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16)

姑卻笑了,真是天助。鏟草留根,來日還不是野草遍地。果真是沒多少決斷的,玫莊這樣的,當日就該打個半死,再送進牢裏,必要親眼瞧着她咽氣才好。而不是現在,蘇姑姑臉上笑容越來越大,見那丫鬟還要和玫莊說話,四處瞧了瞧,見她們所處是個僻靜角落。想來那丫鬟也不願聲張才把玫莊拉到這裏來,蘇姑姑臉上笑容都沒變,走出來就勒住那丫鬟的脖子。

那丫鬟是沒防備的,被蘇姑姑這麽一勒,眼珠瞪出,舌頭吐出,連叫喊聲都沒有就斷了氣。玫莊雖進了監牢一遭,也見過幾個死人,可這樣好好說話,就被人殺了的,還是頭一遭,登時就慌亂起來,望着蘇姑姑:“你,你,你……”

蘇姑姑已經把那丫鬟放開,把玫莊一扯就帶着玫莊進了自己的小屋。進了屋子,玫莊才瞧着蘇姑姑:“你,你是朱姨娘?”看來自己的裝扮還是不錯的,認出自己很難。蘇姑姑微微一笑:“是啊,不過我從來不姓朱,也不姓蘇,我自己姓什麽,我自己都不曉得。”

玫莊的心還是在那跳的很厲害:“可是,外頭那個?”

“外頭哪個?我一直在睡覺,然後遇到你,我們倆就說話,沒想到很談得來。外頭有什麽?”蘇姑姑的話讓玫莊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我聽說,這當官的……”

“他要查,這怎麽查?到時候就說一句,這人只怕是發了羊癫瘋,沒人理會,就死了。難道會往上報?就算查,也是悄悄的查,哪裏能查到你我。”蘇姑姑篤定的道,玫莊看着她,低聲道:“我從不曉得,你是這樣有決斷的人,當初我該……”

“你也別在那自責,這件事,總是他們運氣好,可是這好運氣,不是一輩子的。”蘇姑姑的話裏帶着濃濃的怨毒。玫莊也點頭:“我服侍大小姐那幾年,也沒有什麽錯,都是盡心盡力的,可是大小姐怎能這樣對我?她要殺我,殺了就是,把我送進牢裏,吃那麽些苦頭……”

說着玫莊就伏在桌子上哭起來,蘇姑姑拍拍她的肩:“你啊,總是太嬌滴滴了。我和你說,你也算有幾分悟性,這事了了,跟我們走,那時吃香喝辣不說,那清俊的男子,更是多如牛毛。”

這是什麽意思?玫莊的眼瞪大,蘇姑姑湊在她耳邊:“我們合夥,在這闖蕩,勝過去做什麽丫鬟。你是跟了誰家進來的?定不是容家,想來就是周家。只怕是容二爺給你的主意吧?我和你說,你是沒見過男人,才覺得容二爺千好萬好,想着靠他。可等你見多了男人就曉得,男人靠不住,除了能給我們銀子錢花,倦了時睡上一睡,還能有別的用處嗎?”

這樣大膽的話,玫莊從沒聽過,畢竟玫莊聽到的都是女子要從一而終。蘇姑姑見她這樣,把她發撩起來:“你的身子,給過容二爺了?就他那樣,真是白送我都不稀罕。偏偏初蘭也好,你也罷,還有周氏跟前那個丫鬟,都把他當塊寶似的,這樣的人,連出個主意都出不好,更沒有什麽決斷。不過你把身子給他也有好處,到時我們順手把他的産業也給收了,再去外頭快活,你說,好不好?”

蘇姑姑的聲音有些發膩,玫莊不知道為什麽,身子有些熱起來。蘇姑姑又是一笑,聲音更加發膩了:“等以後你就曉得,男人靠不住,只有女人才會心疼女人!”

女人才會心疼女人?玫莊正在奇怪之時就聽到有人瞧門,蘇姑姑把手放下,上前開門,門外是一個管家媳婦帶了兩個丫鬟,瞧見蘇姑姑就道:“蘇姑姑方才在做什麽呢?”

