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25)

也沒寫明過繼,但已形成事實上的收養,容畦為他披麻戴孝,守孝三年是人之常情。

容家人手多,不到一個時辰,容老爺已經裝裹好,暫時停在卧室,棺材的板子已經買來,等棺材做好,就把容老爺入棺。辦喪事總不能過了年,也只有停上幾日,搶在年前出喪。

“三奶奶,林大人來了,說要為老爺寫神主牌!”秋蘭進來禀報,三品官員為一個富商寫神主牌,這是用銀子買都難買到的榮耀。可此刻嫣然只點了點頭,并沒說話。

秋蘭當然曉得嫣然這是為什麽,但還是道:“三爺說,雖不用給銀子,可也要送份禮。”嫣然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又讓秋蘭拿出東西給林大人送出去。

“奶奶,這樣的榮耀,也算得上頭一份。林大人可是兩榜進士,點過翰林的人。”雖然主家有喪,下人們面上該有哀傷神色的,可秋蘭還是未免帶上些興奮說話。

“這樣的榮耀,要用命換。你沒見大小姐哭成什麽樣子,說句只有你我才能說的話,若有一日,你三爺也遇到這樣的事,我不願他拿命來換這樣的榮耀。”秋蘭小小地啊了一聲,嫣然搖頭:“罷了,說這些做什麽,把東西送出去吧。還有大小姐那裏,也該送點湯水過去,還有五日呢,怎麽熬?”

“奶奶,您就別說大小姐了,就您也一天水米沒打牙了!”秋蘭這一提醒,嫣然才覺得腹中饑餓,喉嚨幹澀,接了秋蘭遞過的一碗湯一口喝幹,就把碗推一邊:“今晚還要守靈,事情還多,明日一早,要派人去報喪。”

“奶奶,我瞧着,您遇事井井有條,一定會辦好的。”嫣然曉得秋蘭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只勉強一笑,今晚容畦要在外守靈,明日連自己兒子都要出去,接連幾日,都只能偷空打個盹。

見林大人在神主牌上落下最後一筆,容畦忙把禮物送上:“大人如此高義,在下銘感在心!”林大人進了城,并沒回自己家,而是去尋了知府,說了此事來龍去脈,要知府抓緊搜查蘇姑姑和玫莊。當然能瞞的就瞞,只說蘇姑姑兩人已經謀劃良久,想法混進自己府裏,至于她們胡言亂語的話,林大人并沒說出。

知府品級比林大人低些,自然只能安慰,不能嘲笑。林大人從知府衙門出來,半路上聽的容老爺咽了氣,轎子調頭也就往容家趕來。一來吊唁二來寫神主牌,此刻聽的容畦這話林大人就嘆氣:“受令叔如此大恩,這點小事,何足挂齒?”

容畦又和林大人寒暄幾句,見林大人滿臉疲憊,也就請林大人先回府歇息。林大人轎前打了轉運使衙門的燈籠,也不怕犯夜,轎子一路進了轉運使衙門。

和容家的忙亂比起來,轉運使衙門安靜多了。林大人下了轎,進了上房,林夫人就迎上來:“老爺回來了,聽到容老爺去世,實在是……”

“人啊,總是旦夕禍福的。以後多照看容家一二,也算感了容老爺的情了!”林大人回到家裏才覺得十分疲憊,順口就是這麽一句。

☆、200 辦喪

林夫人心裏嘆息但面上沒露出來,只端給林大人一杯茶,喚丫鬟來服侍林大人換衣脫靴才對林大人道:“那個人也帶回來了,這時候關在柴房呢,怎麽處置?”

與公,該把她送到衙門裏,審訊一番。可蘇姨娘到林家也有半年左右,林大人寵愛她,難免知道了些林大人的私事。林大人遲疑一下才道:“找人去問問她,錄了供詞往知府衙門裏送去,然後,就說她畏罪自盡了!”

林夫人應是,見林大人十分疲憊,起身去收拾床準備歇息。林大人瞧着林夫人的背影,心上的那點疑窦漸漸大起來,若此刻不問,以後只怕也就沒機會,在那遲疑起來。

林夫人轉身,見林大人瞧着自己就道:“老爺還有什麽事嗎?”

