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心有不甘 (二更)可望不可及……

秋萍下意識攔在主子跟前, 被程玄點了下肩膀,定住。

楚長寧大驚失色,将膝上的小花抱在懷裏, 睨向靠近的人, 來人一把捉住她的腳腕,手指靈活地褪去鞋襪。

她掙紮着抽回小腿:“你別碰我, 混球。”

“混球?”屈膝半蹲下的程玄劍眉一挑, 唇角嗤笑:“當初孤日日替你揉藥酒, 也不見你反抗,這會子害什麽臊?”

那是為形勢所逼迫,不得不由他施為, 現在回了盛京,回到自己的地盤, 還是任他拿捏, 楚長寧心底嘔得要死:“拿開你的手, 否則我放小花咬你。”

程玄與那只小狗一個照面,理智壓過了身體殘存的恐懼,磨着後槽牙:“你敢放狗, 孤就敢把它剁成肉泥,要不要試試?”

終是不敢拿小花的狗命去挑釁這個瘋子,別說是做梁上君子, 不管他做出什麽, 楚長寧都不覺得奇怪。

說話間功夫,鞋襪被褪去, 白皙的足面暴露在眼前,程玄從懷裏取出一瓶藥酒,抹在手掌心裏, 輕輕替她揉搓着。

不知是不是傷勢快好的緣故,還是他按壓的手法輕柔些許,不如前幾次那麽難受。

院內,傳來夏竹和人有說有笑,沒一會兒,聽見雜亂的腳步匆匆往這邊。

入了院,見到被定住的春栀,夏竹深感不妙,來不及替春栀解穴,匆匆闖入內室。

見楚長寧安好,夏竹放下手裏的竹籃子,替秋萍解了穴位,剛舒了一口氣,這才留意到室內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但擅闖女子閨閣,還不顧男女大忌,夏竹平素沒什麽規矩,也知道男女大防:“就算是當朝太子,也不能觸碰縣主的腳,對縣主不敬?”

揉完了藥酒,程玄從懷裏摸出一塊方帕擦拭着手指,輕掃自顧自套羅襪的楚長寧,她彎着腰,露出後頸一截雪白的脖頸。

他不敢多看,收回目光,道:“哦,孤不能碰,那誰能碰?”

夏竹想也不想:“自然是只有縣主的夫君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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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玄聽着這話悅耳極了,也不怪罪小婢女多嘴,滿意颔首:“孤這便回去向父皇請奏,求娶縣主。”

楚長寧眼皮子跳了跳:“程玄,你別亂來。”

從他身世水落石出後,幾乎聽不見有人再喊從前的名字,也無人敢這樣喊他。

楚長寧和他對視上,意識到錯誤,趕緊找補:“太子殿下。”

他睨她一眼,其實并不在意她喊自己什麽,程玄也好,混球也好,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心底願不願意。

他期待她是願意的,可心底又知道她有多恨自己,程玄雙目炙熱:“孤是認真的,你好好考慮考慮,莫要叫我失望。”

一想到自己往後要被禁锢在宮廷內院,同別的妃嫔争奪寵愛,勾心鬥角,楚長寧覺得後半輩子天昏地暗,渾身發寒:“不用考慮,我不願。”

眼底的希望落空,程玄垂下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下:“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孤能捂熱你這塊冷石頭。”

他氣惱地往外走了兩步,餘光掃見地面一抹黃色,又返回來,将竹籃的瓜果提放在貴妃塌的長條案,道:“這些木瓜最是能豐潤身段,孤見你清瘦得很抱着沒二兩重,特意送來,多吃點。”

放下籃子,他往外走去,身後一道勁風襲來。

程玄身體偏了偏,只覺眼前一黑,有什麽東西飛了出去,清脆聲炸裂開來,砸到門框,濕乎乎的冷硬之物濺到了衣襟和衣擺上。

定睛一瞧,原來是被摔得七零八碎的一只木瓜。

他好心好意送瓜果,反倒縱得人不知好歹,程玄心裏那股子火氣噌地冒了起來。

一扭頭,便聽楚長寧劈頭蓋臉地朝他罵了來:“你這混球,你拿木瓜來奚落我,龌龊肮髒,卑鄙無恥。”

