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愛的有恃無恐 今天,舅兄們要抓一個……

顯德帝磨了磨後槽牙, 認出賀芝這個小王八蛋寫字的紙是他先前送去蒹葭宮的,深吸了幾口氣忍下一撕兩半的沖動,緩緩把卷軸擱在了案上, 展開仔細讀了一遍。

讀完他半晌沒說話, 許久才咳嗽了一聲,對張明明擺了下手:“去請六殿下過來,就說他這孝心送的好,我心甚慰,讓他過來領賞吧。”

這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聽得牆邊一溜內監宮女都把頭埋得更低了些,顯德帝拿起鎮紙抛了兩下,還是撇了回去。

張明明恭聲領命, 起身時特意瞄了一眼顯德帝的面色,見他果然氣得臉都歪了,想了想還是小心勸了一句:“奴婢這就去請六殿下過來, 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顯德帝哼了兩聲:“怕什麽, 氣出病來無人替, 我保重着呢。你個老貨要是敢徇私放走那個小王八蛋, 我就把你發配去蒹葭宮伺候。不許驚動虞美人, 記得了?混賬東西,他老子我為了給他讨媳婦把老臉都搭上了, 收拾他一回不是天經地義?”

張明明自然是連聲附和, 回頭再到蒹葭宮見到賀芝時便恭恭敬敬上前行禮, 順便與自己的幾個徒弟一起把賀芝圍到了當中。

賀芝正似模似樣的在廊下幫着虞美人澆花修枝,張明明他們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去, 虞美人幾乎是立刻就從榻上起了身走到門邊,黛眉微蹙看着衆人:“又有何事?可是陛下又要召見如意?”

方才顯德帝召見賀芝跟張明明嘀咕了幾句不肯動彈,虞美人就曉得怕不是什麽好事, 後來賀芝鬧着寫了幅字送過去,虞美人遠遠瞥了一眼見字跡遒勁有力頗有風骨,也沒多管他們父子的事兒。

結果顯德帝這麽一會兒功夫又派了人來,她就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賀芝片刻,總覺得自己生下的這個臭小子八成不僅沒給他父皇服軟,反而還湊上去添了把柴火。

虞美人的眼中盡是狐疑,賀芝縮了縮脖子還是想着趨利避害,努力溫良乖巧的笑了笑,神色肯切的求救:“阿娘,父皇有事傳我,可是兒子想再陪您一會兒。”

林相不肯點頭應下親事,他腦子一熱還送了那麽幅字去,這會兒去觐見肯定少不了一頓罵,只要能再熬一會兒,等他父皇消了氣,再見面就好糊弄多了。

等賀芝可憐兮兮的說完,張明明也對着虞美人俯身行禮:“奴婢拜見虞娘娘,娘娘金安,陛下才見過林相,确實想傳殿下過去說幾句話。”

虞美人曉得顯德帝最近一直為幾個皇子的正妃人選煩惱不已,而自己這個也着實給他老子出了個難題,凝眉思量片刻後幹脆意興闌珊的翻了個白眼。美人依舊極美,賀芝卻看得心都涼了。

果然虞美人下一瞬就直接轉了身,随意擺了擺手留下句“好生陪你父皇說話”便扶着張嬷嬷回去歇着了,擺明了是打不死就不會再管。

虞美人頭都沒再回一下,張明明便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親自扶着賀芝的手臂往外走,賀芝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只是腳下不免磨蹭起來。

賀芝是皇子,他慢,奴婢們只有更慢的。張明明輕輕瞟了眼後頭跟着的張大寶等人,幾個認下的子孫便乖絕的落得更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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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明這才又微微露出個笑模樣,扶着賀芝的手臂輕聲道:“殿下向來懂事明理,這一回陛下也不是真的惱了您。只是若非兩情相悅,陛下是不會為兒女心事寒功臣之心的。”

言盡于此,蒹葭宮與賞心殿離得也不遠,張明明随後一路都謹守本份,規規矩矩的送了賀芝入內,便恭謹的退到了顯德帝身後。

顯德帝面前還擺着那幅《莫生氣》,見賀芝神色乖巧的進殿行禮,他不由咧了咧嘴,用力算着卷軸露出了大半口精心保養的牙:“舍得來給為父請安了?老子為了給你娶媳婦又吓跑了林文若,這麽一大摞奏本都沒了人一起參詳。一會兒老子還要聽那幾個老東西來給老子念經,沒了林文若他們吵吵嚷嚷大半日也定不下個屁來,明兒又是大半天。你說說你這麽有孝心,為父賞你個什麽好?”

想到林相不在場時幾個重臣争執不下進而引經據典互相辱罵先人直至有人斯文掃地的模樣,顯德帝就覺得自己腦袋突突疼得厲害,再一想他不僅不能動手還要挨個安撫臣子,怒氣一下子就頂了上來,他重重一按禦案起了身,邁開步子就下去抓賀芝。

賀芝頭皮一炸,看着顯德帝龍行虎步急不可耐的模樣急忙一撩袍子就跪在了地上,中氣十足的高聲道:“兒不要賞賜,兒願為父皇分憂!兒這就去林相府上把人請回來!”

