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手段狠辣 懷昭拜見岳丈岳母

等夏竹回來, 楚長寧吩咐她:“派人去到羅山縣,将那繡房掌櫃夫婦接來盛京。”

先前夏竹還不太明白,聽得這句, 立時恍然大悟:“娘娘胸襟寬廣, 春盈那賤蹄子得娘娘垂憐,臨死前, 還有個圓滿, 得以了卻遺憾。”

楚長寧餘光掃向夏竹身側的春栀, 意味深長一笑:“本宮這裏容不得叛主背主之人,若沒有觸及到那條底線,留一條生路也未嘗不可。春盈自作聰明, 這就是她應得的下場。”

這話是在說春盈,春栀卻吓得臉都白了。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春栀磕頭:“奴婢自知有罪, 不敢奢求諒解, 知道自個兒未來伺候的主子是誰,生死由誰掌握,決不敢再做出那等背主叛主之事。請娘娘明鑒, 留奴婢一條活路。”

楚長寧親自把春栀扶起,并未明确表态:“那本宮,拭目以待。”

春栀恨不得把心肝掏出給皇後瞧瞧, 深知以當今聖上對娘娘的寵愛, 恨不得摘星摘月,娘娘要處死個奴婢, 聖上定不會為了個卑微如塵的奴婢,多說一個字,惹娘娘不快。

楚長寧擡擡手指, 捏死自己,如捏死只螞蟻般容易。

春栀的一腔肺腑之言,到最後,只餘應了個“好”字。

禦書房內,手邊翻閱過的奏折堆積如山,都是近兩日積壓,餘下的兩小摞,約莫要個把時辰才能批閱完。

枯燥煩悶之際,程玄劍眉一緊:“外面發生何事,吵吵嚷嚷?”

小路子道:“是宮人搬運皇後的嫁妝箱子。”

“什麽,皇後要帶着嫁妝箱子跑路?”擱下狼毫,程玄二話不說起身追去。

身後的小路子一甩浮塵,糾正:“皇上,娘娘是回自個兒的寝宮。”

穿過拱門,乾清宮寝殿的園子裏彙聚宮人太監,三五成群,搬着只方方正正的木箱子,見一身明黃五爪金龍紋錦袍的帝王鐵青着張俊臉,衆宮人戰戰兢兢行禮。

大殿內的楚長寧差使着下面人,聽得外頭一靜,由夏竹攙扶着走出:“都停下來作甚?”

程玄踱步而來,不由分說地,一頓劈頭蓋臉地質問:“皇後這是要去哪兒?”

楚長寧回:“自然是回景陽宮。”

不等解釋,程玄的兩道長臂攀覆至她的腰肢,幾乎不費什麽力氣地把人扛在肩頭。

他跟扛個麻袋似的,大步往寝殿的方向過去。

雙腳一空,身體失重,楚長寧胸脯磕在那結實的寬肩,快喘不過氣來,身子呈彎曲狀,頭腦一瞬充血。

她捏着拳頭費力拍打,懸空的雙腿亂蹬着:“發哪門子瘋病,放我下來。”

程玄冷漠回絕:“不放。”

撕扯扭打着,翻飛的衣袂纏繞一處。

說話間,眼前的建築一晃而過,等楚長寧再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被放進床榻。

趕來的春栀夏竹想要進門維護,被程玄一個惡狠的眼神逼退,遲疑停在門口。

身後小路子一左一右拉了二人一把:“帝後夫妻間的事兒,你們也敢管,是不是嫌脖子上多了顆腦袋啊!”

說着,小路子還貼心地幫忙把房門合攏。

室內,被扔到床榻裏的楚長寧後背一麻,見面前的程玄眉目陰鸷,一言不發地覆身貼來。

他單手擒住她的下巴,單薄唇瓣反複□□着那朱唇,将那嬌弱的兩片花瓣磋磨得顫栗發抖,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襟,狂肆地熱吻一路蜿蜒至脖頸。

察覺到身下人沒有再掙紮,令程玄背脊一僵,盯着她空洞沒有焦距的眼神,心裏有些害怕,不敢再繼續為非作歹。

不由反思,是自己哪裏招她惹她,翻來覆去回憶着,沒有結果。

他問:“你寧願回景陽宮,也不肯留在乾清宮,這麽讨厭朕?”

在昨夜之前,他從未有過那樣的奢想。

深知她不待見自己,程玄心裏想的要的,只是日日能見到她,叫她不那麽厭惡自己罷了。

他哪裏敢有其它的心思,往後他們的時間還很長,很長,他會慢慢叫她熟悉自己……

楚長寧被壓制得動彈不得,平靜地開口:“按祖制,後宮嫔妃不得留宿乾清宮,昨日是特例,我應該搬回景陽宮。”

程玄那股竄起的火氣一下子偃旗息鼓,側躺到她身側,拿額頭輕蹭她的下巴,只剩下滿心後悔:“朕剛才是真的生氣,知道錯了,下次一定不會魯莽從事,會同你好好說話。至于什麽規制不規制,不必去管,以後乾清宮就是你的寝殿,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道理,你說是不是?”

