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晚安

跟他們一起進府的秦烈聽聞後,朝許侯爺行禮道:“侯爺,敢問小侯爺是何時在何地失蹤的,屬下這就帶人去找。”

許侯爺沉聲道:“已經派人出去找了。”

雪落亭見許閑身子已經搖搖欲墜,趕忙對他說:“世伯,閑兒今天出去了一天,有些累了,我先帶他回房休息。”

許侯爺揮了下手,大概是見許閑平安回來,也沒将過多的心思将在他們身上。

雪落亭扶着許閑轉進君蘭院後,一把把他抱起來,他閉着眼睛說:“先去沐房吧,我渾身被汗濕透了。”

“不去了,你先休息,我幫你用水擦一擦。”

把他放到床上後,雪落亭說:“你先睡,我去叫人請太醫。”

他拉住雪落亭的手腕,“別叫,他一來我爹就會發現,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行!不讓大夫看看你的傷勢,我怎麽能放心!”

“我是習武之人,自己受了多重的傷心裏是有數的,你要實在擔心,就來抱着我。”

雪落亭坐在他旁邊,微仰起頭把臉埋進自己的掌心嘆了口氣,放下手後看向他說:“給我看看你的傷勢。”

輕揭開他的外衣,一個顯然的淡紅色的手印顯在他的胸口,雪落亭沉着臉輕撫着手印,問他:“疼嗎?”

他輕輕地搖了下頭,“習武之人,難免有個磕碰。我時不時就會去軍中學武,天天和人比試,每天都被打得鼻青臉腫,比這嚴重多了。”

雪落亭撫去他散在額頭上的碎發說:“睡會吧。”

他微微勾起蒼白的唇,投給雪落亭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然後閉上眼睛,片刻間就睡了過去。

在他睡着之後,雪落亭無聲地關上房門,在門口緊緊了身上大氅,向前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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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府邸彌漫着一股壓抑的氣氛,那幾個下人還跪在外面,侯爺夫婦都在主屋廳堂裏。許夫人依在椅子上雙手揪着手帕一臉愁容,侯爺陰沉着臉背着雙手來回跺步。

雪落亭去向他們行了個禮,許侯爺向他點了下頭,問:“閑兒歇息了?”

“是,”雪落亭詢問道:“世伯,小侯爺是怎麽丢的?”

許侯爺嘆了口氣:“還不是吵着要出去看熱鬧,現在京城人那麽多,龍蛇混雜,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

“是在哪裏走丢的呢?”

許夫人激動地說:“二寶雖說腦子不聰明,但出去玩兒了還是知道回家的路,沒那麽容易走丢!”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把他擄走了……”雪落亭思忖:“您二老先別急,如果只為圖財,相信咱們很快就能收到劫匪來要贖金的消息。”

許夫人看着他說:“你說,這跟閑兒遇刺的事有沒有關聯?”

“說不好,”雪落亭說:“但……如果他抓了小侯爺是要威脅閑兒一命換一命的話,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二位只需要過了今晚,明日依舊沒收到他讓閑兒去救人的消息,就說明他不是沖閑兒來的。”

“這怎麽說?”許侯爺問道。

雪落亭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把許閑打擂臺的事告訴了他們。最後說:“今晚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也是殺他相對比較容易的時候。”

許夫人指着他喝斥道:“你怎麽不早說!閑兒要是個三長兩短,我定不饒你!”之後又對旁邊的下人:“還不快去請禦醫!”

許侯爺半眯着眼看着他,問道:“和他交手的那人的身份查到了嗎?”

“已經交給大理寺查了。”

許侯爺猛地一把拍在桌子上,卻什麽都話沒再說。

幾人在房間裏等了一陣,就見劉太醫帶着他的小徒弟急匆匆地起來,許夫人起身,許侯爺向他們揮了下手說:“你們去吧,我在這兒等着。”

回到君蘭院,劉太醫先給許閑把了一陣脈,又掀開衣裳看眼許閑胸口的掌印,向站在床邊的許夫人行禮說:“禀夫人,世子只是內力消耗過度,這一掌也沒有傷及心脈,夫人不過過度擔心。”

許夫人松了口氣,回了下禮說:“辛苦劉大人。”

“應該的,”劉太醫開好方子就離開了。

許夫人對雪落亭說了句:“小王爺,今晚有勞你照顧好閑兒。”說完也着急地離開。

雪落亭這才吩咐碧雲打來熱水,拿來帕子一點一點輕柔地替他擦拭着身子,又給他換上套幹淨的裏衣 。

忙完之後,天色已晚,下人給房間裏換上了新鮮的臘梅,雪落亭靜坐在他身邊,在梅花陣陣的幽香中沉思着。

突然感覺他握住了自己的手,眼睜卻還閉着。

“什麽時候醒的?”雪落亭問他。

“你給我換衣服的時候。”

