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2)
令尊果真十分疼愛你。”
容玉致羞澀一笑:“臨來之前,爹爹還說,說我們容家,也只有錢能拿得出手。”
“錢可是好東西,雖則君子當口不言財,可是缺了這個,很多事就做不成了。”林夫人笑着說了句才把禮單遞給蘇大娘:“全部收了吧,還有那些銅錢,就說,是容表小姐賞的。”
這是為容玉致收買人心,蘇大娘應是退下,容玉致才道:“表姨說的話,我之前從沒聽過呢。”
“你之前聽到的,是不是錢財不過是阿堵物?不用當一回事?”容玉致點頭,點頭時候臉又有些羞紅,林夫人淺淺一笑:“這就是了,錢財這東西,可不能把它看的過重,也不能瞧的太輕。而是要因勢利導地使用。”
容玉致嗯了一聲,林夫人在那細細的說,容玉致也就在這耐心的聽。蘇姨娘借了養胎之名,這幾日都躺在床上,不得出屋。聽到玫莊說容老爺求見林夫人沒有得到允許,蘇姨娘的唇不由一撇,這掩耳盜鈴的姿态,做給誰瞧?若林夫人之前真的和容老爺素不相識,怎會容老爺數次求見,都不得見?
夫人,你自問事情天衣無縫,可是縫隙早已落到有心人眼裏,現在就等有一日,怎樣才能讓你把縫隙露出,到時揭開這件事,讓你身敗名裂。蘇姨娘想着蘇姑姑的計劃,眼裏已經閃出光,讓容家從此敗落,這是多麽好的一件事。
“姨奶奶,這是容家送來的禮。”丫鬟走進來,把兩匹緞子放在桌上。玫莊已經過去摸了摸緞子,對蘇姨娘道:“姨奶奶,這可是好料子。”
“瞧來老爺和原來一樣,十分舍得下本錢。”這裏的老爺,自然是容老爺而不是林大人了。蘇姨娘的話讓玫莊勾唇一笑,兩人對視一眼,蘇姨娘伸出手,玫莊扶她下床,蘇姨娘穿好鞋走到梳妝臺前,瞧着自己沒上妝的臉:“你說,她們什麽時候讓我上去見她?”
☆、190 磨刀
玫莊拿起梳子給蘇姨娘梳頭:“也許,很快了。”到時,容玉致定會認出蘇姨娘是誰,然後驚叫出聲,到那時蘇姨娘可以裝作被容玉致的驚叫吓得動了胎氣,等不得醫生到時,就會小産。再在林大人跟前哭訴一番,讓林大人對容玉致厭棄,那時,林夫人定會為容玉致說話,于是一步步的,等揭開林夫人才是容玉致生母的時候,容家,自然就會遭受滅頂之災。
蘇姨娘瞧着鏡中的自己,容玉致,就算快一年沒見,想來,你也不會有更多長進。草包大小姐,想好該怎麽見我了嗎?
“姨奶奶,夫人說請您到上房,去見見表小姐。”丫鬟果真前來通報。蘇姨娘對鏡中的自己勾唇一笑,許久不見,大小姐,你還好嗎?
聽到蘇姨娘已經來了,林夫人對容玉致笑着道:“是你表姨父的妾,你在這家裏,難免總會碰到,這才讓她來見見。”容玉致應是,上回來認親時候,容玉致并沒見到蘇姨娘,這也是常事,誰家來個親戚也不會讓妾出來拜見的。
這位蘇姨娘,聽嫣然的口氣,似乎有些蹊跷,她到底是誰?去而複返,難道說她是朱姨娘扮的,可朱姨娘已經不年輕了,年過三十了。容玉致在那胡猜,丫鬟已經打起簾子,蘇姨娘扶着玫莊的手走進來。
容玉致一眼先瞧見的是玫莊,畢竟那是曾在容玉致身邊服侍了十多年的貼身丫鬟。上次驚訝時候沒仔細瞧,這回瞧的出來,玫莊的神情其實也有些小的不同。當年自己是何等糊塗,才把這樣的人當做自己身邊最倚重,對自己最忠心的丫鬟?