楚長寧平靜地拉攏衣襟領口,輕“嗯”了一聲。

整理完淩亂的衣擺,楚長寧推門而出,立在外頭的夏竹大舒一口氣,瞪了眼她身後走出的人。

程玄被夏竹瞪得莫名其妙,不過是一個卑微奴婢,若不是看在她是楚長寧的人,敢這樣對自己大不敬,挖出一對眼珠,都是輕的。

看在夏竹護住的份兒上,他自持身份,不同一個粗鄙的奴婢計較。

程玄不但不收斂,還拉起楚長寧的軟手,氣夏竹。

夏竹果真被氣得咬牙切齒。

目睹這一幕,楚長寧無奈搖頭。

入夜,綢被下兩條長臂如鐵鎖捆住她的腰肢,楚長寧适時提醒:“後日,便是歸寧,按規矩,應召見阿娘爹爹來宮裏省親,可是……”

聽她為難,程玄接過話茬:“可是你想出宮回娘家,那就去呗,朕陪你一起。”

楚長寧面上一喜:“真的,太好了。”

程玄心口微酸,她那樣一個跋扈飛揚的性子,從前最是不把規矩體統放在眼裏,唆使婢女痛揍三皇子,同元珍公主拌嘴……如今開口閉口便是規矩,生生壓抑自我天性。

他忍不住把人緊緊摟在懷裏,疼愛憐惜:“以後想做什麽,盡管去做,不管什麽爛攤子,為夫替你撐腰。”

身側的人輕“嗯”一聲,迷迷糊糊地,好像睡過去。

時間一晃,到了歸寧這日。

浩浩蕩蕩的禦林軍一前一後護衛着,來到大長公主府。

得了音訊,大長公主早早命人打掃府宅內外,朱門擦拭得一塵不染,廚房忙得腳不沾地。

前面報信的倚翠說是人快到了,大長公主驸馬親自出門相迎,伸長了脖子,終于盼來人。

紫檀木做底,綢面支柱,三匹骨骼毛發俱佳的駿馬拉車,邊沿綴着流蘇璎珞的華貴馬車停在府門。

挑開簾子,一身便服的程玄跳下馬車,沒有走開,朝後面探出馬車的人遞出手掌。

楚長寧把手遞去,雙腳站定,擡眼掃見府門前的大長公主驸馬,眼眶一下子紅了。

大長公主心頭有千萬句叮囑,要同女兒細說,奈何規矩風俗,不能入宮探望。

上下一打量,全須全尾,沒有磕破一塊油皮,盛裝打扮的嬌女子,瞧着紅光滿面,大長公主這才稍稍放心。

程玄不是第一次上門,這次卻是以新姑爺的身份上門。

他也不扭捏,拱手作揖:“懷昭拜見岳丈岳母。”

大長公主不待見他,轉念想到女兒在宮裏水深火熱,面上不好太過,免得自家女兒跟着遭罪受氣。

楚若英同樣拱手作揖:“使不得使不得,皇上貴為天子,微臣豈敢……”

“天子也是人,也要娶妻生子,長寧是我的妻子,我們夫妻一體,大長公主和驸馬是長寧的父母,便是懷昭的父母。”程玄急促打斷,說。

見他面上情真意切,楚若英滿意,大長公主對他的态度肉眼可見地轉變,催促:“別站着了,你們快快入府。廚房做了好酒好菜,一會兒阿娘下廚,親自做一些蟹釀橙,叫你們嘗嘗。”

程玄眼中閃過驚喜:“如此,拙婿沾寧寧的光,一會兒有口福了。”

這話,聽得楚長寧牙酸。

一行人穿過院子,來到前廳。

說話間功夫,廚房裏的飯菜已備好。

席上,都是楚長寧平時愛吃的菜。

十一月的螃蟹,蟹膏飽滿,口感鮮甜,取以橙子掏去果肉,将混合的蟹肉蟹膏調汁兒,盛裝到橙子內,擱置籠裏水汽蒸騰,一道繁複的蟹釀橙,便完工。

飯畢,程玄知她們母女定然有話要說,主動提起同楚若英這個岳父厮殺對弈。

一局,還未能堅持一刻鐘,以程玄慘敗收場。

之後接連幾局,盤盤皆輸,不過程玄在進步,從初時的一刻鐘,敗局時間能拖延至兩刻。

到最後,楚若英收斂了輕率,精神高度集中,手執的一粒白子放下,随口問詢:“觀你的路子,不知研究的棋譜有哪些?”

