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景初?"甄可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好半天, 她的聲音才重新傳過來, "你說的是J市的宋家?"
蕭林下不懂這世界的豪門家族有哪些, 聽甄可人說才知道,宋景初除了有個厲害的師父, 本身家族實力也很強大。宋家幾代單傳,到了宋景初這一代,外出時, 一家三口遭遇車禍, 父母當場死亡,他也差點沒保住命。
再後來,宋家當家人,也就是宋景初的爺爺, 帶着他住到了H市,至于J市的産業等都交給了別人打理,除了極其重大的事情外, 一律不管其他人怎麽折騰。在H市, 大小就沒人敢惹宋景初,上趕着巴結。
"他父母車禍是哪年?"蕭林下問道。
甄可人一頓, 算了算時間,"就是你走丢那年, 你是不是懷疑什麽?宋家跟何家沒什麽關系, 當年他們都在J市,和A市隔得遠。"
"林下, 阿姨不知道你這一身本事從哪裏學的,但我更希望你可以保護好你自己。"甄可人說道。
"放心。"蕭林下跟甄可人保證,随後挂了電話。
她有些奇怪,既然宋景初在J市,跟何家也沒多大關系,他為什麽這麽關注當年發生的事情?
恐怕只有他自己說出來,或者露出更多馬腳的時候才知道了。
眼看快到自習的時候,蕭林下暫時放下這個疑惑,走回教室。
"林下,你怎麽才來!"程璐瑤扭頭,小聲的說道,"你知道嗎,沈佳人又要轉學了。"
蕭林下挑眉。
薛光宗把帶來的海鮮粥遞給她,"據說是因為不太習慣西城的環境,還是覺得回H市讀書。"
話是這麽說,但多半和之前她被綁架脫不了幹系,人家還挺潇灑,轉學來又轉走,中間連帶着排擠和污蔑蕭林下一通,薛光宗對沈家兩兄妹的印象差到了極點。
蕭林下打開海鮮粥,馥郁的香氣以她為中心散開,很多人都忍不住看過來,大早上的,真是讓人無法抗拒。
"她跑的挺快。"蕭林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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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沒有人故意挑釁,蕭林下過的十分惬意,由沈佳人帶頭的那群女生,在她轉學以後也是群龍無首,再沒有人跳出來特別針對蕭林下。
放學的時候,時家兄妹過來接蕭林下。
他們告訴蕭林下,範宏輝的屍體已經被管理局接手,之後可能會把他們叫過去問幾句話,至于牽涉其中的宋景初也已經沒事了,靜清道人專門從H市趕過來保了他,壓根一點事情也沒有。
在管理局的藏書室,蕭林下就見到了完好無損的宋景初,後者顧左言他,就是不敢直視蕭林下的目光,怕都被她看穿。
蕭林下看他這樣,也不想把真相告訴他,就讓他這麽提心吊膽吧。
五個人看書看的差不多,郭展進來把他們喊了出去。
他旁邊站了一個白發顏童的道人,蕭林下一眼就認出他是靜清道人,李仁那一身打扮就是模仿的靜清道人,不過那通身氣派模仿不了,他要不是站在管理局,連蕭林下都看不出他是個玄士。
返璞歸真,能夠把靈力收斂到這種地步。
這個靜清道人果然名不虛傳。
沈川要是知道他們兄妹前腳剛走,後腳他們苦尋多時的靜清道人就到了A市,會不會後悔地捶胸頓足?不過誰也不會閑着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這位是靜清道人,這幾天晚上都會在這裏專程給你們解答,要是有不懂的盡管問。"郭展笑着說道。
"前輩好!我叫傅逸寬。"傅逸寬第一個跳出來,他眼裏滿是熱情,靜清道人他也是第一次見,在他眼裏這就是一個知識寶庫。
靜清道人微笑點頭,心想這孩子看他的眼神怎麽有點古怪。
時家兄妹也很激動,齊聲道:"前輩好。"
靜清道人微笑點頭,"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們進步不小啊。"