“見過夫人,表小姐。”蘇姨娘低頭走近,離林夫人只有一步時候停下,口稱見過林夫人和容玉致。既提到了表小姐,容玉致也就細細地瞧着蘇姨娘。
蘇姨娘也擡起頭來,一雙眼看向容玉致,眼裏有得意的光。這是,容玉致第一眼瞧着,蘇姨娘有些眼熟,再瞧第二眼認出來了,這是朱姨娘最貼身的一個丫鬟,當時這個丫鬟,還傳遞了很多東西給自己。現在想起來,恍如隔世。
“這是你表姨父最疼的一個妾,剛有了身孕,蘇姨娘,你也不用站着,坐下吧。”林夫人的眼從蘇姨娘的臉上掠過,就對容玉致道。容玉致已經明白林夫人話裏的意思,對蘇姨娘淺淺一笑:“姨娘好,以後我要在這暫住。”
“奴卑賤,當不得表小姐的話。”蘇姨娘原本以為的尖叫驚訝并沒傳來,反而是這樣的平靜,這讓蘇姨娘詫異,記憶裏的容玉致不是這樣的,記憶裏的容玉致,一直都沉不住氣,對玫莊極其信賴。
蘇姨娘努力壓住心裏的翻騰,回了容玉致一句,這才在玫莊的攙扶下歸座。不光蘇姨娘,玫莊也十分詫異,這快一年不到,大小姐和原來不一樣了。不,或者說,和幾日前是不一樣的。就在數日前,就在這個屋子,容玉致還曾驚慌失措,指出自己的身份。
投石問路之後,不是該繼續前行嗎?而不是這樣的平靜,平靜的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林夫人低頭一笑,笑容裏有幾分滿意,很好,能懂的掩飾住自己的想法,就是好的。想着林夫人擡頭,聲音越發慈愛:“蘇姨娘這些日子養胎,下人們都還好吧。”
“謝夫人關照,奴很好,只是覺着,表小姐有些眼熟呢。”蘇姨娘心有不甘,又說出這麽一句。容玉致已經看向蘇姨娘,眼裏有驚訝之意:“今日之前,我并沒見過蘇姨娘,為何蘇姨娘會覺得我眼熟,難道真如表姨所說,我很像姨婆?”
那不是你姨婆,是你親親的外祖母,蘇姨娘很想直接把這話說出來,可也曉得,此刻說出這樣的話,就算自己肚子裏有孩子,林大人也保不住自己。畢竟,林大人分的很清楚,林夫人和自己的分量,孰輕孰重。
因此蘇姨娘笑的假假地道:“這也有些稀奇,表小姐和景夫人離的那麽遠,竟生的像她。”
“所以說,有些東西,是磨滅不了的。”林夫人的眉微微一皺,似乎蘇姨娘猜出了些什麽,可是猜出來又如何,她沒證據。除了容老爺,知道當日容家的蘇姨娘長什麽樣的,估計也就沒有別人了。那時容家後院的那幾個姨娘,大多都已死了,連容太太,都已死了。
至于當日服侍的那些下人,聽說也已經全都離開容家。就算他們依舊在,給他們好幾個膽子,也不敢出來說今日的轉運使夫人,就是昔日的蘇姨娘。
她們想在自己面前興風作雨,還嫩了些。林夫人淺淺一笑,接着看向容玉致,不過,能給自己女兒做一塊磨刀石,還算不錯。也不能辜負她們苦心積慮,設下這麽個圈套。
看着林夫人投向容玉致的眼神慈愛,蘇姨娘笑的越發谄媚:“夫人待表小姐,可真好。”
“當日我和齊家表妹,同吃共住,情分非常。待她的女兒好是應當的。”說着林夫人似乎想起什麽,看着蘇姨娘的小腹:“你這一胎,若生下女兒,我也會待她似親生。”
嫡母高于生母,對大多數妾來說,她們不過是為主母生孩子用的。蘇姨娘努力裝出一副惶恐樣:“我代肚裏的孩子謝謝夫人。”
“這是應當的,我是這家裏主母,待孩子們好,是天經地義的。”林夫人和蘇姨娘的談話,就像再平常不過的妻妾對話。蘇姨娘的眼又看向容玉致,你來的也好,我會好好待你的。
回到自己屋裏,蘇姨娘才用手捶了下胸:“沒想到這大小姐,竟然和原先不一樣了,可恨可恨。”
