話,也就不是官家了。衆人又說笑幾句,周太太也來了。瞧見容玉致和嫣然坐在那,周太太的臉色就有些不善,原本,該是自己女兒帶了容玉致出來的,而不是現在這位容三奶奶。
若不是容三爺兩口子詭計多端,原本說好的事,也就不會有變化。周太太想着今兒女兒讓自己帶來的人,雖知道這個人只怕有些尴尬,可若是能給容三爺兩口子點顏色瞧瞧,周太太是十分樂于促成的。
不過周太太那絲不善很快消失,上前給林夫人行禮說笑。眼見着人一個個都來了,其中也有昔日林夫人在揚州時,曾聽過的幾家太太。昔日,不過是容家的侍妾,連宴席的邊都蹭不上,而今日,卻是轉運使的夫人,衆人都要瞧自己的臉色。
當日舍下女兒,林夫人從無後悔。現在擡頭瞧見容玉致,林夫人的眉不由微微一皺,容家果真不大會教女兒,好好的孩子,教的有些畏縮,自己來揚州的目的,有一半也是為了這個女兒。只是不能告訴別人罷了。林夫人對容玉致淺淺一笑,就拍拍林小姐的手:“離開席還有一段時候呢,你帶容大小姐出去走走,也省得你聽我說話。”
林小姐聽了這句,雖說花園已經逛了很多次,但總比幹坐着好,也就請容玉致起身往外頭走。
兩人在這花園轉了一圈,轉運使衙門的花園算來也不小了,足足有七畝,也種滿花木,一棵桂花正開的好。不過這對容玉致來說,花園還是小了些,在桂花樹下站定容玉致才對林小姐笑道:“不好請林小姐到我們家去,不然我們家有一片桂花林,雖說只有十來棵,可也開的很好。”
“我聽說揚州富商,平日沒事就是好園子好戲子還好……”林小姐年紀畢竟小,說了幾句就要漏嘴,急忙把女子那兩個字咽下。容玉致見林小姐那一閃而過的窘迫,不由笑了,原來天下女兒家都差不多,頂多就是身份差池。可要照了三嫂說的,身份差池,看起來是最難越過去的,其實也是最好越過去的。
因此容玉致此刻對林小姐升起一絲親切感,笑着道:“都是這樣呢,不過我家還好。”林小姐見容玉致并沒追究自己的失言,小小地吐了下舌,對容玉致笑一笑。
這一笑,容玉致越發覺得林小姐親切,兩人帶了人離開桂花,往假山那邊行去。假山上有一亭,坐在上面正好能瞧見全園的景色。丫鬟送上茶點,兩人也就講些閑話。
林小姐年紀雖小,南北都去過,也是有些見識的。容玉致雖一直困在揚州,又被人刻意教歪,但閑在閨中時候,也是瞧過不少的書,因此兩人談談說說,并沒冷場。
假山總是有山洞的,蘇姑姑坐在山洞裏面,聽着頭頂不時傳來笑聲,眼裏的怨毒越來越深,讓你歡喜讓你笑。這一回,不讓你們容家家破人亡,我就白混那麽多年了。只可惜,昔日的人手都不能用了,現在唯一可靠的,只有林大人,只是男人的心,總是朝三暮四,若是蘇姨娘抓不住林大人的心呢?
畢竟這揚州,什麽都不缺。蘇姑姑聽着頭頂上傳來的笑聲漸漸小了,接着有丫鬟在那走來走去收拾,曉得這是她們已經離去。蘇姑姑擡頭瞧向山洞外,一絲陽光照進來,蘇姑姑從懷裏掏出一面小玻璃鏡,伸手把臉上那一層厚厚的粉給擦掉,露出的是風韻猶存的臉。
對鏡中的自己丢了一個媚眼,又露齒一笑,雖徐娘半老,卻依舊勾魂。若實在不成,那只有親自上了。就是不知道,這位好色的林大人,好色到了什麽程度?
蘇姑姑把鏡子收起,又拿出粉來重新給臉上覆上厚厚一層粉,這才從山洞裏走出,打算回去歇歇,下一步該怎麽走。蘇姑姑對這花園很熟,順着假山後面就出了花園,從這裏抄近路,可以直接到蘇姑姑的住處。
蘇姑姑身份尴尬,既不能住內院又不好直接讓她去住下人的屋子,因此被安排在靠近內院的一所小屋裏。這樣的安排正中蘇姑姑下懷,凡事都方便。
路邊有所房子,那是招待今日赴宴的各位太太奶奶帶來的人用的。蘇姑姑雖然快步往房子邊走,可還是忍不住用餘光瞧向裏面,也不曉得,今日能不能遇到熟人,若是遇到容家的人,不曉得她們能不能認出自己?
蘇姑姑往房子後面一掃,就聽到那裏傳出說話聲,這聲音還有些耳熟。蘇姑姑不由皺眉,身子一閃,就貼到牆邊。
“你沒有死?”這是很肯定的問,不過玫莊并沒回答這句話,而是皺眉道:“你認錯人了。”這丫鬟已經拉住玫莊的袖子:“你打扮換了,可是我還是能認得出你。玫莊姐姐,當日大小姐曉得你沒了的消息,也是哭了好幾場。你現在逃過命來,就該去和大小姐說,求她原諒,大小姐是個好人,定會收留你的。”
☆、170 遮掩
玫莊沒想到今日不但沒機會見到那位蘇姨娘和蘇姑姑,還被昔日同伴認出來。心急如焚,若是這人去和容玉致說,自己的報仇計劃就全實現不了。可是要怎麽辦,才能打消這人的念頭?
玫莊在那想法子,蘇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