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女人
雪落亭和許閑對視了一眼,都想起來那的确是山青觀的标志。他們上次一起去的時候看到過,只是當時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至歸身上,就沒把這些細節放在心上。
雪落亭坐在梳妝臺的一個角上,仔細觀察起那支簪子,發現簪子頂端的那朵蓮花,最下面的幾個花瓣是往四周延展開的,而中間的花瓣全部向內部合攏。雖說看上去含苞待放,但總覺得有點別扭。
他捏着頭頂的花苞試着試着擰了擰,果然把頭給擰了下來,簪子中間是空的。和許閑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笑,把簪子往掌心裏一倒,出來了一個卷成一條的小紙條,上面寫着一個地址。
把紙條交給石城,雪落亭說:“石統領,出發。”
照着紙條上的地址,他們帶着一行侍衛,在郊區找到了一間荒宅。
此時天色已晚,荒宅中雜草叢生,有一半的房屋已幾近倒塌,整個院落看上去陰氣森森。
進去時,雪落亭明顯感受到許閑拉着自己的手更使勁兒,他把人往懷裏帶了帶,一只手摟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別害,那麽多人在呢。”
侍衛們一半守在外面,一半跟着石城進了宅子裏,一通搜尋之後,沒有發現任何人。但其中一間屋子看上去明顯比其他破敗的屋子要幹淨,一看就是被人打掃過。
雪落亭說對石城說:“這裏有人住過,仔細搜,別放過任何一個地方。還有後山的樹林,也讓人去找找看,有可能是看到咱們過來,提前逃走了。”
石城領命,天漸漸暗下,侍衛們點起了火把,在院子裏一寸一寸找,石城一直他們身邊貼身保護着他倆。
直到有侍衛來報發現可疑之處,他們一起去到了後院的一口枯井旁邊,侍衛說:“禀統領,院子裏所有器具上都布滿了灰塵,但這枯井井口卻一塵不染,而且這井繩看上去也非常牢固,屬下是否要下去查看?”
“下,”石城說。
侍衛剛順着井繩滑下去,就聽到下面傳來聲音說:“統領,有個女人。”
“帶上來!”
女人好像在掙紮,下面發出一陣摩擦聲響,侍衛突然“啊——”地慘叫了一聲。
“怎麽了?”石城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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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統領,她咬我!”
石城:“……直接打暈了給我弄上來!”
雪落亭和許閑都用看流氓的眼神看着他,他嘿嘿一笑。
把兩人拉起來之後,雪落亭見那位女子看上去不到二十歲,一身樸素的青衣打扮,看上去很清秀。不過此刻已經被打暈了,也問不出什麽話來。
雪落亭對石城說:“先把人帶回王府再說。”
回到王府,寧王親自出來迎接他們,府裏在操辦喪事,氣氛顯得非常低沉壓抑。
寧王讓雪落亭和許閑先去膳廳吃晚飯,自己帶着石城裏了書房。
等他倆吃得差不多時,有下人來禀告說那們姑娘已經醒了。
他們又立刻趕去姑娘的房間,兩有婢子在旁邊伺候着,寧王和石城了在房間內。寧王正在問她話,但她蜷在床上,抱着自己的雙腿,一聲不吭。
雪落亭走到她身邊,輕聲安慰她說:“姑娘別怕,我們不是壞人,這位是寧王爺,你有什麽冤屈大可說出來,他會為你做主的。”
她仍是什麽都不說。
雪落亭又拿出那個木簪子,放到他面前,問他:“姑娘可認識此物?”
她看到簪子後立刻就起去搶,雪落亭把簪子舉過頭頂說:“這是在牡丹姑娘的房間找到的,姑娘你可認識她?”
她這才擡頭看向雪落亭,聲音有些虛弱地問:“她人呢?”
“她被人抓走了,那個人不光抓了她,還殺了寧王府的小王爺,你知道小王爺嗎?”
她點點頭。
“牡丹姑娘拼命把你藏起來,為此不惜被歹人抓走,現在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姑娘,你難道不想救她嗎?”
“我說,”她小聲說:“但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
雪落亭看向寧王,寧王向旁邊的人都揮了揮手,率先走了出去,只有許閑坐着不動。
雪落亭對她說:“他跟我一塊兒的,別擔心。”
許閑勾起嘴角對她笑了笑。
她這才肯說起來:“我叫柳翠婷,家住京城郊區的靈水鎮千岩村,父親只是普通的農戶。
“這支簪子是我外祖父先給我母親的,後來母親又傳給了我。她說,她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唯一的孩子。她十六歲出嫁後不久,外祖母又意外去世了,外祖父便決定出家當道士。
“這個簪子就是母親去山青觀裏看望外祖父時,他送給母親的。他還告訴母親,讓她以後都別去看他了。
“就這樣過了幾十年,大概三個月前,突然有人把我抓起來,帶到一位老道長面前,威脅他說,如果不按他們說的做榆咭,就要把我賣去青樓。
“然後我就真的被帶到了青樓,被牡丹姐姐看管起來,好在她對我挺好,也沒有要求我出去接客。
“直到幾天前,牡丹姐姐匆匆把我帶去了那間荒宅藏了起來,她說她猜測會有人要殺我們滅口,讓我一直躲在那裏千萬別出現,直到你們把我帶出來。”
雪落亭問她:“你可認識抓你的人是誰?”
