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接連落水 剛才那一下,才是我推的……

當皇後移駕過來同她們說話, 後又加入淑妃,楚長寧插不上話,趁着沒人注意自己, 偷偷離開宴廳。

從禦花園的一條僻靜小道, 穿過角門,來到皇宮之東南隅, 找到了內閣大庫。

這座庫房, 存儲了各種文本、檔案、典籍等等, 另有帝王的”起居注”和“實錄”,亦有不少大周朝帝王與功臣之畫像。

因着內閣大庫藏有邊防圖等重要機密,門外派有禦林軍把守, 別說是楚長寧,就是九卿、翰林, 也不見得能踏入其內。

楚長寧借助建築隐蔽自己, 她貓着腰瞅了半晌, 也不見那兩名禦林軍有任何動作,站立得筆直,一點不吃力, 反倒是她累得腰酸背痛。

她沒耐心了,就聽見耳後傳來一道清潤的嗓音:“縣主,你在這裏做什麽?”

衛青雲穿一身大理寺暗紅色官服, 渾身透着股子溫潤的書卷氣, 腰間的佩刀,與他格格不入。

在這種機密地方見到他, 楚長寧一陣沒來由的心虛,說話磕磕絆絆:“本,本縣主迷路了, 你管得着嗎?”

迷路,從小在太後膝下長大的楚長寧,會迷路?

衛青雲茶色的瞳孔盯了她一瞬,拱拱手:“抱歉,看來是下官驚擾了縣主尊駕,這便離開。”

直到衛青雲的背影在眼前消失,楚長寧定了定心神,心知這書呆子是真的死了心。

這樣也好。

她原路返回,一路巧妙地避開宮人,悄悄回到宴廳。

她回來得正巧,剛好宴席要開。

長條案上,有楚長寧最喜愛吃的葡萄,皇帝舅舅也不知是出于愧疚的補償,還是什麽別的緣由,單單賜了她半筐子葡萄。

據聞,這葡萄是西域剛運送到的,快馬跑了幾日幾夜,挑挑揀揀,一共只剩下保存完好的三筐子,楚長寧一人就得了半筐。

Advertisement

楚長寧自是謝恩,頗有幾分真情實意,只是在餘光掃到三皇子和林貴妃時,眸色暗了暗。

魏勇寫了認罪書,将罪責全部攬到自身,明眼人都看出來真正的幕後之人是誰!

只要有榮國公府作靠山,三皇子和林貴妃就可以繼續一手遮天……

搖了搖頭,她不去想這些。

席間的果酒芬芳甜香,楚長寧多喝了兩盞,臉頰紅撲撲,由着夏竹和秋萍攙扶到禦花園散步,醒醒酒氣。

楚長寧離開片刻,元珍也坐不住,帶着侍女去透氣。

到了禦花園,就遠遠瞧見涼亭子裏,石桌石凳,楚長寧以手抵額,惬意得很。

方才在宴上,元珍心裏不舒坦,禦花園這麽大一片區域,出其不意地與楚長寧相逢,她只覺得晦氣。

身邊貼心的好友許煙岚和趙嫣然,一個因與楚長寧牽扯,死于非命,另一個卻是同魏勇一夥,被抄家問罪,流落教坊司。

心中郁結,可這時候掉頭走,顯得自己好像怕了楚長寧一樣。

元珍非但不避,反而走到涼亭邊上的荷花池,倚着欄杆,身後一名侍女亦步亦趨。

楚長寧正躲懶,身邊的秋萍提醒道:“縣主,元珍公主也來了。”

秋萍說話,點到即止。

楚長寧雖性子刁蠻,于禮教上沒有半分馬虎,她理了理褶皺的裙擺,起身。

自打上次墜河,楚長寧看到欄杆河渠,心裏總有些不安穩,此刻卻不得不上前。

“公主金安。”

行完禮,楚長寧打算回涼亭子裏小坐,卻在這時聽到有人說話聲往這邊過來。

楚長寧側身去看,旁邊突然橫出一只手臂拉扯她的袖口。

不知元珍突然發哪門子瘋病,楚長寧想要抽回手臂,就見元珍往身後一仰,一頭栽進了荷池裏。

這個月份,還沒到荷葉生長的時節,僅有一池明澈的河水,元珍就在水裏撲騰着,元珍的侍女先是一愣,在岸上大聲呼救:“清平縣主把元珍公主推入荷花池,來人,快下去救公主。”

不遠處的人走近了,也跟着驚惶大叫。

這邊的呼喊聲,很快驚動了值班的禦林軍,統領奮身躍入池中,将元珍救回岸上。

禦花園的狀況,早有小太監偷偷告訴皇帝身邊的內侍。

內侍向帝王轉述,皇帝聽了,臉色由晴轉陰。

太後與帝後、長公主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禦花園,就看到元珍身上裹着件鴉色披風,額發貼在臉頰,身上濕濕噠噠,沒半點公主的尊貴樣子。

禦林軍統領薛勉铠甲下的衣料淌着水。

皇帝肅着臉:“成何體統,到底發生了何事?”

帝王震怒,跪了一地的宮人,有膽怯的開口說:“奴婢過來時,瞧見元珍公主被人推落水,好像是……”

皇帝厲聲:“是誰?”

宮人縮了縮脖子,害怕地垂下腦袋:“是,是清平縣主。”

皇帝的眼神落到楚長寧的身上,眯了眯眼,一言不發,卻比說話還可怕。

換作以前,楚長寧會怎麽做?