他的目光略過宋景初,落到蕭林下身上。
蕭林下從善如流,乖巧問好,"前輩好。"
"好好好。"靜清道人笑眯眯的應聲,聲音洪亮,目光在蕭林下身上停留許久,面露欣喜。
直到宋景初輕咳兩聲,靜清道人才收回目光,"你們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來問我,老道雖不才,但知道的一定盡力傳授。"
"那行,你們繼續看書去吧。"郭展笑着讓他們離開。
宋景初卻留了下來,和靜清道人走到邊上說話。
郭展沒去打擾,給他們師徒兩人留足了空間。
"混小子!我道你怎麽好心喊我來看新徒弟,這麽大了,做事情不計後果,還要我這個老人家來給你擦屁股!"靜清道人一反人前得道高人的形象,氣的吹胡子。
讓他擦屁股不說,在他和靈異管理局交涉的時候,他居然先從警察局溜了,連面都不跟他見一面。
"我要是說惹事了,爺爺該擔心了。"宋景初無奈地說道。
宋景初的爺爺宋唐明,宋家當家人,年事已高,雖然與靜清道人是多年好友,有他幫着調養,但年紀擺在那兒,身子骨已經不像先前那麽健朗。
"你還知道有人擔心你,怎麽不收斂一點!"靜清道人冷哼一聲。
"而且我又沒騙你,見着她你滿意嗎?"宋景初走進師父傍邊,臉上浮出笑意,他知道師父脾氣一向如此,十分好哄。
果然提起這個,靜清道人雙眼放光,"是個好苗子,就是靈力低了一點。"
就算不和宋景初這種靈力怪咖相比,比起一般的玄士,在蕭林下這個年紀,靈力也要強上一分。
"我看她氣血不足,身體有些虧空,先前是不是吃了不少苦?"靜清道人問。
宋景初一開始就調查過蕭林下,對她的經歷了解一些,"小時候被拐賣,後來養父母對她也不好,最近才被陸家找回來的。"
"難怪。"靜清道人點點頭,"不過這個女娃娃目光清明,經歷坎坷還能有這樣的眼神很難得,你說她畫符、解蠱、看相都很有一手,相比悟性極高,也能彌補靈力不足,等之後再補補,肯定能夠更甚一籌,說不定比你還要厲害。"
宋景初忍不住退開一步,還沒有認徒弟呢,就已經在言語中透出偏心的意思來,"你都沒教我別的!"
靜清道人聞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早知道你是偏向虎山行的性格,我就連拳法都不教你!"
說起來,他心裏有些後悔,早知道仍舊是這樣,就該多教他一點,不至于到現在懂得都是一些皮毛,關鍵時候說不定能夠救他一命。
"……"宋景初沉默,很快轉移這個話題,"師父,你剛才都不和她多說幾句話,怎麽親近的起來,到時候說要收人為徒,別把人吓着。"
靜清道人得意的看他一眼,"這你就不懂了,為了幫你解決問題,我答應郭展,這兩個星期都會留在這裏給你們解疑答惑,到時候女娃娃有不懂的問題,一問,我再一答,她一看我什麽都會,心生欽佩,我再提起要收徒的事情,她肯定會毛遂自薦!"
"……"宋景初忍不住尴尬地笑。
"怎麽!小子你這是什麽眼神!"靜清道人擡手敲了敲他的腦袋。
"沒……"宋景初覺得靜清道人的想法太過天真,低估了蕭林下的悟性和理解能力,到時候肯定後悔不疊。
靜清道人對自己的想法十分得意,扭頭端坐在藏書室外面的桌椅邊上,擺出一副道骨仙風的模樣。
宋景初看他師父架子端成這樣,憋住笑,走進藏書室。
蕭林下已經放慢自己的看書速度,也比其他人看的快很多,其他人看完以後還要思考很久,有的甚至不了解還要出去問問靜清道人,蕭林下卻不用,她只是把自己原本的知識和這個世界的玄學對照起來,大部分都是一樣的,只不過涉及高科技的部分,她需要再補充補充。所以別人看一本書的了解,她能夠看兩本,有時能看完三本。
靜清道人等了一晚上,就是不見蕭林下來找自己解答問題。
他想了想,肯定是女娃娃害羞,也有可能看的東西還沒有怎麽深入,他坐得住。
接下來幾天,靜清道人每天都來的很早,蕭林下和其他人一起到藏書室的時候都能看到他坐在外頭,脊背筆直,一臉慈愛的看着衆人笑。
從周二等到周五,靜清道人終于坐不住了,他提前把宋景初喊到藏書室。
"你是不是知道她不會來找我解答問題?"靜清道人氣呼呼的看着宋景初,他這個徒弟有時候心太黑!