“我今兒本想去逛逛花園,誰知夫人要請客我就被趕回來了,回來就睡了一覺。正好瞧見這位嫂子在旁邊走過,就和她談談說說,誰知十分談的來。難道是夫人丢了什麽東西,要賴在我頭上?”蘇姑姑的話讓管家媳婦的眉微微一皺,見玫莊已經站起就道:“你是哪一家的?”

“我是跟了我們太太來的,我們太太姓周,原本不許我們亂走,我因喝多了酒,就出門散散,誰知就遇到蘇姑姑,和她很談得來。”玫莊曉得,只怕是那丫鬟的屍體被發現了。雖說死的只是個丫鬟,可是悄無聲息的,有人就能在轉運使後院殺人,定是外松內緊,在這查呢,因此只把蘇姑姑說的話說出來。

聽兩邊對得上,管家媳婦一時也沒了主意。發現屍體的是林家的人,也是喝多了出去吐,本以為那丫鬟是喝多了就地躺下睡着,誰知用腳一踹,竟是個死人,登時吓的酒也醒了,大叫起來。管家媳婦過來,見莫名其妙多了具屍體,不敢隐瞞,悄悄派人告訴林夫人。

林夫人見宴客出了這麽大的漏子,臉色登時就不好,先讓管家媳婦們去瞧瞧,各家的下人都誰不在,一來找出到底是誰家的下人,二來只怕那不在的人裏面,就是兇手。不管是林夫人也好,管家媳婦們也好,做夢都沒想到竟是蘇姑姑動的手。因此管家媳婦查來查去,只查到周家不見一個媳婦,容家不見一個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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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是周家的媳婦殺了容家的丫鬟然後逃走,誰知周家這個媳婦好端端坐在屋裏,又有蘇姑姑作證。一時倒難了,只得對玫莊道:“好好的,亂跑什麽?蘇姑姑你也是,這随随便便的人就拉進來,像什麽話?”

“怎的,不許我逛花園,還不許我尋人說說話,夫人的法度再厲害,也不能管到這些。”蘇姑姑的話讓管家媳婦語塞。玫莊急忙道:“既如此,我就先告辭了!”

“閑了時,我去尋你玩。”蘇姑姑懶懶地說了這麽一句,就擺手當着管家媳婦的面,把門啪一聲合上。管家媳婦的臉色頓時不好,也只有在肚裏罵蘇姑姑幾句,瞧着玫莊回到下人們在的小屋。

此時下人們都被集中起來,雖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可一個個臉色都變了。玫莊低頭坐在那,防備容玉致等會要來,把發上的首帕再往下拉一下。

林夫人聽的管家媳婦來報,曉得死掉的是容家的丫鬟,眉頭不由皺緊。這簡直是飛來橫禍,但還是對嫣然悄悄說了。嫣然聽的就這麽一會兒,容玉致帶來的丫鬟死了一個,簡直就跟被雷劈到一樣,擡眼瞧容玉致一眼,又瞧林夫人一眼。兩人已經會意,林夫人就挽住嫣然的手道:“容三奶奶,聽的你也是京裏人,我那裏有京裏來的緞子,你幫我去瞧瞧。”

嫣然應是跟了林夫人起身,衆位太太奶奶瞧着嫣然和容玉致的眼十分羨慕,容家想是要發,不然的話,怎會得到林家這樣青眼?

等走出去,林夫人才道:“今兒的事,先向容三奶奶道歉了。”好端端帶着出門來赴宴的人,怎會突然被人殺了。別說林夫人解不出來,嫣然也分辨不出來,見林夫人這樣說嫣然就道:“不知仵作來了沒有,不曉得是不是真被殺了,還是別的,比如急病什麽的,才死的?”

