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好孩子
衆人先是一陣沉默,良久,許侯爺才開口:“走吧,去會會。”
許夫人沒跟着去,三人來到地牢,裏面陰冷潮濕,牆上還挂着諸多刑具。薛蘭汀被關在牢房裏,旁邊有獄卒把守。
許侯爺坐在長凳上,對雪落亭說:“去讓她說話。”
雪落亭說:“薛姑娘,你出生名門正派,又初入江湖,既沒有恩怨也沒有仇家,你這麽做背後一定有人指使。我希望你明白,江湖險惡,很多人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你豁出性命幫他,說不定他轉頭就把你給賣了。”
她依舊不說話。
就在回府前不久,雪落亭問燕哲有沒有什麽人故意接近她,尤其是咱們身邊熟悉的人。
燕哲說:“沒有,但她去找過別人。”
“誰?”
“她半夜偷偷溜進了侯府,屬下不能夜闖侯府,所以沒跟進去,不知道她找的是誰。”
“侯府?”雪落亭聽後先是一驚,接下來又愣愣思索了片刻,豁然開朗,笑道:“原來是這樣,這就解釋得通了。”
他對薛蘭汀說:“你不說我也知道那人是誰,你敢加害世子,犯的可是死罪。咱們打個睹,看你的情郎敢不敢冒死來救你。”
說完後,又對許侯爺說:“世伯,請派重兵把守地牢,布下天羅地網。咱們就看看有誰那麽不怕死,敢來救她。”
“就按你說的做,”許侯爺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快步走出地牢。
雪落亭和許閑也并肩走了出去,邊上臺階邊問他:“你又有什麽計劃?”
“回屋詳談。”
回到屋裏,雪落亭先叫人傳來晚膳,許閑靜坐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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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亭用勺子舀着飯菜送到他嘴邊,他轉頭,“我沒胃口。”
“沒胃口也要吃。”
他仍是不張嘴。
雪落亭嘆息:“我的小夫君不吃飯,我這個做媳婦的也只好陪着他絕食啰。”
許閑轉回頭,幽幽地看着他。
雪落亭再次把飯喂到他嘴邊,他乖乖張口了,飯還沒咽下去,一滴淚就從眼框裏滾了出來。他快速地用手背抹了去,假裝什麽也沒發生。
兩人安靜地吃完晚飯,許閑盤腿坐在榻上,問雪落亭:“你是怎麽知道的?”雪落亭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頭,卻被他用力抓住:“告訴我!別用你忽悠我爹那一套來忽悠我!”
“這怎麽說呢?”雪落亭想了想了,“不如等一切結束後我再告訴你吧。”
許閑放開他的手,抱起自己的雙腿,将自己緊緊蜷縮成一團,仿佛在防備着這世間的一切:“又讓我等,你好像什麽都知道。你太神秘了,我很不安。”說着有些哽咽了,“我不知道能等來什麽樣的結果,早知真相如此,我寧願不去期待。”
雪落亭摟着他的肩,把他擁進懷裏,靜默了一陣,小聲問他:“你有沒有想過,坐上那個位置。”
他擡頭,萬分詫異地看着雪落亭,搖頭。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想了,”雪落亭說。
“這、這怎麽可能呢?”許閑身子有些顫抖,說起話來舌頭都有些打結。
“古往今來,所有天命所歸之人,身邊自有高人相助,我就是來幫你的,”雪落亭看着他,嘴唇微揚,“只要你肯信任我,我就能幫你鏟除異己,培養勢力,榮登寶座。”
許閑和他對視着,身子依舊在發顫,強咽了咽口水。又聽他說:“這也是侯爺夫婦這十八年來的心願。但現在,我們得齊心協力,先把隐藏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揪出來。”
許閑依在他懷裏深了兩口氣,問他:“你心裏已經有人選了?”
“對,但他不會承認。”
“咱們要怎麽做才能讓他承認?”
雪落亭細細地向他說明了自己的計劃。
說完後,已是深夜,許閑翻來覆去睡不着,雪落亭就靜靜地陪着他。
他依在雪落亭懷裏,焦慮地問他:“小王爺,你說,将來我在這府裏,該如何自處啊?”
“原來怎樣,以後還是怎樣,”雪落亭說:“你看看我,一個假冒的小王爺,不也過得很逍遙自在?”
許閑微微笑了一下,低低地,有些委屈地說:“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是我心眼太小,不願意去多想此事。原來,他們真的不愛我。”
“我愛你,”雪落亭說。
許閑撐起身子趴在他身上,怔怔地看着他。兩人就這麽對視了許久,視線交融。
許閑說:“你再說一遍。”
“我愛你呀,”雪落亭毫不猶豫地重複了一遍。
他終于露出了這幾個時辰以來,第一個會心的笑容,把頭埋在他肩上親呢地蹭了好一陣。
雪落亭舔了下嘴唇,笑道:“跟個小貓似的。”
等他蹭夠了,才擡頭,雙手捧着自己的下巴問他:“你怎麽不問問我愛不愛你呢?”
