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完結

那是許閑生平第一次, 坐下來和許侯爺心平氣和地談心。

許侯爺問他:“當年之事,你已全部知曉,你是怎麽想的?”

許閑不動聲色地說:“我都聽爹的。”

許侯爺:“你還認我這個爹?”

許閑:“閑兒從小到大就您這麽一個爹, 不認您認誰。”

“你弟弟之事……”許侯爺嘆息道:“不用放在心上, 該你的就是你的,他什麽也搶不走。”

“我相信爹, ”許閑說。

許侯爺一口接道:“那你還去找什麽寧王?他有的什麽老子沒有!這麽信不過你老子。”

“爹——”許閑給他倒上茶,“我沒有信不過您。”

“我知道你沒有, 是那個人幹的, ”許侯爺說:“他知道得太多了,連我都琢磨不透,你确定要留他在身邊?”

“嗯, ”許閑點點頭。

許侯爺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重重地放下茶杯說:“你鎮不住他, 他要助你就是你最得力的幹将,他要反你就是你最可怕的敵人。”

許閑:“他無權無勢, 反不了。”

許侯爺瞪着他說:“你就是他最大的權勢!”

許閑笑了:“我給得出去,不也收得回來嗎?”

許侯爺向他投去一道贊許的目光:“記住自己說的話, 做事情永遠要記得給自己留個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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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兒記住了。”

說罷,許侯爺沉默良久, 才嘆道:“人不能……指望別人感激你,哪怕你為他付出得再多。”

——

許侯爺帶着許閑于皇帝寝宮單獨求見,說起了此事。皇帝坐靠在病榻上,聽聞之後,向許閑招手。許閑走到他跟前, 他拍了拍榻沿, 讓他坐下。

許閑只好坐下, 任由他用那雙渾濁地眼睛端詳了自己好一陣,才聽他說:“長得的确像你娘。”

許閑緘默不言。

“不管你信不信,朕是真心喜歡你娘的,”他急咳了一陣,又說:“朕這一生,只做過這一件錯事。”

“我信,”許閑說:“有的人的确可能會對只有一面之緣的人,一見傾心,念念不忘。”

“這麽說……你原諒朕了?”

許閑起身,向他行禮道:“許閑沒有這個資格。”

皇帝冷哼了一聲,問他們:“你們來見朕,是想讓朕做什麽?”

許侯爺說:“這個秘密是由老臣,還是由聖上您親自來公之于衆,還請聖上定奪。由老臣或是由聖上來揭曉,對于閑兒來說結局都一樣;但對于聖上您來說,恐怕不一樣。”

皇帝:“你們是來威脅朕的。”

許侯爺:“您這麽理解,倒也沒錯。”

皇帝氣得滿臉通紅,用手帕捂着嘴猛咳了幾聲,指着許侯爺急喘着,咬着牙狠戾道:“不要以為朕真的奈何不了你們許家!”

許侯爺緩緩地走到皇帝身邊,用只有他倆才聽得見的聲音,無比狠決地說道:“我爹當年替先帝殺光了所有想跟他争奪的皇子,十多年前又替你殺了好幾個!今天,我也可以再殺幾個!橫豎你們皇家的子嗣,天生就是用來祭奠那個位子的!”

皇帝揪住許侯爺的衣襟,氣得渾身發抖:“我父皇當年做得最錯的決定,就是讓你爹獨掌兵權!”

許侯爺抓着他的手把他扔回床榻,嘴角抽搐着,冷笑着,“我爹當年做得最錯的決定,就是拼了命也要扶持你上位!”

皇帝猛地一把拍在榻上,指着許侯爺對許閑說:“許閑!你是朕的兒子,給朕殺了他,朕立馬傳位于你!”

許閑微微一笑,說:“您傳不傳,它都是我。您下道昭書,想怎麽說怎麽說,還能保住您的顏面。”

一個太監突然無聲地走了進來,在皇帝面前行了個禮遇銑說:“啓禀聖上,寧王爺求見。”

皇帝看見他後,猛地喝道:“怎麽是你!德佑呢?讓他來見朕!”

太監回說:“德總管年事已高,告老還鄉了。以後,就由奴才貼身伺候聖上。”

皇帝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了許侯爺,突然大笑道:“争來争去,他許閑不還是朕的兒子嗎!”