這是嫣然為林家開脫,林夫人怎不明白,點頭道:“這事我也覺得十分蹊跷,已經去報了老爺,老爺想來這會兒,已經尋仵作來了。”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都極其不吉利,林夫人已經按一下頭。

嫣然不知怎麽,卻想起了朱姨娘,難道說朱姨娘膽子就這樣大,已經潛回揚州,甚至潛進轉運使的府邸,想借機動手?可要殺,怎麽會殺一個丫鬟,而不是沖着正主?

想着嫣然就開口道:“也不知府上這些日子,有沒有多添什麽人口?”

“老爺臨來之前,納了一個妾,除了這妾,還有她服侍的人。可都是京裏聲口,并不是揚州聲口。”林夫人的話并沒打消嫣然的疑窦,要曉得騙子會說幾處地方的話,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我到揚州之後,聽說容家曾有些事情,容三奶奶若……”林夫人正想着要不要請嫣然去認認蘇姨娘以及她身邊的人,瞧瞧裏面可有沒有什麽尴尬的。就見來了一個管家媳婦,林夫人停下說話,這管家媳婦已經道:“夫人,仵作已經驗過,說雖然脖頸有紅色,但并不致命。那個丫鬟,只怕是發羊癫瘋,一時缺人照管,才頭觸石頭,自己用手勒住脖子,死去的。”

既然這樣,林夫人和嫣然都松一口氣,只是嫣然心裏疑窦沒消,那丫鬟,并沒有這樣的病啊。

☆、171 過往

嫣然面上神色變化,已落入林夫人眼裏。林夫人遣退了管家媳婦,才對嫣然道:“這件事,只能是羊癫瘋。”就這一句,嫣然已經明白,外頭裏頭這麽些人,若真鬧将起來,那才是不好收拾。嫣然笑道:“夫人的好意,我明白了。以後凡事都會小心。”

林夫人對嫣然點頭:“容三奶奶,果真是個聰明人。”嫣然忙道不敢,林夫人瞧了瞧嫣然才道:“蘇姨娘那裏,”

“夫人好意,我明白的,不過若真是有個什麽,我這貿然認出來,到時又沒有證據,不過是讓夫人和林大人之間,陡生枝節罷了。”嫣然的話讓林夫人的眉微微一挑,接着就笑了:“果真定遠侯府老夫人教出來的,和別人就是不一樣。”

林夫人能叫破嫣然來歷,嫣然并不奇怪,不過這話裏帶有贊賞之意,提起曾老夫人又顯着親熱。嫣然忍不住問道:“還不曉得夫人娘家是哪一家?”

“家父姓景。”吏部尚書就是姓景,想來這位林夫人就是景尚書的親女。嫣然哦了一聲,往林夫人臉上瞧了瞧才道:“景尚書是出了名的忠君。久仰了!”

提到父親,林夫人的臉色有稍許變化,嫣然想到的卻是二十年前,那時景尚書還年輕,才四十出頭就做到工部侍郎,為着國本一事被下獄,當時天子震怒,不但關了景尚書,還有人預備羅織罪名,要把景尚書一家男的流放,女的沒為官奴。前後總有兩三年的工夫,天子突然駕崩,太子即位,景尚書才被從牢裏放出來,合家團圓。

從此景尚書平步青雲,雖被耽擱了那麽幾年,之後入閣拜相,一點也沒耽誤。不過,從林夫人的年紀來瞧,也耽誤了出嫁之機。瞧着都已四十,女兒才十四歲,聽說兒子更小。

嫣然在那琢磨,林夫人也想起往事,當年父親入獄,母親聽的對方羅織罪名,為保住一點血脈,讓奶娘帶着自己和弟弟,前去投奔未婚夫家。誰知那家人狼心狗肺,變了臉色。不但殺死奶娘,還把自己迷昏後賣入青樓。大家閨秀怎能受這樣侮辱,更不能倚門賣笑。

數次自殺而不能,老鸨慌了神,把自己賣給容家。既然數次都沒死成,或者這是上天的意思,要自己不要去死。于是就在容家過日子,後來又發現有了身孕。容老爺欣喜若狂,生下女兒時候,容老爺在外頭歡喜,自己在裏頭傷心哭泣。有了女兒做羁絆,從此就真離不開了。

