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陸府 左右不過是逢場作戲
揚州自古就是九州之一,地域橫跨大江南北,北鄰豫州,南至朱崖海渚,而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正是揚州的中樞所在-揚州府。
剛入揚州地界,揚州府臺就親率兵将迎聖駕,彙合後一行人浩浩蕩蕩抵達行宮時已是日暮時分,考慮到聖人旅途辛苦,今日行宮并未設宴,只備了簡席,幾個主要官員陪着用晚膳。
陸家的馬車早就候在行宮門外,等着接祖母他們回府。林靈兒坐在最後一輛馬車上,小腦袋不斷的探出來,看向行宮大門的方向,直到看見陸漸離一身青灰色錦袍出現,嘴角才露出笑意,今天初次去陸府,她心裏有些忐忑不安。
陸漸離走到車窗前站定,面露難色的看着林靈兒。唇邊的笑意頓收,柳眉輕蹙,林靈兒怏怏的問:“你不和我們一道回府?”
眼瞅着她心情的起伏,他無奈開口道:“聖人今夜有事與我商議,我可能晚些回去,或者不回去。”
林靈兒聞言颔首落睫,悶悶的不說話。
眼中生出幾許不忍,他溫聲安慰道:“陸府規矩少,長輩比較随性,很是好相處,見到他們後,你且放膽子,無須拘謹。”
“哦。”揪着胸前的一縷頭發絲在手指上繞來繞去,她甕聲回複道。
“如果,你實在擔憂,不然你今日宿在行宮,明日得空了我陪你回去?”
“這樣啊...”她擡起頭,眼中生出亮光,頓了頓,複又垂下小腦袋:“算了,祖母說陸家的媳婦,到了揚州卻不回府住,會被有心之人嚼舌根。”
她輕籲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沖他擺擺手:“你去忙,我跟祖母回陸府。”
高大的馬車辚辚碾過江南潮潤的青石板,漸漸消失在蒙蒙夜色中。
翌日,林靈兒在陸府醒來的時候,聽到屋外有人說話,她翻身下床,披上羅衫,趿着鞋走到門前,透過雕花門扉看到陸漸離站在外面,身上依然是昨日的青灰色長袍,面有倦色,院裏原來伺候的婢女正和他說着什麽,仔細看,她小婢還在抹眼淚,一副獨守空房的委屈樣。
林靈兒伸手拉門,門扇的響動聲成功的引起了倆人的注意,不約而同的扭頭看過來。
“什麽時候回來的?”她語笑嫣然,又略帶佯嗔,俨然一個關心丈夫的小媳婦。
陸漸離大步走過來,到門口倆人又并肩往室內走去:“剛回來,昨天夜裏聖人和揚州府臺等人議事太晚,就在行宮歇下了。”自己執盞倒了杯水,喝下兩口後,他又問:“昨個府裏的人都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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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見着了,只是今天又對不上誰是誰了。”林靈兒期期艾艾的說。
“對不上也無妨,左右不過都是逢場作戲。”他手指輕輕摩挲手裏的白瓷茶盞,目光深沉不知看向哪裏。
林靈兒臉瞬間紅的滴血,又羞又惱:“知道了,我會把自己身份擺正的。”
少女含恨的話瞬間把他的思緒拉回來,見她氣的小臉通紅,眉頭擰成一疙瘩,鼻頭呼呲呼呲的,頓覺好笑,忙不疊的解釋:“我說的不是你。”
“哼,不是我是誰,你難道還和別的人逢場作戲麽。”想解釋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林靈兒忍不住輕嗤一聲。
“誰在生活中不是逢場作戲呢?”他暗自嘲笑一番,轉身拉着她說:“別多想了,走吧,祖母還等着我們一起用早膳呢。”
林靈兒就這麽半推半就的跟着他來到膳房。膳房內只有祖母一人,見林靈兒過來,立刻笑着沖她招手道:“靈兒,快來,坐祖母身邊來。”
林靈兒翩然跑到祖母身邊,輕輕的福了身子,就着祖母旁邊的椅子就坐下了。“祖母昨個睡的好麽?”她問。
“呵呵,祖母昨個睡的可香啦,這一路夜裏幾乎沒有睡過囫囵覺,都叫昨夜這一覺給彌補了。”祖母說着,伸筷箸撿了塊脆藕片放入靈兒碗中:“早膳你且稍微用一點,中午有家宴,都是地道的揚州菜,到時候讓你好好改改口味。”
“素聞揚州菜入口清淡,回味鮮香,和北國完全不同,我已經等不及想嘗嘗了。”說完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讓我瞧瞧,這是誰家的小饞貓來了。”随着一聲銀鈴般的笑聲,一個體态豐腴,着裝豔麗清涼的夫人走了進來。林靈兒記得昨晚見過她,只是不知該如何稱呼,這廂她還未想好怎樣打招呼,卻見身邊的陸漸離起身離席,拱手作揖道:“見過母親。”
