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思

紫鵑避開黛玉的目光,低聲道:“姑娘怎麽了。”

“紫鵑。”黛玉語重心長的道:“你服侍我這麽多年,你的性子難道我能不知道,我們剛回來碰到姨娘們的事時,我就覺得你說話處事不像你平時的性子,雪雁口直心快,遇事喜歡多嘴,你不是,但那天你卻多說了好幾句,我曾問過你,你沒承認,我知道,你服侍我是真心實意的,所以也沒在意,這幾天你有意無意在我跟前提起老太太和寶玉,我知道你的家在那邊,不想留下也是情有可原,但你不該瞞着我将這件事告訴別人,更不該和別人合夥來勸我。”

“姑娘。”紫鵑緩緩地跪了下來:“紫鵑知道是自己不對,即使姑娘要打要罵,紫鵑也不會怪姑娘。”

“紫鵑,你起來,我相信這不是你本意,這件事是不是老太太囑咐你的。”黛玉彎下身,扶着紫鵑:“這麽多年,我難道還不明白你的心思。”

紫鵑沒有起來,捂着臉,低低的道:“姑娘,都是紫鵑不好。”想了想,黛玉沒有再作聲,只是輕輕拍了拍紫鵑的背,便起身坐在一邊。

外面傳來幾聲笑聲,也不知是哪個小丫頭的,天真無邪的聲音打破了房裏的沉寂。

“姑娘。”紫鵑擡頭看了看黛玉:“當初姑娘一進賈府,老太太就讓紫鵑伺候姑娘,紫鵑是個實心的性子,無論伺候老太太還是姑娘都是一心一意。這些年過來,紫鵑也看出來,老太太待姑娘是真心的疼,所以臨走的時候老太太把紫鵑喚過去,要紫鵑好好照顧姑娘,紫鵑自然答應了,老太太還說,這府裏姑奶奶走的早,也沒有正經女主子,姑老爺是男人,又有公事在身,怕姑娘回來受委屈,府裏的劉姨娘怎麽說也是姑奶奶□□出來的,如果姑娘回來遇到什麽事,就讓紫鵑找姨娘商議,所以紫鵑見姑娘對劉姨娘有微詞時,便忍不住說了兩句。”

低下頭,紫鵑接着道:“當初老太太還說,不管姑老爺的病是好是歹,都讓紫鵑勸着姑娘回去,老太太說,即使姑老爺沒事,但也是個大男人,照顧姑娘不方便,那邊府裏姑娘有她護着,又有三姑娘她們作伴,還有二爺陪着玩,豈不比姑娘孤零零一個人留下好,所以當姑娘說要留下的時候,紫鵑想起老太太的話,就忍不住勸姑娘……”

見黛玉沒做聲,一雙似水的清眸靜靜地看着自己,紫鵑不由避開:“紫鵑知道自己不該告訴單大娘這件事,當時紫鵑只是想……”

搖了搖頭,黛玉恨恨的道:“紫鵑,不管這府裏怎麽樣,都是我的家,不管我是去是留,這都是我的事,你……我知道老太太疼我,但寄人籬下的日子,你服侍我這麽久,難道還不懂我的心,紫鵑,我姓林不姓賈。”

“姑娘,紫鵑知道是自己多事,其實紫鵑也是為姑娘……”

“紫鵑,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明白,‘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你這次是真的錯了。”黛玉站起來,轉身向外走去,邊走邊道:“你在這好好想想。”

走出去,陽光一下子照在臉上,晃迷了眼,黛玉扶着額頭穩了穩,才覺得好受些。

漫無目的的随意走着,黛玉想起自己初去賈府,惹得寶玉摔玉,剛剛從賈母身邊過來服侍的紫鵑勸道:“姑娘別傷心,二爺的性子大家都知道,不會怪姑娘的,姑娘不知道,二爺做的事這次還算輕的,日子長了姑娘就知道了。”

輕輕嘆了口氣,黛玉仰望着頭頂的海棠樹,淡淡的花瓣有幾片落下來,拂在身上,有種蕭索的意味。

紫鵑的事對于黛玉來說,心中是既恨又痛,恨的是紫娟自以為是,以為這樣做是對自己好,痛的是紫鵑不明白自己的心,賈母即使對自己再好,但終歸那是別人家……

“你這個兔崽子,竟敢威脅我。”一句粗蠻的罵聲打斷了黛玉的沉思,醒悟過來,黛玉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轉到了角門邊。

循聲望去,黛玉見一個獐頭鼠腦的中年男人從角門進來,邊走邊還不忘回頭瞪了一眼跟來的少年。

“管家,人我帶來了,你看看合不合心意。”那男人看到林耿,殷勤的跑上去,指着那少年道:“就是他。”

那是一個和黛玉年紀相仿的少年,一身粗糙的灰布衣裳裹着他已經長開的身子,顯得有些可笑,但濃眉下那雙黑黑的眸子,卻有種與年紀衣裳不相符的沉穩。

林耿笑着點點頭:“合不合意要老爺看了才行,這樣吧,你先回去,他……”“他叫雲峯。”中年男子讨好的道。

“雲峯,這名字不錯,有點書香味。”林耿道:“留還是不留,等老爺回來見過再說。” 中年男子還沒做聲,那少年卻擡頭道:“管家,留下我,我什麽活都可以幹。”

林耿眼一擡:“什麽活都能幹?你看看你的手,像幹過活的樣嗎。”其實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雲峯雖然個子不矮,但卻沒有經常幹活的那一份粗壯,而且模樣長得也有些斯文,若說是小戶人家嬌生慣養的,說不定還有人相信。

“管家,只要有銀子救福伯,我什麽活都會幹,我說到做到,就是不會,我也能學,先生說我學什麽都快,我還讀過不少書。”雲峯很沉穩,聲音雖然帶着變聲期的沙啞,但卻字字堅定。

“你胡說什麽。”中年男人惱羞成怒:“管家面前,誰讓你亂說的。”轉過頭,男人又笑着對林耿道:“管家放心,小門小戶的孩子,都能吃苦的。”

林耿又看了那雲峯一眼:“好吧,你先去賬房支十兩銀子,至于其他的,等老爺回來再做定奪。”“是,是。”男人眉開眼笑:“謝謝管家……”

“舅舅,你答應過我,有了銀子一定要給福伯看病。”雲峯的語氣中有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不要忘了。”男人不耐煩的道:“好了,我記着了,那麽大年紀的人了,死了更省心。”

雲峯沒有說話,但黑黑的眸子緊緊地盯着男人,嘴角抿出一道深深的唇痕,“行了,我一定回去請大夫的。”在雲峯的注視下,那男人似乎有些心虛,跟林耿到了個謝,一溜煙去賬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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