“大小姐想來回去時候,被三奶奶教訓了。”玫莊猜測着,蘇姨娘白她一眼:“三奶奶?哼,這位大小姐肯聽她的就怪了。”此一時彼一時,玫莊想說這句,門就被蘇姑姑從外頭推開,接着蘇姑姑快速地走進,把門關上,玫莊自然走到門前聽着外頭的聲音。
蘇姑姑走到蘇姨娘跟前,用手拍拍她的肩:“有什麽好生氣的,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今兒她沒說出來,定是因為我們身份只怕早被人猜出了。”
猜出?蘇姨娘的眼頓時瞪大,有些驚慌地拉住蘇姑姑的袖子:“那我們,我們,豈不很快就……”蘇姑姑斜她一眼:“你這麽擔心怕什麽?證據呢?要老爺相信,必定要拿出證據。不然我要你裝有孕做什麽?”
可是,容玉致沒有入套,蘇姨娘郁悶地倒在床上,蘇姑姑也跟着伏下去,在她耳邊輕聲道:“你怕什麽?現在是我們不敢直接說出,林夫人只怕是容玉致親生母親的事。反過來,林夫人也不敢直接說出,我們真實身份。”
都在打馬虎眼,可是這馬虎眼,總有一天會打破。蘇姨娘一想到打破之後自己的命運就開始發起抖來,她和玫莊蘇姑姑都不一樣,貧窮只是很小時候的記憶,五歲被賣進容家,因年紀小,也被人護着。等再大些,就被蘇姑姑瞧中,來到她身邊服侍。就算逃亡的那些日子,也不過就是頭兩日不得好的吃好的睡,等蘇姑姑尋到馬車,來到南京,也就一路好吃好住,等到北京計劃勾引林大人之後,那更是日子和原來大不同。
吃苦受累是什麽,蘇姨娘并不曉得。蘇姑姑瞧一眼蘇姨娘,心裏越發堅定了,有個萬一的話,就把蘇姨娘給扔下,把玫莊帶走,畢竟玫莊吃過苦,進過牢,而不是蘇姨娘這樣,算是養尊處優的。
不過此刻蘇姑姑還不能說出自己打算,只是拍着蘇姨娘的背道:“別想了,我們頂多還有一個月就能讓這件事了結了。”
一個月?蘇姨娘瞧着蘇姑姑,蘇姑姑笑了:“瘦西湖的景色,就算是冬日也很美,到時,我們可以設法讓林大人帶我們前去游湖,然後再通過周氏,讓容老爺跟上去伺候,剩下的,就看林夫人和容老爺怎麽演了。”
若有可能,那日游湖時候,還要多帶上些人,見證的人越多,越讓林夫人和容老爺,無可辨之口。到那時,林夫人縱然說出,蘇姨娘的真實身份,林大人也不會信她了。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多給林大人灌些米湯才是。蘇姑姑坐起身,用手指掠了下鬓發。蘇姨娘平靜下來,也坐起身,這一坐起就發現不對:“姑姑,你這些日子,打扮的似乎不一樣。”
此前蘇姑姑打扮的,就和這家裏每個受重視的管家娘子差不多,甚至還往俗豔處下功夫。可是現在的蘇姑姑,明顯不一樣。臉上那厚厚的脂粉已經消失,唇只用了微微一點,發上戴的首飾也很精致,還有衣衫也很淡雅。
☆、191 兄妹
恍然一瞧,比原先打扮的,年輕了起碼十歲,更兼身上還有一種別樣風情,引得人想多看一眼。蘇姑姑斜斜飛過一個眼風,蘇姨娘忍不住捂了一下心口,自己雖是女子,可這眼風飛過來,也覺得心亂跳了一下。
“你現在自稱有孕,又要保胎,林老爺可是個好色性子。”蘇姑姑站起身,連那個動作都充滿了慵懶,可讓人的心越發蕩漾。蘇姨娘聽了這話,曉得蘇姑姑做了什麽,忍不住低聲道:“姑姑,我不該想別的,可是……”
“什麽可是?”蘇姑姑的臉湊到蘇姨娘跟前,用手捧住蘇姨娘的臉:“你有什麽好吃醋的?不就是那點事,況且你難道沒聽過,妾不如偷?若不是我們快來不及了,要趕在林夫人想出周全法子揭穿我們之前先揭穿林夫人,我又何必費這樣的精神?那男人,吃了藥也就那樣,也不曉得他那幾個妾,為他争風吃醋做什麽?”