他這幾句話說得又急又快,顯德帝堪堪在他身前住了腳,眯着眼瞅了他半晌才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如意果然很有孝心,那就由你去請林相回來吧。請不回來也不要緊,總有法子。”

當然想法子之前要先把惹禍的孽障抽一頓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賀芝滿心都想着去求得林相首肯,最好再見上林斓一面,也沒注意顯德帝眼裏的精光,聽到他痛快應了便立即喜笑顏開,大聲領了命就想往外走,不防一側身就有勁風從後襲來,他再想躲避已然晚了,到底重重吃了一腳,身子一撲摔出了賞心殿的門檻。

顯德帝這才神清氣爽的收了龍腳,慢慢踱步回去看那些滿篇之乎者也的奏本,聽着賀芝起身時抽氣的聲響還嘿嘿笑出了聲。

張明明看得眼角一抽,心知這是醜女婿頭一回登岳家門,等了一會兒還是低聲問了句是否要讓人服侍賀芝換身齊整衣裳再出宮,顯德帝卻摸着胡須搖了搖頭:“換啥?反正去了也是挨打,這一身正好。”

想着自己還搶在了林家人前頭,顯德帝不由又笑了幾聲,看着眼前狗屁不通的奏本都覺順眼不少。

而林家父子也确實沒有辜負顯德帝的期望,一聽是六殿下賀芝登門拜訪,剛回到家中還沒吃上盞熱茶的林相直接就瞪着眼睛摔了扇子:“不見!讓他走!”

一旁端坐的羅夫人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叫住了擡腳就要去大門口攆人的管家:“請六殿下進來,別聽老爺的,他這是老糊塗了。”

管家深知家中究竟是誰做主,都沒再看林相一眼就領了羅夫人之命而去。林相一口氣悶在心頭也不敢說,只能讪讪得摸起扇子又扇了起來,以解心中煩悶。

羅夫人一想起女兒的親事就有氣,見狀也懶得寬慰林相幾句,只冷哼一聲:“扇什麽扇,這才幾月就揮把扇子來晃得人眼暈,不就是陛下想把阿斓許配給六殿下嗎?你在家躲着不見人是個什麽道理?他進來了又如何,還能帶着宮衛搶親不成?”

林相手上一頓,默默把扇子擱到一旁後便垂頭老實聽訓。只是他雖覺羅夫人說得句句在理,左思右想還是難以放心,忍不住提醒道:“夫人說得極是,可你也知道那賀如意從小就歪纏阿斓,長大了更是不要臉皮,這放了他進來,簡直就是開門揖盜啊,他一肚子壞水,定是不安好心!”

說不定半路就想跑去倚岚院,滋事驚擾他的寶貝阿斓。

林相深知賀家男人那一脈相承的德性,即便賀芝生了一副好面孔,那也是顯德帝的兒子,定然是天下一等一的不要臉。

羅夫人曉得林相這是沒看中賀芝這個女婿,可她心中另有打算,自然不會把賀芝拒之門外,便也只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敷衍道:“怕什麽,阿文他們兄弟今日不都在家裏?讓他們去招呼六殿下就是了。”

說着,羅夫人也不管林相想說什麽,只對下首躍躍欲試的三個兒子微一颔首,吩咐道:“去吧,若是六殿下沒有誠意,你們阿爹與我年紀大了,不見客也罷。”

這便是任他們施為了。

百花宴後剛剛帶着随從把兩個弟弟打了一頓套出了實話的林文溫文爾雅的起身,便拎着林斐林斏回院子換衣裳取家夥去了。

等賀芝強撐着腰上腿上的傷步伐穩健的随林家管事進來,林文兄弟三人已拎着棍棒一身戎裝等在了二門外。

一見向來要好的林斏也站在林文林斐身邊拎着棍子笑得不懷好意,賀芝就曉得眼前又是一頓好打。他心裏哀嘆一聲,默默念了兩遍林斓的閨名,便硬着頭皮上前幾步,抱拳一一與林家兄弟三人見禮。

林斏本能就想回禮,只是他身子剛剛動了一下後背上就挨了林斐重重一掌。他吃痛之餘急忙去看一旁的兩位兄長,見大哥林文正扯着嘴角回以假笑,他便也學着二哥林斐做了個怒目金剛。

林文這才滿意,儀态風流的往旁邊一讓,示意林斐林斏上前:“久聞六殿下武藝精通,阿斐阿斏他們二人慕名已久,難得殿下拜訪,正好向殿下讨教一二,還望殿下不吝賜教。”

不吝賜教四字輕飄飄落入賀芝耳中,他望了望林斐林斏兩個,心內一嗤。若真賜教了,媳婦還能是他的媳婦?他們想得倒是美。

賀芝一眼就瞧破了林家兄弟的詭計,他暗暗吸了一口氣,撫了撫衣袖,便神色堅毅的走了過去。

受了好一番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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