雪落亭收起笑,默了默,看着頭頂的蚊帳說:“我的小夫君不愛我還想愛誰?”
許閑聽着,又緩緩露出笑來,不深不淺的。
不知哪裏傳來了雞鳴,估摸着天快亮了,兩人才心身疲憊地恍恍睡去。
這一覺倒是睡到了中午,許夫人聽聞他們起了,這才過來見許閑。
在書房裏,她本想把雪落亭支開,單獨和許閑聊幾句。許閑卻一直拉着雪落亭不讓他走:“我的事小王爺都知道,不用避着他。”
許夫人坐在案桌邊看着他們,猶豫了一下,卻還說了:“閑兒,你也知道叫他小王爺,他是寧王爺的那邊的人,你的事,只怕轉眼就傳到了寧王耳中。”
雪落亭暗想,這事他還真想給寧王說說,寧王是當年那個秘密背後,至關重要的角色,如果能拉攏他,在許閑培養自己勢力的過程中,多一個朋友好過多一個敵人。
許閑問他:“你會告訴寧王嗎?”
雪落亭沉吟:“怕是得找個合适的機會說。”
許夫人指着他對許閑說:“你看看,你看看!娘就說他沒安好心!”
雪落亭看向許夫人說:“伯母,您難道不想知道,寧王知道閑兒的身份之後,有會什麽态度嗎?”
許夫人冷哼一聲:“這些年,他想上那個位置都快想瘋了,他要知道了,只會想方設法坑害閑兒,說不定還想把他當成絆腳石給除了!”
“這說不定,”雪落亭搖頭:“感情的事,很複雜。依我對他的了解,他想要的,僅僅是報複,怎麽讓他覺得報複起來更爽,他就會怎麽做。”
許夫人嘆了口氣,不再讨論這個話題,拉着許閑的手,有點做小伏低地問:“閑兒,爹娘瞞了你這些多年,你會怪我們嗎?”
許閑無聲地笑了笑:“這些年爹娘對我比對二寶還親,閑兒感激不盡,又怎會怪你們呢?”
許夫人松了口氣,笑着摸了摸他的臉,“好孩子。”
離開前,許夫人又說:“如果你們真想把此事告訴寧王,得事先和侯爺商量,不能再像昨日那樣先斬後奏了。”
他離開後,許閑倒在雪落亭懷裏,學着她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好孩子。”
雪落亭扳過他的臉讓他面向自己,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又把臉埋進他耳邊的發叢裏,懶懶地說了句:“好孩子……”說完還發出一聲狹促笑來。
溫熱的氣息打在脖頸上,許閑敏感地縮了下脖子,只覺得伴随着他這一句“好孩子”,一股酥麻感頓時竄上了背脊,整個身子都蘇了。
又一個午夜來臨,許閑換上一身漆黑的夜行裝,臉上蒙着面巾,只留一雙漆黑的眸子對雪落亭眨了眨眼睛,然後離開了房間。
地牢依舊戒備森嚴,他偷偷溜進去,打暈了一路上看守的人,從一個看守身上拿下鑰匙,打開關押着薛蘭汀房間的牢門,對她小聲迅速地說道:“姑娘,屬下奉小侯爺之命前來營救你,快跟我走!”
薛蘭汀冷笑了一下,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又着急地說:“侯府的侍衛每兩個時辰換一次班,咱們只有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薛蘭汀冷冷道:“什麽小侯爺?我不認識。”
“小侯爺料到您會這麽說,所以讓我給您捎句詩: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薛蘭汀一聽,眼中露出詫異,卻又不自覺地将嘴角上揚起來,急問:“他在哪兒?”
“他在房間等您,請跟我來。”
薛蘭汀跟在他身邊,穿過被打暈的守衛,來到許知之的房門外。許閑先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再将門推開半扇,示意她自己進去。
薛蘭汀取下自己頭頂上的珠釵緊握在手裏,緩緩地踏進去,壓着喉嚨叫了聲:“小傻子!”
雪落亭在裏面學着許知之的聲音回道:“汀兒姐姐,我在這兒呢。”
薛蘭汀一聽,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轉身就想走,許閑的瞬間架在了她脖子上。
雪落亭點亮了房間裏的燈,侯爺夫婦也在房間裏。
許閑壓着她進了房間,雪落亭問她:“汀兒姐姐聽到弟弟的聲音之後,怎麽轉身就走呢?”然後彎下腰湊到她跟前,雙手背在身後,随意地搖晃着折扇,看着她微微笑道:“解釋解釋呗。”
薛蘭汀憤怒地瞪着他,罵道:“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