蘇姨娘應是後才道:“可是,還有玫莊。”玫莊?蘇姑姑瞧着在門邊的玫莊,臉上笑容有些高深莫測:“她?太嫩了,林老爺這樣的花叢老手,哪是她能應付得來的。”
玫莊雖早有經歷,可還是有些羞澀,聽到自己被這樣肆無忌憚的提起,臉有些微紅。蘇姑姑收回手:“我們時候不多了,也只有盡快了。年前,我們要離開揚州。”
“去哪裏?”蘇姨娘問出來,蘇姑姑一笑:“自然是去那花花世界,過那吃香喝辣的好日子,還有那美少年。”說着宿姑姑皺眉,林大人着實是太不中用了,手段都沒放出來,他就不行了,實在令人厭惡。
蘇姨娘低下頭,玫莊眼裏閃出喜悅,那樣日子,定比在這樣後院,有意思多了。
“大妹妹已經在林府半個月了。”容畦在和嫣然閑聊,嫣然嗯了一聲:“也見過那個蘇姨娘了,不過大妹妹說,還沒見過那位蘇姑姑,不曉得她是不是就是朱姨娘。我覺着,八|九不離十。”
容畦的手在桌上敲了敲:“她們的膽子可真大,竟然敢混進轉運使府,原本我以為,她們就算要報複,只怕也就會悄悄潛入,在飲食裏面給我們加些什麽東西。”
“吃這行飯的,和別人可是不一樣。我小時候去外祖父家,外婆閑了時,總愛和我講古,也不曉得她從哪聽來的,說還有人冒充公主行騙,騙的也是官員。你想,公主都有人冒充,更何況是這麽一個人?”
“酒色財名,這些騙子,就是從人之大欲着眼。”嫣然把手裏做着的針線放下,轉轉脖子對丈夫道:“那你呢,可被什麽人騙過?”
容畦伸手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裏:“有啊,我不就被你騙了,還是最要緊的色。”
不正經,嫣然笑罵丈夫一聲就道:“和你說正經的,根哥兒的周歲就要到了,叔叔說要大辦,我懶得大辦,挺累的,你去和叔叔說吧。”
這不算什麽大事,容畦點頭就揉搓着妻子的手:“那你怎麽謝我?”嫣然的眼珠一轉:“哎,這太陽,可還在天上呢。”容畦正要接妻子的話,秋蘭就在外頭道:“三爺,外面傳來話,說有人拜訪。”
拜訪,這個時候,可是有些晚了。容畦和嫣然都覺得奇怪,這時候誰來拜訪,但容畦還是起身穿靴,嫣然又給他穿上外袍。容畦趁機又捏捏妻子的手:“等我回來時候,那時太陽可不在天上了。”
嫣然又啐他一口,容畦也就往外面廳上走。廳門口守着的是陳管家,瞧見容畦過來,陳管家才笑道:“三爺,今兒的客,可稀奇呢。”
稀奇客,又是陳管家認得的,難道是程瑞如?雖然知道,再也回不到從前,可容畦對程瑞如,還是有幾分指望。心裏想着,容畦就走進廳。
客人正背對着容畦,欣賞着周圍壁上挂着的名家字畫,聽到容畦進來的腳步聲,這才轉身回頭,對容畦微笑。
這人有些眼熟,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容畦還在細思,客人已經道:“妹夫,怎不記得我了?”這一聲妹夫出口,容畦才想起對方是鄭二哥,急忙拱手行禮:“原來是鄭二哥,不對,是舅兄。快些請坐,為何要說是客人,而不是舅兄?”
