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蛇蠍心腸 好像要把自個兒瞪出個窟窿似……
二月初,芳草冒芽,桃李正盛。
當朝陽初升,緊閉的柴房從外面被打開鎖鏈,外面的光線照進來,靠在草堆裏的程玄忍不住擡手擋了擋光。
一個護衛站在門前,一個進門對他道:“發什麽愣,住得太舒服,不想走了?”
程玄趕緊起身,拍了拍臉上的灰塵,整理着散發,旁邊的護衛不耐煩催促:“走快點,廂房放了洗澡水,麻利點換一身幹淨衣服,難不成讓縣主等着見你?”
沒有跟這種狗仗人勢的奴才一般見識,他要花費心思去應付楚長寧,因為接下來他在長公主府裏的日子很難熬。
等程玄收拾妥當,随着護衛來到前堂,卻聽說拂月閣伺候的婢女說縣主不在,長公主也不在。
這邊翹首以待,頭頂的火辣日頭,叫程玄刺得睜不開眼睛。
舉起的廣袖遮了遮日頭,楚長寧和母親長公主來到沿街的一家茶樓,樓上雅座,窗着對着街,從上面可以一覽無餘地看清街上的攤販和行人。
“阿娘,你帶我來吃茶,怎麽一直瞧着外面,到底有什麽好看的?”出了寧遠侯府那檔子事兒,楚長寧謝絕各家邀貼,在家躲了兩日,今日是被母親拉出公主府,她伸長了脖子去看,就聽長公主突然拍手道:“來了來了,左手邊第二個就是衛青雲。”
“聽驸馬說,此人文章寫得不錯,頗具風骨,極有可能中榜,才華與人品俱是上佳。除了運道不好被生生耽擱六年之外,沒旁的挑揀之處,最重要的是他今年二十有二,卻尚未娶妻。”
長公主的話在耳邊響起,楚長寧是左耳進右耳出,順着阿娘的視線望過去。
現在是二月初,二月初九便是會試第一場,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在會試上一鳴驚人,閉門造車學進展緩慢,時下的人懂得勞逸結合,年輕的舉子三五相伴,一行人高視闊步,無拘無束發表見解,倒也從別人身上吸取了不少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
與友人的意氣風發不同,穿藍白色長衫的衛青雲則是顯得拘謹許多,也難怪,連續兩次與科考失之交臂,壯志難酬。
長公主瞧着女兒一錯不錯地盯着衛青雲瞧,誤以為是上了心。
回到府內,長公主特意抽調兩名護衛看着點人,用她的話是:務必保證衛青雲全須全尾能參與科考。
而另一邊的楚長寧,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你可想好了,要什麽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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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程玄脫口而出:“什麽金銀財寶,我都不要,我只想要回賣身契。”
“哦!”楚長寧挑了挑眉梢:“你可是本縣主的救命恩人,賞賜金銀財寶是應當的,只是賣身契,你既是來到公主府,理當生是公主府的人,死是公主府的鬼。”
程玄抿了抿唇:“縣主當真不打算放我走?”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少女穿一身芙色蠶紗翼鑲銀色邊際,腰肢細攏,端坐在主位,眉如青黛,眼若彎月,唇瓣如盛放到妍麗的桃花,蔥段的指節掩唇輕笑,随着她的動作,挂在耳垂的珊瑚耳墜輕輕晃動,襯得少女肌膚如凝脂白玉,嫩得能掐出水來。
紅塵皮相再美,可程玄知道,這女人如蛇蠍心腸一般狠毒。
“你對本縣主有恩,我怎麽會放你走,就算哪一日惹得主子們厭煩,要麽棍棒打死,要麽下放到莊子裏做苦力,了此殘生,沒有放人走的道理,怎麽樣,是不是很可怕?”
“很可怕很可怕。”在莊子裏也好過公主府這個虎狼窩,程玄洩氣。
楚長寧拍了拍手,立時有侍女捧着一方案盤,是各式古玩珍品,有跡可循,賣不能賣,用不能用,只能當個擺設。
作為縣主的貼身婢女,夏竹提醒道:“這些是主子的賞賜之物,若是出現損壞,或是拿去賣了,是大不敬。”
這跟上輩子不太一樣啊,上輩子縣主直接給了十錠黃金,程玄被打得措手不及,夏竹又道:“高興傻了,還不跪謝縣主恩賜。”
還沒回過神來,膝蓋生生受了一擊,他伏在地上,咬牙切齒:“程玄拜謝縣主。”
“本縣主累了,你們都下去。”
等程玄從地上爬起,冷冷看向身後踢他膝蓋關節的護衛。
對方意會:“我一向樂善好施,不用跟我道謝。”
程玄:“??”
挂了一天的日頭落山,程玄才把馬廄打掃幹淨,喂了草料,腰酸背痛來到食廳,桌上飯菜吃得幹淨,只有竹箪的邊緣黏着幾塊饅頭皮。
扣下饅頭皮,就着碗裏的菜湯,程玄勉強填了填肚子,托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西廂下房。
“某些人別以為得了縣主賞賜,就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
早料到會有人酸言酸語,程玄指了指櫃子裏一匣子的珍寶:“如果你們想要,我可以送給你們。”
王順倒是心動:“這是縣主賜給你的,我們怎麽敢要,回頭夏竹姐姐問起,我怕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幾人全部歇了心思,感嘆程玄命好。
程玄倒不太稀罕珍寶,只能供着,不能吃不能喝,還不如給銀子實在,楚長寧不按常理出牌,打亂了他的計劃。
翌日,程玄早早起床練了一套拳法,緊接着想辦法離開公主府,聽見兩名護衛說起科考,他在旁邊聽了一耳朵,聽到衛青雲這個熟悉的名字。
“你們說長公主派人保護衛青雲,我今日休假,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值班。”見那兩名人高馬大的護衛看過來,程玄将剛發的月錢全部拿了出來:“聽說這衛青雲長得跟個小白臉似的,我就是好奇看一看,肯定給你們添麻煩。”
得了好處,将一吊錢在手裏抛了抛,那人痛快答應:“這倒不是什麽難事,不過你可別往外說出去。”
程玄應下,換了護衛隊的衣服,一同出了公主府。
門房的人見今天多了一人,還問了兩句,沒說什麽,很快放行。
客房裏,小厮小步慢跑:“公子,那護衛又來了?”
放下茶盞,衛青雲道:“走,跟我一起去會會。”
客棧對面的茶鋪,衛青雲來到護衛們這一桌,停下:“幾位足下跟随我多日,請問在下是是否犯了什麽錯處?”
領頭的護衛隊長張旗,道:“我們哥幾個只是當值累了,順路過來喝盞茶,與你有什麽幹系?”
衛青雲不緩不急一笑:“公主府離在下住的客棧似乎并不在一個方向,又何來順路之說?”
“你跟蹤我們。”說完,張峰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
張旗打斷:“我們也是豐了主子的命令,來保護衛公子的安全,多有不周,還請見諒。”
“原來如此。”衛青雲困惑長公主為何在意自己的安全,一道視線如實質般的火辣,叫人想忽視都難。
衛青雲朝角落裏一直沉默的程玄看去,道:“這位小兄弟,有些面善。”
哼,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瘦得跟個竹竿子似的,風一吹就跑了,連自己都護不住,也不知道楚長寧看上這個小白臉哪裏好?
程玄心裏不屑,面上客套:“原來這位是衛公子,久仰久仰。”
衛青雲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他。
從剛才開始,這人一直拿眼睛瞪自己,好像要把自個兒瞪出個窟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