程玄一頭霧水,迷茫不已:“孤事事為你着想,也不計較你屢屢設計陷害,每每遇險舍身救你性命,你不但不知恩圖報,還罵孤,拿木瓜砸孤,什麽卑鄙無恥龌龊,告訴你,孤可不是好脾氣的人。”

“本縣主也不是好脾氣之人。”說着,楚長寧放小花落地。

甫一落地,小花歡快地朝立在門口的人奔去。

“算你狠。”

丢下一句話,程玄一掀衣擺,朝院外飛奔,夏竹追了出去,瞧見被狗追得落荒而逃的這幕,笑得直不起腰。

得了夏竹繪聲繪色的描敘,楚長寧眉目舒展,通體舒暢:“明兒,你到人牙子處尋兩條狼狗,莫要溫順,撿兇猛食肉的挑。”

夏竹連忙應聲:“奴婢一早便去尋。”

一轉眼,到了元珍送嫁這一日。

楚長寧已能下地行走,只是不能走太多路,皇宮內張燈結彩,裝扮得喜氣。

近幾年,宮裏一直不太平,難得有這樣的大喜事,自是熱熱鬧鬧的大辦。

翠微宮,乃元珍所居住的宮殿。

楚長寧到時,已有許多皇室家眷早已到場,見了她,紛紛感到晦氣,恨不得離得遠遠的,生怕跟着一塊兒倒黴。還在心底埋怨賢妃不會辦事,好好的喜事,結果給長公主一家子下了請帖。

整個盛京都知道東宮那位潛龍在淵時,曾是長公主府內馬奴,後又鬧了許多不快,算是結了仇……這些為盛京婦孺皆知的,賢妃能不曉得?

那些人只知表面,不知內裏詳情,賢妃但笑不語,只是在瞧見了長公主一家後,熱情地迎了上前。

收到賢妃請帖,長公主還道賢妃是看在太後面上,不好太過冷落,可眼下賢妃這般熱情,聯想她膝下僅有一女,無甚圖謀,一時也不知這賢妃心裏頭打的什麽算盤。

同母親說了一聲,楚長寧往元珍寝室過去,這時候新娘子已經裝扮妥當,鳳冠霞帔,面上妝容端莊豔麗,叫人看得晃了晃神。

“喲,人家大喜日子,她來做什麽,一個名節清譽損毀的人,就算八皇子沒有謀逆,人家也另有婚配。”開口譏諷的人,是同她母親有過節的公主之女,同是縣主品級,從前楚長寧得寵時,連話也不敢多吭一聲,好不容易等到楚長寧落入敗勢,立時恨不得踩上兩腳。

這廂楚長寧還未說話,坐在梳妝臺的元珍突然開口:“今兒乃我出閣之日,清遠縣主怎的毫無尊卑,大放厥詞。”

清遠愣了愣神,想要去抓她的衣袖:“公主,我可是為你鳴不平啊!”

元珍揮手打開,站了起身:“少拿我做筏子。母妃親自向公主府發的請帖,楚長寧便是我府中貴客,由不得外人說嘴。”

這話,便是護着楚長寧。

清遠狠狠朝楚長寧瞪了一眼,小跑着出了寝殿。

室內,除了婢女們,只剩下楚長寧和元珍。

她細瞧了瞧,紅妝雖豔麗動人,可新娘眼角眉梢看不見喜氣,想起那年偶然在禦花園撞見元珍與人私會,兜兜轉轉,竟還是嫁給了賢妃母族的侄兒。

她壓低聲線,低若蚊吟:“知你萬般無奈,便不在這裏祝福。”

直到現在,元珍也不知楚長寧有沒有猜到當日那人是誰,佯裝輕松地笑了笑:“方才我替你說話,怎麽你也不道一句謝?”

從小到大八字不合的二人,還能有一天保持面上和氣,這是楚長寧沒有想到的,她到:“元珍,這是你欠我的。”

元珍,欠她一個道歉!