“我不過是想瞧瞧,你待我妹妹如何,畢竟若說是這家裏的舅爺,大家待我,未免和原來不一樣。”鄭二哥含笑說出來意,現在瞧來,的确和信上說的一樣,妹夫待自己妹妹很好,自己妹妹在這家裏,也頗有權威。這讓鄭二哥放心下來,畢竟丫鬟嫁到這樣人家,有時難免會受到一些刁難。
鄭二哥心疼妹妹,怎麽舍得妹妹受到刁難。坐下時候,容畦又讓人趕緊進去裏面告訴嫣然,說鄭二哥來了,接着就道:“舅兄想是從岳父母那邊來,岳父母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鄭二哥淡淡一笑:“我并沒進家,行李小厮,都還在客棧。”這又是為何,容畦不好問,鄭二哥自然不能說,自己心裏還打着另一重主意,若妹夫待妹妹不好,就直接把人接走,離開揚州之後再遣人告訴爹娘,免得他們為了面子,不顧妹妹幸福。
不過現在,這層全不存在。因此鄭二哥又道:“我這回來揚州,公私兼顧,有些事不好在家的。”容畦頓時想起嫣然說過,鄭二哥信上說有好香料的來源,正要問就見嫣然走進來。
瞧見果然是自己哥哥,嫣然不顧禮儀地上前,也不行禮厮叫,就拉住他的手瞧了又瞧,見哥哥除了黑了點,瘦了點,精神都還不錯,身上的衣衫也好好的。嫣然這才放心下來,叫聲哥哥才道:“哥哥這是怎麽了,來一趟也不說你是我哥哥。還有,娘一直惦着你,怎麽你都到了,她也不遣人和我說一聲。”
鄭二哥拍拍妹妹的肩要她安靜下來才道:“我是在客棧落腳,并沒着家。一來,我不曉得爹爹他們住哪裏,二來我這回來,主要是為公事,有些事情,不好在家。”
“那也不成,哪有這樣的。”嫣然又抱怨一句,鄭二哥就哈哈笑了:“你瞧瞧,這才三年不見,就和原來不一樣,訓起你哥哥來了。妹夫,委屈你,娶了個母老虎回家。”
“不敢委屈。”容畦笑着道。嫣然白鄭二哥一眼:“什麽訓,不過是擔心罷了。三年不見,爹娘都很惦記着哥哥。”
是啊,鄭二哥又是深深一笑,接着就對嫣然:“不說這個,娘不是說你都當娘了,我那外甥呢,可要抱出來給我瞧瞧。”這是要緊事,嫣然忙讓丫鬟去抱根哥兒出來,又讓人去通知鄭家那邊,鄭二哥在自己家裏坐着了。
奶娘把根哥兒抱出來,鄭二哥見自己大外甥生的虎頭虎腦,還會叫人了,抱着就喜歡的不放手,逗他叫舅舅。根哥兒雖然給面子地讓舅舅抱着,可就是不肯開尊口叫一聲。
“他才多大一點,只會叫爹,喊娘,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等要會叫舅舅,總要再等上年把。”嫣然從鄭二哥懷裏接過根哥兒抱着,笑着跟哥哥解釋。
“哎,這一轉眼,你都當娘了,我還記得那時你小小一點,跟在我身後鬧着要糖吃。”鄭二哥提起往事,笑着搖頭。
“二哥你,可曾想過成家立業?”嫣然小心翼翼地提起這件事,果真鄭二哥的笑容凝固一下,接着鄭二哥才搖頭:“想這些做什麽,沒的連累了別人。”
丫鬟出嫁和小厮娶妻,那是不一樣的,一個是改賤為良,一個反之。嫣然不由沉默,鄭三叔夫妻聽的兒子到來,急急往容家趕,走到窗邊正好聽到鄭二哥這樣說,又聽到廳內沉默。鄭三叔不由瞧妻子一眼,眼神有些愧疚,鄭三嬸眼裏的淚一下就出來,瞧見丈夫愧疚眼神就拍他一下,牽了小兒子的手走進廳裏,未曾開口那淚又落下:“老二,你回來了。”