古人說的很對,柳暗花明又一村,天子駕崩的消息傳到揚州,那父親就該出了獄。忍下心和女兒分離,暗自籌劃該怎樣逃離而不被發現。足足用了兩個來月,趁去游瘦西湖時逃走。一路曉行夜宿,小心翼翼到了京城。

爹娘都是和原來一樣,只是瞧見自己出現如撞了鬼。用了無數法子才讓爹娘相信自己沒有死。才知道未婚夫家何等卑劣,那日殺死奶娘,賣了自己,把弟弟獻上給了對頭,十來歲的孩子,早被折磨死了。

等景家重新起來,那未婚夫臉一抹,就沖到爹娘跟前哭泣不住,說全是他父母的主意,他在外游歷半點也不曉得。知道後已和父母決裂,聽的景家又起,從此只願做景氏未亡人,終生不娶以贖罪孽。

娘心軟,聽的掉了幾滴淚,爹忠厚,以為罪不及孥。也就沒有追究那人。自己歸來,此人還想花言巧語,哄騙自己和他成親,好沾景家的勢。

種種經歷,回首只覺不堪。林夫人想到那幾年的遭遇,瞧嫣然一眼方道:“景家往事,想來容三奶奶也曾聽過一二。”

景小姐死而複生,未婚夫從守貞之人變成卑劣小人的故事,嫣然小時候曾聽祖母講過。不過那時祖母的意思,是要告訴嫣然,人性複雜,別說親耳聽到,就算是親眼見到,也未必是實。此刻嫣然細一琢磨,曉得面前這位林夫人就是當日死而複生的那位景小姐,也不點破,只笑着道:“揚州地面也有好幾個出名的寺廟,夫人若不嫌棄,等哪日我陪夫人前去燒香!”

景家對外說的,都說是景小姐那日識破對方打算,趁夜逃走,躲入尼姑庵中,足足三年沒出庵堂一步。直到某個燒香的信女偶然說起,景小姐這才在尼姑陪同下,前去尋找爹娘。因此都曉得景小姐事佛虔誠,原本是要終身不嫁的,還是景夫人舍不得女兒孤苦終身,才左勸右勸,勸她嫁給了林大人。

嫣然這話說出,景夫人就曉得嫣然肯定聽過京城坊間傳說的那個故事,不由淡淡一笑:“我賴佛庇佑,每至一地都要親去燒香。只是不曉得揚州地面,有些什麽好佛寺罷了。”

嫣然也就盡了這責,對林夫人說出幾個寺廟。見兩人說笑着走進來,吳太太等人羨慕的眼都紅了,這能和轉運使夫人說笑,這是多麽大的福氣。周太太的臉色可不大好看,不過這樣出身,也虧她就叭兒狗似的舔上去。不過再想想,這也是做丫鬟的本職。除了丫鬟下人,哪家正經人家的小姐,會那樣舔上去?這樣一想,周太太才覺得好過了些。

林夫人已經重新坐下,和衆人說笑幾句。嫣然這才起身道:“領了夫人的宴席,本該做竟日之歡,不過我家裏還有許多事情,現在也只有告辭。”

林夫人曉得嫣然總是要去處理一下那丫鬟的事,對嫣然點一點頭。嫣然也就攜了容玉致的手走出去,等離開廳時嫣然才對容玉致說出她帶來的丫鬟裏面,有一個已經死了。

容玉致從沒聽過這等事,登時臉上就變了神色。嫣然輕輕地拍了拍她:“我記得這個丫鬟,也算是唯一一個一直跟着你的。她和人無冤無仇,要真是被人殺了,又沒有被□□,只怕是……”