“雖說那兩個是騙子,可世上沒有無中生有的事。就算是表姐妹,也沒有這麽像的。”林大人的話讓林夫人嘆氣,林大人以為自己冒犯了夫人,急忙道:“我不過随便說說,随便說說。”

“老爺,她們猜的沒錯!”這一句,如石破天驚,林大人頓時慌了,接着就道:“可你嫁我時,洞房時候……”

“不過是個小把戲罷了。老爺,既然你已經有疑慮,那我也就說出來吧,免得你我夫妻,猜來猜去的,壞了情分。”林夫人打斷林大人的話,坦然的道。

林大人怒極,走到林夫人面前揚起巴掌,林夫人不躲不避:“老爺,你當日求娶的,是景家三小姐,景家嫁到林家的,也是景三小姐,不偏不倚!”

這一句讓林大人的怒氣消失,接着林大人就跌坐在椅子上:“是啊,你說的沒錯,我娶的,是景三小姐,我是景家的女婿。”當日是為勢娶,今日自然不能說對方騙他。

“老爺,你我已經有三個孩子了,素兒她,過了年就十五了,這個年紀,已經該選夫婿了。老爺若想因為這件事而冷落我,冷落我們的孩子,容我說一句,不過是自尋煩惱。老爺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怎麽做才是最好的。”

就是裝做不知道有這麽一件事,和原來一樣過下去。林大人嘲諷的一笑:“難道你不怕……”

“我怕什麽呢?老爺,你該知道,我是被那家人賣進過青樓的,老爺,我一個嬌滴滴的閨中少女,能從那樣地方到容家,又從容家後院逃出來,一路到了京城。老爺您以為,我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你心裏,可曾有過我?”林大人的話讓林夫人笑了:“老爺是我的丈夫,是我兒女的父親,我謹記婦德,輔佐丈夫,撫養兒女。連您的侍妾庶出,我都照顧的很好!”

“你只是照了婦德做事?我問的,是……”林大人話裏,竟有一絲痛苦,林夫人哈地笑了一聲:“老爺,你這念頭煞可笑。男人們在娶妻納妾,面對的不止一個女人,偏偏要所有的女人心上都只有他。可他們也要曉得,女兒家也是爹生娘養,也一樣是活生生的人,是人,怎會覺得丈夫今日娶她,明日尋別人她還要對丈夫全心敬愛?老爺,您太貪心了,您要的太多。既要我不嗔不妒,替你照管家裏,又要我心裏對您滿心敬愛。您想想,若男女對換,女子在外三夫四侍,還要怪男子做的不夠好,做男子的又該何想?”

“我一直以為,我……”

“是啊,你覺得,你已夠尊重我了。可是老爺,您既然認為給我的是尊重,那我為何要還您別的?您給我尊重,那我也就還您尊重,公平合理!”成親十六年,生了三個孩子,這是頭一次,林夫人對林大人說出自己心裏的話,也是頭一次,林大人知道,原來女人也是可以有自己想法的,而不是,男人想要她們說什麽就說什麽。

“老爺,我只回答您一次,您在我心裏,是丈夫,原先如此,今後也如此,不會改變!至于容老爺,他當日把我贖出來,我給他生了一個女兒,也算還了他。我不欠您,不欠他,唯獨欠的,是我的女兒!”

林大人的嘴張大一些,林夫人上前吹滅蠟燭:“夜深了,老爺歇下吧。明日還有別的事呢!”林大人瞧着林夫人把門窗關好,茫然地躺到床上,聽着身邊林夫人傳來的呼吸聲,閉上眼時一滴淚落下。不是因為被欺騙,而是因為,只有沒有心的人才會做到完美,這個道理,為何自己到現在才明白?

次日起來,林夫人和平日一樣,林大人卻眼神複雜,經過這一夜的思索,林大人不得不承認妻子說的對。一個能從容家後院逃走,從揚州回到京城的女子,怎能視為平常女子?倒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從今往後,做一對平常夫妻,像原先一樣就是。

“娘,爹爹今日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對?”林小姐昨日回來,有些受了驚吓,是服了藥才睡着的。今早起來,明顯比昨日好了很多。

“經過了這些事,誰能當做沒發生?”林夫人反問女兒,林小姐有些羞澀:“娘,我經的事還是太少。”林夫人慈愛地摸摸女兒的發:“我啊,寧願你什麽事都沒經歷。今兒還要去容家吊唁呢,只怕此刻,揚州城都在傳說容老爺昨日救了你父親了。”

林小姐應是,接着就問林夫人:“娘,以後表姐是不是長住我們家了?”