枉他平日裏這麽寵他!
"我要是提前跟你說,你也不會信。"宋景初一本正經。
"那你就看着我白白坐了這麽多天的冷板凳?!"靜清道人一下拍到宋景初的腦袋,轉身走到藏書室外頭。
不行,他今天晚上得主動出擊。
等那個女娃娃來了,他要找個機會問問她。
只是,靜清道人等了半天,來的只有時家兄妹兩人。
"前輩,今天林下有點事情,所以不會來了。"時清幫蕭林下請假,雖然誰都不會放過這種在藏書室裏面看書的機會,郭展也不會刻意督促他們。
但看到靜清道人這麽敬業的每天坐在外面,時清還是和他說了一聲。
靜清道人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時家兄妹很快就走進藏書室。
等再沒別人看到自己,靜清道人面露懊悔,他想要收個可心的小徒弟怎麽就這麽難!
蕭林下今天确實是有事情絆住了。
她先前答應孫鵬幫他去看一個人,只是白天上課,晚上去藏書室,本打算周末的時候和他聯系,但今天快放學前,孫鵬卻忽然打電話給她,只說求她救命。
情況緊急,蕭林下就跟時家兄妹說他們放學不用來接自己了,轉頭她還喊上了李仁,他虛心好學,凡是能夠學到點東西,無論多少,他都有十分的熱情。
蕭林下也願意帶上他。
孫鵬和李仁兩人各自收拾東西飛快趕來學校接蕭林下,兩人幾乎是同時到的。
孫鵬是真急,甚至都沒先和李仁打招呼。
蕭林下看他情緒不對,讓李仁拿了一張安神符出來,也沒給孫鵬貼上,而是把靈符裏的靈力慢慢釋放出來,沒一會兒,孫鵬就感覺自己的心情慢慢平複,雖然還是擔心和害怕,卻不像一開始那樣了。
車開的也穩當很多。
"蕭/大師實在對不住,我老婆她忽然就發作了,而且比以前還要厲害很多,我沒辦法,只能來找您!"孫鵬痛苦地說道。
"你別急,到底什麽情況,還是要看了才知道。"蕭林下安慰道。
"蕭前輩可厲害了!你就別擔心了,肯定能夠變好!"李仁插了一句。
見識過蕭林下的能力,在他看來,蕭林下就算是和他師父靜清道人相比也是相差無幾,要是她的靈力再厲害點,說不定比他師父還厲害。
孫鵬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多沒有禮貌,居然連招呼都沒和人打。
李仁看出他的尴尬和抱歉,事出有因,他也确實是着急,"我叫李仁,跟着蕭前輩學點東西,也順便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當着蕭林下的面,李仁可不敢說自己是個什麽大師。
"麻煩道長了。"無論對方能力高低,這個時候孫鵬都對他們充滿感激。
孫鵬家在A市的郊區,蕭林下和李仁下車,都忍不住打量房子和周邊的環境。
孫鵬領着兩人進去,"之前在市區,但是香蘭發病就會大吵大鬧,時間長了,樓上樓下都很不滿,而且他們也怕香蘭會傷到人,我索性就賣了房子,搬到郊區來了。"
"家裏簡陋,讓你們見笑了。"
推開門,地上七零八落的,很雜亂,但地上和家具都沒有一絲灰塵,看得出是因為"發病"的原因才會亂成這樣。除了家具擺件,整個房子僅用白漆糊了一遍,再也沒有別的裝飾。
按理,孫鵬賣到市區的房子,加上他本身的工資,不會過成這樣。
蕭林下想起孫鵬說他經常托人請醫生之類的事情,顯然他是把所有的錢都拿去治病了。
"爸爸,你終于回來了。"
聽到動靜,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兒從房間裏面跑出來,他眼眶紅紅的,滿是眼淚,愣是沒有讓眼淚從眼眶子裏面掉出來,"爸爸,媽媽還在床上,我有很小心的看着她,還想給她喝水,但是媽媽很兇,她不喝。"
男孩兒的聲音裏帶着哽咽,在看到孫鵬以後終于忍不住撲倒他懷裏哭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我請了兩位大師回來,媽媽她肯定不會有事的。"孫鵬抱起兒子,特別心疼。
自從孩子他媽發病後,兒子就一下子成長起來,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許香蘭有沒有清醒,要是清醒,就和媽媽聊聊天,要是發病的狀态,他就自己抹抹眼淚,燒水,做作業,還做家務,等他媽媽醒了,再和媽媽說說話。
平時的時候,孫鵬的工作忙,尤其是出警的時候可能會連着好幾天要加班,家裏這種情況,蔡永明也體諒他,盡量都會讓他每天回來。
"真的嗎!"男孩驚喜地問,才注意到爸爸帶了兩個人回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兩人,"我馬上去倒水!"