鄭三嬸的招呼和每回鄭二哥回到鄭家那個小院時候的招呼是一樣的,鄭二哥起身,本該給娘行禮的,可瞧着娘鬓邊多出的白發,和随後走進來的鄭三叔臉上多出的皺紋,鄭二哥覺得喉嚨哽咽,努力對自己的爹娘笑笑:“我,回來了。”
“不肖子。”鄭三叔一巴掌打在鄭二哥脖頸上:“不娶妻還跑那麽遠,生生要疼死你爹娘的心嗎?”鄭三嬸已經把丈夫的手拉開:“你打他做什麽,要怪,就要怪我。”
說着鄭三嬸就捧着自己兒子的臉,鄭二哥個子高,鄭三嬸要墊着腳尖才能把兒子的臉看清楚:“兒啊,打疼了嗎?別聽你爹的,你不娶就不娶吧。橫豎我們還有你弟弟。”
這幾句話一說出來,鄭三嬸的眼淚再也止不住。鄭三叔的眼睛也濕了,這一家子,怎麽總是會有點缺憾?
☆、192 母女(下)
鄭三叔在那看着自己的巴掌,深悔自己打了兒子一巴掌,鄭二哥已經就勢跪下給爹娘磕頭:“爹娘安好,兒子讓你們擔心,實屬不孝。”
鄭三叔用袖子擦一下臉才對兒子擠出笑容:“說什麽呢?也是我們連累了你,快些起來吧。”鄭三嬸早已把兒子拉起,上下看了看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的兒看來在外面,過的還不錯。”
“比起在侯府裏面,自然是……”鄭二哥說到一半就轉口,不再提侯府,反而對鄭三嬸道:“娘,都說三十而立,兒子三十之前,一定會娶媳婦。”
要照了鄭二哥的話,不想連累別人,那這娶媳婦之前,就是要從侯府出來。自己的哥哥離三十,也只有幾年了。嫣然默默地想,接着就道:“那二哥你可要趕緊,不然的話,別等到小弟都娶妻了,你還一人在外頭。”
“瞧瞧,這當了娘就不一樣,再不是那個跟在我身後要糖吃的小姑娘了。”鄭二哥哈哈一笑,讓廳裏凝重的氣氛稍微輕松了些。鄭三叔夫妻曉得兒女都是為了什麽,心裏既欣慰又有些傷心。
嫣然瞧見鄭三嬸那泫然欲泣的樣子,拉住了她的袖口。鄭三嬸覺得喉嚨裏哽的慌,但又不能讓兒女發現,努力露出笑:“你就算為了公事,也不能住客棧,我做主,你住回家去,小厮和夥計們就留在客棧。娘也好給你做幾樣你愛吃的菜。”
“瞧瞧,兒子回來就不一樣了,我前兒和你說,想吃茶香雞,結果你說,不會做,讓廚房裏做。我啊,原先比不上小兒子,現在啊,又比不上老二。”鄭三叔的話讓全家都笑了,鄭小弟眨眨眼,這才開口:“爹爹,你不用擔心,以後你想吃什麽,和我說,我和娘說。”
鄭三叔拍兒子腦門一下:“你這小子,你這是哄我呢,還是欺負我?”鄭小弟瞪圓一雙眼睛,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是讨爹爹的好了。”鄭二哥也笑着把弟弟拉過來:“不錯,聽娘在信上說,你現在都會認字了,以後啊,這個家,就要你撐起來了。”
鄭小弟把小胸脯挺起,對哥哥點頭:“哥哥你放心,我啊,一定會把爹娘照顧好的。”鄭三嬸聽的兒子這話,眼裏的淚忍不住又要落下,強忍住了:“上馬餃子下馬面,這是我們家的規矩,你在這和你爹他們說話,我回去給你和面,再等會兒啊,你就回來吃面。”
鄭二哥應是,鄭三叔哈哈一笑,把根哥兒抱起:“我們今兒啊,托你舅舅的福,也能吃一口你外祖母親手做的面。”根哥兒被外祖父高高舉起,樂的格格的,他正在學說話的時候,只會在那說,福,福。