這個問題,正是林夫人想要和容家去商量的,不過林夫人只是拍拍女兒的臉:“這件事,還要慢慢商議呢。雖說容小姐沒了父親,可還有哥哥嫂嫂呢。”

林夫人讓人拿了素色衣衫要換上,就有婆子進來道:“夫人,那人不肯就死,口口聲聲說要見夫人!”

林夫人勾唇一笑:“沒什麽好見的。若她不肯,你們明白的。”婆子退下,林小姐又啊了一聲,臉色煞白。林夫人把女兒挽過來:“出了這麽一件事,蘇姨娘準定是活不成了,難道還能把她送到衙門,丢你父親的臉?也只有讓她畏罪自盡了。”

林小姐努力笑一笑:“我知道,只是覺得……”

“有些事,總是要經歷的!”林夫人有些含糊地說,林小姐嗯了一聲,跟了林夫人去容家吊唁。

來容家吊唁的人如過江之鲫,更有不少原本沒多少交情的,聽說容老爺救了林大人之後,前來吊唁表示哀悼的。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苦了容家的人。進進出出,招待吊唁的人都來不及。

除了周氏,連懷孕中的秦氏都來了,偶爾有人問起,嫣然也只指了別話去說。但這世上沒有不通風的牆,很快周氏昨日被容玉致攆出容家的消息就傳遍了。

此刻辦容老爺的後事要緊,嫣然也無心去查這話是哪個多嘴的婆子說出來的,畢竟容二爺和這邊翻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林夫人母女前來吊唁,更是讓人明白,容家以後的前程,只怕是不可限量的。

嫣然接了林夫人母女,林夫人對嫣然表示了哀悼,就去靈前給容老爺上香,容玉致過來給林夫人磕頭。瞧着披麻戴孝的容玉致,林夫人心裏有些不好過,只是拍拍她的肩。

既上過香,嫣然就請林夫人母女到旁邊暫坐,寒暄了幾句林夫人就道:“雖說這件事,不該現在提出,可昨日老爺對容老爺說過,會待容小姐如親生,我想……”

容玉致已經沒了父親,哥嫂都不是親的,又沒成親。林夫人做為生母,想把她接去也是平常想法,嫣然遲疑一下正想開口,陸婆子就走進來:“奶奶,外頭來了兩個人,披麻戴孝的,說是老爺的親兒子,要來給老爺磕頭守靈!”

哐當一聲,林小姐手裏的茶碗落地。容老爺只有容玉致一個親女,這才把侄兒們養在身邊,給容玉致将來做個膀臂的事,揚州城內人人曉得,這又是哪來的親兒子?

“會不會是冒名?”林夫人猜測一下,嫣然努力讓面上神色平靜,對林夫人道:“夫人還請寬坐,我出去瞧瞧是什麽人!”說着嫣然匆匆出去,林小姐很想跟出去瞧瞧,但見林夫人的神色就忙坐回去。

“爹爹,兒子好容易來到揚州,可不得見爹爹一面啊!”容家大門口,一個不到十歲的孩童披麻戴孝,跪在門口大哭。他身邊跪了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在那不停地磕頭:“老爺,您也不等等我們就走了啊!”

門口圍了不少的人瞧熱鬧,容畦也得到消息趕到,剛問了一句:“請問這是……”那婦人就擡頭瞧着容畦,一口吐沫吐到容畦臉上:“沒心肝想霸占容家家財的黑心人,這會兒,正經主人來了!”

容畦被啐了這麽一口,面上有些色變,這婦人已經把兒子扯起來:“這是我給老爺生的兒子,該當承繼容家家業!”

☆、201 分辨

婦人這話一說出口,容畦不由低頭看着這個孩童,此時瞧的真切,這孩子大概八|九歲,相貌和這婦人很像,肯定是這婦人的兒子,但要說是容老爺的,容畦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畢竟容老爺身邊來來去去的女子太多,誰知道這個女子是不是和容老爺有露水姻緣?

