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要殺他 是眼淚,還是……

魏勇的念頭在腦海裏盤旋好久,其實在現實裏,不過是一霎時發生的事。

他偏頭朝管家耳語了幾句,一眨眼,梁秉已經下了馬,大步走到跟前來:“魏副将好,別來無恙。”

魏勇是個武将,最是看不過這些彎彎繞繞一肚子心眼的人:“梁大人深夜來訪,還帶了這麽多的手下,可有要事?”

魏勇任副總兵之職,僅次于總兵,在武官裏是個從二品,剛好比梁秉這個大理寺卿的正三品官職高上一個品級。

官大一級,理大一分,梁秉不疾不徐道:“大理寺剛拿下一名疑犯,那人張口便是攀咬魏副将,直言與魏副将有所牽扯。下官自是相信魏副将品行操手,只是下面的人都看着呢,下官也不好當衆徇私,只好親自來請魏副将一起回去協助大理寺調察。”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就算事後查不出什麽,那也與大理寺,與他梁秉毫無幹系,都是別人潑的髒水。

魏勇見識到了嘴皮子的厲害,他若是拒捕,更是坐實了嫌疑,幹脆抱着幾分僥幸心理:“也好,本官沒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這便與梁大人走一趟大理寺。”

梁秉達成目的,笑而不語。

那些被請去大理寺的官員,大多如魏勇一般自信滿滿,可真到了大理寺,所有一應罪證擺放在面前,臨到頭了哭爹喊娘,後悔不疊,叫得那叫一個凄慘喲!

如今案子辦得七七八八,梁秉心裏有數,終于将肩上的一塊大石頭搬開,暢快地舒了一口氣。

他不負皇恩,不必和夫人回老家賣紅薯去了。

哦,還有清平縣主這茬兒。

請神容易送神難,長公主和縣主這對母女就不是好招惹的人。

梁秉正頭痛着,聽心腹周彥說起衛寺正與縣主似乎熟識,派他去做個中間人。

梁秉給了周彥一個首肯的眼神:“這事兒,交由你去辦。”

衛青雲到底是初入官場的愣頭青,哪裏知道這裏面的彎彎道道,只聽到清平縣主洗脫嫌疑,可以自行回家,面上掩不住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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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上司周寺丞叫他去告訴縣主這個好消息,衛青雲哪裏顧得上許多。

楚長寧知道約莫就是這兩日,她便可離開大理寺,回公主府去。

左等右等,等來的竟是衛青雲。

她本想好好向梁大人道一句謝,感謝對方還自己一個清白,既然梁大人差了衛青雲來,想必是有其它要緊事吧!

衛青雲早就派人通知公主府來接人,天色剛大亮,長公主的心腹倚翠領着拂月閣的幾個丫頭道了大理寺,倚翠福了福身子:“長公主命人在府裏大掃除,還做了縣主愛吃的朝食,特意派奴婢來迎縣主,今兒梳妝打扮也要雍容貴氣些,好叫全盛京的人瞧着。”

其實楚長寧這幅模樣出現在衆人面前,無需多說一言半句,自可博得幾分世人的恻隐之心。

但她素來就不是示弱博同情的人,別人憐憫的眼神,在楚長寧看來比刀子割她肉還疼,那些貴女背地裏在嘲笑她,實則心裏嫉妒得要死。

倚翠是照料了長公主十幾年的老人,一雙手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片刻後,銅鏡裏神色疲憊的少女,膚若剝菱,眉眼間清波流轉,抹了胭脂的朱唇香嬌玉嫩,更比花嬌。

她裏面穿了件水紅色裙裝,外罩一件流彩暗紋雲錦段的宮裝,發髻裏的步搖鑲着一顆碩大的明珠,本該是明豔到極致的一位嬌女,可她眉眼冰冷淡漠,目光中寒意逼人。

打扮妥帖,倚翠命人撤去屏風,楚長寧大步闊走,車攆早已侯在大理寺的門口,她鑽進馬車的動作頓了頓,餘光一掃,進了馬車室內。

此刻,天光微熹,街上除了經營朝食的人操持生計,看不見幾個行人。

大理寺的地段在城西,這裏距公主府的距離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

儀仗遠去,一個着黑色練功服的男子悄然無聲地立在屋檐,他沒有動作,目光一直追随着楚長寧的車攆。

突然,一支利箭穿破靜谧的空氣,釘在馬車外壁,公主府護衛立刻警惕起來,包圍着保護楚長寧。

楚長寧心情不能保持平靜,就聽張旗在外面低聲安撫:“縣主好好呆在馬車內,屬下一定拼死護衛您的安全。”

話落,張旗大聲呵斥:“真是好大的膽子,何人敢行刺清平縣主?”

