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照顧 卻見她小臉通紅
禪房突然靜的可怕,恍惚間,以為自己聽錯了,陸漸離一臉愕然的看着祖母。
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祖母痛苦的閉上眼,長籲一口氣,點了點頭。
一旁的林靈兒,就像一個外人,無意間偷聽到了主家的秘密,只覺心驚腿軟,不知所以。
祖母并沒把她當外人,繼續對陸漸離說:“你母親當年就是在這裏生下了你。”
在陸家,名義上,大夫人秦氏是陸漸離的母親,但長輩們都知道,他的生母另有其人,正是陸家嫡女-陸星芙。
說起陸星芙,當年在揚州可是轟動一時,她不僅長相美的不可方物,還天資絕倫,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想必陸漸離也是遺傳了母親的這一天賦。
彼時,揚州思想開放,文人墨客皆聚于此,陸星芙自幼飽讀詩書,又生性潇灑,常和文人才子一起吟詩對句,博古論今,思想眼界已不是尋常女子所能比。
可是有一天,她就悄無聲息的從揚州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惹得一衆才子久久不能釋懷。
每每回憶起女兒,陸老夫人就淚如雨下,“我可憐的阿芙,有道是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實不該和男子比才學啊。”
原來,陸星芙在揚州時穎悟絕倫,無出其右,聽說京城科考集天下有學問者于一堂,忍不住好奇,她央了父親,女扮男裝,挂名到一遠方親戚名下,參加鄉試,省事,竟一路考到了殿試。
陸老爺也是愛女心切,才會應了女兒這麽荒唐的請求。
到了上京,沒想到女扮男裝的陸星芙,竟一舉奪魁,高中狀元。可誰知,自面聖之後,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陸家人當時多方打聽,都沒結果,就以為,聖人發現了她的女兒身,把她秘密處死了。
可是,誰都沒想到,兩年後陸老爺得到消息,女兒已在京城的靜水庵出家。陸老夫人趕到靜水庵時,竟然發現女兒已有身孕,但她誓死也不說孩子的父親是誰。
靜水庵是住不下去了,陸家頗費了些功夫買通師太,把她接回家中,對外只稱落水暴斃了。
把她接回來之後,陸家就在此修了這座小庵,生産之前,她就一直住在這裏。
Advertisement
“你母親生産那日,也是下這麽大的雨。”陸老夫人喃喃道。
“懷了你之後,你母親繼續在這裏禪修,身懷六甲,卻不進一絲葷腥,又加上她整日郁郁寡歡,到你足月的時候,已經瘦得沒了人形。”陸老夫人臉色蠟白,雙頰不停的抽動,想是回憶讓她痛苦非常。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的自祖母眼眶掉出來,“不知道是什麽力量,她竟生下了你,這也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只把手裏一直緊緊攥着的玉牌,放到你的身上,就油盡燈枯,去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噬心的痛宛若昨日,“自此,我就再也不願踏進這傷心之地,只是芙兒的大哥,每次來山莊,都會來這裏坐坐。”
見祖母太過激動,靈兒趕緊上前,一手握着祖母的手,一手伸到背後緩緩幫她順氣。
雖然,之前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今天在自己出生的地方,陸漸離還是覺得恨意難平,眸下寒若冰霜,手裏握着的詩集,幾近被揉爛。
自那日從山莊回來,祖母就閉門謝客,足不出戶,想是傷心太過。
陸漸離只休沐了一天,堆積起來的公務,他連着在翰林院忙了三天才處理完。
回府夜已深。
李涯跟在身後,心裏犯嘀咕,今天難得可以早點睡,二爺非要回來,回來又怎樣,大家都睡了,還不如在翰林院歇了,明早還能晚些起。
陸漸離徑直進了卧房,進門就看到了床榻之上的那道倩影,趁着自己不在,竟放肆的将原本屬于他的位置占去大半。
他輕輕走到床邊,彎腰準備用手把她往裏面推一推,隔着寝衣,感到她身體燙的厲害,再擡頭看,卻見她小臉通紅,伸手摸摸額頭,果然熱的厲害。
他通曉頗多醫書,知發熱時,最重要的是給身體降溫。
不想人多手雜,驚醒了熟睡之人,他親自端過一羅盆溫水,将淨帕打濕,輕輕置于她的額頭上,另取一淨帕,輕柔的擦拭掌心,如此反複,直到摸着額上的熱度降下來,才安心睡去。
辰時,林靈兒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酸痛,頭昏腦漲,力氣只夠舉了舉手,複又放下。
一直候在屋內的彩月見了,趕緊命人端過來早已備好的茶碗,輕喚道:“二奶奶,您醒了。”
她仔細的把林靈兒扶起來,又在她背後放了兩個引枕,讓她向後靠着。
“我感覺頭暈的很。”林靈兒有氣無力的說。
“二奶奶,您這是熱病,應還是那日在山上淋了雨,回來後先是嗓子疼,這下又發熱了。”說着,把茶碗端過來,又說:“二爺臨走之前,讓廚房熬了銀花連翹水,給您清熱解毒,快趁溫熱喝了吧。”
一飲喝下彩月手裏的藥水,林靈兒挑了挑峨眉,問:“二爺回來過?”