“若有什麽話,還請進屋去說,不管……”容畦開口說了這麽一句,這婦人立即就打斷他的話:“我才不進去,我們孤兒寡母的,進去了,裏面就是你們說了算,到時你就算殺了我們母子,我們母子也沒處伸冤去。”

嫣然正好聽到這婦人說的話,眉頭不由微微一皺,因着容家辦喪,門口的人更比平日多了幾倍,此刻又出了這麽一回事,圍着的人就更多了。

“若真是叔叔的骨血,自然是再好不過,可這天下沒有人方過世,就尋上門來說是骨血的事情。況且,總要先……”嫣然的話也一樣被這婦人打斷,婦人這回雖沒啐嫣然,但那神色一樣不好看:“你們夫妻兩個,占了偌大的家産,自然舍不得拿出來。要曉得,這是老爺唯一的兒子,他回來了,你們兩口也不過就是被掃地出門。”

圍觀人群聽到這婦人的話,立即更加激動起來。嫣然曉得,不管今日這婦人的兒子是真是假,都不能接這個為占家財什麽都不管的罪名。容畦的眉頭皺的更緊,眼一直沒離開那孩子的臉,可惜這孩子和婦人生的實在太像,怎麽也瞧不出和容老爺的相似之處。但這世間,只像爹娘一方的人大有。

“證據,您既然口口聲聲說這孩子是叔叔的骨血,總有證據拿出來,沒有物證也就有人證。”雖然知道這句話一說出來,就會落入婦人的圈套,但嫣然還是不得不說這句話。

果然嫣然一說出這句,婦人面上就露出得意神色,從懷裏掏出一根金釵,這金釵是打成鳳頭式樣,鳳眼鑲珠,鳳身之上還鑲了幾顆寶石。此刻在陽光下發出金燦燦的光。

瞧這婦人的穿着打扮,也不是能拿出這首飾的人。果真這婦人就道:“這金釵,是老爺初次寵幸我的時候給的,以後不管遇到什麽艱難事情,我都舍不得把它給當了。我們母子好容易昨兒來到揚州,原本想要來尋老爺,誰知就聽到老爺出事,今兒聽說老爺沒了,這才披麻戴孝來此。”

昨兒到的揚州,這時間,實在太巧,巧的讓人十分懷疑。嫣然垂下眼,這婦人以為自己幾句話就唬住嫣然夫妻,心裏不由松了口氣,想到周氏說的,嫣然夫妻是難相與的,想來不過是因為周氏太要臉面,才屢次敗下陣來。

“你說的是昨兒到的揚州?那你當初離開容家,為何離開?要曉得叔叔多年就苦求一子而不得,若你有孕,怎會遣你離開容家?”這婦人早已套好詞,張口就來:“當初我得老爺寵幸,不料就惹來朱姨娘的妒火,那月我月信遲了幾日,原本想告訴老爺這件喜事,誰知老爺臨時有事出門。前腳方走,朱姨娘後腳就把我嫁出去。我嫁到那家,八個月就生下兒子,原本想托人送信給老爺,求他來瞧瞧。可是都如石沉大海,因我八月生子,男人待我也十分不好,動辄打罵。我苦苦挨着,直到今年十月,男人死了,我這才有機會往揚州來。”

這還真是天衣無縫的一套說辭,容畦和嫣然對視一眼,自然明白彼此心中想法。婦人已經又拉着那孩子跪下,在那哭泣:“老爺,老爺,我但凡早來一日,也就不會蒙受這不白之冤。老爺,這是你苦苦盼來的兒子,卻不得你親生兒子養老送終,要那外頭的人占了你的産業,你一生心血就這樣付之東流。”

哭着,這婦人就用手去按身邊兒子的頭,讓兒子在那連連磕頭下去。小孩子頭皮嫩,就這麽一會兒,已經磕了七八個頭,額頭都已烏青一塊。

“要照你說,這孩子是叔叔的骨血?”容畦的話讓婦人精神一振,立即點頭:“這是自然,不然我怎會帶着孩子上揚州?”

“你方才也說了,不能讓叔叔的一生心血付之東流,自然也沒有上門來尋親就立即認的。不然的話,都曉得叔父身邊來去的人,多如牛毛,若人人都帶着孩子上門來尋親,一來就認,那可了得?”容畦的話讓婦人顏色變了,站起身就啐容畦:“呸,你別說的這樣好聽,你就是想占容家的産業。”

“若确實是叔叔的骨血,叔叔待我們有大恩,退出來又如何?若不是呢?一根金釵,雖則罕見卻也不是別處沒有的。依我瞧,還得您等數日!”容畦既已開口,嫣然也就跟上。

這婦人是想把水攪越混越好,聽到嫣然這話神色變的更難看了:“好,好,好,果真是一對黑了心肝的夫妻,你既不認,我就帶了孩子滿揚州城喊冤去。天下哪有放着親生兒子不給財産,反給侄兒的道理?”

