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哥哥,疼
飯菜上齊之後燕哲拿出一套驗毒的器具,對着每一道菜,每一副碗筷都仔仔細細地檢驗了一番,确定沒毒了,才讓大家動筷。
這是許閑每餐飯前的基本程序,只要是能入口的,都要先經過驗毒試吃。當然雪落亭得除外,雖然也能吃……
秦烈看着一桌子菜,對鐘柏說:“三少爺,這有肉沒酒的,吃着多沒滋味啊。”
燕哲冷聲說:“秦将軍出來執行公務,大中午的還能喝酒?”
鐘柏說:“這酒一上來,阿閑肯定想喝。但他身子沒好,不能喝,大家都忍忍吧。”
雪落亭:“放心,我不讓他喝。叫上吧鐘少爺,正巧我也想喝點。”
許閑瞪着他,他揉了揉他頭頂,把茶水替給他,“乖,你喝這個。”
夥計把酒上上來之後,秦烈給大家都倒上,輪到燕哲的時候,問他:“大理寺的……”燕哲一眼瞪過去,“燕少卿,你也來點?”
燕哲把酒杯挪走,“當心我參你一本。”
秦烈聽了也沒在意,放下酒壺,喝了一口酒後,嘆道:“這天氣凍得,還是有酒才舒服。”
雪落亭嘗了塊許閑吹了半天的烤羊,的确外酥裏嫩。
“知道我跟阿閑為什麽喜歡來他家吃烤羊嗎?因為這個,”鐘柏拿起一個瓶子說:“胡椒,全京城只有他家才有,而且只有特殊的客人來了才會拿出來。”
雪落亭說:“胡椒能驅寒,吃點也行,但別太多,容易上火。”頓了下,又說:“其實,配大蒜也挺不錯。”
秦烈立刻朝雪落亭豎了個大拇指:“小王爺地道!咱們軍中沒那麽珍貴的玩意兒,就配大蒜,喝大酒,那才叫一個痛快!”
燕哲低聲怼了他一句:“人家小王爺是怕吃多了上火,你就是個土包子。”
秦烈一揮手,回道:“你個大理寺的不懂,本将軍懶得跟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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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吃了半個時辰,酒足飯飽之後,打算回到比賽場去。
走出房間,雪落亭依舊把許閑摟在懷裏,下了樓經過一桌客人時,聽見他們在私下讨論:“你們說這太子被廢,皇帝老兒會立哪個皇子為新太子?”
……
走到另外一桌前,又聽見他們在議論:“诶你們聽說了嗎?那山海侯世子不光娶了個男人,聽說還是個冒牌貨,也真夠倒黴。”
許閑駐足,接着聽。
“也算不得倒黴,聽說是寧王爺的義子,反正比娶一個纨绔回家強。兩家沒鬧出多大動靜來,我看此事多半成了。”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這種事情,已經夠丢了人,難道還拿出去到處宣揚。我猜啊,這回兩家私下不知道鬧成什麽樣兒了。”
“你說這些當官的,花樣兒就是多。平時買個小倌回去玩玩兒就算了,這還光明正大的搞起了聯姻,啧啧,世風日下啊。”
“你小聲點!”
許閑看向雪落亭,笑了笑,“走吧。”
走到酒樓門口,幾個拿着劍着江湖人正好要進店裏,兩隊人打了個錯身而過時,其中一人嘴角帶着淫|笑,眼神露骨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許閑一番,說着:“這小倌,長得倒标致。”
剛說完他身邊一個人男子就提醒道:“這裏是京城,別亂說話!”
雪落亭冷眼掃過去,還沒開口,就聽見一道拔劍的聲音。
劍光一現,說話的男子驚恐地捂着嘴,鮮血從手指縫裏拼命往外趟。
鐘柏把劍收回鞘裏,也不看他們,淡淡地說:“再讓本少爺見到你,割的就是你的喉嚨。”
許閑拉着雪落亭:“別理他們,咱們走。”
離開了酒樓,他們三個站成三角形把許随和雪落亭圍在裏面,一路還在讨論那烤羊肉的滋味,好像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走了一段之後,許閑嘆道:“你們把保護成這樣,沒有哪個刺客那麽想不開,會來下手。”
“咱們回去睡午覺吧,”雪落亭勸道:“別看了,我感覺沒什麽好看。”
可許閑堅持要回去,回到賽場後,比賽已經開始了,擂臺上一個人使大刀的男子和一個使劍的姑娘正打得難分難解。
落坐後,看了一陣,那姑娘身形靈活,招式又多,男子漸漸招架不住,最初被一腳踢倒在地,姑娘的指着他的喉嚨。
鑼聲響起,判官宣道:“恭喜王靈語勝出。下一場,山海侯世子許閑對陣清風劍派二十一弟子康彥君,請二位做好準備。”
雪落亭詫異地看向他:“你不是說你不上場嗎?”