大概,只要她開口承認錯誤,太後和母親幫襯着說說話,皇帝舅舅嘴上說她兩句,這樁禍事被輕拿輕放,這麽過去了。

盡管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只要能逃開責罰就好,這是楚長寧以前的想法。

可是經歷了許煙岚之死,也被扣到她的頭上,楚長寧吃了苦頭,但也洗涮了身上的冤屈。

在走出大理寺的那一刻,她從未感受到那麽暢快。

所以這一次,楚長寧替自己辯解道:“皇上,不是臣女,當時元珍要來扯我的袖子,我只是想抽回手,沒推她。我的婢女都可以為我作證。”

話落,空氣裏響起了一陣抽泣聲,元珍吧嗒吧嗒掉着眼淚,她身邊的侍女兩片嘴唇一碰,颠倒黑白:“縣主的丫鬟,哪敢不遵從縣主的意思,難不成還敢背主?”

皇帝不悅地皺着眉頭,冷聲:“楚長寧,你自小愛欺負元珍,朕只當你們小孩子玩鬧罷了。可你這次太過分,如此頑劣不堪,還死不悔改,枉朕對你一番疼愛。”

皇帝發怒,長公主急得扯了扯身邊母後的袖口。

太後給了長公主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緊了緊手中的一串佛珠,語重心長:“長寧,還不快向皇帝認錯,只要你認錯了,哀家保證,一定讓皇帝從輕處罰。”

長公主附和道:“長寧,聽阿娘的話。”

又是這樣,從五歲記事起,每次元珍一哭,大家都會來指責她,勸她認錯。

就因為她不會哭,不會像元珍一樣博得旁人的恻隐之心。

楚長寧深吸一口氣,兩步奔了出去,在衆人的目光下,将埋身在披風裏的元珍推了出去。

元珍張皇失措,下意識拽住楚長寧的外衫,二人一道落入了荷花池裏。

這一次身邊有熟悉水性的宮女嬷嬷,一并跳下去将元珍和楚長寧救上岸。

楚長寧咳了好幾聲,将肺裏的水咳出來一些,胸口舒服許多,反正一回生二回熟。

好不容易緩過神,她立刻起身跪到皇帝面前:“剛才那一下,才是我推的。長寧知錯了,請皇上責罰。”

一番荒唐舉動,令在場鴉雀無聲。

皇帝注視着楚長寧,過了幾息,仍是感覺面前的這個外表乖順的外甥女,瞧着好似很陌生。

太後拿眼角掃了一眼越發哭哭啼啼的元珍,出聲:“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多什麽,由着皇帝拿主意。”

太後看似不管不問,實則在施壓,胞妹也眼巴巴瞅着……一邊是外甥女,一邊是女兒,清官難斷家務事,皇帝一個腦袋兩個大。

沉吟片刻,皇帝大手一揮:“今兒這事,朕會派人嚴查,你們先下去換一身幹淨衣裳,容後再議。”

什麽容後再議,皇帝的意思根本打算和稀泥。

賢妃身為元珍生母,自是不甘見女兒吃虧,還要發難。太後一個眼神掃來,賢妃嗓子一堵,嗫嚅了嘴唇,到底不敢開口。

一場宴會,以不圓滿結束。

皇帝回了養心殿,招呼身邊內侍:“你去朕的私庫裏挑些女兒家喜愛的布匹綢緞,還有釵環首飾什麽的,一并送去公主府。”

張德子品了品皇帝話裏的深意,征詢:“還是按照之前的規制?”

皇帝手執朱筆,在折子上注了已閱兩個字,輕輕颔首。

張德子明白皇帝的意思,在私庫裏挑了前日子剛得來的幾匹緞子,頭釵耳環玉镯子也配了兩套,都是大內禦造,只有公主品級,才允許佩戴。

若是旁的女子佩戴這些釵環,那是要問罪的。可清平縣主與旁人不同,能讨太後喜歡,連皇帝也縱容默許她逾制。

張德子善于揣摩帝心,反正這是皇帝的私庫,又不是他的私庫,沒什麽好心疼,自是可勁兒挑了一堆好東西,又親自去了趟公主府。

卻說楚長寧換了身幹淨宮裝,回公主府路上,馬車搖搖晃晃,長公主和驸馬的馬車在前頭,主仆三人乘後一輛,埃在一處說着話。

夏竹神神叨叨:“半月不到,縣主都落了兩回水,縣主今年與水犯沖,以後可千萬不要再去河渠邊。打明兒起,奴婢便去學泅水。”

秋萍低低笑:“夏竹姐姐出了名的旱鴨子怕水,想要學泅水,怕是不易。”

夏竹堅持:“那奴婢還是要學,萬一下次縣主又落水,奴婢不用幹站在岸上,還可以去救縣主。”

楚長寧聽得失笑,無奈道:“你可別咒本縣主,喝了兩回水,真不好受。”

夏竹抓了抓後腦勺:“奴婢不明白縣主為什麽不直接認錯?反正只要認個錯,皇上也不會責罰。”

秋萍順着接話:“可是,縣主是被元珍公主冤枉的,被人冤枉的滋味兒,其實很不好受。”

楚長寧越過夏竹,看向秋萍,笑了笑,沒說話。

接下來一路沉默,直到回公主府。

楚長寧剛落腳,就聽說皇帝身邊的張總管親自登門,還帶了一道口谕。

大抵就是賞賜了一堆物件兒,給她壓壓驚,也有安撫的意思,至于是安撫在大理石遭的罪,還是別的什麽,只能靠個人自行體會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