容玉致這下神色更加慌張,當日朱姨娘的事情敗露,容玉致這才曉得,朱姨娘是要自己的命,再想到那個知情識趣的心上人,原來早已和朱姨娘有一腿。容玉致更覺得無比惡心。

見容玉致臉上蒼白,嫣然攜着她往外走:“現在林家既說這丫鬟是發羊癫瘋死了的,我們也只有聽着。等回去賞她爹娘幾十兩銀子就是。”

“三嫂,你的話我記住了,可若真是朱姨娘已經回來了,甚至還混進了轉運使府裏,到時我們可該怎麽辦?”容玉致這一副急得要哭出來的樣子讓嫣然笑了:“怕什麽?你好好地在家裏待着,凡出門身邊都不能少了貼心的。至于別的,總要……”

嫣然欲言又止,容玉致這下更不安心:“三嫂,家裏那些下人裏面,頗有些朱姨娘用過的心腹,萬一……”

很好,這位不知世事的大小姐,也開始想到這層了。嫣然只是一笑:“那些心腹裏面,真正貼心貼肝的,又有幾個?大半還不是為了朱姨娘許下的銀子錢,才肯為她做事。小寧如此,玫莊當日也如此。若真有幾個不為銀子錢,只為仗義的,這個機會才真是好機會。”

嫣然的話安撫下了容玉致的心,容玉致想想又道:“可是,若他們在飲食之中,下點什麽呢?”嫣然噗嗤一聲笑了:“讓你少瞧些話本子,就是不肯聽。仆人殺主,那是什麽罪名?這些人裏,哪個是獨自一個?他們掙了銀子錢,不也為的是自己兒女?難道是為了自己兒女沒命花?”

容玉致的臉越發紅起來,嫣然伸手捏捏她的臉,朱姨娘要做,打着的定是斬草除根的主意,不會只殺一兩個人。而要想讓容家家破人亡,着手處只有那位林大人。好在今日和林夫人話已經說開,到時她們的行動會更隐秘些。至于林大人的心思,嫣然無法去知道,只有告訴丈夫,凡事小心為上。

“你也太魯莽了,就算那丫鬟發現了玫莊,又關我們什麽事,不過就是撇開走了。哪要你動手殺人,驚動了人,這才叫打草驚蛇。”蘇姨娘聽的丫鬟們議論,說來赴宴的客人帶的下人裏面,有個丫鬟死了。雖都說是發羊癫瘋,但蘇姨娘猜着,有七八成是自己那位姑姑動的手。瞅林夫人在前面宴客,蘇姨娘悄悄地把蘇姑姑叫進來,只問了一句,蘇姑姑就爽快承認了。這讓蘇姨娘忍不住抱怨。

“你啊,還是膽子太小。打草驚蛇?你還真想和這位林大人天長地久不成?”蘇姑姑斜了蘇姨娘一眼淡淡的說。蘇姨娘的臉不由一紅,接着就道:“可是,我們……”

蘇姑姑見蘇姨娘這樣,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接着就道:“我曉得,你啊,是被這富貴迷了心,覺得做個姨娘,以後生個一兒半女的,老來也有靠,這主意,我就告訴你三個字,想的美!”

☆、172 喜事

“姑姑,老爺他……”

“疼你愛你?”蘇姑姑哧地一笑:“你還真把自己當成那小寡婦了?雨容,我告訴你,這世上,男人的話是最靠不住的。”蘇姨娘的頭不由低垂,蘇姑姑伸手把她的臉擡起來:“疼你愛你?我就問你三個致,憑什麽?貌美?這樣男人,永遠不缺貌美的女人。溫柔,也是很常見的。至于床上?”

蘇姑姑的眼往蘇姨娘的身上打了個轉,蘇姑姑才笑着道:“就你那沒經過幾個男人,你以為,你能明白男人?雨容,我別的不說,就問問你一件事,你是覺得和我在一起那三四個月舒坦呢,還是在容家,甚至是在林家這幾個月舒坦?”

