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病歷記錄第三十一頁:生物入侵研讨會》
藍天上白雲悠悠,綠樹掩映中一座座古色古香又極具傳統文化特色的校舍建築物無聲地向人們訴說着它們輝煌的歷史,而年輕充滿活力的大學生在校道上行走,讨論着他們的課題。
歷史或許已經過去,但這裏依然如同她的校訓“繁星縱變,智慧永恒”,奪目耀眼。這裏是新南威爾士州悉尼大學。
一位亞裔的年輕人用胳膊夾着一疊書冊,嘴巴叼住了咖啡杯,匆忙地跑過拱形的梁柱下的廊道,不斷地看着手表,似乎非常地趕時間。這樣的情形對於學生和教授們來說那是見怪不怪了,總有那麽一兩個冒失的家夥忘記了課表上時間。
年輕人跑進了獸醫系和農業系的卡姆登校區。
卡姆登的大階梯教室裏正舉辦了一場閉門研讨會。年輕人知道自己遲到了,所以非常小心地推開了階梯教室的門,但顯然,即使他再怎麽小心,也足夠地引人注目,立即收獲了演講者如似電光火石般的大白眼。
事實上并不是因為他的動作太大,或者是門板太久發出了嘈雜的聲音,而是因為……能容納上百人的階梯教室裏,只坐了小貓三兩只的聽客。
挂在正中間的橫幅,血紅血紅地寫着一句标語,其龍飛鳳舞的程度,絕不亞於中國的狂草字體,以至於完全無法閱讀。
年輕人扶了扶眼鏡,因為東方人的面相在西方人看來實在沒什麽年齡的說服力,因此這個時候故作高深就顯得非常必要了,否則他會被當成跑錯教室的學生給趕出去。他神态自若地走了進去,把手裏的資料一放,在一位黑毛衫的青年身邊坐了下來。
雖然遇到了打擾,但演講者的熱情很快又自行調動了起來,繼續慷慨激昂地講了起來:“先生們,外來物種引入某一地區而導致的生物入侵問題絕對不容忽略,如果你們以為不過是帶來了一只可愛的兔子或者是可愛的小狗,完全不會造成任何影響,我可以告訴你們,先生們,你們完全錯了!在澳大利亞,五億只兔子的存在,令這個國家絕大部分地區的莊家和草地遭到破壞,海島出現水土流失!!所以!──”他一擡手,指着橫幅上猩紅的字體,“兔子,必須被毀滅!!(Hares,must be destroyed!!)”
年輕人恍然大悟。
是的,這位亞裔的青年就是我們的駱醫生。
至於他為什麽不在歐洲的小診所裏,而是莫名其妙地坐在大洋洲的澳大利亞悉尼大學的教室裏聽這種類似兔子種族滅絕政策研讨會的講座,全就是因為那天接到的一個電話。
時間軸稍微往前撥一點點,嗯,一點點就夠,過了過了,倒回去!好,就是這裏。
銅絲拉出的潦草英文“Noah Animal Clinic”──“諾亞動物診所”的牌子在風中“吱呀吱呀”地叫,寒冬來臨之後,不但小動物,就算是人類都不想出窩了。
對於經營動物診所的駱賽,客人本來就少,現在就更連門口遛狗經過都看不到了,但盡管如此,他依然每天堅持挂上“營業中”的牌子,至少當焦急的主人帶着病寵來到是,能夠在看到診所還在營業的時候定下心來。
廚房傳來濃郁的香氣,甚至還有一股藥材的清新氣息,就是聞到都流口水,勾得坐在門口接待處又冷又餓的駱賽恨不得現在就撲進去蹭上一口熱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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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同居人,哦不,同居犬──地獄雙頭犬其中之一的俄耳最近似乎迷上了中國菜,今天晚上烹制的是雲南汽鍋雞。
也不知他從哪裏弄齊的材料,就算藥材什麽的還好說,可駱賽在這裏求學工作了那麽些年,從來沒見過有賣土陶蒸鍋的!更有本事的是,他竟然還能弄回來一只活雞!!要知道這裏的雞絕對不會活生生地放在案臺上給看着割喉放血熱湯拔毛,事實上在一些歐洲小國甚至立法規定餐飲業宰殺動物一律實行安樂死。
