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背得動嗎
雪落亭站直身子,将折扇撐在自己下巴下,對她說:“我知道你有個問題想問我,我也有問題想問你,咱們互相交換一下秘密,你覺得怎麽樣?”
薛蘭汀把頭轉向一邊,“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雪落亭說:“你已經被騙了,你想想我為何會知曉你倆之間的定情詩?”
她緊咬着自己下唇。
雪落亭又說:“你不洩露,不代表他不會洩露。”
她激動起來:“不可能!”
“不然我是怎麽知道的?”
“他……他為何要告訴你?”
“他沒有告訴我,但他告訴了所有被他騙過的女子,你不是第一個。”
“你胡說八道,你騙人!”她倔強地瞪着雪落亭:“他在哪裏,我要見他,我要跟他當面對峙!”
“即使見你了,他也只是裝瘋賣傻,不會冒着身份被拆穿的危險來救你。對于他來說,你只是無數個被他欺騙和利用的女子之一。”
薛蘭汀眼睛開始發紅,依然倔強地說:“我才不信!”
雪落亭:“信不信由你,告訴我們他對你說了什麽,我讓你們見一面,你自己問他去。如果你什麽都不想說,你會帶着這個心結死在大牢裏。他不會來看你一眼,只有你爹到死都在苦苦尋你。”又對許閑說:“帶她回去吧。”
許閑拉着她想帶出去時,她掙紮着扭動了幾下身子,滿腔氣憤又無處可洩地說:“你想知道什麽!?”
雪落亭:“剛剛我不是問過你了?”
薛蘭汀做了個深呼吸,告訴他說:“我們說好的,他只有在裝成傻子的時候才叫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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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你們被綁架之後,他是怎麽介紹他自己的?”
她冷冷一笑,“呵!他只是實話實說了而已。”
“他有沒有實話實說,你怎麽知道?”
“我親眼看到他回家之後就開始對着你們裝傻,他堂堂一個小侯爺,若不是為了活命,為何要把自己裝成一個被天下人恥笑的傻子!”
“這麽說,他告訴過你,府裏有人要害他?”
“你們別惺惺作态,他已經把他的身世告訴我了!”
“哦?他怎麽說?”
“他根本就不是許侯爺親生的,而是當今聖上之子!他母親是身份卑微的青樓女子,皇帝當年在宮外一夜風流,他母親便獨自生下了他。許侯爺在得知此事後,強行搶走了她的孩子,她悲痛絕望之下削發為尼。
“他被搶到了侯府,侯府一直對外宣稱許夫人生的是雙胞胎,還把他娘留給他的金鎖給了自己的孩子。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件事,如果不裝成傻子,早就被你們這群豺狼虎豹殺人滅口了!”
許夫人聽到一半就開始流淚,在她說完時,倒在許侯爺懷裏哭得聲嘶力竭。
說完之後,薛蘭汀還不屑地譏諷道:“你們這種達官貴人也就表面光鮮,背地裏不知道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這麽說,你就這麽信了?”雪落亭問她。
薛蘭汀憤然道:“他告訴過我,他從小被侯爺夫婦打到大,可他們真正的孩子一次也沒挨過打!我去打聽過,只要在侯府做過工的人都知道此事!”
衆人靜默了片刻,雪落亭又問她:“即便如此,你又為何要去刺殺那個尼姑?”
“我根本沒想過要殺她,我只想去告訴她真相,”她又瞪着雪落亭:“卻不想你故意換了人埋伏在房間裏,你太卑鄙了!”
“你為了他這麽冒險,不怕你爹知道了傷心嗎?”
她默然,大顆大顆眼淚連着串兒地滾了出來,邊哭邊說:“我只是想幫幫那小傻子而已,他又不會武功,不能自己報仇。還要一輩子裝成傻子,多可憐啊……”
許閑收起劍,揭下面巾,抱着胳膊靠在門上,一時間誰都沒再開口。
她又哭了一陣,才哽咽着問雪落亭:“你說了讓我們見面,他人呢?”
雪落亭看向許侯爺,侯爺扶着夫人站起來,一起出了房間,來到了隔壁房間。許知之安靜地躺在床上,雪落亭說:“給他用了點藥,睡得比較沉,你把他叫醒吧。”
然後吹熄了房裏的燈,幾人站在了角落裏。
薛蘭汀搖晃着許知之,又連叫了好幾聲,才把他叫醒。
許知之看着床邊模糊的身影,聽着她的聲音,大吃一驚,刻意壓着聲音說:“汀兒!天吶,你怎麽出來的?”
薛蘭汀用正常的聲音說:“我趁獄卒靠在牢房門口睡着了,偷了他的鑰匙,溜出來的。”
“噓——小聲點!”許知之先提醒了她一句,又急忙說:“地牢守衛森嚴,絕對不可能守衛睡着讓你把鑰匙偷了,你多半中計了,趕緊跑!”