說着那婦人就要拖了兒子離去,嫣然已經喚住她:“還請留步。你這一喊冤,不管是不是,都要有一些糾纏。你既然口口聲聲說記得叔叔的恩德,那這麽做,是讓叔叔蒙羞!”

果真這容三奶奶口齒伶俐,不過這婦人也早有準備,哼了一聲就道:“不喊冤,難道就白白地……”

“不知道你聽不聽得懂人話?容三爺方才已經說過了,若是真的,他們夫妻就把這份家業,雙手奉上。這嫁到外頭的丫鬟生下主人的孩子,日後來尋親的事,也不是個少見的。不過不管是哪家,不都要盤問一番,不然誰曉得是不是拖來抱來的?”

這婦人在這胡攪蠻纏,自然就有人瞧不過去,替容畦夫婦說話,婦人的眼一豎,又要開口。容畦和嫣然低低商量了幾句,容畦就道:“你既說你八月生子,那我們總要去查訪。況且這件事,事關重大,自然不能輕易讓你離去。你又怕進了容家宅子,我們夫妻對你們母子不利。既如此,前面一條街就是客棧,你任選一家,我們包個小院子,請你們母子住進去。服侍的人和房錢飯錢,都是我們出。若查訪的實,”

“放屁,這還不是你們夫妻想怎麽說就怎麽說,為今之計,我還是拖了孩子去喊冤。這天下,總有公理的!”婦人再次反對,嫣然微微嘆氣:“就算是叔父還活着,你一過來,說這孩子是他的,叔父也只會這樣做。叔父得了偌大家業,絕不是別人随便說兩句就能騙倒的!”

婦人的眉立即皺緊,旁邊好事者立即道:“容三奶奶這話說的是,你就算真的去告官,都說衙門一張口,有理無錢莫進來。這又是争産官司,衙門定然要錢的。你想想,你有多少錢貼進去。再說都曉得容老爺已經分了家,衙門就算能判,也不能違了容老爺生前意願,頂天能判你們一半。你兒子又小,一個女人只怕也不會做生意,到時豈不還是要仰仗容三爺?這會兒得罪死了,再不來往,不過是你自己的不是。”

這長篇大論聽的婦人不知所措,原本商量好的,不管容畦夫妻說什麽,都不能進容家宅子,然後就在揚州城裏喊冤,接着就去衙門裏告,知府衙門是已經打點好的,容畦夫妻被趕出去,這份家業就落在自己手裏,到時就去請教容二爺如何做生意。全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可這會兒要去告的話,聽這語氣,只怕不對勁。

孩子已經扯了下婦人的衣衫:“娘,我餓了,你不是說,只要我多哭幾聲親爹爹,就給我買肉吃?”圍觀人群已經傳來笑聲。嫣然已經瞧着孩子:“你是不是餓了?你要和你娘說,先去客棧,等住進客棧裏面,你想吃什麽就給你買什麽。不光有肉,還有雞腿,有魚。還有點心,綠豆糕海棠餅……”

嫣然屈着指頭在那數,這孩子聽的口水滴滴答答,扯自己娘衣衫的手搖的更厲害:“娘,我要去住客棧,要吃肉要吃雞腿還要吃魚,還要點心。”

婦人一把把兒子的手從自己衣襟上扯下來:“你先跟我去……”話沒說完,這孩子就嘴巴一扁,哭的比方才哭容老爺還大聲一些:“我要吃,要吃,不去街上。”

婦人見兒子不聽話,揚起手就要打兒子,這下兒子索性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你說帶我來揚州城吃好吃的,說話不算數!”這樣鄉下孩子哪有什麽教養,婦人那巴掌已經落在他身上。這孩子就做了滾地葫蘆,邊哭邊打滾。

這一來,圍觀的人都皺眉,要這樣的孩子入主容家,只怕偌大家業,用不了一兩年就全都落到別人手上。嫣然已經走到在做滾地葫蘆的孩子跟前,對他溫柔地道:“你來,跟我去客棧,我去讓人給你準備吃的,可好?”

