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條活路 安心養着龍體
入了夜, 大雨停歇,身穿銀色铠甲的侍衛搬來幾只碳爐,以小火熬煮着羊肉, 空氣裏飄散着鮮美的肉香。
程玄舀了一碗, 自顧自地品嘗,“啧”了一聲:“鹹香味美, 冬日裏喝一碗羊肉湯才是最暖身體。”
他瞧那兩兩三三的硬骨頭還扛着, 親自端了一碗走到已是杖朝之年的陳太師面前, 霧氣騰騰,濃重的肉香味飄進了鼻腔裏,太師不為所動, 只是在程玄遞來的瓷碗時,掃見他袖裏暗藏的一支鳳釵, 渾濁的眼睛瞪大:
“五皇子, 你……”
程玄微笑着打斷他:“太師一把年紀了, 不顧及自己的身體,也要顧着點家裏的夫人和子女啊!”
“你……”
陳太師拿手指向自己,程玄絲毫不生氣, 招了招手,立刻有兩名侍衛上前:“送太師回府,你們親自照料, 若太師有個三長兩短, 你們也不必回來了。”
兩名侍衛深感肩上擔子很重,鄭重應下。
太師, 為輔弼國君之臣
,理當重視。
至于其他人,程玄可沒那麽好的耐心。
他拍了拍手, 便有一名侍衛抱着只匣子上前,揭了開來,透過火把的光線,可以清晰地瞧見裏面裝滿了女子的首飾。
釵環配飾皆有,再一細瞧,竟覺得眼熟無比。
明晃晃的威脅啊!
難怪方才太師義憤填膺,最後卻還是屈服了。
四皇子和八皇子哪裏還不明白,程玄利用這些朝臣們的家眷,以此做餌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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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凜冽,四皇子早就被吹得腦子發昏,眼見他們費力費心的籌謀,輕易被打亂,李巡再也沉不住氣,顫顫巍巍地起身:“五弟,你這是威脅朝臣,父皇尚還健在,你是想要造反嗎?”
程玄咧了咧唇角:“造反,這個主意甚好,之前我怎麽沒想到呢?多謝皇兄提點,愚弟銘感五內。”
四皇子見他意動,好像真準備要去造反,想到對方手握兵權,不由得心間一顫。
八皇子冷冷看着這一切,放置在膝蓋的手掌凍得發紅,膝蓋血液不暢,使得他失去了知覺,朝身邊小厮招了招手,才勉勵站起。
李筠知道,甭說是在這裏跪上一夜,就是把膝蓋跪爛了,也無濟于事,任何謀劃成算,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紙做的老虎。
在仆役的攙扶之下,八皇子深一腳淺一腳上了馬車,室內燒着炭盆,被一股熱流籠罩,等身體血流開始循環,八皇子冰涼的手腳,終于能靈活自用。
身邊小厮蹲跪着替他捶腿,八皇子挑開簾子,瞧着宮門外的朝臣都已散去,只剩下守門的禦林軍。
餘光一掃,四皇子也鑽入了馬車,李筠略一沉吟,催促外面趕車的奴役:“追上前面四哥的馬車。”
一連十日過去,有心人留意到西北大軍并無任何調動,也不見盛京有大批外來人流,探明這些,終于有了決斷。
入夜,按捺不住的有心人開始了重要行動,兵分幾路人馬,攻入皇宮。
立在暗處的錦服男子,唇角漾起一抹輕笑:“他們可真夠謹慎,終于舍得出手。”
永安伯覺得他過于自負,擔憂道:“對面人多勢衆,你确定能穩操勝券,沒有萬一?”
程玄從懷裏摸出一只方帕,解開來,裏面是幾塊桂花糕,他撚起一塊悠閑吃着,還問身邊的人:“你吃不吃?”
永安伯吹胡子瞪眼,又無奈搖搖頭。
後頭張峰瞧着,拼命咽了咽口水,聽說四皇子和八皇子有動靜,他晚飯還沒扒完,就擱這望風,飯沒吃飽,反而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風。
聽到身後咽口水聲,程玄大發慈悲賞了他一塊,自顧自又拿起桂花糕往嘴巴裏塞。
今夜這麽重要的場合,這對主仆倆旁若無人的吃用,永安伯眼皮子突突直跳,腦仁子陣陣發眩。
卻說四皇子領着一隊人馬沖入宮門,發現今夜守衛薄弱,意識到不對勁兒,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謀逆的罪名一旦背在身上,即便這時候撤退,四皇子一輩子終将與那個位置失之交臂,他不甘心,決意破釜沉舟,撞一撞南牆。
他已明确徹查過,五弟身邊僅有一百府兵,加上五千禦林軍,他們這邊,李巡手下的人,已有八千,再加上八弟的五千人馬,從人數上碾壓了五弟和禦林軍,并非沒有一戰之力。
今晚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四皇子從正午門進攻,在前面沖鋒陷陣,八皇子則帶領着一隊人馬攻進神武門,一前一後夾擊包抄。
四皇子并不是傻子,甘願被人當槍使做先鋒,替八皇子吸引火力,李巡掃過身側的懷恩侯,他們的聯手,自是各有條件,各懷心思。
八皇子主動來同他談判,心甘情願拱手讓了位置,只要求一物,四皇子聽完,當然一口應允。
他并不完全相信八皇子,特意把八皇子的大伯懷恩侯留在身邊,等這邊事了,再與八皇子清算。
此時夜色才剛黑透,許多宮人聽到逆賊殺進宮裏頭,紛紛四處竄逃。
李巡朗聲高呼:“誅殺把持朝政的李懷昭,營救父皇。”
下面的追随者紛紛高呼,一路鮮血開路,終于來到乾清宮,四皇子擡了擡手,身後的将士們紛紛肅立。
李巡對着乾清宮高喊:“父皇,兒臣擔心您為奸人所害,還請父皇出來相見。若您不現身,兒臣只好破門而入,親眼看到父皇才肯罷休。”
室內,程玄盯着床榻裏口眼歪斜,半邊身子不能動彈的皇帝,淡漠的眉目,沒有一絲憐憫:“瞧瞧,這就是父皇一直以來給予栽培的四皇子,今夜策劃謀反,父皇說,接下來兒臣該怎麽做呢?”
榻上的帝王再不複從前殺伐果斷的英姿,唔唔咽咽,歪斜的口角劃過一抹銀色的液體。
程玄皺了皺眉頭,頗為嫌棄,招了手,張德子立刻上前用擰幹的帕子擦拭着。
皇帝費力地推了一把張德子,恨不得用眼睛把他的肉剜下一塊。
張德子沒有因為皇帝身體不便,有半分輕慢,依舊好脾氣地伺候着,他也只是為了将來新帝上位,自己能有一條活路,才早作打算,投奔了新主。
對于舊主,張德子心懷感恩:“皇上,五皇子對您的孝心,不比其它幾位皇子,你就安心養着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