寧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皇兄,您說他他就是,要說他不是呢,還真有可能不是。您忘了嗎?侯爺家有兩個兒子。”

皇帝立刻沉下臉。

寧王又說:“臣弟今日來就為了告訴皇兄您,您到死都不可能知道許閑到底是不是您的孩子,天底下大概只有侯爺夫婦倆知道誰是真誰是假。不過臣弟倒覺得閑兒機靈懂事,是真是假,又有何關系呢?”說完一陣哈哈大笑。

皇帝氣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死死地瞪着他們:“朕死都不會把皇位傳給他!”

寧王搖頭:“那恐怖不行,很快你當年幹了什麽事兒就傳遍全天下,許閑上位名正言順。臣弟奉勸您吶,不想臨死還給周家丢那麽大個臉,那昭書您就寫了吧。反正閑兒是不是,在外人眼裏,他都是。”

許閑轉頭看向寧王,只見他臉上挂着和藹的笑,眼裏卻充滿了恨意。

許閑向他行禮:“多謝岳父。”

“欸——”寧王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一家人,何須言謝。閑兒只需記住你我之間的約定,岳父向你保證,沒有任何人敢質疑你的身份。”

許閑卻說:“岳父,聖上已是病入膏肓,閑兒殺不殺他又有何區別。”

寧王沉下臉看向他,沒有說話。

許閑說:“閑兒有個想法,我覺得您會同意的。”

皇帝為了保住自己的顏面,最後仍是下了昭天下書,承認了許閑的身份。聖旨說:許秋怡受天命所召,誕下聖子,後随天命而去,歸隐修行……

皇帝駕崩後,許閑在侯爺和寧王的擁護下登上皇位。雖沒有親手殺了皇帝,但卻在他葬入皇陵之前偷偷将屍體換出送給了寧王。

寧王對此非常滿意,大笑着直呼聖上萬歲。

幾日後,聽說他瘋瘋癫癫地喝着酒,時而大笑,時而大罵。手裏還抱個盒子,裏面裝着灰。一半被他撒在了皇宮裏,一半撒在京城最下賤的勾欄院門口……

——

許閑登基之後,封雪落亭為國師。

他與這位國師不光同食共寝,還将朝中一應大小事物都交由國師處理。

很快,在滿朝文武眼中,雪落亭就成了個以色侍主的奸佞。

即位三月之後,許閑就開始陸陸續續收到官員們遞上的讓他立後的折子,許侯爺還親自給他送去過大家閨秀的畫像。

他問雪落亭這該怎麽辦?

雪落亭不光要替他批奏折,處理大大小小朝中事務,晚上還要侍寝,遇到這個問題,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皇帝怎麽可以沒有子嗣?他一天沒有子嗣,那些奏章一天就不會停。可那小兔崽子根本連看都不看,最後統統落到了自己手裏。

這簡直是受罪,雪落亭想,早知道自己當初就該堅持讓他跟女主在一起,唉……

一晚,禦書房中,許閑看雪落亭已經被此事搞得不勝其煩,拿起那類折子掃了一眼後轉手扔到地上,乖巧地坐到他身後,替他揉着肩。

雪落亭幹脆将整個身子倒進他懷裏,怏怏地說:“我看你就是想累死我,好另娶新歡。”

許閑擁着他,臉貼着他的臉說:“其實,我有個辦法。”

“哦?”老實說雪落亭并沒報太大希望。

許閑問他:“你可還記得我說過,我有一個終極秘密?”

他這麽一說,雪落亭立刻支棱了起來。

他又說:“可我告訴了你,你不能生我的氣。”

雪落亭豎起三根手指:“我用我家閑兒的名義起誓,不管他的終極秘密是什麽,都不生他的氣。”

許閑呵呵笑着,“你這算什麽發誓。”

雪落亭催促他:“快說!”

許閑笑夠了之後,才拉着他的手下了榻,“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雪落亭跟着他一起去地了最深的地牢,那裏只有一間牢房,牢房裏關着的赫然是許知之!

