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前赴後繼 自是為了升官發財

“這, 不太好吧!”

她嘴裏這麽說着,手上半點不遲疑地挑挑揀揀幾只野兔,兩只色彩斑斓的雉雞。

他獵的戰利品裏除了兔子雉雞, 竟還有火狐, 這火狐奔跑速度極快,訊如閃電, 常人還沒看清, 就已經被它跑掉了。

楚長寧頗有自知之明, 眼神只在兔子和雉雞裏打轉兒。

她挑走了不過三層,還剩下一堆獵物,程玄挑挑眉梢:“縣主這麽客氣呀!”

楚長寧不好同他細究個中緣由, 往地上墊了塊幹淨的錦帛,從馬腹掏出水囊和幹糧, 她盤膝坐着, 打開一塊方帕朝他遞了遞:“要不要嘗嘗?”

程玄受寵若驚, 盯着她,略有遲疑。

楚長寧只道他是戒備心極重,以為自己在食物裏下了毒藥, 撚起一塊芙蓉酥輕咬給他瞧:“你看,沒毒。”

程玄的目光從她蘊藏萬千星辰的美目下滑,蜻蜓點水般劃過高挺的瓊鼻, 移至那一開一合的朱唇, 莫名喉嚨一陣幹涸。

他喉結滾動了下,一掀衣袍, 挨着她坐在錦帛的邊角,取過一塊芙蓉酥,品了品:“很好吃, 跟我以前吃過的都不一樣。”

見他還算知情識趣,坐在離得遠的邊邊角角,聽得誇芙蓉酥好,楚長寧得意地擡了擡下巴:“那當然,我們公主府的廚子比宮裏的禦廚也不差什麽。”

陳玄唇邊含笑,輕笑看她。

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雜質,看不見雲朵,遠山含黛,和風送暖。

歲月安靜,二人都沒有說話。

秋分過後,樹葉由碧轉黃,高懸在半空的金烏,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縫隙,撒下斑駁的光點。

密林裏,傳來不間歇的知了鳴叫。

Advertisement

日頭當頭照耀的正午,還有些暑意,林間溫度正好适宜,不過于炎熱,也不過于寒涼。

一陣清風吹拂着,吹散了剛成熟的蒲公英種子,毛毛絮絮飄散在半空,仿佛下起了鵝毛大雪,遠處山脈峰巒疊起,近處樹葉沙沙作響,無一之處不美。

擡頭望了望半空的蒲公英,程玄又去看楚長寧,見她單手支着下巴打盹兒,不忍打擾,心裏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如果時光可以永遠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靜谧的時光總是短暫,維持表面的和諧,也只是暫時。

不知過了多久,楚長寧醒來時,暗暗自惱怎麽會在程玄面前放下戒備?

一定是她昨晚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導致今天犯困。

将錦帛收回,她拍拍馬屁股走了,程玄沒有繼續跟在後面,按照前世的記憶尋了條小道,繞道而行。

前面的楚長寧慢悠悠,等聽不見後面的馬蹄聲,回望也看不見程玄的人影,這才出了密林。

瞧了瞧天色,太陽西移了些,約莫過去半個時辰。

她犯困偷懶,拿了程玄的獵物充數,正心虛着,一轉頭看到自家母親爹爹偷換獵物的行徑,還被她當場抓包:“阿娘爹爹,你們怎麽能作弊合起夥來欺負我一個?”

楚若英自知非君子所為,清咳一聲,解釋道:“爹爹是受你阿娘脅迫,被逼無奈。”

長公主理虧,将楚若英的獵物又還了回去。

瞧着這邊熱鬧,聽說她們一家三口打賭,皇帝便做了裁判。

最後的結果,楚長寧以多出楚若英一只雉雞,險險獲勝,拔得頭籌。

盯着女兒的獵物,楚若英若有所思:“你的弓箭還是爹爹教的,怎的你比爹爹獵得還多?”

楚長寧臉不紅心不跳,道:“爹爹教得好,我這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馬屁,拍得楚若英通體舒暢。

得了賭注,楚長寧高興,不經意目光掃到立在人群外的程玄,停了一瞬,裝作不經意地移開。

這回,程玄心裏的疑惑終于被解開。

他終于知道為何她只挑走三成,若她全部挑走,必會露餡。

“果真是家學淵源啊!”他這邊嘆完,便聽見一道清脆的女聲道:“程大人馬腹下,好像裝了不少好東西啊!”