說完,趕緊跑進廚房。
"你這個孩子很乖。"蕭林下從男孩兒的面相也能看出他的孝順和乖巧。
"是啊。"孫鵬心裏泛酸,快兩年了,兒子從來都不抱怨,甚至他不在家的時候,也把媽媽照顧的很好。
"帶我們去看看他媽媽吧。"李仁說道。
孫鵬趕緊帶兩人走進主卧。
房間裏面有股怪味,隐約帶着臭味,蕭林下看了一下,為了防止許香蘭發病的時候會傷到兒子,她的四肢都被鎖在床上,要是孫鵬不回家,基本上她只能在床上解決各種需求。
今天也是因為孫鵬回家,正好許香蘭人也是清醒的,他才松開鎖鏈,沒想到兩人坐的好好的,她毫無預兆的就發病了。
一旦發病,許香蘭的力氣就變得奇大無比,就連孫鵬都只能堪堪制服,勉強把人鎖回床上,原本就簡陋的客廳已經七零八落,但是許香蘭卻反常的開始抽搐,整個人不受自己的控制。
兩年來,她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
孫鵬擔心她的安危,顧不得收拾客廳,只跟兒子說別太靠近媽媽以後就急匆匆的給蕭林下打了電話。
此時,許香蘭已經是昏迷的狀态,呼吸略顯急促,不至于有生命危險。
她臉上身上都是汗,頭發散亂黏在臉上。
"你說她有時候還能清醒?"蕭林下問。
孫鵬點頭,"能,以前還住失去的時候,發病很頻繁,但是搬來郊區以後就少了很多,間隔時間也長了很多。"
蕭林下想去開窗,把房間裏的味道散一散,但是孫鵬速很快,阻止了她的動作,"大師,香蘭她一照太陽就容易發病,平時我們連窗戶都不敢開。"
說話間,有些不安。
蕭林下動作一頓,收回手,這種照日光就容易發病的說法并不準确,哪怕他家的各種地方都把陽光捂嚴實了也沒什麽用,但這種說法能夠給孫鵬他們帶來安全感,她也沒有多說什麽。
只是畫了一張清潔符貼在許香蘭的床邊。
四周的異味很快随着靈力的發散而逐漸淡化。
"兩位大師,喝茶。"那孩兒端了兩杯溫水,小聲的說道。
他發現房間裏那些味道都沒有了,他感覺十分驚奇,心裏對兩個人的本事又多了不少信心。
蕭林下和李仁接過水,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們,便道:"怎麽了?"
小男孩兒有些不好意思,他急忙轉身跑出去,沒過一會兒又跑進來,手裏拎着一盒糖,"爸爸去喝喜酒的時候帶回來的,每次媽媽醒的時候我就給她吃一顆,我沒有別的東西,所以想把這個給兩位大師吃。"
他小心地打開喜糖盒子,雙手捧着盒子遞給兩人,"都給兩位大師。"
盒子裏面還有六顆糖。
孫鵬看到兒子這樣,心裏發酸,忍不住轉身抹了抹眼淚。
這些糖還是上個月鄰居家結婚發的喜糖,這孩子居然一直都沒有吃,反而是留給他媽媽吃。
蕭林下從裏面拿了兩顆,遞給李仁一顆,"收了你的糖,我一定治好你媽媽。"
這孩子如此懂事,收着那盒糖也是想要留給媽媽,但是他現在都拿出來,仿佛這麽做,蕭林下和李仁就一定可以治好他媽媽的病。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所以,剩下兩顆糖你藏起來,等你媽媽好了,拿給她吃。"
小男孩兒眼睛亮晶晶的,重重點點頭,"我肯定會留給媽媽吃的!"
說話間,床上的許香蘭動了一下,鐵鏈上挂着的鈴铛發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