不過對於身為地獄雙頭犬的俄耳來說,人道主義顯然是無效的。
正當駱賽伸長了脖子等待美味上桌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來電的是他的一位大學導師,那位獸醫學教授接到了來自悉尼大學的邀請參加一場關於生物入侵的研讨會,但這個邀請來得有點太遲,他已應邀出席瑞士蘇黎世大學的一場動物寄生蟲病病原的講演。教授對這位亞裔的學生印象非常深刻,雖然學習成績并不突出,但他對於獸醫學的熱情卻讓他記憶猶新。當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下面的學生手頭都有重要的研究課程走不開,因此他靈光一閃,想到了駱賽。
不過對於駱賽來說,可真是誠惶誠恐了,畢竟能夠出國旅行而且還是旅費什麽的都由學院負責這一點就很有吸引力了,所以他完全沒有留意研讨會的內容,以至於看到那個研讨會的标志──一個紅色圓圈巨大斜杠的禁止符號裏面是一只啃蘿蔔的兔子的時候,想要掉頭就走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來聽這個研讨會的人并不多,大階梯教室裏冷清得讓人後脊梁發涼。
駱賽很無奈地靠在椅背上,聽着講壇上的演講者慷慨激昂地講述如何對入侵澳大利亞的兔子實施種族滅絕,随手翻了翻桌面的資料。
在澳大利亞的大草原上,不但有肥美的飼料還沒有天敵的存在,讓繁殖力極強的兔子得到了無上限的生存空間。
它們消耗了本該歸牛羊馬所有的牧場牧草和大量的灌木,導致澳大利亞的畜牧業面臨滅頂之災,甚至還破壞了植被,引起了水土流失。
澳大利亞的政府動用了全副武裝的軍隊在草原上對兔子們實施殲滅戰,可惜有所謂面對數量龐大的兔子,槍支彈藥顯然徒勞無功。於是他們采取了更殘忍的方法,從南美引入了多發黏液瘤病,确實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幾乎百分之九十的兔子死在了那場細菌戰中,可惜生命是頑強的,大難不死的兔子們對病毒逐漸産生了抗體,又繼續生兒育女,再度令澳大利亞陷入了危機之中。
駱賽扶了扶眼鏡,打心裏嘆了口氣。
在學者們深惡痛絕地批判侵擾了自然環境的生物種族,想方設法地對它們實施滅絕計劃的時候,誰還會記得造成生物入侵的本來就是人類自己,如果不是歐洲殖民者,就算再過幾千幾萬年也不見得會出現哺乳類的兔形目動物。
事實上是誰為澳大利亞帶來的那幾只兔子已不可考。
到底是為了打獵找樂子的坑爹理由把五只兔子帶過來的農夫,還是為了讓沒見過兔子的澳大利亞人見識一下什麽事兔子而從英國進口了二十四只兔子的動物園,這都已經不再重要。
因為比起兔子或者其他什麽動植物,不斷的殖民擴張,入侵領土,擭取資源,最大限度地破壞自然平衡……人類,才是最強大最可怕的生物入侵者。
不過駱賽還不至於砸場子地舉手發言,畢竟他不過是個認真學習艱難畢業的大學生,現在也頂多是個開了家動物診所的小獸醫,跟博學多才的教授們作學術争論那純粹找抽。
嘆了口氣,難怪老教授不願意來參加這個研讨會了。
換了他,也更願意去聽一下關於埃及血孢子蟲或牛巴貝斯原蟲的演講。
不過,還是有人對這場研讨會抱有極大的熱情。
瞥了一眼旁邊那位兩眼發亮,認真聽講,已經進入無視外界一切狀态的黑毛衫青年……醫生忍不住扶額,特洛斯……
雖然一開始是想讓俄耳特洛斯負責看家的,而俄耳并沒有提出任何反對的意見甚至親自幫他仔細整理行李,可當高個的青年沈默地站在門下的陰影處,明亮又溫柔的眼睛裏是忍受孤獨的堅強以及被舍棄的依依不舍,於是駱醫生的笨蛋主人症候群瞬間大爆發了。
不過把他帶來顯然是對極了,瞧,他現在是整個研讨會上最認真的聽衆!
