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禍水東引 定不會辱沒了塔娜郡主……

這廂楚長寧的馬車停到公主府門前, 瞧見路邊也停着輛馬車,問了門房,才知北祁王之女登門拜訪。

到了前廳, 果然瞧見塔娜, 身側的長公主正作陪。

她上前,福了福身子:“郡主。”

塔娜連忙放下茶盞, 過來親昵地攬着她的胳膊:“來到盛京數日, 我聽說公主府也有不少稀罕的名花, 可否帶我一觀?”

楚長寧不動聲色地抽了抽胳膊:“當然可以。”

同塔娜說完,她轉頭去看長公主:“我來招待郡主,阿娘回去歇息吧!”

長公主哪裏看不透塔娜的小心思, 颔首應允。

穿過長長曲折的走廊,進入到內院, 寒露過後, 天氣由暖轉涼, 早晚露氣深深。

十月,正是賞菊賞金桂的季節,可眼下二人并無賞花的雅致。

楚長寧沒有繞彎子, 平鋪直敘地道:“郡主不是來賞花,是嗎?”

塔娜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去見了程玄,他還好嗎?”

楚長寧驚訝塔娜郡主特意為這種小事登門, 輕輕“嗯”了一聲。

這位郡主看程玄的眼神, 對程玄的心思,半分沒隐藏, 但凡不是眼盲心瞎的人,都看得出來塔娜有多喜歡程玄。

楚長寧也看出來了。

塔娜忐忑道:“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困惑在心,他對你那麽好, 為了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在我們草原上這樣的大英雄,也會收到很多女子的格桑花,願意以身相許。為何你看見他眼裏沒有星星和月亮,只有讨厭,你怎麽能這樣?”

“郡主。”楚長寧出聲打斷:“在我們大周有一句話,人際交往,切莫交淺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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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聽得一知半解,約莫曉得這不是什麽好話:“我明白,所以你生我氣了嗎,你會不會不要我這個朋友,也不同我說話?”

楚長寧聽着好笑:“日後郡主無事,大可來找我玩耍,我們大周有馬場馬球,下場耍一耍,可好玩了。”

塔娜聽着甚是心動,立刻将剛才的小心翼翼抛到了腦後,興奮地追問:“那你什麽時候有空帶我去?”

“半月後,忠勇候夫人會在東苑舉辦一場馬球賽。”

聽到楚長寧的話,塔娜咯咯地笑:“恰好趕上我離京之前,還來得及。我父王說,下月便要啓程回北祁。”

說到後面,塔娜拉長一張臉,她在盛京玩得樂不思蜀,何況程玄現在有了五皇子的身份,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去西北。她也不能來盛京,見不到人,自是悶悶不樂。

送走塔娜,楚長寧回了自己的拂月閣。

“我們主子便是吩咐,回去讓你們縣主親自送來。”管事硬着頭皮,對面前俏生生的女子說:“盼秋萍姑娘知曉我夾在中間的難處,好生回去同你家主子說說。”

得到秋萍的回複,楚長寧的指節在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叩着。

她也不生氣,理了理裙擺起身,命門房備了一輛馬車。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回無需管事帶路,楚長寧也能尋摸到程玄的寝室。

見了楚長寧,程玄陰陽怪氣:“三催四請,縣主才肯尊駕親臨。不是說要做給皇上看嗎,怎麽才做了一日,就半途而廢?”

“五皇子這遭怪腔怪調的作派,比三年前僅有十二歲的八皇子還要幼稚。”楚長寧反唇相譏,睨向擺放在床前的太師椅,也不必他開口,自顧自地坐了過去。

她若無其事擡擡手,秋萍将剛溫好的湯藥取出。

聽到八皇子,程玄面色僵了僵,看了看湯藥,又去望向楚長寧。

他心知,就算自己死了,她也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說不定還會拍手稱快。

思及此,程玄伸出手,冷抽一口氣。

楚長寧擰眉:“又怎麽了?”

程玄佯裝着:“胳膊麻了,擡不起來。”

“你昨兒不受還好好的?”他的話,她一字不信,喊了聲“秋萍”。

秋萍上前要去服侍着喂藥,程玄薄唇輕揚,諷刺一笑:“縣主既是想報恩,怎的交由下人代勞?”

楚長寧無奈,從秋萍手裏接過藥碗和湯匙,起身行了幾步,坐到床沿邊。

程玄咽下一口,不滿道:“縣主是報恩還是報仇,這是要把我燙死?”

這一回,楚長寧細心地吹了吹,晾得溫一些,才往他唇邊送。

“好苦。”程玄緊皺眉頭,下巴指了指蜜餞兒。

楚長寧以湯匙舀了一顆,塞到他嘴裏,如此往複,喂下一碗湯藥,足足花了一刻鐘。

還是照舊等程玄睡着,她才離開。

只是今兒她沒誦讀心經安眠,而是講起了兒時母親哄她入睡的小故事。

“禪師同他的弟子下山,沙彌對世間俗物,皆不識。

師父一一告知:“黃牛,為農戶耕田;馬匹,出行打仗都需要它;雞犬,能報時,能守門。”

沙彌恭敬聽着,沒一會兒,見一豆蔻年華的女子經過,沙彌驚問:“這又是何物?”

師父正色告之:“這是老虎,人近之者,必遭咬死,屍骨無存。”

不知是不是楚長寧的聲音有一種安撫的奇異力量,聽到後面,程玄眼皮子上下打架,心裏只有一個人念頭——縣主便是一尊母老虎!