☆、202 查訪

嫣然生的本就美貌,此刻又溫柔說話,這孩子立即不哭了,坐起身問嫣然:“真的?你那裏有好吃的?”嫣然笑了:“當然,你告訴我,你們住在什麽客棧?”

“我們沒有住客棧,住親戚家裏,娘說,是什麽二奶奶。還要我給二奶奶磕頭!”二奶奶,嫣然唇邊笑容不變,容畦看向婦人的眼已經有些冷,這婦人見說出海底眼,立即上前又給兒子一巴掌:“胡說八道,我們住悅來客棧。”

“悅來客棧嗎?”嫣然念了一下客棧的名字就喚陸婆子:“把這兩位送去悅來客棧,包個小院子,你在身邊伺候着。”陸婆子應是,上前來牽孩子的手:“跟我走吧。”

跟陸婆子走,就有好吃的嗎?孩子看了眼陸婆子,又回頭瞧了瞧嫣然,見嫣然笑的依舊那樣溫柔,反觀自己的娘,一股兇神惡煞的樣子,這孩子決定還是跟陸婆子去客棧。

見兒子走了,婦人急了,不但沒去追,反而回身就要用腦袋去撞容畦:“你個挨千刀的,把我兒子騙走,到時我兒子有……”

“這話不對,這大庭廣衆之下,都曉得是我們夫妻讓下人把你兒子帶去悅來客棧的,要有任何事,自然都是我們夫妻的不是。我們夫妻明明白白做事,又沒搞什麽鬼祟動作,哪裏能算錯了?”嫣然的臉一沉,對婦人厲聲道。

“不管是不是,總要認清了再說。你先在悅來客棧住上幾日,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容畦的話讓婦人張了張嘴就道:“還有幾天就過年了,定要趕在過年前把老爺給葬了。難道老爺只有這一個兒子,他親兒子都不能去摔盆打幡?”

“你當日不就嫁在揚州城附近,要查下來,也不過兩三日工夫。我把話撂在這了,三天之後,還是這裏,這孩子是不是叔父的骨血,到時就水落石出。”

嫣然的話讓婦人再無可辯,但她還是胡攪蠻纏的道:“你們去了我婆家,定會給人銀子,讓他們偏袒你們。”

“別把人的心都想的那麽髒。你既這樣認為,那也好。轉運使的夫人現在就在裏面吊唁。你若覺得我們會拿銀子去收買人,那我索性也不請別人,就請轉運使夫人安排人去,你瞧可好?”

轉運使的夫人?婦人聽到這,腿不由打起抖來,她是容家出來的丫鬟,自然曉得轉運使是什麽官。她還在思忖,容畦已經對圍觀人群道:“還請你們公舉出一個人來,跟了轉運使夫人派的人,一起去這女子婆家村上詢問。”

容畦這樣一說,當然少不了有那想借機和轉運使府拉上關系的人,也只一會兒,就有好事者上前。容畦問過姓名,曉得是張家老大,也就對他行禮托付。

嫣然方才說話時候,已經讓人去和林夫人說過此事。林夫人聽的緣由,也就讓丫鬟出來說,這件事是一家團圓的好事,能出一份禮也是應當的,讓去轉運使衙門找某某,和這邊公推出來的人,一起前往那女子婆家。

到的此刻,婦人曉得再無推脫之理,皺眉在那細思,那張大爺已經道:“快答應吧,我和容家雖有來往,可也不是那樣很親密的,至于轉運使夫人,昨日容老爺是為救轉運使大人才不幸身隕。想來他也十分歡喜容老爺除那位小姐之外,尚有兒子。”

婦人張口結舌,在想要怎樣推脫這件事。見她如此,張大爺的眉頭皺的很緊:“這是好事,一家子總是要和和氣氣的。容三爺夫妻比不得別人,聽到一個錢字就要上公堂,現在這樣,去那邊問個清楚,你兒子能認祖歸宗就是好的。若……”張大爺皺了皺眉就道:“若有個萬一,這沒經官,就好說了!”

婦人的雙手在那顫抖起來,嫣然見狀也不理她,只喚秋蘭來:“把這位送去客棧,你這兩日就和陸媽媽好生服侍着,他們想吃什麽,想喝什麽,都由着他們!”