他正在一邊嗑着瓜子一邊抖着腿翻看着一本畫冊。聽到他們的聲音之後,他僅僅只是擡起眼皮掃了一眼。

他也曾經歷了很長一段絕望的時期,一開始整天大喊大叫着讓許閑要麽殺了他,要麽放他走。發現實在走不掉,而且許閑還好吃好喝養着自己後,他選擇了躺平。

雪落亭看着許知之深呼吸了好一陣,才漸漸将複雜的心緒壓了下去。

許閑拉着他的手,小聲說:“你說過不生我的氣的。”

“所以,你的辦法是想讓他做什麽?”

許閑湊到他耳邊,用手遮着嘴,低聲說:“生孩子。”

雪落猛地轉頭,雙目圓瞪,咬着牙低沉道:“你想跟他……”

還沒說完許閑用力捂着他的嘴,又跟他咬耳朵:“我是說,讓他的孩子來繼承皇位!反正他跟我長得有幾分相似,沒人會發現的。”

雪落亭然是安靜了片刻,突然忍俊不禁,然後靠在牆邊一通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見許閑面帶微笑站在自己旁邊,眼睛亮晶晶的,像只開心的小狐貍,伸出雙手重重地捏着他的兩頰,“小兔崽子!”

“這麽說,你同意了?”

雪落亭拉着他快步返回禦書房,“現在就拟旨,皇後我都給你想好了。”

“誰呀?”

“薛蘭汀。”

寫好後,雪落亭把聖旨卷起來扔到一邊,一把将他按在案桌上,咬着牙憤憤地說:“你看我為此事煩心了幾個月,明明有辦法卻不早點說出來,小夫君,你得補償我。”

許閑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和他對視了一眼,看到他眼中盛着怒火,像受到驚吓般瞬間垂下眼簾,“我……我不敢說……”

“我上次說過,你要敢再胡來,我會狠狠地修理你。還有什麽秘密,說來聽聽!”

許閑伸手環着他的腰,可憐巴巴:“真的沒有了,我知道錯了。”

雪落亭把他身邊的宣紙奏折等等一應事物通通掃到地上,欺身而上吻上他的唇,手指在衣衫間滑動。

緩緩将吻移向他的耳後,他戰栗着,急促的呼吸纏綿交織着,潤澤而顫抖的唇微啓,一雙微紅的眼中波光潋滟,動情時還不忘提醒雪落亭說:“哥哥,他現在有用了,你不能殺他。”

“嗯,”雪落亭帶着鼻音回應了一聲。

“只要他一直活着,你就永遠不能離開我。”

雪落亭提醒他:“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辦正事兒要緊。”

系統是在許閑靠在他懷裏睡着之後才出現的,用非常嚴肅的口吻說:【不殺掉劫,你永遠不能離開這裏。】

他向後撫去許閑額前被汗浸濕的碎發,看着他有些疲憊卻無比安心的睡顏,笑而不語。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只能把你加入黑名單。】

“什麽黑名單?”

【那些永遠完不成任務的人呆的地方。】

【再見,1176號作者。】

【當然,如果劫不死,我們将永不會再見。】

雪落亭望着一片狼藉的書案,嘴角勾起一抹哂笑。

——

皇帝大婚當日,民間張燈結彩,舉國同慶。宮裏更是紅燈高挂,紅氈鋪地,喜字連天。

當夜,薛蘭汀鳳冠霞帔,坐在宮裏默默飲泣。她要是不同意入宮,朝廷會派兵剿了整個山谷。

可當她看見身穿大紅喜服掀開自己蓋頭的人竟許知之!她驚得半張着嘴,臉上還挂着淚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知之坐在她身邊,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她:“那個……”

“小傻子!真的是你!”他一開口,薛蘭汀就回過神來,激動地站起身,捏着他的臉不可思議的說:“你來救了我,原來我不是做夢,你真的來救我了!”越說越激動,眼淚牽了線似的往下淌。

許知之下意識露出個傻笑。

薛蘭汀拉住他的手,“咱們快走,離開這裏。”

許知之站在原地沒動。

薛蘭汀說:“別怕,我保護你!”

許知之搖了搖頭,“許閑找了個什麽高人給我身上施了個法,我要離開這間屋子,就會死。”

薛蘭汀拉着他的手,跺着腳着急地說:“他到底想幹什麽嘛!”

許知之說:“你如果願意的話,以後咱們就住在這宮裏。你表面上是皇後,但他不碰你,他只是需要子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薛蘭汀愣了愣,才聽懂他的意思。扔掉他的手,扣着自己的手指,臉紅得快滴出血來,期期艾艾地說:“我、我要是不、不、不願意呢?”