離開程府,彎腰鑽入馬車裏,楚長寧剛坐定,聽身邊的夏竹抱怨:“就算他是五皇子,也沒得叫縣主伏低做小的道理。”

她輕笑:“程玄越是這麽折騰,反而我心裏越是坦然,你明白嗎?”

夏竹不明白,搖了搖頭。

一連十幾日過去,得益于宮廷裏的上等金創藥,程玄的傷勢大有好轉,已能下地行走。

也是這一日開始,楚長寧再未登門,也不再送藥。

這一日風和日麗,天藍白雲,盛京東南隅,東苑。

不同于三四月份的芳草萋萋,十月份雖仍有茂密的植被,除去四季青松,其餘樹葉由綠轉黃,紛紛揚揚灑落,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忠勇候夫人舉辦的馬球賽,遍邀盛京的皇室宗親,只是令衆人沒想到的是,至回京後一直在府內調養身體的五皇子,謝絕了朝臣們的拜訪,卻在今兒大駕光臨。

侯夫人也沒想燒熱竈,但也不好獨獨落下五皇子的請帖,萬萬沒想到這位朝中新貴竟是如此給面子。

聽着周遭官眷們的恭維聲,侯夫人趕緊攜子去拜見五皇子。

身披大氅的程玄坐到亭子的軟椅裏,眉眼慵懶,擺了擺手:“夫人客氣。”

他伸長了脖子往馬場裏瞧,忠勇候夫人偏了偏身子,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兩抹紅色身影并肩而行。

異族服飾的塔娜郡主,很好辨認。另一抹,似乎是公主府的那位縣主。

素有所聞,五皇子潛龍在淵時,做過清平縣主的馬奴,二人仇視敵對,水火不容,侯夫人一臉憂心忡忡,生怕這場馬球賽搞砸。

卻說賽場裏,塔娜為楚長寧的馬術折服:“沒想到中原女子并不是都那麽死板沒趣兒,長寧,你的馬術很是精湛,剛才我都輸了。”

楚長寧笑得暢快:“那是因為郡主還不懂規則,論馬術,我可比不上。剛接觸馬球自然比不得我這個老手,等你日後勤加練習,我們再比試比試。”

“好啊。”塔娜一口應下,擡眼,只覺得眼前一晃,好半晌回神,道:“你笑起來像太陽一樣燦爛美麗,你應該多笑笑。”

塔娜說着,眼角掃到一處,說:“程玄到了,你不過去問候一下嗎?”

楚長寧順着看過去,下意識皺眉:“郡主天真爛漫,未見過人心險惡,我只能告誡郡主,離此人遠一些。”

說罷,她轉身回自己的客房更衣。

這一會兒功夫,她後背出了一層薄汗,将內衫浸濕,貼在身上,桎梏得很。

從客房出來,夏竹塞了張紙條到她手裏,說是張峰遞來的。

楚長寧展開瞧了瞧,上面用毛筆寫的字,字跡清晰,還算端正。

大意是約她到溪竹園見面,落款,程玄。

她瞧着字跡眼熟,不知道在哪兒見過,将紙條撕成細碎的末屑,全部揚到河渠裏:“回府。”

夏竹還擔心主子怕得罪五皇子,故而送上門被欺辱,歡呼道:“縣主威武。”

另一邊,張峰回溪竹園複命,程玄盯他一眼:“臉上怎麽回事?”

張峰垂着臉,怕夏竹揍他的事被上峰大人知曉,怪罪夏竹,于是找了個借口:“路、路上摔的。”

“摔的,能把眼眶摔青?”程玄心下洞澈,并未戳穿他蹩腳的謊言。

主仆左等右等,等不見楚長寧。

對上程玄探究的眼神,張峰道:“屬下把紙條送到了的。”

張峰跑開,沒一會兒又跑回,氣喘籲籲:“屬下問人,一刻鐘前,縣主乘馬車離開了東苑。”

在忠勇候夫人的馬球賽上露過面,程玄不好一直呆府內,翌日一早,官袍加身,去了朝堂。

他調養身體的十餘日裏,皇帝與宗室們打起了拉鋸戰,一方堅持程玄是自己的骨血,一方堅持皇室血脈,不容混淆。

最後的結果,太後親自去了程府,見到程玄和他手臂內側的燙痕,确認為五皇子。

由太後出面認下,宗室那邊偃旗息鼓。

至此,程玄恢複五皇子身份,禦賜府邸,一水兒的賞賜擡入府內,風頭蓋過了另外兩位皇子。

“你身上的傷勢還未痊愈,怎的不多修養些時日?”下了朝,皇帝獨獨召見五皇子,可見聖眷親厚。

程玄拱了拱手:“微臣已無大礙,禦醫也說,多出來走動走動,更有益于身體的恢複。”

聽他自稱微臣,皇帝眉梢難掩失望,略一沉吟,打起精神頭:“你已成年,父皇才将你認回,心中對你很是愧疚。按你的年紀,尋常人家出身的兒郎都已娶妻生子,朕也為你覓得一樁好姻緣,北祁王之女……”

“父皇。”程玄出聲打斷,拱了拱手,禍水東引道:“兒臣不孝,未曾替母妃守過孝,如今既是曉得自己的身世,自是要為母妃守孝三年。至于賜婚,八弟也到了年紀,又替他母妃守過孝。八弟生得龍章鳳姿,定是不會辱沒了塔娜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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