這讓衆人又笑起來,嫣然這才輕聲嘆氣,容畦把妻子的手握在手裏以示安慰,嫣然擡頭對丈夫一笑,什麽都沒說。
“怎的,容家不準備大辦根哥兒的滿月酒?”蘇姑姑聽到蘇姨娘的話,那身子往前傾,有些不大相信地問。蘇姨娘嘆氣:“我也不信,結果人說,确實這樣,還說到時一家子熱熱鬧鬧吃頓飯就好,不像往常一樣,要大擺酒席。”
“這容老爺,還真是轉性了!”蘇姑姑恨恨說了一句,身子就又靠回椅上,見她靠在椅上的那姿态,真是風流十足。蘇姨娘瞧一眼就小聲道:“姑姑,雖說,可是……”
蘇姑姑那塗了玫瑰胭脂的唇微微一勾,那豔紅色看在蘇姨娘眼裏十分刺眼,接着蘇姑姑就道:“你怕別人說?你啊,還不明白,我啊,就怕別人不說。”
這話說的蘇姨娘糊塗極了,蘇姑姑不由輕嘆,這個人,心裏還當自己是良民,以為混了混就可以,哪曉得一入江湖,哪是能輕易脫身的?想着蘇姑姑眼裏就閃過一絲冷然,這個人,看來等事完了,就真留不得了。還是好生調|教下玫莊罷了。玫莊畢竟坐過牢,吃過苦,心裏有恨,而這個人,沒有恨啊!
“老爺和那個蘇姑姑,搭上了?”林夫人話裏含有疑惑,蘇大娘點頭:“似乎,那位蘇姑姑,是故意讓人知道的。”
“她的心思倒是極密!”林夫人贊了一句就攤開手:“你瞧,這事,我若不去問,就是如鲠在喉,去問,老爺定會不滿意。這人還真是,無事也要生三分事出來。”
“我瞧着,表小姐現在和原來已經有些不一樣,是不是?”留着蘇姨娘姑侄,不過是要給容玉致磨練用的,現在容玉致在林夫人身邊半個來月,和原先大有改觀。
林夫人的手忍不住撚了下耳上的紅寶石墜子,這是林夫人思考時常做的無意識的動作。蘇大娘在她身邊久了,自然明白,只是垂手侍立。門外已經傳來笑聲,接着林小姐就掀起簾子走進來:“娘,您在做什麽呢?”
林夫人急忙把手從耳邊放下,林小姐已經看見林夫人的手放下,忍不住瞧了和自己一起進來的容玉致一眼,這個動作,似乎這個表姐也愛做。按說,她不該有和自己娘一樣的動作啊?外祖母想事的時候,可是不會有這個動作的。
不過林小姐只是在心裏想,并沒問出來,人大了,總是有自己的心事。
林夫人瞧着面前親親熱熱的姐妹們,心裏不由大悅,讓她們坐下才笑着道:“我和蘇大娘說事呢。正好你們也來的巧,這事和你們說說,也沒什麽。”
蘇大娘的神色有些驚訝,林夫人已經笑了:“原先你和我抱怨,你爹爹自從來揚州之後,變的放縱了些。”
這句話讓林小姐的唇撅起:“娘,您這話說輕了,可不是放縱了些,壓根就是換了個人。我瞧着,就是那蘇姨娘的錯,就該把她趕出去,妖妖嬈嬈的,一瞧就不是好人。”
“吆,我閨女,果真是個烈性子。”林夫人笑了笑,林小姐的臉立即就紅了:“娘,您這不是在誇我,是在笑話我呢。”林夫人已經拉了女兒的手對她道:“夫妻之間,若能你敬我愛,再無別人,如你外祖父母一樣,這是最好的。可是這世間,不是每個人都如此的。”
林小姐就勢趴在林夫人腿上:“可也要妻妾有序,而不是……”
“不是什麽?”林夫人低頭瞧着女兒:“你爹爹也并沒有寵妾滅妻,要說放縱了些,蘇姨娘在我跟前也是規矩的。眼裏揉不得沙子固然好,可是人這輩子,眼裏哪能不進沙子呢?
