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幹煸兔肉 爹爹厲害

還禮的是一碟糕點, 是阿花沒見過,拓印成規則的花朵形狀,橘黃色, 吃起來甜糯軟綿:“好像是沙棘果子的味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又美味的點心,是在哪家糕點鋪子買的?”

楚長寧簡短道:“是我阿娘做的, 以西北特有的沙棘果脯混合糯米粉, 加入蜂蜜制成。”

說完, 楚長寧又問:“對了,我們初來乍到,對本地民風不大了解, 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還請見諒。”

阿花娘眼角淺淺的皺紋有了笑意:“你們剛搬來, 不懂這裏的風俗, 情有可原, 俺們這兒搬家需得邀請左鄰右舍,一整條街坊備個暖居宴。”

盛京也有這樣的習俗,只是在盛京多是邀請摯友親友, 對待鄰裏,反倒沒有多麽熱切。

入鄉随俗,楚長寧沖阿花娘道了句謝, 順便拜托這位鄰居通知下街坊, 兩日後到府上赴宴。

等她回去同爹爹阿娘說明後,不一會兒, 院門被人敲響。

門外站在阿花娘和幾位面熟的婦人,手中半籃子雞蛋或是一條魚,或是一扇羊肉。

不等人拒絕, 阿花娘道:“大家日子不富裕,俺們也不能白吃白喝,這些都是街坊鄰居一點心意。”

送走了熱情的街坊,長公主很是慨嘆:“沒想到西北邊陲的一個貧瘠鎮子,比之冰冷的盛京,更有人情味兒。”

楚若英贊同這話:“在盛京,多的是為謀權勢,父子反目,兄弟阋牆,攀比陷害,哪裏有這兒的鄉民們質樸無華。”

為準備暖居宴,“林府”開始進入到準備。

因着官府四處張貼的海捕文書,她們對外自稱姓林,楚若英,稱為林英,楚長寧,喚林寧,長公主李明蕙則自稱林夫人。

“林夫人”主持中饋,自是負責操持這場暖居宴。

由阿花娘牽線,尋了位手藝口碑不錯的廚子,将一應事物外包出去,省了煩惱。

見主家出手大方,也不拘束着省銀子,給出的酬勞豐厚,那廚子翻着花樣子,使出一身看家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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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暖居宴,左鄰右舍成群結來吃席,等入了席,先端上一碟水靈果子。

有好事者數了數,竟是剛好一桌人數,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主家好大方!

街坊們心頭一陣肉痛,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剛來的鄰居,大手大腳的,一點也不會過日子!”

柴多米多,哪有日子多。

要知道西北這個地方肉類便宜,蔬果貴得叫人望而興嘆,平常過年過節才會買來嘗嘗鮮。

那也是按個兒買,一家人分着吃,瞧林家這闊綽作派,聽說從前是落魄世家的旁支,難怪會落魄,這樣大手大腳揮霍,再多的家底兒,不經敗。

心裏是這麽想的,瞧到有人伸手拿過一枚果子,其餘人紛紛有樣學樣,不争不搶,也不多拿,就要自己那份,揣在懷裏,不舍得吃。

分完果子,又端來一碟子糕點,制成花朵的形狀,瞧着怪好看的,不忍下嘴。

林家的丫鬟把果盤和糕點盤收回,惹得阿花娘多看兩眼,聽得對方解釋,這是配菜,要上主菜時,需要撤下這些配菜。

原來新鄰居把這麽昂貴的果子,當做不入流的配菜?

