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石頭的首殺儀式

江都皇宮楊廣的寝宮中,寇仲和徐子陵雙眉緊皺,和這些昏君奸臣在一起,即使只是同處一室也讓他們渾身難受,但為了蕭拾的大仇,他們什麽也顧不得了。宇文化及本身武功高強,又手握大權,除了讓他們狗咬狗,他們二人再找不到其他手段。

但這昏君荒淫無道,無心政事,直到現在,他們的賬簿仍未能遞到禦前。

忽然有門官高唱:“右屯衛将軍宇文化及進谒聖上。”

寇仲和徐子陵眼中立即射出深刻的仇恨,死死盯在門口,突然臉色劇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雙眼瞬間盈滿熱淚。

宇文化及一身武服大步走進來,走在他身邊的,卻是一個一身雪白胡服的十一二歲的孩童。那孩子一身白衣勝雪,肌膚卻又比白衣更勝幾分,晶瑩剔透,仿佛呵口氣就化了,五官精致靈秀,漆黑如墨的長發用一串小巧的金鈴束在頭頂,再一起披垂下來,顯得活潑靈動。好一個靈氣逼人的孩子!與他相比,滿殿的美人兒頓時顯得豔俗起來。

更吸引人的,是他舉手投足之間的渾然天成,如清泉流于石上、清風拂過山谷,說不出的自在逍遙。明明正站在你面前,卻給人一種随風飄揚的錯覺,翩然如神仙。(大家不要誤會,這不是他的氣質好,而是練‘輕’字訣練出來的。)

可惜了!

他一進殿,連以為楊廣收集美人為己任的斐蘊和虞世基都生出這種念頭,更不論其他人了。果然,一看到他,楊廣的眼睛便再也挪不開了,連宇文化及擅自帶人私闖寝宮的罪名也顧不得追究了。

然而蕭拾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他身上,一看見楊廣身前站着的兩個人,蕭拾的雙眼就像黏住了似的,再也挪不開,小嘴吃驚的張開,雙眼顯出又驚又喜的神色。

誰能想象的到寇仲和徐子陵現在的心情。

他還活着,老天爺,他還活着!

誰能想象的到,這數百個日日夜夜,痛苦和仇恨是怎樣噬咬着他們的靈魂,午夜夢回,即使再看見那慘烈的一幕也不願醒來,只為貪看一眼他的容顏。

然而即使做夢也不曾想到,他還會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老天待我們當真不薄!

兩雙眼睛已經通紅,蓄滿喜悅的淚水。然而驚喜過後,寇仲徐子陵想起蕭拾的欺瞞,想起這半年來失去至親的刻骨疼痛,還有對宇文化及的噬心的仇恨,居然都是毫無意義的,頓時咬牙切齒。雖然什麽都比不上蕭拾死而複生的喜悅,但是,這種毛病,得治!

徐子陵對着蕭拾巴巴的目光冷哼一聲,板着臉硬着心腸将頭扭到一邊。寇仲則是冷笑一聲,打出一個隐晦的手勢。

蕭拾何曾想過居然會在楊廣的寝宮裏看見他們,一樣的又驚又喜,只是他的驚喜中多了一點兒或許不止一點兒的心虛。眼見的兩人的臉色一變,蕭拾頓時覺得委屈之極,嘴巴一癟,原本就蓄滿了的淚水眼看就要掉下來。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冷哼一聲,扭頭不看他,哼,這一招已經過時了!我們的确扛不住,但我們可以不接招!

蕭拾嘴巴一咧,準備來招更狠的,忽然耳邊傳來咳嗽聲。蕭拾轉頭,看見臉上的幸災樂禍還沒來得及收好的宇文化及,好,我記住你了!你故意的!楊廣身邊那麽多你的眼線,會不知他們兩個進了宮?你給我等着!

感受到蕭拾的威脅,宇文化及使個眼色,蕭拾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對上了一雙肮髒之極的眼睛,頓時皺起了眉頭。

雖然他是為了見楊廣而來,但是,現在見到了寇仲和徐子陵,這些事就不算什麽了。不過,反正來了……而且還打扮的這麽正式,還是認真對待吧,畢竟這是一個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儀式啊!

楊廣終于回過神來,戀戀不舍的移開目光:“宇文愛卿,這位是……”

“這是微臣的一個晚輩,因為想求陛下的一個恩典,所以微臣冒昧的帶他來求見陛下。”

寇仲和徐子陵同時皺起眉頭,不知道蕭拾為何會成為宇文化及的晚輩,又怎會來求這昏君的恩典,雖然一肚子的疑惑,但現在不是問的時候。他們不安的是,這昏君的昏庸好色這幾天他們深有體會,看他看蕭拾的眼神,他們都想将他的眼珠子挖出來……如果這昏君一會……兩人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決絕,微微點頭。

“不冒昧,不冒昧……小娃娃,站近一些,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蕭拾。”蕭拾答得很認真慎重,似乎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聽話的近前一步道:“我師父喚我做小石頭,哥哥們嫌棄小石頭不威風,就替我起了個諧音。你記住了嗎?蕭拾,小石頭的諧音。”

“蕭拾啊!朕記住了,你過來一些,讓朕好好看你。”