秋蘭應是,走到婦人跟前做個請的手勢,婦人的額頭有汗出來,接着心一橫,這要有個萬一呢,因此對張大爺福了一福:“那就勞煩了!”張大爺瞧着婦人離去,對容畦行禮:“容三爺,要說,這事只怕有些不大靠譜!”窮人家娶了個帶肚子的富家丫鬟,這種事常有,容老爺是沒有兒子的,婦人若真說出實情,只怕那家就把兒子給送過來,能得好處就得好處,偏偏這婦人不肯說實情,只怕這孩子,不是容老爺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靠不靠譜,這女子,當日确是叔父的通房,叔父收用她不到兩個月就離家了,接着因了一點小事,就被朱姨娘嫁了出去。這些是實情。”別說容家的下人,就連裘氏都還記得這個女子,甚至連她當日嫁去哪裏都曉得。

容畦說完才自言自語:“若有個萬一,也是好事!”真要是容老爺的兒子,也不過就是重新分産,這官司,就算打到金銮殿,頂多就是容畦容玉致還有這三個孩子平均分下容老爺剩下的這些産業。甚至可能容玉致名下的那些産業都不會動,而由容畦和那孩子平分。

張大爺笑了笑,沒再說什麽,就和容畦拱手一禮,去轉運使衙門尋林夫人說的那個人,一起去那婦人婆家莊上,問個清楚明白。見已經有了個暫時的結果,圍觀的人也就散去。容畦走進裏面,還要繼續招待那些來吊唁的人。

剛走進去,就見容四爺站在那,容畦不由問道:“四弟有事嗎?”

容四爺的手在空中握成拳又放開:“三哥,我想好了,這一回的會試,我就不去了。”

“為何如此?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叔父遺願?”容畦聽的容四爺這一句,眉頭皺的比方才在外頭還緊一些。容四爺垂眼:“我當然知道讓我去赴會試是叔父遺願,可是一來我初考上舉人,總覺得學問還嫩了些,二來家中并不平靜,若我一門心思想着去過我的清靜日子,忘了三哥撐下這個家的難處,豈不禽獸不如?”

容四爺的話讓容畦怔住,接着容畦就拍拍容四爺的肩膀:“你有這份心就好了。怎麽說我這裏還有大哥呢!”

“大哥忠厚有餘,智謀不足!”容四爺的話音剛落就傳來容大爺的咳嗽聲,接着容大爺虎着臉過來:“我再怎麽忠厚有餘,智謀不足,也是你們的大哥。這件事,十有八|九是周家做的。你們總是做弟弟的,老二又不在揚州,等讓你們大嫂去和二弟妹說說。一家子,鬧成這個樣子,外人聽了,還不曉得會怎樣笑話呢。”

“別讓大嫂去了,二嫂她不是個肯聽勸的,到時不過是大嫂白白去受辱。”容四爺嘀咕出這麽一句,容大爺呵呵一笑就道:“總要盡一份心,我沒你們能幹,也只有做這樣的事了。”

容畦瞧着面前的兄弟,不知怎麽就眼一熱,接着就道:“叔父生前,就是望我們四個人都能好好的。若有個萬一,也不能讓叔父這心思落空。”

容四爺的唇勾一下,容畦曉得自己這話總是白說,可有時候,一些事情,瞧着做的毫無意義,但也要去做。

“大嫂,二嫂的脾氣大家都曉得,你又何必去呢?”裘氏已經輕聲嘆息:“是啊,可我若不去,揚州城裏會怎樣說我?三嬸嬸,我曉得我和你大哥,都是沒你們能幹的,能勸和的就勸和,若不能,也算盡了心!”

“昨日我若不把二嫂攆走就好了!”那婦人帶了孩子來鬧的事,自然瞞不得別人。容玉致在旁嘆氣。

“就算你不攆走她,難道你以為她就不會想出這些主意。況且還有周家在背後,我瞧啊,原先打的主意總是讓那婦人去告官,然後知府胡亂這麽一判。等再行異議,周家早已趁機從中牟利,等官司打了個勝負分明出來,那時早已赤貧!”

打争産官司,一打好幾年,打到雙方都精窮,只有官兒得利的事情,嫣然聽曾之賢說過好幾次。此刻嫣然就說出來,裘氏不由嘆氣:“可笑二嬸嬸還以為,這是為她好呢。”

“赤貧的也只是我們,周家從中牟利,她是周家女兒,自然也會分她些好處。二嫂的心裏,除了銀子,只怕再沒別的了!”嫣然的話讓容玉致低頭,原本總認為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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