瞧那專注到閃閃發亮的眼神啊,簡直就是殺兔子協會的狂熱粉絲狀态,絕對成為了上面那位教授熱血沸騰、滔滔不絕的根源。
毫無疑問,能夠容許無限量追逐兔子的大草原,絕對是獨屬於獵犬的狂歡樂園,那就是等於大胃王進了自助餐店,孫悟空進了蟠桃園,不但能随便吃,還能挑剔地吃,浪費地吃!
咳咳,不過,駱賽自己也很喜歡兔子肉。
要知道,兔子肉可是高蛋白、低脂肪、少膽固醇,更富有維生素和八種人體所需的氨基酸的肉類,在他老家有葷中之素的美譽,紅燒油爆皆可,炖爛更佳,特別是冬天的時候,來頓兔肉火鍋,那就真是美極了!
演講終於告一段落,駱賽強忍着打哈欠的沖動,要不是幻象着家鄉的兔肉火鍋,他實在是撐不住要倒斃在桌子上了。
至於跟在他身後的高個青年特洛斯,卻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甚至於那位演講者講完了都不想走下講壇眼巴巴地盯着他等待對方上前跟他進行更深刻的學術讨論。
駱賽連忙把特洛斯拉了出去。
拜托了,就算特洛斯能夠提出“一只兔子在離洞穴60米的地方覓食,一只獵狗在它正東100米處出現,它們互相發現了對方,兔子立即奔向自己的巢穴,獵狗面對着兔子以快一倍的速度追去,問獵狗在兔子跑回自己洞穴之前能不能追上兔子?”這樣高深富有內涵的問題,但跟這一次的研讨會也完全不搭茬的好不好!
“嘿!駱!”
聽到聲音的駱賽回過頭來,見到這次負責接待的年輕學者──費格羅,大概是擁有澳大利亞原住民的血統,他的皮膚略顯棕黑,眉脊骨相當明顯,颌部較為突出,卷曲的短發讓他看起來非常精神,微笑着的學者就像澳大利亞的陽光一樣充滿了熱情和朝氣。
“你好,費格羅!”駱賽禮貌地與他握手。
費格羅又向特洛斯打招呼:“你好,俄耳!”他對這位禮貌健談的歐洲青年印象很不錯,而且對方似乎對中國菜非常有研究,要知道澳大利亞人非常喜歡講究花樣的菜式。可惜今天的特洛斯絕對算不上一位談話的好對象,幸好他仍然沈浸在被無限制獵殺兔子的美妙幻想中,并沒有留意對方跟他打招呼。
費格羅并沒有生氣,滿不在乎地聳聳肩,要知道在大學偶爾出現一兩個怪胎那都是很普通的事情,然後回過頭來,對駱賽說:“真抱歉,本來想帶你們到處走走,可是這兩天研究室裏的細菌樣本出現了問題,如果不快些找到解決的方案,這兩年的研究課題就要失敗了……”
駱賽表示了解地點頭:“沒關系,悉尼的交通很便利,我們正打算待會自己出去逛逛。”
雖然是不得已,但費格羅依然再三表示了歉意,并從大白袍的兜裏拿出一大卷五顏六色的旅游景點介紹,塞到駱賽手裏:“我讓實習生去收集了一些簡介,你可以先看一下再決定行程。”
等費格羅離開之後,駱賽翻着手上那一堆的景點介紹。
悉尼歌劇院,海港大橋,情人港……都是些不錯的去處,不過……駱賽摸了摸幹扁不已的錢包,學院方面可只是負責參加研讨會的費用,要是想去額外的地方參觀那可得是自費了。
悉尼歌劇院,藝術文化的殿堂,門票32澳元。
情人港,休閑購物的好地方,還有水族館、土着藝術中心的旅游景點,門票29.5澳元。
海港大橋是不用錢,不過如果真正想要玩一下,那肯定是要去攀爬一下這座悉尼的标志性建築,當然攀爬價格物有所值,179澳元。