似想起了什麽,元珍唇角揚起的笑容凝固:“其實我并不想替你說話,還不是因為母妃交代,要同你打好關系。否則看到你被人奚落,我拍手稱快還來不及。”

扯開了虛僞的面具,這才是元珍心裏的想法,對于楚長寧,她不需要隐藏自我。

同樣,楚長寧也可以暢所欲言:“其實我也并不想來替你送嫁,可不來吧,總有些閑言碎語,只好委屈自己走一趟。”

論嘴毒,元珍真真及不上,又氣又怄,別開臉去,不想看她。

吉時到,外面管事嬷嬷小聲催促,元珍身穿吉服去到宴廳拜別皇帝太後。

來到宴廳,立在人群裏的楚長寧,感受一道灼熱的視線,擡眼,與立在龍椅旁的程玄目光交彙。

她沖他吐了吐舌,衆人眼瞧着立于龍椅旁的太子,本是不茍言笑,儀表挑不出半點錯處,不知為何突然憋不住笑意。

公主出降拜別,因皇帝身體緣故,不宜來回折騰,謹訓只能由太子代勞。

這樣莊重嚴肅的場合,太子此舉極為不莊重,太後清咳一聲,盼他收斂些。

程玄肅了肅面色,一本正經代替帝王發表謹訓。

事畢,送走了公主驸馬,程玄朝人群再看去,哪裏還有她的人影。

上次小路子惹了禍事,時時刻刻想要将功補過,當下告知楚長寧的去處。

太後身體疲乏,先回了慈寧宮。

程玄再無顧忌,朝小路子所指引的方向過去。

果然在涼亭見到楚長寧,涼亭邊上一圈圍欄,內裏是一個枯瘦的荷花池。

“剛才孤在衆人面前失了儀态,算作對你那日的道歉。”那日回去,他翻了寫書,才知道其中深意,思及此,眼神不由自主地由她臉上滑下,停在她胸脯那裏一抹小有疊起的弧度。

楚長寧一擡眼,見他喉結上下滾動地吞咽動作,慌忙火急地挪開臉去,一陣莫名。

轉念一想,他說那日,約莫就是因着那木瓜吧!

程玄別開臉去,假裝望着風景。

良久,亭子裏無人說話。

皇宮裏一場熱鬧的婚宴,宮外,衛府。

“母親曉得你心裏有人,從未以仁孝為先逼迫你成親,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你爹爹大伯因與八皇子牽扯,如今被關押在大理寺,你不為母親着想,也要替你爹爹和大伯考慮啊!”

衛青雲心思明澈:“爹爹和大伯并未參與八皇子謀反之事,相信不久,很快大理寺會有定論的。”

衛母哪裏能聽得進去勸說,火急火燎:“可你爹爹和大伯在地牢一日,便要多受一日的罪過,難道你真要看着你爹爹大伯在外受苦?現在還不能去探望,聽說那大理寺地牢裏數不完的刑具,你爹爹要是死在裏面,母親絕不獨活。”

說到這般田地,衛青雲如何能狠心拒絕,語氣緩和道:“母親怎知我成婚,便可救出爹爹和大伯?”

衛母眼神躲躲閃閃,說話支支吾吾:“是,是一位貴人身邊的侍從。”

那位貴人身份,不言而喻。

衛青雲心有不甘,問道:“是太子?”

衛母一咬牙,所幸同他說得明白些:“因着八皇子,南安王也受了牽連,恨不得同他們這些逆臣脫開幹系。我們衛家一門從前站錯了隊,如今大局已定,有些時候能護得一家人周全,比什麽都好,不該再去想一些可望不可及的。”

“是啊,可望不可及!”從來都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罷了,衛青雲以為自己可以爬得更高一些,可以叫那個人看見自己,一切到頭來,只是妄想。

他能怎麽辦,又可以如何,他不過只是個四品小官,什麽也做不了,青年時中得探花郎,做了四品官員,曾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其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身的自傲,在這一刻被打擊得蕩然無存,是認命,也是認清現實,他眸中平靜如湖:“青雲,願意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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