許閑拿着他的劍站起身來說:“是阿柏給我報的名。”
雪落亭也站起身,拉住他:“報了名也能退賽,今年別打了,再好好練一年,明年來拿個第一。”
燕哲也勸道:“就怕歹人借比賽的名義對您下手龉犀,請世子三思啊。”
許閑嘴角微微勾起抹冷笑:“本世子還怕他躲躲藏藏,不敢下手呢。”
然後又抱了抱雪落亭說:“別怕,果然咱們能把他引出來,反倒是好事。”
雪落亭推開他,嚴肅地看着他,咬牙冷聲說道:“不需要你用命去引,我也能把他找出來。”
許閑咬着下唇,有些委屈地低着頭,“咱們那麽多人在旁邊守着,他還能把我殺了不成?”
“受傷也不行!”
“可閑兒不喜歡過那種提心吊膽又首鼠兩端的日子,我喜歡主動出擊,”許閑趴到他耳邊,小聲說:“哥哥,你就相信閑兒一回吧。”
雪落亭沉着臉,沒有回答。
鑼聲再次響起,“有請山海侯世子許閑、清風劍派二十一弟子康彥君上場。”
“那……我去了,”許閑對他笑了笑,轉身走向擂臺。
他們四人站在一排,緊盯着擂臺,雪落亭問:“如果對手要刺殺他,你們如何應對?”
燕哲:“我在附近安排了弓箭手。”
他又問:“如果殺手也在附近拿弓箭對着他呢?”
燕哲擡頭看向周圍的屋頂:“我安排了人在高處巡邏,按理說,他是躲不過去的。”
“按理說?”雪落亭看向他。
他咽了下口水,有些緊張:“不排除最頂尖的高手。”
秦烈低咳了一聲,掃了他們一眼,沉聲道:“我上高處去看看。”
擂臺上兩人互行了個禮就同時拔劍,你來我往地打得非常飄逸,鐘柏說:“清風劍派的劍法以飄逸靈動為主,這個二十一今年第一次參加比賽就能打進前二十四,還挺有看頭。”
雪落亭單手背在身後,緊握着拳頭,時不時就能聽到周圍的圍觀群衆的喝彩聲。
幾人就這樣站着看了不知道有多久,雪落亭只覺得自己腿都站酸了,擂臺上兩人還打得你來我往的,絲毫看不出誰占優勢。
他問鐘柏:“其他選手好像沒打那麽久?”
鐘柏說:“是啊,阿閑的劍法以快準狠為特點,從來不玩這些虛頭巴腦的動作。”
又過了一陣,雪落亭說:“他的內力只恢複了七成,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鐘柏說:“這小子玩陰的,他多半提前研究過阿閑的弱點,故意拖延時間。”
“為什麽他要拖延時間?”雪落亭問他。
鐘柏理所當然道:“這個時候,誰先撐不下去誰就輸了。”
雪落亭微皺起眉頭,看向圍在四周圍了一大圈人群,心情越來越不安,焦躁。
又問鐘柏:“你感覺他們還要打多久?”
鐘柏也皺眉道:“阿閑有些吃力了,但以我對他身手的了解,還能再應付起碼兩刻鐘。”然後又自言自語道:“清風劍派的二十一,我記住你了。”
燕哲突然說道:“他能拖住世子,說明他本身武功就跟世子旗鼓相當,這種比賽,拼的就是耐力。”
鐘柏:“我半年前就下注,買他今年必進前三,唉,血虧。”
燕哲看向他:“鐘少爺,你私下賭博這事,鐘尚書知道嗎?”