都不便宜啊……
醫生悄悄嘆了口氣。
事實上他對這些景點興趣都不大,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他更願意待在悉尼大學的圖書館。然而既然把俄耳和特洛斯也一起帶過來了,那麽也該帶他們到處走走看看才是。
正考慮着該如何取舍,突然手一空,駱賽吓了一跳地回頭,見特洛斯抓着那一大疊介紹,很不爽地翻了幾下,然後幹脆利落地抽出其中一張,其他的全往旁邊的垃圾桶一塞完事。
“就去這裏。”
駱賽一看,綠色的草坪環繞的樹蔭,景點介紹上印刷的照片裏傳遞了一份鬧市中的安靜柔和──海德公園?就在悉尼市中心的東部,距離悉尼大學不遠,而且重點是,不需要付費參觀。
他家的狗狗真是太懂事了!竟然還知道為他的荷包着想,而選擇了海德公園這樣的景點,笨蛋主人完全被感動了:“特洛斯!”兩手一伸,習慣性地把青年的腦袋當杜賓犬腦袋去揉。
青年本來就不怎麽服帖的頭發被揉得亂作一團,不良氣質裏現在增添了幾分不悅的狂野,因為輕易地被看穿而惡行惡狀地朝駱賽吼:“搞什麽啊!愛去不去!”
不過在駱醫生的眼中,這完全是狗狗鬧別扭的撒嬌啊!乖狗狗是需要獎勵的!
“特洛斯,省下的門票錢回去就給你買一大包蔬菜口味的磨牙棒吧!”
“……”
大片潔淨的草坪,雖然是冬季,但依然能看到讓人喜愛的綠茵顏色,參天的大樹就像涼棚一樣遮擋了猛烈的陽光,給悉尼市中心的海德公園營造出一種悠閑舒适的環境。
公園距離悉尼大學并不算太遠,因此駱賽和特洛斯徒步地走過來。
提議來這裏的特洛斯顯然對於能跟醫生兩人出來散步抱有極大的期待,打一進公園就像被放開了犬鏈的大型犬,東跑西撲,在走過綠蔭覆蓋猶如隧道一般的大道時,他簡直是一棵樹接一棵樹地抓抓蹭蹭。
幸好時間是黃昏,游人并不多,市民們比較喜歡在午餐的時間在這裏約會散步,而且旅行團在這個時間一般都會去看夜幕降臨之後亮起燈火的海港大橋,否則要看到一高個帥氣的青年這麽得瑟地撒歡,估計眼珠子能掉一地。
不過駱賽并沒有阻止他的意思,要知道犬類有着喜歡自由和活動的天性,充足的戶外活動能夠放松身心,也有利於健康,只是跟所有養大型犬的主人一樣,遛狗絕對是件愉快又坑爹的活動。除了要控制撒歡到不知限制到處“撲”人求親熱之外,還得緊張兮兮地盯着自家狗狗的屁屁,随時準備在自家狗狗受到大自然的呼喚控制不住地暢快地拉出便便的時候趕緊沖上去用紙袋或者報紙包起來丢垃圾桶。
醫生是非常擔心前面那位愛擺酷的青年會圈地盤圈到澳大利亞來,在哪棵樹下背轉身拉開褲鏈……公衆場所,注意形象!好歹也是頭小Boss級別的地獄雙頭犬!
海德公園中央有個大噴水池,兩人走到水池邊,站定觀賞。
一具描繪了執弓的狩獵女神狄安娜(Diana)與她的獵犬及牡鹿的銅雕,雖然青銅的黝黑讓她的皮膚看不出白皙光滑,然而那曼妙的身材,修長的雙腿,纖細的腰肢,完美的乳房,眉宇間有着哥哥阿波羅神的莊重威嚴,即使只是一尊雕塑,都仿佛閃耀着如同月亮一般高貴聖潔的光芒。
對於醫生過於專注的眼神,特洛斯很是不爽,一把将人給拉住就往旁邊揣。
駱賽險些被他拽了個踉跄:“嘿,特洛斯,別着急嘛!”
