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惡行”累累(三) …

等待在任何時候都是一種煎熬,無論是喜訊還是噩耗。

當大頭和小魚兒溜達回來時,就看到常鎮遠正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煙。

大頭看着煙灰缸裏慢慢的煙蒂,吃了一驚,“我剛倒的煙灰缸,你一個人抽這麽多?”

小魚兒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常鎮遠碾滅煙頭,微笑道:“無聊。”

大頭道:“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沒事鐵定不會抽這麽多的煙。究竟發生什麽事兒了?告訴你哥哥我,哥哥幫你擺平。”

有時候,常鎮遠會很反感大頭這種過度熱心的态度。他習慣獨來獨往,也習慣在精神上和物質上擁有自己獨立的空間,但是大頭總是能夠無視他擺在兩人中間的障礙,用自來熟的口氣滲透他的生活。

看着大頭熱情洋溢的臉,他突然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為什麽要說?

他為什麽一定要去扮演常鎮遠?

他為什麽不能用常鎮遠的身體過莊峥的日子?

他在心底狠狠地質問着自己。

其實他現在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莊峥嗎?

為什麽不能連習慣和性格也照搬照抄?

為什麽要委曲求全?

常鎮遠覺得自己的矛盾越來越多,而答案卻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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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發什麽呆啊?”大頭的手在他面前擺了擺。

常鎮遠舔了舔嘴唇,突然覺得口幹。他站起身,在飲水機下面接了杯水。杯子裏放着西洋參片,自從淩博今幫他泡了杯參茶他沒有拒絕之後,他的杯子裏就經常會冒出這些東西。

大頭還想再問,被小魚兒一個眼色制止了。

劉兆突然從外面回來。

大頭笑呵呵地想說幾句玩笑話,但對上劉兆難得的冷厲表情,話都被梗在了喉嚨裏,随着唾沫又咽了回去。

“你先回去吧。”劉兆從頭到尾沒有再看常鎮遠一眼。

大頭和小魚兒目光驚疑得在兩人之間徘徊。

常鎮遠放下茶杯,淡然道:“有消息通知我。”

啪。

劉兆将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甩。

常鎮遠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大頭看了劉兆一眼,迅速追了上去。

小魚兒偷偷觀察着劉兆的臉色,半晌才道:“隊長,怎麽回事兒啊?”

劉兆抹了把臉,“煩人事。”

小魚兒見他不想說,也不敢再問。

大頭就沒小魚兒這麽多顧忌,他追上常鎮遠之後立刻拉住他的胳膊,“怎麽了?你和頭兒……”

常鎮遠停下腳步,“沒事。”

“這叫沒事?”大頭道,“我跟頭兒這麽久,難得看到他臉色這麽難看。上次看到他這種臉色是他家老爺子過世的時候。你究竟怎麽招他了?”

常鎮遠道:“你怎麽這麽多問題?”

“這不是關心你嘛?”

“既然這麽想知道,不如去問隊長。”

“我們不是兄弟嗎?”大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當然先關心兄弟啦。”

兄弟?誰是你的兄弟?

常鎮遠幾乎要脫口而出,可是看着大頭那臉憨厚實誠的模樣,到嘴裏的話硬生生出不去。這一刻,他竟不想與眼前這個重生後就一直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爽直漢子翻臉,哪怕此時此刻心裏真是對他厭煩到了極點。

“是兄弟,別問那麽多。”常鎮遠繞過他,大步朝外走去。

大頭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旋即掏出手機撥電話。

常鎮遠一回家就泡澡。

這是他以前養成的習慣。無論心情有多麽糟糕,他總是能夠從水裏獲得平靜,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還未出世,在母親的身體中孕育着,無憂無慮,對未來充滿期待。

對付趙拓棠,設計淩博今,利用劉兆,這三件事他哪一件都沒有後悔,可心裏總是不踏實。他不喜歡将命運交給別人決定,可環境迫使他不得不等待別人的宣判。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

他的腦海裏翻來覆去地預測着結果和下一步的行動。如果劉兆同意,那他應該怎麽樣做,如果劉兆不同意,他又應該怎麽樣做。

樓梯傳來腳步聲。

常鎮遠下意識地抓住浴巾。

“師父?”淩博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什麽事?”他沉聲問。明知道現在的淩博今只是淩博今,不是徐谡承,他依舊不由自主地對他心生戒備。尤其是現在這種防禦薄弱的時刻。

“我買了烤鵝,師父下來吃飯吧。”淩博今道。

“好。”

常鎮遠靜靜地聽着腳步聲走遠,才從水裏出來,胡亂地沖了個澡,套了件休閑裝下樓。

淩博今正在餐廳裏忙碌着,看到他下來,立刻露出笑容,“香噴噴的烤鵝腿,師父一定喜歡。”

常鎮遠在他對面坐下,緩緩道:“也許我不吃鵝。”

淩博今笑了,“看來師父是吃的。”

“自作聰明。”話雖如此,他終究沒有把那只烤鵝腿推拒出去。

淩博今悶頭吃起來。

常鎮遠沉吟片刻道:“卧底的事你考慮清楚了?”

淩博今擡頭,将嘴裏的飯菜咽下去,才笑道:“我是警察,做卧底挨槍子兒都有心理準備。”

常鎮遠一聽挨槍子兒心裏就不舒服起來,“你倒是看得開。”

淩博今道:“我從小就想當警察。”

“喜歡穿制服?”

淩博今道:“這麽說也可以。不過我只喜歡爸爸身上的那套制服,我爸爸也是個警察。”他說的時候,語氣裏帶着顯而易見的驕傲。

這還是常鎮遠第一次聽他說起家裏的事。徐谡承當然也說過,只是那些話要是能信,他就不會變成常鎮遠坐在這裏了。“你爸爸在哪裏當警察?遠不遠?”

淩博今笑容漸漸淡下來,低聲道:“他過世了,殉職。”

常鎮遠沉默半晌才道:“抱歉。”

“我不覺得這是一件悲傷的事,我為他驕傲。”淩博今道,“他活出了他的精彩。唯一遺憾的是,我和他相處的時間太短,學習的機會太少。”他見常鎮遠無聲地望着自己,忙補充道,“他五年前過世的,不過在十幾年前就和媽媽離婚了,我跟媽媽過。”

常鎮遠一時三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默默地點頭。

淩博今突然沖他笑了笑,“其實我第一眼看到師父的時候,就覺得你和爸爸很像。”

“咳。”飯差點從常鎮遠的鼻子裏嗆出來。

淩博今連忙拿紙巾給他。

常鎮遠捂着嘴巴,好不容易将飯咽下去,才詫異地瞪着他,“我像你爸?”好吧,如果他現在是莊峥的身體,也許這句話并不會這麽難以接受。但他現在是常鎮遠的身體!雖然這本來也不是他的身體,而且常鎮遠的确不懂得保養,但是、但是……去他的像他老爸!

淩博今看出他的不滿,解釋道:“當然不是外表,我是說感覺。那種很可靠,很堅定的感覺。”

常鎮遠深吸了口氣道:“看來你不适合當警察。”

淩博今怔了怔,問道:“為什麽?”

“你有非常嚴重的妄想症。”

淩博今笑了。

常鎮遠道:“你還笑得出來?”

淩博今道:“我媽媽是精神科醫生,我想她能确保我的精神狀态非常健康。師父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圓滿完成任務,不會丢你臉的。”

大概受他剛才那番話的影響,以至于常鎮遠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兒子看老爸——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這件案子還指不定就讓你上呢。”常鎮遠丢下這句話,啪得放下筷子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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