除了公主府這邊打賭,歷來圍欄秋獵都有拔得頭籌者,得皇帝嘉獎的賞賜,這幾乎是衆人約定成俗的默契。

在程玄之前,最有可能拔得頭籌的人是四皇子,他獵了一頭鹿子,連皇帝都一連道了兩個“好”字。

程玄一揮手,張峰上來将他的獵物呈上,初時沒人在意,等見到那只火狐,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如綢緞面子似的,便知勝負已定。

塔娜盯着火狐皮子,眼裏是掩不住的驚豔,她在草原上從未見過這麽鮮活的顏色。

皇帝本是想好了賞賜之物,可獲勝的是程玄,便臨時改了主意:“來人,賜程參将黃金百兩。”

以往的賞賜的都是皇帝貼身的玉佩或者是匕首弓箭之類的物件兒,這一次卻是直接賞程玄黃金……下面的官員對視一眼,紛紛看出了不尋常。

見程玄越衆而出,四皇子心裏不大服氣。

不過是一只火狐,有什麽了不起,好不容易親随父皇來圍欄秋獵,八皇子在盛京代為監國,他本就輸了一籌。本以為到了這裏能在父皇面前露露臉,不料,又被人搶走了大半風頭。

尤其,當他憶起自己在程玄面前信誓旦旦,春盈愛慕的是自己,結果發現春盈喜歡的一直是程玄……每每見到程玄,四皇子就感覺無形之中有一只手,在他臉上啪啪地抽打。

程玄捧回賞賜的金元寶,金光燦燦,很是惹眼。

張峰和其它官員去道喜,将程玄圍個水洩不通。

望着這一切的楚長寧,往後退了幾步,站定,眼神搜尋着,肉眼可見的地方都是巡邏的禦林軍,薛勉身為禦林軍統領,更是寸步不離地跟在皇帝身邊。

記憶裏,前世圍場出現了刺客,據說是攀附于三皇子和林家父子的黨羽豢養的死士,不甘随着林家颠覆,決意最後反撲,派人刺殺皇帝。

可惜前世的她并未來到圍欄,許多事情不過是聽父母提及,并不知道內裏詳細情況。

有爹爹的囑咐,今兒圍欄做了周密的防護,禦林軍裏三外三層,加上還有薛勉,刺客突破重重關卡行刺皇帝,難于登天。

不過也不是沒有意外發生的可能,比如榮國公父子将三皇子從冷宮救出,一起逃竄出城……

楚長寧下意識望向人群裏的程玄,恰恰這時對方也擡起眼來,往她這邊的方向看來。

耳畔傳來一道悅耳的女音:“大周朝縣主,我叫塔娜,是北祁王之女。”

楚長寧回身,看向面前穿着異域服飾的女子行了個草原禮儀,塔娜膚色不同于盛京女子的白皙,偏蜜蠟色,配合她輪廓分明的五官,看着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朝氣活力。

她福了福身子,算作回禮:“郡主。”

塔娜盯着面前如格桑花一般美麗的女子,道:“我知道你們中原女子性情含蓄,跟我們草原上熱情奔放不同,可有一個問題堵在我心裏好久了,我可以問你嗎?”

楚長寧與塔娜沒有任何交集,唯二的兩次都是在宮裏,人多眼雜,更沒有說上一句話。

遠來是客,再者大周剛與北祁建立邦交,不好太過冷漠的拒絕,于是她點了點下巴:“郡主請說。”

沒想到縣主這麽好說話,塔娜高興壞了,亮晶晶眼裏止不住的興奮:“你喜歡的人,是程玄嗎?”

楚長寧差點沒繃住臉,樂了:“郡主可能有什麽誤會,我跟那位程大人并不相熟,只是偶爾在皇宮裏碰見,點點頭罷了。”

她估摸着,大約是上次在皇宮裏撞見,程玄送她香囊,引得這位郡主誤會。

“真的,你真的不喜歡他?”得了楚長寧再次答複後,塔娜高興地繞着楚長寧跑了一圈:“那以後,我能不能去找你玩耍?”