蘇姨娘仔細回想,跟朱姨娘在外那三四個月,還真是不一樣。可以盡情地吃東西,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穿什麽就穿什麽。還有,蘇姨娘的臉一下紅了,伸手去拉蘇姑姑的手:“姑姑,我曉得你待我好,可這在外久了,也想安穩一些。”

“這樣機會,多的是呢。雨容,你還是見識太少,見識多了,就曉得了。”蘇姑姑捏住蘇姨娘的手,蘇姨娘只覺得有一些酸麻。蘇姑姑已經湊在蘇姨娘耳邊:“別的不說,就說那床上,林大人這樣腎水不多的四十來歲男子,那比得上那樣十七八歲的少年?”

蘇姨娘不由咬住下唇,雖說床笫之間,林大人已經竭力奉承,可蘇姨娘的頭一個就是蘇姑姑精心挑選教導出來的十七八歲青壯小夥,林大人怎麽能比?

蘇姑姑把蘇姨娘的手放開,重新坐好:“當然,你若願意在這裏,我也不攔你,畢竟你和我不一樣。可若為一時的安穩就丢了一輩子的快活,劃不來。再說了,此時是他寵你,可男人的話,可以寵你也可以寵別人。你算來算去,不過是妾,和正房夫人沒法比。”

蘇姨娘嗯了一聲:“姑姑,我不過是……”話沒說完,丫鬟就在門邊道:“姨奶奶,大人已經過來了。”蘇姑姑伸手捏蘇姨娘的下巴一下:“該怎麽做,你明白。我呢,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蘇姑姑脖子一縮,又做出一副畏縮樣就離開蘇姨娘的屋子。林大人喝的醉醺醺的,擦肩而過時,覺得蘇姑姑和平日似乎有些不同,卻也沒有細究,看見自己寵妾的笑就忘了一切,滿心只想着奉承她。

“夫人,老爺又去蘇姨娘屋裏了。”丫鬟進來報,林夫人只嗯了一聲就道:“知道了,收拾睡吧。”丫鬟過來服侍林夫人卸妝,但還是忍不住抱怨幾句:“蘇姨娘還好,她那個姑姑,就真是把自己當正經親戚了,憑她也配。”

“那樣小門小戶人家,這也是常事!”林夫人順口說了這麽一句就住口,蘇姨娘兩姑侄,所有的行為都太合理了,合理的有些奇怪。

“夫人,夫人!”見林夫人說了這麽一句就在那若有所思,丫鬟急忙喚道,林夫人回神過來:“小姐後日要去游瘦西湖,你們可要服侍好了,不能出半點岔子。”

“夫人放心,這事何曉您吩咐。”丫鬟還當林夫人惦記着女兒,笑眯眯地應。林夫人淺淺一笑,自己的确是在惦記女兒,不過不僅是林小姐,還有那個許多年沒見過面的,今日見面的女兒。

容畦今日也去林府赴宴,回來時候聽嫣然說了內情,登時身上把薄薄酒意就全消了,坐在那瞧着妻子:“她們怎麽如此大膽?”

“這也不過是我們胡猜的,做不得準。你只要凡事小心就是。”容畦嗯了一聲,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裏:“若沒有你,我還不曉得很多事呢。”

嫣然見丈夫閉着眼,不由微微一笑,湊到他耳邊道:“嗯,你可是還有個妹妹的,我要好好想想,要怎麽才能……”容畦睜開眼,把妻子整個摟到懷裏:“好啊,說好不說的,你又說了,瞧我怎麽罰你?”

嫣然尖叫一聲,接着就沒了聲息。在外服侍的丫鬟們已經習慣,各去做各的。奶娘抱了根哥兒過來給嫣然夫妻問晚安時候,聽的嫣然夫妻今日都喝多了酒,已經早早歇下。奶娘已經明白,抱着根哥兒自去睡。瞧這樣子,根哥兒只怕快要添弟弟妹妹了。

容玉致聽的嫣然的話,雖竭力告訴自己要安心,可她終是沒經過多少事的人,回來歇息之後,怎麽都睡不着。總覺得許多時候都過去,這天色都還是黑的。煩躁無比卻又不能說出來,猛聽的耳邊一聲銅鑼敲響,容玉致睜開眼,卻見紅光灑滿屋子,天色已經早亮了。