“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個脾氣怪異的老處女!”一邊走一邊咬牙切齒,就像主人的注意力被其他人搶走而極度不甘心要搶回來的大狗。
他們又走到另一尊雕像前面,威武的英雄騎壓在可怕的牛頭怪物身上,裸體的雕塑充分表達出人體的力與美,即使雕像的動作永遠地靜止在這一刻,然而讓人熱血沸騰的搏鬥場面卻完美地展現在人們的眼中。
駱賽摸着下巴,深有感觸地嘆息:“希臘神祗愛裸奔啊……”
……
“啊!快看啊,忒修斯你又沒穿衣服了!真是好羞澀哦,哞!”
渾厚的聲線,嬌羞的腔調……駱賽完全不想回頭了。
“讨厭了啦,為什麽把那裏雕得那麽小,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耶……”
那裏是哪裏啊?!如果是他想的那裏的話,請問你是為什麽知道不是這個樣子!難道說都已經看過了!!而且這雕塑的大小可是黃金比例,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普通時候的狀态嗎?!
“還有那裏的曲線不夠圓滑呢!應該更緊繃,更有力,那個時候的忒修斯真是迷死人了,人家只一眼就被俘虜了耶!”
一個沈穩中又具磁性魅力的聲音說話了:“可是我還記得當初可費了我不少功夫。”
“人家可不是那麽輕浮的牛,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就被一個陌生的男人壓倒呢?所以當然要強硬地反抗一下下啦!”
“是啊,迷宮都幾乎被掀翻了。”
“你都不知道,那個時候你對人家又壓又抱,真是羞死人了……”
“是的,我也還清楚記得你奮起反抗的時候,渾身的肌肉每一塊都完美地隆起。”
駱賽徹底無力了,懶得回頭,拉起特洛斯,趁身後那個完全不符合希臘傳說中在迷宮裏吃童男童女的可怕牛頭怪米諾陶洛斯王子以及那位稍微符合希臘傳說的英雄形象但有奇怪肌肉控的忒修斯英雄還沒有發現他們之前,趕緊走人。
經過另一尊銅雕,倒是有位正常的游客在拍照。
紅色的西裝非常醒目,像新年利是封一樣的矮胖子正拿着一臺傻瓜相機拼命地按快門,就算是數碼相機不要膠卷錢,也很浪費電的啊……
他看上去像是拍雕塑,可要是看仔細了,就能發現在牧羊人的神明潘(Pan)與他的羊群的銅雕底座上,一只只有7寸長、嫩紅半透明的歐洲蝾螈趴在那裏,身體半泡在澄清的池水中。
而那位胖子簡直就像專業攝影師一樣不斷變換角度去拍攝,嘴巴還不住的發出陶醉的贊美聲:“哦,親愛的寧芙,你真是太美了!瞧瞧那漂亮的、漂亮的皮膚,柔滑得像絲綢一樣!無論哪一個角度都那麽的完美無缺……”
“……”
正想再度繞道的駱賽稍微晚了一步,被對方發現了,胖子驚喜地向他打招呼:“醫生!怎麽是你?太巧了,太巧了!”
“咳咳,你好,沙羅曼德先生。”既然被看到了再繞道就顯得不盡人情了,雖然對方大概并不怎麽在乎人情。
他鄉遇故知,沙羅曼德就像所有在旅行的時候遇到同鄉的普通人一樣,完全無視對方是不是有意願,興高采烈地絮叨起來:“我和內子到悉尼蜜月旅行!一切都是多虧了醫生,讓我明白到能不能生孩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寧芙是真心相愛,真是太感激了!”
蝾螈的蜜月旅行就去潘塔納爾濕地沼澤好了!!澳大利亞百分之七十都是幹旱或者半幹旱地帶,三分之一以上面積被沙漠覆蓋,全世界最幹燥的大陸,一條水栖蝾螈來這幹嘛?!小心你的寧芙變成蝾螈幹!!
當然,即使內心各種掀桌,但在客人面前駱醫生依然保持了良好的專業素養:“請不要客氣。寧芙是靠皮膚來吸收水分,潮濕的環境對保持它的皮膚光滑有好處,為了您伴侶的健康,請一定要注意保濕。”
“是的!是的!謝謝醫生!”