程玄回:“無聊時,在軍營看過将士們對弈,自己下場,還是頭一回。”

楚若英無語凝噎,搞了半天,原來是個野路子,難怪。

卻說內宅栖霞閣,支開了下人,母女倆躲在暖閣裏說着悄悄話。

大長公主:“你是阿娘的心肝肉,一想到你在宮裏頭受苦受罪,處處受牽制,阿娘一顆心懸着,不踏實。”

楚長寧笑着安撫:“女兒在宮裏一切都好,他待我也好,不然哪有今日的歸寧。”

大長公主心知如此,可想到程玄将計就計痛殺手足,手段之狠辣,心裏總是忐忑不安:“聽說你住在乾清宮,還未搬去自己的寝殿。為着這麽點小事兒,朝堂上禦史們沒少參你。”

楚長寧錯愕極了:“我竟不知這些?看來我在宮中耳目閉塞,跟個瞎子聾子似的。”

既然有所圖謀,必然要比旁人先知先覺,耳目必不可少。

談話時間不知不覺,日落黃昏,不消催促,楚長寧和母親一同來到前廳。

恰好,這局對弈有了結果。

回宮的路上,楚長寧發問:“朝堂有禦史參了我一本,這事兒我怎麽不知?”

程玄不太在意:“怕你多想,所以叫下面人瞞着點。”

楚長寧不滿:“所以皇上是要叫我全心全意依附于你,沒了皇上,形容廢人。”

程玄百口莫辯:“不是,你就是這麽想我的?”

楚長寧反問:“如果皇上不是這樣想的,以後遇事,別瞞我。”

程玄自是答應。

他才沒那麽傻,同她怄氣。

次日,因着歸寧之事,再次遭到禦史彈劾。

什麽惑主,什麽恃寵而驕,不夠端莊娴靜,有失一國之後的風範,紛紛谏言皇帝将皇後禁足思過,更有朝臣們要給皇帝納妃納妾。

聽得春栀如實交代,楚長寧冷哼:“他們只差指着本宮的鼻子,罵本宮。”

五日後,一輛馬車來到皇宮的角門。

馬車停下,從裏面走出兩名穿綢緞面兒的中年夫婦,拉扯着一對兒女,駐足等候。

一刻鐘後,一名身形瘦弱的年輕女人從深宮夾道走出,望到宮門外兩道佝偻的身影,不自覺紅了眼眶。

遙遙相顧,雖素未謀面,到底血濃于水,只一眼,便覺無比親切。

當這對中年夫婦第一眼瞧見她時,挪不開眼,直到她走出宮門,迫不及待迎上前:“你是,芝蘭?”

春盈的眼神從說話的中年婦人身上挪開,從窄袖裏取出一只荷包,拉開收緊繩,将裏面的物件兒全部傾倒出掌心。

一枚平安符,一塊挂在脖頸的玉墜,等瞧見那只玉墜夫妻倆面上老淚縱橫,中年婦人上前拿起玉墜辨認,掃到角縫裏刻着“何芝蘭”三個小字。

對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芝蘭,我的蘭蘭,母親終于找到你了。”

春盈心懷忐忑,忍不住撲到婦人懷裏,溫暖的馨香将她包裹住,心安又踏實。

記得幼時,鄭綠珠待她也是極好,春盈幾乎已經記不清母親的懷抱是什麽感覺?

所以,她對楚長寧是既怨恨,又摻雜着濃濃嫉妒……

“原來母親的懷抱,真的很溫暖。”春盈眼眶裏泛着水光,倔犟地不肯落下。

一旁的中年男子忍不住拿衣角抹了抹眼角,出聲:“回去吧,你母親特意吩咐下面人做了一桌好菜,弟弟妹妹還等着你回家。”

一句“回家”,令春盈眼眶裏的水珠沒忍住,大顆大顆滾落:“是皇後大赦,我才能出宮與父母團聚,我想給娘娘磕三個頭,謝恩。”

中年夫婦哪有不應的道理。

磕完頭,春盈鑽入馬車,此後不再是賤籍女子,不必奴顏屈膝。

雖然她生命的盡頭,僅僅只有月餘,春盈不敢貪戀,能在撒手人寰前和親生父母相認,對于她來說,就像做夢一樣。

春盈心裏只有感恩,還有對“回家”的憧憬,期待未曾謀面的弟弟妹妹……

馬車駛離開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一路去往市井。

立在高牆之上的夏竹,将這一切盡收眼底,按原路返回。

将見到的所有,夏竹一五一十地述來,心裏其實沒有多麽氣氛,偏嘴上不饒人:“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算她良知未泯,善根未斷得幹淨,否則奴婢第一個饒不了。”

楚長寧剝了橘子皮,慢悠悠送到夏竹嘴裏,堵她。

春盈這茬,算是徹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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