接下來,一大盤子孜然烤羊排,街坊鄰居吃出是熟悉的大廚掌勺,比自個兒家裏的手藝要好許多,味道自是沒話說。

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一人來上一碗,渾身暖乎乎。

接下來都是西北特有菜式,吃得酒足飯飽,街坊鄰居幫着主家收拾整理妥當,這才告辭。

自此,“林家”正式融入到這條巷子裏。

母親主持內宅,作為家中頂梁柱的“林家父子”,不得不出門謀求出路。

近幾日,阿花爹娘隔三差五送肉送糧,一條巷子裏的人家也是變着法子送糧送吃食,熱情地幫忙介紹着好幾份差事,賬房先生,謄抄書信,都是撿一些不費力的活計兒,生怕她們一家子坐吃山空,為此操碎了心。

雖然她們院子裏埋着兩大箱子金銀財寶,可在鄰裏眼中,就是大手大腳,不會過日子,剛敗完祖上家産,不得已搬到這裏,又為了充面子充大方,把僅剩的家産敗得所剩無幾,天天勒緊腰帶過日子。

“瞧瞧,那林家父子瘦得喲,臉頰沒有二兩肉。”

“是啊,人家大方,咱們也不能摳搜,平日裏多接濟接濟。”

磕着瓜子的一對婦人,掃見街道上走過的“林家父子”,談性漸濃。

在幾條主街轉了一圈,楚若英替自己謀到差事。

逃出盛京那個桎梏的鐵籠,扮上男裝的楚長寧,舍棄縣主的身份,沒有錦衣玉食,卻比做縣主更肆意快活。

她也想替自己謀一份差事,楚若英并沒有橫加阻攔,他并非讀聖賢書讀壞腦子,思維豁達得很,反而極力贊同楚長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有着男子身份,她方才發現,原來世道對女子過分苛刻,三從四德約束着,不許女子抛頭露面,遵從各種禮教,将人禁锢在那一方院子裏。

那院子又小又大,小到,禁锢女子一生,大到,終其一生,許多女子圍着院子打轉,只能守着夫君虛度年華。

為何,世上只有男子才能在朝堂談天論地,而女子卻不行?

尊貴如楚長寧,以前再是跋扈飛揚,也不曾産生過這麽離經叛道的念頭!

這是男子身份帶給她的,可惜楚長寧在街上并未尋到适合的差事。

平靜的一日過去,聞得阿花家時常進山打獵,一早,楚若英備了幹糧和淨水,一家子帶着仆人去狩獵,純屬一時娛興。

楚若英挽弓拉箭,灰兔子受驚跑走,長公主見慣不怪,沉着地從背簍裏取出一塊幹淨的綢布鋪在地面,擺上瓜果糕點。

正值三月中旬,這時的盛京楊柳抽芽冒綠,海棠盛放。

西北天氣則要寒冷些,今兒豔陽高照,雖不那麽凍人,林中草木光禿禿,無甚美景可瞧。

勝在天高廣闊,心境自由,這趟郊游,楚長寧玩得很是盡興,又吃了許多糕點,滿足得很。

下山時,恰好在山路撞見阿花一家。

阿花往他們仆人背簍裏掃一眼,心中有數,這林家父子好不容易豁出臉面入山打獵,可惜什麽也沒獵到,空手而歸。

“我們今兒逮了好幾只雉雞,都死了,現在天氣放着容易壞,林家小郎拿去吃吧!”

說着,阿花兀自從她爹背簍裏取出兩只雉雞遞來。

楚長寧與母親對視一眼,西北晚上冷得能結冰,哪裏就容易壞?

“這個,我們不能要。”阿花家靠打獵謀生,日常柴米油鹽,都是靠販賣這些獵物,楚長寧自是一口拒絕。

阿花爹瞅一眼外向的閨女,拿她沒辦法:“拿着吧,這些雉雞羽毛損壞,不值幾個錢。”

想着阿花如此客氣,到時回些禮便好,于是楚長寧征求地去看父母。

得了父母的同意,楚長寧真切地道謝。

“沒,沒什麽。”阿花撇開臉去,臉頰紅得跟沙棘果似的。

阿花爹娘看出阿花別樣的心思,直到回家,還拉着阿花說道:“這鎮上多的是威武雄壯的兒郎,怎麽你偏偏瞧上林家兒郎,他除了長着一張小白臉,一無是處,又不能養家糊口,也不能養活你?”