沙羅曼德先生本來還想再多叨幾句,可一眼瞧見站在駱賽身後的青年極不耐煩地朝他龇了一下牙,兇殘的地獄雙頭犬已經非常不耐煩被打擾到和醫生愉快的散步時間。
沙羅曼蛇系的沙羅曼德先生吓得再也不敢多說,連忙撈起他雄性的“妻子”匆忙告辭。
“悉尼真是個好地方啊……”駱賽眯着眼睛,看着落日的方向,雖然沒有參觀着名的悉尼歌劇院,也沒去攀登海港大橋,但是依然能夠感受到充滿了生命力的城市是那樣的迷人。
“我同意。”優雅的聲音幾乎近在耳邊的響起,把駱賽吓了一跳。
真是夠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擾,脾氣奇差的狗狗瞬間炸毛:“給我滾!!”
“這可不是跟親愛的舅舅打招呼的語氣哦,小俄洛!”站在雕像下的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無框茶色眼鏡,白色的長發随意的綁在腦後,一身強調裝飾意味的多紐扣大翻領金絲絨大衣,讓他看起來就像一位走錯了時空的文藝複興時期的藝術家。
“斯忒諾先生,你也……是來旅行的?”
地獄雙頭犬他舅,美杜莎她哥──優雅的斯忒諾先生矜持地微笑着:“旅行是為了觀光,而我卻是為了了解藝術的真谛。人類的雕塑家是多麽的具有創造性,他們能把無生命的木頭、石塊、青銅變成生命的雕塑。我走遍了世界各地,從各種雕塑中尋找靈感。”為了加強語氣而優雅揮舞的手指,如同一位優秀的指揮家,“在我的收藏品裏面恐懼和絕望已經太多了,我需要一些新鮮的元素。”
在普通人面前随便議論怎麽把人類變成石頭裝飾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斯忒諾先生!雖然你們的家族很牛逼,生化武器眼把人類秒殺,就算再厲害的法醫把屍體解剖了也只能看到石頭的心髒石頭的胃囊石頭的大腸,基於沒有屍體沒有謀殺的原則,根本拿他沒辦法……
雖然內心已經達到了苦逼和坑爹的加成,但駱醫生并沒有成為被害者的打算,他只是扶了扶眼鏡,冷靜地順着斯忒諾的目光看向噴泉中央的太陽神阿波羅銅雕。
健美的身體,手指太陽升起的方向,噴泉在銅雕的身後扇形地噴射營造出太陽的光芒,象征了生命賜予者的偉大。
“多麽美麗啊!即使是死物,依然能夠讓人感受到生命的光輝,讓我看到了嶄新的世界!”蛇發男先生贊嘆着藝術的光華,“我決定下一次遇到阿波羅的時候要摘下眼鏡,創造出最接近神的完美藝術。”
拜托請不要!!
你那什麽眼神?想把擁有人類的保護神、光明之神、預言之神、文藝之神、遷徙和航海者的保護神、醫神以及消災彌難之神這一大堆頭銜,幾乎是完美神祗化身的太陽神阿波羅變成石像嗎?!
就算不怕被宙斯用雷電劈死,也會被阿波羅神的一大票男女情人給踩死好不好!!
駱賽淡定地拉了特洛斯,頭也不回地往大學的方向走,差不多到吃飯的時間,悉尼大學的飯堂夥食很不錯。
冷靜,各位。
這年頭,随便在街上走都會被天上掉下來的人造衛星碎片砸到,那麽逛公園遇上牛頭人或者蛇發男算個啥?
頂多就是個強大的歐洲生物自主傳入澳大利亞,并對本地人類生态系統造成一定危害的典型生物入侵案例罷了!
參考資料備注:
狄安娜(Diana):希臘神話中月亮與狩獵女神,代表母性與貞潔,處女的保護神,管理着大自然,她是太陽與音樂之神阿波羅的孿生妹妹。因為相貌美麗擁有很多求婚者,但她不願結婚,宣稱自己熱愛自由。
潘(Pan):古希臘神話中半人半獸神,是創造力、音樂、詩歌與性愛的象征,同時也是恐慌與噩夢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