她看上去有些猶豫,不太想說。
許閑說:“說吧,有本世子在,沒有人能把你怎麽樣?”
“世子?”
雪落亭告訴她:“他是山海侯府的許世子。”
“山海侯府……我聽他們提起過。這麽說,您不是寧王府的人?”
“不是,”許閑說。
她往他們身邊靠了靠,用很低的聲音說:“抓我的,就是這寧王府的小王爺。”
雪落亭眉頭微微一皺,和許閑對視了一眼。“你确定?”
她點頭,“就是他把我帶去的百花樓,讓牡丹姐姐看着我,不準我離開。”
“那你可知,是誰要殺你們滅口?”
她搖搖頭,繼續很小的聲音說:“一開始是不知道的,但牡丹姐姐把我藏起來,偶爾給我送東西過來時,我聽她提到過太子。”
“她當時是怎麽說的?”雪落亭問她。
“她說……這個小王爺就是頭豬,太子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還平白把她給牽扯進去。還說,山海侯府的事情已經敗露了,那頭豬卻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将來肯定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然後她拿了我的簪子,告訴我說咱們要留個後手,沒必要為了那頭豬搭上性命。”
聽後幾人一陣靜默,雪落亭嘆了口氣,告訴她說:“我們了解了,你暫且先住在這兒,今晚如果還有人再來問起此事,不管誰都不要說出來。”
她立刻拉着雪落亭的手,身子顫抖着說:“這位公子,求求您帶我離開這裏吧,我不想留在寧王府,我想回家,我爹娘一定很擔心我。”
許閑不悅地看着她抓着雪落亭的手說:“你不知道你現在有性命之憂?放你回家,你想你全家都被滅口嗎?”
雪落亭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安慰她說:“翠婷姑娘,時候不早了,你先歇息,咱們明日再來看你。”
離開時,雪落亭說:“看來那個至歸并沒有說謊,他看到抓自己外孫女的是周金寶,自然以為是受寧王指使。”出去了屋子,他們見寧王還等在門口,雪落亭對他說:“義父,今晚王府恐怕得重兵把守了。”
寧王說:“走,上義父書房說去。”
三人走向書房,許閑靠在雪落亭懷裏小聲說:“讓他們狗咬狗去。”
雪落亭悄悄給他點了個贊。
書房內,寧王讓他倆坐下說。
雪落亭在椅子上坐下後,許閑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懷裏,他看到寧王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但瞬間又壓了下去。他小聲在雪落亭耳邊問道:“怎麽樣?夠不夠親熱?”
“太夠了。”
雪落亭簡單快速地把那女子的話向寧王複述了一遍。
寧王聽後,叫道:“石城。”
石城進屋行禮道:“請王爺吩咐。”
“你今晚去東宮探一探。”
“是。”
“注意行蹤。”
“王爺放心。”
石城離開後,寧王坐在椅子上一時間也沒說話,書房裏昏黃的燭火照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神情顯得諱莫如深。
許閑突然喊道:“岳父大人。”
他這才回過神。
許閑又說:“此事畢竟牽扯到了山海侯府以及小婿身上,小婿想将此事告訴我父親。”
寧王點頭說:“應該的,的确應該盡早告知則吉老弟,閑兒放心,明日岳父早朝之前就将此事告知于他。”
雪落亭拉着他站起身,向他行禮道:“義父,閑兒本就有病在身,還跟着我跑了大半天,實在是累壞了。”
他恍然道:“哦對對對,那你倆趕緊去休息吧。”
回到王府給安排的房間後,許閑疲憊地倒在床上說:“我還是生平第一次在侯府和軍營以外的地方過夜。”
下人們端來熱水伺候他們洗漱,許閑累得連指頭都不想動,又很不習慣被碧雲以外的人服侍。雪落亭只好親自動手,替他脫掉靴子,把腳放進木盆裏說:“水溫好像沒咱們家裏的熱,還習慣嗎?”
他坐在床邊勾着嘴角點頭,整個人看上去呆呆的,洗漱完畢後,熟練地鑽進雪落亭懷裏,一個字都沒說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