她依舊用正常的聲音問他:“我來這兒本就是為了救你,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許知毓汐之嘆了口氣:“別傻了,我能跑哪兒去,我又不會武,反倒只會挺累你。你還是趕緊躲起來吧,回空幽谷也行,暫時不要露面了。”
薛蘭汀沉思了片刻,問他:“小傻子,你說送給我的那首詩,還告訴過其他人嗎?”
“當然沒有!”他立刻回道,但說完之後立刻意識到不對勁兒,又忙問她:“是不是有人告訴過你什麽,你別信,那都是在挑撥咱們。”
薛蘭汀抽泣起來,連哭邊說:“明明你就還告訴過別人,不然就算他會背,也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背詩,你就是在騙我……”
見她越哭越大聲,許知之急忙捂着她的嘴,緊咬着牙低聲喝道:“別哭了,你中計了!”
雪落亭從懷裏掏出個火折子,打開,吹了一口,突然亮起火光,吓得許知之像被燙着似的猛地收回捂着她嘴的手。
點亮房間的燈後,他這才發現房間裏的其他幾人,立刻變了張臉,雙手握成拳頭揉着自己的眼睛,嘟起嘴委屈巴巴地說:“娘親,你們怎麽在這兒?”
許夫人哭得滿臉淚痕,轉過臉不去看他,也沒有吭聲。
“別裝了,”雪落亭說:“我都替你尴尬。”
他瞪向薛蘭汀,“你把我給說的秘密告訴他們了?”
薛蘭汀點了下頭。
“你!”許知之指着她的臉,硬生生忍下罵她的話,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在她耳邊低聲快語:“你先走,想辦法來救我!”
薛蘭汀呆呆地站在一旁邊,顯然心裏還在想着他騙自己的事。
“我有問題想問你,”雪落亭對許知之說。
許知之坐到床上,蜷起雙腿,雙手捧着自己下巴,依然用傻裏傻氣可憐巴巴的聲音說:“我什麽都不知道,哼!”兩個角色之間切換得相當順暢。
許侯爺指着他,聲音顫抖着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不說話。
“你說不說!”許侯爺在屋裏轉着圈找趁手的家夥,嘴裏不停地怒罵:“看老子不打死你個黑心腸的東西!”
他繼續拱火:“打吧打吧,打死算了,從小到大你打得還少嗎?”
屋子裏實在沒有趁手的武器,他突然一把抽出了許閑的劍,怒火沖天地朝許知之砍去。
劍沒有落在他身上,薛蘭汀替他給擋開了,大義凜然地說:“究竟是誰黑心腸了!你們搶了他的身份,還想要他的命!簡直無恥!”
許夫人腳步虛浮地走到許知之面前,捧起他的臉讓他向自己,滿目辛酸地問他:“娘在你心裏,就這麽惡毒嗎?”
他雙手絞在一起,撒嬌般模棱兩可地說道:“娘,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許閑實在看不下去了,也不管他的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雪落亭和他一起離開。
許閑問他:“你不是還有問題沒問完嗎?”
雪落亭雙手叉着腰左右扭了幾下說:“累了,明天再問。”
許閑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雪落亭将胳膊搭在許閑肩上,偏着腦袋靠在他腦袋邊上說:“站了一晚上,腿都麻了,要小夫君背我回去。”
許閑停下腳,彎下腰說:“來呀。”
“真的假的,背得動我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
雪落亭往他背上壓了壓,又站了起來,“還是算了,可不能把小夫君累着。”
許閑走到他身後,趴在他背上說:“那你背我。”
雪落亭蹲下把他背起來。
許閑在他耳邊問:“重不重?”
雪落亭把他往上擡了下說:“是有點壓稱。”
許閑在身後笑出聲來,短暫的笑聲過來,又安靜下來。
回到房間,雪落亭把他放到床上,自己也向後倒去,倒進他的懷裏。
許閑抱着他的頭,低頭看着他說:“天都快亮了,趕緊睡會兒。”
雪落亭閉上眼睛無力地說:“動不了了。”
許閑埋下頭去親了親他額頭。
雪落亭懶洋洋地起身,脫去外衣鑽裏被子裏。兩人緊緊地依偎在一起,雪落亭問他:“傷心嗎?”
許閑把臉埋在他心口,閉着眼睛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傷心有何用?可能是我這個哥哥當得太不稱職了吧。”
“他只是單純地想搶走你的一切,”雪落亭說,“別難過,他早已不是你心中那個二寶。”
許閑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地問他:“那……原來的二寶去哪兒了?”
“跟我們一生中遇到的大多數人一樣,去往了記憶深處。”
許閑睡着之後,雪落亭輕手輕腳地起身,披上外衣,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無聲地推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