陸漸離叫母親,那就應該是大房的夫人了,林靈兒慌忙起身,行了個萬福,但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按理她也應該叫一聲母親,只是昨天回來匆忙,還未行改口禮,這貿然也叫不出口。
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大夫人一把上前握住她的手,笑盈盈的看着她說道:“昨個太匆忙,等改日有時間行了改口禮,你也免不得叫我一聲母親了。”靈兒恭順的應“是”。
“好了,都快坐下吧。”陸老夫人發話道:“錦華也坐下吃兩口吧。”她對大兒媳婦說。
“是的,母親,離兒難得回來,我陪着坐會。”大夫人挨着陸老夫人坐下,卻未讓人擺碗筷,想是已經吃過了。
大夫人含笑看着陸漸離:“離兒此次進京高中榜首,母親與有榮焉,這次随聖人出巡揚州,明眼人都看出來聖人對你的器重,我們整個陸家都跟着沾光,這不一大早府臺夫人就賞了府裏幾匹上好的綢緞。”
陸漸離擡眼盯着面前的菜碟,波瀾不驚的回道:“母親擡舉孩兒,陸家的鋪子每年歲貢最厚,府臺一向看重陸府,與孩兒卻無關系。”
“那府臺夫人幾時給我們送過禮,往常都是我們送禮過去,人家還擺官架子呢。”大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眉飛色舞,滿眼都是解氣。
“從小我就覺得離兒是讀書的料,不像你哥哥,竟和那些俗氣的銅錢打交道了。”其他三人專注用餐,大夫人卻越說越興奮。
“母親一直如此高瞻遠矚,孩兒謝過。”放下筷箸,陸漸離起身道:“祖母孩兒有事,先告辭了。”說完疾步走出了膳房。
看着陸漸離遠去的背影,大夫人面露不虞,但很快又調整過來,親昵的對林靈兒說:“靈兒,待會讓香荷量一下你的尺寸,用府臺夫人送的綢緞給你好好做幾身衣服。”
林靈兒忙福身謝過,一時間膳房也是其樂融融,和睦一片。
午宴設在正堂,陸家各房的人都到了,就連陸家的嫡長女陸星顏都從娘家回來了,倒是陸漸離宴席至半才趕回來,衆叔嫂知他在為聖人辦事,非但沒有責難,都誇他受聖人看重,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林靈兒很少出席人多的場合,一直疲于應付,陸漸離回來後,她就安心許多,衆人的焦點也從她身上轉移到了陸漸離的身上,據她的觀察,陸漸離和大姑姑的關系最融洽,兩個人坐着說了許久的話。
午宴鄰近結束之時,大姑姑走到林靈兒身邊,從袖裏掏出一個羊脂白玉的手镯遞給她,淺笑嫣嫣道:“知道侄媳婦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姐,見過稀罕玩意定是不少,這個玉镯我随身帶了多年,現在交給你吧,希望你不要嫌棄。”
林靈兒雙手接過玉镯,有點不知所措:“靈兒謝姑姑偏愛,只是姑姑随身多年的玉镯,靈兒怎好拿去。”
陸老夫人看了一眼那個白玉镯子,臉色浮現出悲恸之色,她說道:“靈兒,姑姑疼你,你就拿着吧,再若推辭,就負了姑姑的好意了。”
“是,靈兒謝姑姑厚愛。”手托着玉镯,林靈兒朝陸漸離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也正盯着自己手裏的玉镯,目光沉沉。
緊接着,女眷都擁着陸老夫人進了耳房,喝茶,聊天,男人們則留在桌上繼續喝酒,進耳房之前,林靈兒瞥一眼席上,卻見幾人都端着酒杯給陸漸離敬酒,看來今天是不會少喝了。
揚州行宮,太子坐在案前,手持一卷,一個周身黑衣的暗衛無聲走到他的身後,壓低聲音道:“啓禀太子,安慶侯府共三個嫡女,其中嫡長女嫁于陸侍讀,嫡次女前不久患病去世,嫡三女待字閨中。”
太子将手裏的書放到案上,後背靠上椅背,阖上雙目,沉聲道:“患病去世,這麽巧?”
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他突然睜開雙眼:“京中最近可有人見過這個嫡次女?”
“回殿下,安慶侯的嫡長女和嫡次女皆為第一任夫人所生,待她去世後,京中本就鮮有人見過這姐妹倆,而自從長姐嫁人後,妹妹就被侯爺軟禁在院內,再無人見過。”
“京中的王公世子可有人和這姐妹倆相熟的?”
“未出閣前,承安侯府的杜世子和安慶侯府嫡長女走的很近。”
太子眉心一動:“那杜世子現在如何?”
“回殿下,現在他已經迎娶了陸家已故小女陸星芙的孤女為妻。”
“有意思...”太子轉了轉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面上露出了狡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