“是的,二爺今晨剛走,還命奴婢時時守在您的身邊,如果見您沒有精神,額頭過熱,就用溫水擦拭身子。”說完,指了指榻前放着的羅盆,“夜裏二爺給二奶奶擦拭過。”
林靈兒心下一驚,模糊中好像有印象,昨夜原本燥熱難耐,忽然感到額頭傳來陣陣冰涼,身體頓時舒服很多,當時只以為是在做夢,不想是有人在給自己擦拭。
沒有胃口,早膳只用了點稀粥,林靈兒又睡了過去,就這樣睡睡醒醒,一整天,都沒怎麽下過床。
太陽西沉,林靈兒又一次醒來,只覺口幹舌燥,“彩月,拿水來。”
她兩手撐床,準備坐起來,可是手臂軟綿無力,試了兩下,都沒撐住,這時忽然一只大手從背後圈過來,無意間碰到前面的一片軟綿,突的彈起,頓了一下,又稍稍下移,橫腰抱她坐起,另一只手送上了茶盞。
擡眼間,見端茶的是陸漸離,林靈兒瞬間羞紅了臉。
“快喝吧。”他淡淡的說,把手裏的茶盞又往前送了一點。
林靈兒迅速接過茶盞,低頭喝水間,忽的額頭感到一陣冰涼,他骨節修長的大手,覆在了上面。
“又開始燒了。”他微微的蹙了蹙眉,不悅之情,昭然若揭,“多喝幾碗熱水,待會如果再燒起來,還是用溫水擦拭。”
不知是不是病了的原因,林靈兒覺得,他今天說話很溫柔,就像她的父親,平時對她不聞不問,如果得知她病了,必會抽空來看看,言語也是難得的柔和,因此有一段時間,她竟還盼着生病。
人一旦病了,總會卸下心房,容許自己稍微任性那麽一下。所以,那個破天荒早早散值的人,被支使了一下午。
發熱了,她頭痛欲裂,不想喝水,不要喝藥,他就耐心哄着勸着,看着她喝下去。熱退了,她生龍活虎,想吃肉,想吃點心,他就板着臉不許,只準用點清粥小菜。
許是照顧的還算周到,下半夜,她就退燒了,熬夜的人,終于安心閉目睡下。
熱病就是來勢兇猛,去的也快,三四天的功夫,熱就徹底退了。
生病期間,日日清湯寡水,林靈兒早就饞的厲害,正尋思着午膳吃什麽,就見禦宴樓的夥計提了食盒到府上,說是陸大人定的。
打開食盒,見是一盤叉燒醬焖肘子,一碟芙蓉雪花糕,還有幾樣小菜,都是她平時愛吃的。
彩月捂嘴笑道:“二爺知道你嘴寡,這病剛見好,就差禦宴樓送吃食來了,得虧要的不多,否則胃裏積了食,怕是晚上又要燒起來。”
“呸呸呸,休要胡說,你就是見不得我多吃,我才不上你的當呢。”說着,林靈兒的木箸毫不客氣的伸了出去。
而此時的翰林院,陸漸離還沒用午膳,正埋首在一堆公務之中。眼底飛過一絲不悅,他擡頭,對着門外徘徊許久的身影說:“進來吧。”
杜若鄰讪讪的走了進來,拱手道:“陸大人好。”
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問:“你在門外來回數趟,是有事找我?”
杜若鄰不置可否,沉默些許,終是鼓起勇氣,看着陸漸離問道:“陸大人,內眷可是有恙?”
陸漸離臉色倏的沉了下去,眼神變得陰鸷可怕,冷冷的說道:“杜大人,是否過慮了。”
杜若鄰立刻變的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他知道這很唐突,甚至大逆不道,觊觎朝廷命官家眷,這可是要下獄的。
轉而,他搓手解釋道:“陸大人切勿多心,只是我常在林府出入,和林家的公子小姐很是相熟,之前他們身體有恙,都是我幫着抓藥,我知用哪一味藥見效,不知大人是否需要藥方。”
杜若鄰也是關心則亂,之前靈雲和靈兒在侯府,生了疾,柳氏總是佯裝沒看見,故意拖個幾天,當時确實是他幫着抓藥,可是,現下,人在陸府,又怎會受那苛待。
驀然,陸漸離沉聲問道:“她病了,你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