又是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射中一名護衛,護衛被扶着放到一邊。

這一次張旗終于捕捉到對方的方位,抽出身邊屬下的佩刀,朝某個位置扔了出去。

黑衣男子拔劍劈開迎頭斬來的彎刀,徹底暴露了行蹤。

他幹脆再不躲躲藏藏,振臂一呼,五名黑衣人立時現身,只見他們足尖一點,輕輕從屋檐躍下,揮劍朝馬車裏的楚長寧刺去。

張旗揮劍擋了領頭人一擊,其它護衛紛紛迎戰,丫鬟婆子們吓得四處亂竄,現場混亂,張旗吩咐一隊人馬護送縣主回公主府,他與另外一隊護衛留下來牽制黑衣人。

還沒跑多遠,前方幾支利箭射來,保護楚長寧的護衛中了箭,還有護衛試圖拼着傷勢要護送她離開:“縣主,你快走,我來攔住他。”

楚長寧看着那名眼熟的護衛甚至都站不起來,雙手攀爬着抱住黑衣人的腿,置身死于不顧。

劍刃刺穿了他的肩背,他雙臂如鐵鉗一般死死捆住黑衣人,不肯松手。

楚長寧甚至都叫不出他的名字,她紅了眼眶,內心怎能不觸動?

在對方催促了一句快走,她後退了兩步,要拔腿轉身逃命,身後有人将她往前推了一把,楚長寧身形不穩,踉跄幾步。

擡眼間,黑衣人已經來到跟前,提劍指着她。

楚長寧定了定心神,故作鎮定地拖延時間:“你是誰,為何要殺我?”

對方冷笑:“要不是因為你,我義父也不會出事。”

楚長寧觀此人身手,應是軍營裏的人,而大理寺剛去過魏府,不作他想:“你義父,可是魏勇副将?”

“楚長寧,受死吧!”黑衣男子眼珠動了動,提劍砍來,楚長寧心知躲不過,認命地閉了閉眼。

金石碰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黑衣人的劍勢被一粒石子擊偏。

楚長寧睜眼,順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向從幽深巷子裏走出的少年。

他仍舊穿了一身黑衣勁裝,濃郁如黑墨的眼裏看不出喜怒。

她拔腿想跑,腿剛擡起,一道冰涼的劍鋒抵在脖頸處:“別動,再前上一步,我立刻殺了楚長寧。”

完犢子了。

威脅誰不好,偏偏用她威脅程玄,他巴不得她去死,怎麽會管她是死是活。

倚翠見過了無數的大風大浪,仍是心裏發顫。至于春盈,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不知自己剛才怎麽沒沉住氣,此刻回神後,吓得腿軟。

看到程玄,春盈才找到了主心骨。

“放下武器,否則我現在就殺了她。”

黑衣人亮了亮染了鮮紅色的劍刃,程玄的目光落到楚長寧身上,看得出她裝扮得極美,想要以最光鮮亮麗的一面重新出現在大衆眼前。

只是她方才慌不擇路逃命時,釵環掉落,光潔白皙的額前落下幾縷碎發,紅唇烏發,一雙美目似有水光潋滟。

她神情倨傲,可輕咬的下唇,顯露她此刻的內心正惶惶不安。

換作普通女子,這時候怕是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能保持鎮定,能拖延時間等到他趕來,對程玄來說,是意料之外。

黑衣人見程玄打量的目光,又威脅地将利刃貼到楚長寧的脖頸,程玄終于開口:“好,我放下武器,你也答應我放人。”

黑衣人挾持着楚長寧往後退去:“要我放她也行,除非你們放我走。”

“好。”程玄一口應下,果斷将手裏的長劍扔下。

春盈的視線在地面長劍和程玄之間來回切換,杏眼圓睜,不可思議地看他。

黑衣人撤離到巷子口,他一掌将楚長寧拍開,卻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氣時,做出驚人之舉,只見他擡手,一劍刺了出去。

在楚長寧看到衆人目光不對勁時,便心知不好。

下一秒程玄飛身來到她的跟前,一手攬住她的腰肢。

天旋地轉,楚長寧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麽,感受到後背上貼着的身體一僵,有溫熱的液體濺到她的臉頰。

是眼淚,還是……

她渾身顫抖,未知的恐懼盤旋在心口。

黑衣人微驚,還要擡劍,聽見半空有微風吹拂着衣擺簌簌作響。

擡眼,就發現屋檐上立着一個身形高挑的男子,悄無聲息,不知道何時來的。

對方同樣着黑衣,略有不同的是,對方面上戴着一張無臉面具。

這不是他們的人!

看來楚長寧實在太招人恨,又有仇家來尋仇了。

這邊僵持了一段時間,馬上會有大隊的官兵過來,此地不宜久留。黑衣人看了楚長寧和程玄一眼,轉身往巷子裏去。

一把匕首隔空扔了出去,正插中黑衣人心口,他倒下,不甘心的睜大眼睛。

就在其他人,包括程玄,以為剛出現的殺手也同上一夥人是來取楚長寧的性命。

卻發現殺手劍指的人,不是楚長寧,而是程玄。

程玄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提着一口氣。他支撐着站起,戴面具的殺手一身寒氣,利落地拔出劍鞘,劍尖指向他……

緊要關頭時,無臉面具下冷酷的眼睛為楚長寧腳邊的白玉扳指所吸引。

玉扳指摔落地上,白璧無瑕的物件兒,碎成了好幾瓣。

在衆人驚懼的目光下,無臉面具收回武器,轉身越上了屋檐,幾個呼吸間,無影無蹤,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程玄支撐不住,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的汩汩往外流血的傷口,他失神地擡眼,看向立在原地回望自己的楚長寧。

她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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