林小姐嘆了口氣,容玉致在旁默默聽着,妾的存在,雖是平常的事,可在年輕時候,誰願意濃情蜜意的夫妻之間,橫插上那麽一杆子。
“難道就瞧着蘇姨娘在那妖妖嬈嬈,把爹爹給帶壞了?”林小姐不服氣地嘟哝一句。
“你爹爹是不疼你了,還是不理你了?”
林小姐搖頭,林夫人又繼續道:“所以你瞧,你就算在這裏再不滿,你爹爹他,也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畢竟男子好色,傳出去雖不大好聽,可你爹爹也是在自家後院,沒有出去亂來,勉強還能算一個好人。”
“是好人,卻非君子。”君子好德而不能好色,林夫人忍不住捏捏女兒的耳朵:“你啊,就是被我寵壞了,這些事,你閨女家本不該知道的。”
“外祖母也說過,閨女家知道點這些事,總不是壞事,畢竟若運氣不好,嫁了個只好色不好德的,難道就要一輩子憋屈?”林夫人眼裏的笑意更濃:“那我問你,若是有人刻意要攪亂我們家呢,甚至想通過你爹爹的手,去做些別的事呢?女兒,你要曉得,接近你爹爹,成為你爹爹的貼心人,能得到多大利益?而你是尚書外孫女,三品大員的千金,等再大些,求親的人必會紛至沓來。我們會給你擇青年才俊,既是青年才俊,日後在仕途上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到那時,甚至有人故意離間你們夫妻之間,以換取最大的好處。”
“那我可以在這之前,把人趕走。”林小姐有些不确定地說,林夫人果真笑了:“趕走容易,可你這不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
“那我,那我……”林小姐嗫嚅了,蘇大娘在旁已經插嘴:“其實呢,還有就是靜待,等他們自己露出馬腳。小姐,至親至疏夫妻。我們這樣人家,主人身邊服侍的人多了,難免就有那人心不一樣的。”
至親至疏夫妻,容玉致之前也聽過這句,可沒有此刻聽到的,那麽讓人傷心。林夫人又是淺淺一笑:“我不過是要和你們說一件事,誰知就說了這麽多。方才我聽說,你爹爹他,和那個蘇姑姑,有事。”
林小姐驚的整個人跳起來,接着就要走出去:“我,我去問爹爹,還有,把蘇家姑侄,都趕出去。”
☆、193 舊人
“回來!”林夫人壓低了嗓子喊,蘇大娘已經伸手拉住林小姐,容玉致整個人還處于震驚之中,朱姨娘可真是寡廉鮮恥之輩,想都知道,朱姨娘她為的,就是攪亂整個林家,她好從中取利。
可是攪亂了林家,對她又有什麽好處呢?林小姐被蘇大娘拉住,整個人就傷心起來,撲到林夫人懷裏哭起來:“娘,爹爹不該來揚州!”
“說什麽傻話呢?”林夫人把女兒的臉擡起來:“方才我不是和你說了,有人故意離間,你以為,此刻你把她們姑侄趕走,你爹爹他會很高興?”
林小姐臉上淚痕縱橫:“可是,也不能這樣……”
“所以要等她們露出馬腳啊。不到她們畫皮被自己揭破那一日,你爹爹他不會相信的。”林夫人語氣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