鐘柏打了下自己的嘴,對着他呵呵笑道:“燕少卿您覺得中午的羊肉還行吧?可惜了你今天沒飲酒。等您哪天有時間了,咱們再一起去喝兩盅!”
燕哲:“……”
雪落亭碰了碰旁邊的鐘柏,問道:“他會不會趁閑兒虛弱的時候,放點毒針暗器什麽的?”
鐘柏:“這您放心,上臺前都要驗身的。”
他們就這樣打了一個多時辰,打得周圍的人都看得不耐煩了,人群攢動,議論紛紛。直到連雪落亭都看出兩人的速度都慢了下來,但兩人都在強撐着誰都不肯先認輸。
最後,許閑打了康彥君的劍,但他卻一掌打在許閑心口處,許閑後退了幾步,用劍撐在地上不至于倒下去,對他行禮道:“我輸了。”
周圍的人發出一陣不滿噓聲,想來買他贏的人不少。
鑼聲響起,判官宣布:“恭喜清風劍派二十一弟子康彥君勝出,本輪二十四進前十二比賽全部結束,請大家稍作休息。”
雪落亭沖過去扶着許閑,只見他滿頭大汗,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地倒在自己懷裏。
他擡頭,問鐘柏:“結束了?”
“是啊,”鐘柏說:“阿閑沒進前十二,但他生病了嘛,前幾天又遭人刺殺。情有可原,不必在意。”
雪落亭看向擂臺,眉頭緊蹙地問他:“薛蘭汀呢?我怎麽沒見她?”
“那是誰,沒聽過啊?”鐘柏說。
她是女主,一直打到了決賽,最後和許閑争第一名,因為自己的一點小失誤輸給了許閑,所以很不服,追着許閑再跟自己打一場。
這樣一來二去兩人就産生了感情,可現在女主怎麽前十二都沒進?
他掃視着擂臺周圍,看着清風劍派弟子們聚在一起的方向,又問道:“剛才和閑兒比賽的清風劍派弟子沒在那堆人裏,他人呢?”
經他這麽一問,鐘柏和燕哲臉色都沉了下來。
鐘柏指着人群外的一個背影道:“在哪兒!”
雪落亭趕緊說道:“追!他有可能是故意來拖延時間的!”
鐘柏身子一躍飛向人群。
他又迅速對燕哲說:“燕少卿,查康彥君。還要查有沒有一個叫薛蘭汀的女……不對!她應該是女扮男裝。薛亭,查這個名字!”
燕哲行了禮,轉身離開了。
秦烈這時才回到他們身邊,問道:“那倆人呢?世子怎麽樣?”
雪落亭替許閑擦了把額頭的汗,把他打橫抱起來說:“秦将軍,護送世子回府。”
把人抱上馬車後,秦烈帶着一隊官兵護送着他們。
許閑雖然很累,但沒有暈過去,躺在他懷裏半睜着眼睛,雪落亭急忙問道:“他打了你一掌,傷得怎麽樣了?”
“沒事,”許閑無力說:“他也沒什麽力氣了。”
雪落亭彎腰把頭埋在他肩上,雙臂越抱越緊,直接許閑呢喃了一聲:“哥哥,疼。”
雪落亭猛地擡起身子,聲音不穩地問他:“哪疼啊?”
“你勒得我疼,”他說。
雪落亭嘆了口氣,再次埋下頭,臉貼着他毫無血色的臉,只感覺到一片冰涼。
許閑舉起手撫摸着他另一邊臉說:“對不起,又要害你被娘罵了。”
“我擔心的是這個嗎?”
“那個人很可疑,”許閑小聲緩慢地說:“跟他交手的時候,我感到他的功力跟我全盛時相當,不應該和我打那麽久。”
“我已經讓鐘柏去追了。你先什麽都別想,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交給我好嗎?”
他輕輕地閉上眼睛,“別擔心,我沒事,只是有點累……”
回到侯府,他本想把許閑抱下馬車,但許閑害怕他被罵,堅持自己走下馬車。
剛走進府裏,就見一群下人跪成一排,侯爺夫婦沉默地站在他們面前。
許閑強撐着身子站着,問道:“爹,這是怎麽了?”
許夫人哽咽道:“閑兒,你弟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