楚長寧開口想拒絕,那話湧到喉頭,對上塔娜天真的眼眸,拒絕的話轉了個彎:“可以。”

塔娜興高采烈,對她說:“謝謝你縣主,以後我在盛京也有自己的朋友。”

夕陽墜在天邊,燒得雲彩火紅,如女子臉上飄起的紅霞一般動人。

程玄讓張峰去喊塔娜,塔娜還以為他有什麽話要說,興高采烈地跑來。

張峰在不遠處望風,程玄停到離行宮幾座主殿偏遠的一塊空地:“你去找縣主說了什麽?”

塔娜雙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根細辮,回:“也沒什麽,我就是問她喜不喜歡你,我猜得沒錯,那位縣主根本不喜歡你。程玄,我們草原兒女也是有氣節的,如果你們真心相愛,本郡主不會橫刀奪愛,可是既然她不喜歡你,那我勢必要為自己的終生幸福盡力争取。”

“塔娜郡主,你應該慶幸我的屬下沒有因你喪命,否則我決饒不了你。至于一路護送你們上京,那是皇帝的意思,望你不要多想。”程玄冷冷看塔娜一眼,背過身去,走開。

什麽北祁王什麽郡主,要程玄來說,大周國力強盛,根本無需與北祁建交,不過就是一個小部落,擡手滅了就是。

天邊最後一縷霞光沉入地平線,夜色滾哝,頭頂一輪彎月,夜幕點綴着幾顆碎星子。

一行黑衣人飛檐走壁,足尖一點,輕巧地越上了高牆。

圍欄,建有行宮,專供每年皇室來此避暑秋獵所居住。

借着月光,黑衣人從懷裏摸出一個細細描繪着行宮格局的地圖,待找準皇帝所在的寝宮方位,輕輕從屋檐躍下。

一隊巡邏兵經過,走在後面的士兵被擰斷脖子拖走,随之換上衣服,僞裝地跟在身後。

楚長寧沒睡,一直聽着動靜,果然到了戌時,聽見外面廊下有人大喊抓刺客。

皇室官眷在丫鬟侍衛的護衛下,紛紛往皇帝所在的主殿過去躲避,楚長寧和父母趕到朝陽宮時,殿內已彙聚了許多皇室宗親。

沒一會兒,刺客已經竄到了朝陽宮外,個個武藝高強,身手了得,普通侍衛哪裏是他們的對手,一個一個前赴後繼地倒下。

外面交戰激烈,藏在殿內的皇室宗親們吓得面如菜色,沒了尊貴和體面。

一直護在皇帝身邊的薛勉見狀,擡了擡手,不知從何冒出一隊弓箭手,大門敞開,密密麻麻的弓箭射出,将刺客紮成了個刺猬。

戰局呈一邊倒的情況,這樣的局面,跟前世不太一樣啊!

前世根本沒有弓箭手,侍衛不敵刺客們,最後朝陽宮被刺客包圍,薛勉重傷,皇室宗親吓得四處亂竄,死傷一二十人,有人行刺皇帝,是他一力相護救駕,受了幾處不算輕的刀劍傷……

程玄下意識去看薛勉,又移到楚若英面上,有了結論。

有護衛進來,躬身道:“回皇上,外面刺客悉數伏誅。”

皇帝臉上的線條柔和了幾許,就聽有人道了一聲救駕。

那侍衛擡起一雙陰狠的眼睛,撚起一枚暗器,朝皇帝的面門射去。

站在皇帝身邊的楚長寧,大腦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

衆人心口漏跳了一拍,就見一道黑影飛身躍來,一個輕璇,将那抹纖弱的紅色身影擁護在懷裏。

腰間一重,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時,楚長寧詫異地看向面前烏發黑眸的人,感受到擁着她的身體一震,緊接着程玄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

他的目光落到她驚慌的美目一瞬,側身抽走薛勉的佩劍,朝堂下的刺客扔去。

轉身欲逃走的人,直挺挺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寒光凜凜的劍鋒。

因着這番動作,程玄疼得龇牙咧嘴,俊美的五官面目猙獰,腦門子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他側身時,楚長寧看到他脊背上的一把類似匕首的暗器,太陽穴突突直跳,嘴唇張張合合,卻發不出聲音來。

她好想問他:為何要舍身救她?

他不是該恨她的嗎?

程玄好似預料到她要問什麽,扯着唇角,輕笑:“下官救縣主,自然是為了升官發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