許知之嘆息:“那我就只能被關進大牢,苦苦地等,一直等汀兒姐姐願意的為止。”

薛蘭汀看向着他,驚道:“關進大牢啊!”

許知之嘟起嘴,點點頭,萬分委屈地說:“嗯,之前一直被在大牢裏來着,又黑又冷,還有老鼠……”

一聽他說有老鼠,薛蘭汀吓得立刻拉住他的手。

許知之可憐巴巴地拉着她的手說:“汀兒姐姐,你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

薛蘭汀半推半就,“哦……”

一直躲在暗處偷聽的許閑興致勃勃地對雪落亭說:“這家夥果然有一套,我還得跟他學學。”

雪落亭捧着他的臉讓他看向自己,“你想跟他學什麽?”

許閑拉着他無聲地從房間裏退出去,退到雕梁畫棟的走廊上,雙手背在身後,面向着他倒退着走。腦袋微偏,抿嘴匿笑說:“我才不告訴你。”

雪落亭向他伸手,他也伸出手來,緊緊相握。雪落亭稍稍用力把他帶進懷裏,打橫抱起來,回到他們的寝宮,把他放到床上。

房中燃燒着一對大紅燭,像極了他們新婚之夜的那一對。但那一晚,許閑還為病痛所困,生死難料,轉眼,他們之間竟發生了那麽多事。

床前衣衫散落,床幔低垂,雪落亭撐着身子依在他身上,長發順肩而下,散落在身側。

“開心嗎?”雪落亭問他。

許閑微笑着,點點頭。

“可是,我不是開心,”雪落亭說:“明明是自己的夫君,轉頭就成別人的了。”

他收斂起笑,慢慢垂下嘴角,雙臂摟在雪落亭修長的腰身上,輕咬起自己的下唇,難過地看着雪落亭,好像受委屈的是他。

雪落亭的手指在他唇邊緩慢地游走,眼神沉靜而深邃,“小夫君要如何補償我呢?”

許閑輕咬了一下他的指尖,“我才不是別的人,我是哥哥一人個的。”

“哦,是嗎?”雪落亭手指下移,在他喉結處輕輕地打着轉,腦袋漸漸靠近,嘴唇在他臉頰旁邊游移。

許閑身子顫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收緊了摟着他的雙臂,緩緩閉上眼睛,輕喚着:“哥哥……”

“嗯?”

許閑将臉貼在他臉上,輕輕地摩挲着,感受着臉上溫熱、細膩的觸感,一股莫大的滿足感滿滿當當地充斥着他的內心,“哥哥不相信閑兒嗎?”

雪落亭吻上他的耳垂,“誰讓小夫君最近總跟着些奇奇怪怪的人,學些奇奇怪怪的點子來欺負我。”

許閑閉着眼惬意地輕笑着,“只準你欺負我,不準我欺負你呀。”

雪落亭:“我什麽時期欺負你了?”

“你還打我了!”許閑倏地睜開眼,微微仰起頭,嘴唇剛好從雪落亭唇邊輕輕擦過,帶起一絲微涼的觸感,身子微微一顫。

“真是個愛記仇的小夫君,”雪落亭在他唇上重重地咬了一下。

許閑舔了下被他咬得有點疼的下唇,“哼,真是個愛欺負人的小哥哥!”

雪落亭在他耳邊低聲呢喃,聲音暗啞,“哥哥可不小。”

燭火發出“啪嗒”的一聲輕響,火苗微微跳動,好似也在随着屋中流淌的激動的情愫,心蕩神馳。

……

紅燭燃了半截之後,許閑靜靜地依在雪落亭懷裏,身上散發着濕潤的熱氣,愣愣地盯着雪落亭肩上一顆紅色的小痣,呼吸還有些急促。

雪落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着他的發端,嘴角挂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心裏思忖着,許閑總擔心他離開,開什麽玩笑?能生活自己一手構建出來的美夢裏,他瘋了才會想回去當社畜。

但他絕不會說出來,這種事情怎麽能說出來呢?他只會讓許閑全身心的注視他、依賴他、愛慕他,永遠離不開他。

這才是屬于他的最深沉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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