楊廣無暇介意蕭拾的語氣的不敬,但獨孤盛卻暗覺不妥,這孩子一口一個你我,毫無恭敬之心,哪裏像是要求恩典的樣子?但那孩子身上絲毫沒有真氣波動,分明是個手無束雞之力的孩子,他覺得自己太多疑了些,但仍暗暗提高了警戒。

蕭拾聽話的再近前幾步,和楊廣只剩了一丈左右的距離,楊廣雖恨不得立刻将他抱在懷裏狎玩,但仍強行用最大的耐心忍住,道:“你告訴朕,想要求什麽恩典?朕都答應你。”

“是這樣,”蕭拾道:“我有兩個哥哥……”他說着,看了寇仲和徐子陵一眼,道:“他們是武林中人,我還有一個伯伯,他和他的家人也是武林中人,還有我爹我娘他們都是武林中人,而且我也學了些武藝,所以我想,我長大了也會成為一個武林中人,可是……武林中人是要殺人的……”

蕭拾露出羞澀的表情,楊廣恍然:“哦,原來你是怕殺人亦或是怕被人殺啊!沒關系,你可以随朕住在宮中,這樣就沒有人能傷害你,你要殺什麽人,朕可以派人幫你殺。”

蕭拾搖頭:“其實我的膽子是很大的,殺人還是被人殺我都不是很怕……只是,我總覺得這樣是不對的,我總覺得,人不能決定另一個人的生死,即使他是有罪的,也應該由官府來懲戒他,胡亂殺人是不對的。”

好娃兒啊!衆人搖頭嘆息,是誰這麽天才,教出這麽天真白癡的小孩兒。

連寇仲和徐子陵都呆住了,他們和蕭拾從小一起長大,卻從不知道他有這種可以說是不合時宜的想法。

蕭拾繼續說了下去:“我很害怕,在我老去的時候,會因為自己對生命的麻木不仁而悔恨莫名,然而無論如何,我終究是會殺人的,這一點我很肯定,既然終歸要殺人,那麽我希望有一個好的開始。與其在不知何時,身不由己的大開殺戒,還不如給自己一個堂堂正正,永遠不會後悔的開端。雖然我一廂情願的認為這世上人沒有權利決定另一個人的生死,但我覺得,有一個人,我是有資格殺的,是我殺了之後,永遠都不會後悔的。”

“原來是想殺人啊!”楊廣失笑了:“這個容易的很,你想殺誰去殺好了,朕給你權利。”

“我知道陛下很擅長殺人,也很喜歡殺人。”蕭拾道:“我知道陛下因為有礙觀瞻,就下令斬殺了揚州城所有的乞丐,我知道陛下因為一根兩分長的魚刺骨,就斬殺了三百多人,我還知道,陛下因為沒有得到天仙樓的玉玲姑娘,砍了竹花幫千顆人頭。”

寇仲和徐子陵眼中露出憤怒的神色,他們半年前,就是楊廣認為有礙觀瞻的揚州城乞兒,如果不是出現意外,現在他們已經為那個可笑的理由死去了;為了那根魚刺骨而被斬殺的三百多顆人頭中,有接濟他們數年,在他們心中有着母親般地位的女人;天仙樓的玉玲姐姐,是少有的待他們和顏悅色的人,半年前,他們是竹花幫下屬的小喽啰,竹花幫中有他們的發小。

他們終于明白蕭拾想要做什麽了,這亦是他們早就想做的事。

楊廣的臉上露出得意自矜的神色,他是皇帝,自然是最擅長殺人的。

蕭拾繼續道:“如果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是該死的,如果這亂世必須有一個人來買單,如果我此生只殺死一個人,那麽這個人,也只能是……”

獨孤盛臉色一變,正要開口。

“護駕!”兩聲大喝同時傳來,殿中人頓時一驚一愣,楊廣也将目光從蕭拾身上移開,瞪大了眼去尋刺客。

而喊護駕的兩個家夥已經沖蕭拾和楊廣之間撲來,口中大叫:“陛下小心。”

小心?小心什麽?!

“大膽!”獨孤盛大喝一聲,撲身而上。

“護駕!”這次喊話的人是宇文化及,随着他的喊聲一起出來的是一道霸道至極的寒冰真氣,迫得獨孤盛不得不轉身應對。

搞什麽!搞什麽嘛!人家驚險刺激慘烈的刺殺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

蕭拾不滿的将匕首不緊不慢的插進楊廣的胸膛,楊廣四肢被大叫着護駕的兩個家夥壓的死死的,睚眦欲裂的看着鋒利的匕首緩緩的插進自己的胸膛,偏偏那個殺人的小東西還一臉不情願。

蕭拾嘟着嘴,掩着鼻子跳開,不滿的叫:“臭死了!你做皇帝的,怎麽這麽不講衛生!随地大小便是不對的!”

四周詭異的靜了下來。

什麽情況這是?

搞什麽?搞什麽?這是搞什麽啊?!

宇文大人帶來的人和獨孤大人帶來的人一起殺死了皇帝?!

宇文大人和獨孤大人終于決定合夥造反了?!

皇帝死了,殺皇帝的人還站在那裏呢,我們抓不抓啊?他們到底是哪邊的啊?宇文大人/獨孤大人現在是敵是友啊?

被無數雙眼睛看着,蕭拾害羞的躲到寇仲和徐子陵身後,寇仲幹笑道:“都說了讓你們護駕的嘛!”

切!這樣不要臉的人有木有有木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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