“那就先起來吃點東西再睡,我讓人傳膳。”

煜嚱 “我懶得動,”他睫毛顫動了兩下,才緩緩睜開眼,蒼白的嘴邊噙着笑說:“要小王爺喂我。”

雪落亭捏了把他的臉,“好霸道的小夫君。”

他起身去到門口,讓人把晚飯送上來。

飯菜送上來之後,他把了許閑扶起來,靠在床頭,端着粥一口一口喂給他吃。

許閑看上去很開心,嘴邊揚起的笑意一直沒有收回去,喝了幾勺粥後說:“你也吃啊。”

雪落亭擡眼掃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看着碗中粥說:“先把我小夫君喂飽了再說。”

說着把勺子遞到他嘴邊。

許閑張着嘴一口把粥含到嘴裏,又慢慢地咽下去,看着他說:“你心不在焉。”

“沒有,別冤枉我,”雪落亭立刻反駁。

“那你就是悶悶不樂。”

雪落亭微微嘆了嘆,說:“壞蛋還沒抓着,你弟弟又被劫了,想樂也樂不起來。”

“急什麽,今天不是有進展了嗎?”

“難道還要讓你再次以身犯險?”

許閑微仰起頭,伸手拉着他的衣袖輕輕搖晃,“小王爺,別生我的氣好嗎?”

雪落亭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邊,“張嘴。”

許閑繼續搖晃着他的袖子,喃喃地重複:“哥哥,別生我的氣好嗎?”

雪落亭無奈,“沒生你的氣,張嘴。”

飯後,兩人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時,天已經黑盡了。

許閑蜷着身子像個孩子般依偎在雪落亭懷裏,輕聲說道:“今晚侯府又将是個不眠之夜。”

“其他人可以不睡,但你必須得睡,”雪落亭說。

“我給你說說那個秘密吧,”許閑說。

“想好了?”

“嗯,”他思忖着,娓娓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總覺得我爹娘對我的态度跟對二寶的态度不一樣。”

“怎麽說?”

“比如說,二寶做錯了事會被爹娘追着打,二寶說好聽的話他們聽了也會開心的笑。但我娘從來沒打過我,我爹也只有那次我差點把金鎖弄丢時,才打過我一次。”

“那是因為大寶又沒錯事,為什麽要挨打?”

“不對,”許閑說:“我小時候可做過不少任性的事,但我爹最多是瞪我一眼。我至今猶記我兒時調皮,打碎了一方我爹心愛的硯臺,他當時瞪我的那個眼神,很冷,很……無情。可不管二寶做了什麽,挨了多少次打,他從來沒用那種眼神看過他。”

雪落亭默默地聽着。

“我娘也是,如果二寶不小心摔跤,她會抱着他,哄着他說:二寶乖,二寶不哭……但從小到大,她都很少抱過我,更別說用這種親呢的語氣來安慰我。

“我第一次去軍營訓練是七歲,回來時曬得漆黑不說,渾身都是皮肉傷,新的覆蓋着舊的。我爹看了,了只是淡淡地說了句男孩子吃點苦沒什麽了不起;我娘給我請來大夫,拉着我的手輕言細語地安慰我,我以為她終于像會哄二寶那樣抱着哄哄我,但她一次也沒有過。”

雪落亭輕撫着他的背,親呢地在他耳邊說:“閑兒乖,閑兒不哭。”

許閑緊抱着他,額頭在他肩窩裏蹭了蹲,又說:“我總覺得,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雪落亭把手臂墊在他脖子下,翻身撐着身子匐伏在他身上,小聲說:“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許閑抿着嘴,翹起嘴角,看着他。

雪落亭湊到他耳邊說:“你不是他們親生的,但你是我親生的。”

打氣打在耳邊,許閑有些癢癢,縮了下脖子,輕笑着,也沒當真,“小王爺,謝謝你,這件事壓在我心裏很多年了。”

雪落亭埋着頭,鼻尖觸碰到他的鼻尖,閉上眼睛輕輕地摩挲着,感受着那微涼的光滑的觸感,“以後你有什麽想說又找不到人說的,都可以告訴我。”

呼吸纏繞間,一股令人戰栗的酥麻感攫住敏感的神經。許頭身子顫了顫,偏過頭,微擡下颌含住他的下唇,憑本能吸吮着。

一吻結束後,雪落亭讓他枕着自己的臂膀,彎着手臂一下又一下地輕撫着他的發端,心想着:人們通常是越缺乏什麽就越在乎什麽。

許閑生出頂級權貴之家,從小錦衣玉食,他缺的僅僅是那點看似微不足道的、卻在他年幼的心靈上造成巨大沖擊的——父母的公平。

他把這種不公的感覺深埋在心底,經年累月,從期待變成了失望,從而對任何人都高豎心牆。

月光冷清地灑在窗外,天地間萬籁俱靜。

兩人都有些困倦,雪落亭對他說:“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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