“小姐,您醒了。方才跟着四爺去南京赴試的人回來報喜,說我們家四爺,中舉了。”丫鬟正好走進屋來,對容玉致笑嘻嘻地道。

中舉了?容四爺是否中舉,容玉致并不放在心上,只想着那聲銅鑼,也許就是來報喜的人。丫鬟已經拿過衣服服侍容玉致穿上,嘴裏還在說個不停。不外就是從此之後,誰還敢惹容家?還有小姐要嫁誰,也容易多了。

容玉致聽着丫鬟在那唠叨個不停,聽到那句誰敢惹容家就笑了:“這才剛出了一個舉人,總要等着明年成了進士,點了翰林,那時,才叫真正威風呢。”

“可我小時候,在村子裏,一個秀才已經了不得了,更何況是舉人老爺。”丫鬟的話讓容玉致又笑了:“所以說,還是要多去見見世面。別說一個舉人,就算是進士,聽說在京城裏,也是車載鬥量,算不得稀罕的。”

京城?容玉致提起這兩個字時,覺得這兩個字和平日有不同,或者是因為昨日和林小姐談天說地吧。容玉致打扮整齊,也就往前面去賀容老爺。

容老爺此時歡喜無限,長久的打算終于實現了兩個,還有一個,就是給女兒尋一個很好的女婿了。這件事再做成,那就再無什麽憂愁,只等着含饴弄孫了。

瞧見女兒走進來,容老爺就哈哈大笑:“玉致,你也聽的好消息了。我們家自從那件事之後,好久都沒這麽歡喜。三奶奶,此刻你掌着家務,這要怎麽慶賀,全聽你了。”

嫣然曉得容四爺中舉這件事,自然是要辦,而且還要大辦,心中早已打好腹稿,此刻容老爺一點名嫣然就笑着道:“擺上三天三夜酒席,再請上幾個班子來唱戲。還有那寺廟裏也着人去點香散錢。叔叔瞧這樣可好?”

“很好,比我想的還要周到些。老三,你這個媳婦,娶的好!”容老爺對容畦贊道。容畦起身應是,容老爺又說幾句就道:“不過在這之前,還有別的事,我要親自去南京把我們舉人老爺接回來。”

“叔叔這是要出門?”容畦沒想到容老爺會親自去接容四爺,驚訝問道。容老爺點頭:“我們容家,好幾十年才出一個舉人,我當然要去。老三,我曉得你接這一攤子也才剛開始,不過我就去十來日,你不會連十來日都撐不住吧?”

“叔叔盡管放心,侄兒一定能撐得住!”容畦的話讓容老爺點頭,瞧着旁邊乖巧的女兒,容老爺又放聲大笑。等着把容四爺接回來,就籌備着給容玉致招婿的事。這些事都做完,自己就可安安心心養老,再不理別的事了。

容老爺是個說走就走的性子,早上收到信,到吃過午飯,就帶上人上了去南京的船,一路往南京進發去接容四爺。

“二奶奶的主意倒好,讓我想法在船上,把容老爺給殺了。他們好趁亂做事,真是把天下人都當傻瓜啊。”周氏聽的容老爺出了門,想起玫莊說過,朱姨娘一個照面就把丫鬟殺死的事,頓生非分之想,把玫莊叫來,暗地叮囑。

玫莊聽了周氏的吩咐,想着要尋機告訴朱姨娘這事。誰知蘇姑姑就真的來尋玫莊,玫莊忙把周氏的主意告訴蘇姑姑。話才剛完,就被蘇姑姑這麽說了一句。

玫莊的眼不由一紅:“我,我也是聽二奶奶的!”蘇姑姑見玫莊這眼圈紅了,冷哼一聲:“二奶奶?像他們夫妻這樣,明明白白蠢貨,還自以為十分精明的,我也見的不少了。別的不說,就說你,原本是只奇兵,可是呢,他們迫不及待地把你給拉出來。昨兒若不是我,你登時就露了餡,那時你就要真的死了。”

“蘇姑姑,曉得您有智謀,不如您給我們二奶奶出個主意。”玫莊作勢要下跪,蘇姑姑把她拉起來:“以後別動不動跪來跪去,瞧着膩歪。其實呢,你就是支奇兵。”

這是蘇姑姑第二次提起這個詞,玫莊不由用手點一下鼻子。蘇姑姑的身子往前傾,在玫莊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玫莊應是才問:“可是,要怎麽實現?”