阿花執拗道:“上山掏兔子打雉雞,我樣樣拿手,不需要林小郎養活我,我能養活林小郎。”

阿花爹娘瞅着這丫頭,無語凝噎。

不多時,傳來敲門聲。

駐足片刻,等阿花爹回來時,手中提着一荷包的細鹽,發怔。

這可是外面買不到的好東西,阿花娘念念有詞:“咱們這鄰居啊,太大方,這還沒有進項,連飯都快吃不上,還從嘴裏省下拿來給咱們,這袋鹽夠一家三口吃上半年,以後還要對他們更好些。”

與此同時,林家院子裏,一家三口對着桌上的飯食,沒什麽胃口。

初來乍到時,還好些,認為西北的飯食別有一番風味。

可日日食豬羊肉,膩歪得慌,集市上的蔬果大多不新鮮不說,翻來覆去,就是老幾樣。

食欲不加,自然人愈見消瘦。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兩年過去。

這兩年間,盛京發生許多大事。

一年前,皇帝賜婚永安伯之孫女和新科狀元郎,除了永安伯和心腹大臣之外,遭到朝中大臣們反對,以陳太師在內的各朝中重臣們,期望皇帝能聽從先帝遺願迎娶永安伯孫女。

更有禦史當場撞柱,身故。

不聽群臣谏言,皇帝仍是一意孤行,坊間百姓們隐隐傳出暴.君之流言。

同年,永安伯駕鶴仙去,陳太師因身體緣故,辭官回鄉。

禮部衛侍郎調任離京,至黔中任府同知,同是正五品的官職,因地方官員絞盡腦汁兒想被調回皇城,受天子重用,衛青雲親自遞折子調任這一舉動,令人捉摸不着頭腦。

遠在西北的楚長寧聽聞時,稍稍訝異。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因為前世的衛青雲被貶位七品小知縣,任職地,正是黔中。

彼時的楚長寧正與楚若英外出狩獵,眼神追逐着山林裏飛奔的一抹灰色,低聲提醒:“爹爹,兔子。”

楚若英拉弓射箭,羽箭“咻”地一聲射出,灰兔子在地上翻滾一圈,後腿抽搐着。

身側女兒拍馬屁道:“爹爹厲害。”

一身灰藍色棉布長衫的楚若英輕嘆:“生活所迫,能不厲害嘛!”

楚長寧抓住灰兔子的一對大耳朵,掂量了下:“約莫有七八斤重,好肥的兔子,回去做幹煸兔肉丁,正好下果子酒。”

楚若英哭笑不得:“就你嘴饞。”

倒不是說這兩年她們的日子過得有多窘迫,兩年前搬到魚峰鎮,楚若英一介文弱的身板,手不能挑肩不能扛,思來想去,辦了所學堂,做個教書先生。

在外人眼裏看來,也算是個謀生的路子。

既是做着教書先生,試圖要融入到這個生活環境裏,必然不能繼續大搖大擺過日子,顯得過于特殊。

是以這兩年來,摒棄從前大把揮金的生活,依靠自食其力,那兩箱子財寶埋在院子裏頭,再未動過。

日子雖清苦些,楚長寧不但沒消瘦,事事親力親為,身子結實許多,以往冬日總是纏綿病榻,來到西北,身子比從前康健。

兩年來,楚長寧一直以男裝示人。

即便她臉上敷着些灰粉,遮掩住白皙的膚色,以眉黛将眉毛畫得粗犷,仍是與西北的兒郎有着極大區別。

沒有找到适合的差事,楚長寧幹脆自己在縣城裏買下沿街鋪子,開起酒鋪。

她本想開一家甜點鋪子,奈何自己于廚藝方面實在沒有天賦,只好做自己拿手之事。

從以前她在書裏看過幾個酒方子,精挑細選出幾個,釀造的酒液辛辣刺喉,适合西北冷冽的氣候環境,生意不算冷清,日常進益還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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