☆、173

笨!蘇姑姑再次說了這個字才道:“我原來的那些人,肯定是不能用的,但周氏可不一樣,她再和容家鬧翻,那也是容家二奶奶,周家的姑奶奶,你仔細想想裏面這個道理。如果想不清楚,那就算了。我可沒興趣告訴一個笨蛋,要怎麽一步步做。”玫莊應了,還想再問,蘇姑姑已經站起身:“我出來久了,要進去了。但就告訴一句,裏應外合才能做好。如果她不願意做這個內應,只想着我如何,讓她趁早別去做夢。”

玫莊應是送蘇姑姑出去,等蘇姑姑一走就把蘇姑姑的話告訴周氏,周氏聽了這些話,半響都沒出聲。玫莊以為周氏在惱火,接着就聽周氏嘆道:“這法子是好,可是又要損一個人了。”

沒想到周氏沒有發火,那是不是就是蘇姑姑說的,可以和周氏裏應外合?玫莊心裏想着,不過不敢問出。只等周氏自己說。

“林小姐,這就是蓮花亭。”容玉致盡責地對林小姐介紹着瘦西湖的景色。林小姐皺皺鼻子:“難怪叫瘦西湖,原來就比西湖小一些。還有,這些景致,處處模仿西湖,實在無趣。”

“林小姐也曾去過西湖?”容玉致的話讓林小姐點頭:“爹爹三年前在杭州任職,娘帶着我在西湖邊住了一個月。那時正是春日,一岸桃花一岸柳,特別好看。”

“瘦西湖到了春日,也是這樣的!”容玉致的話讓林小姐笑出來:“果真是瘦西湖!”容玉致想明白林小姐話裏的意思,也不由笑出聲。船離開蓮花亭,往湖深處行去,林小姐瞧着湖色:“聽說這瘦西湖是當日隋帝下揚州時,下令開鑿的。挖成了湖,那麽些泥土堆哪裏去了?”

這個容玉致是真不知道,只是笑着搖頭:“故老相傳,的确是和運河一起挖的,可這泥土去哪了,我真不曉得!”

“這泥土說不定就是旁邊的山。”林小姐指着不遠處,容玉致順着望去,見那山掩映在煙波之中,不由笑道:“林小姐這話,倒是一個好笑話呢。”

“容小姐你取笑我,這笑話是什麽?”容玉致見林小姐臉上露出難得的調皮神色,這樣瞧着,倒還真是孩子氣十足,忍住笑道:“據說有人門前有一座山,他很不喜,想把這山挖掉,但這泥土要運去哪裏?有人就出主意說,何不挖個大湖,填到湖裏。此人贊這主意很妙,接着就問,那挖湖出來的泥土去了哪裏?出主意的人雙手一攤,那只有堆在旁邊了。”

林小姐笑的前仰後合,容玉致也淡淡一笑,兩人又指點幾處景致。艙外有個丫鬟手裏端着點心過來,對守在艙門口的丫鬟道:“後面小船做好了點心,還請姐姐送進去!”

這守艙門的丫鬟貪看景色,一手接了點心,那眼卻還望着外頭。這丫鬟忙道:“姐姐若不得空,妹妹願意代勞。”這樣想湊到小姐身邊的丫鬟并不鮮見,想來這人也是如此。與人方便也好,這丫鬟忙把點心塞過去。

丫鬟端了點心,款款走進艙裏,見容林兩人還站在窗口說笑。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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