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順天府門前
明夷客氣的道謝,王永年揮手道:“不必客氣,不必客氣,應該的,應該的。正所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瓜爾佳成保嚣張跋扈不是一天兩天,之前就算我想告,我又不是受害者,縱為人證,沒有人願意去告,我亦無可奈何。”
說到這裏王永年瞧着明夷十分佩服的道:“姑娘不畏強權,實在叫人敬佩。”
“還是多謝公子出面。”你謝我,我謝你的都是場面話。明夷看向旁邊的太皇太後,太皇太後讓人去把馬車叫回。
“将人押到順天府。一個都不許放過。”太皇太後在上馬車之前特意叮囑一句,伺候在太皇太後身邊的是一個40來歲的白面無須男人和樂,不用說,自是內侍,也不知道跟在太皇太後身邊多少年了,太皇太後的叮囑和樂恭敬的應下。
“你也快過來。”太皇太後叮囑完招呼明夷趕緊過來,一到回京城去順天府。
明夷回頭想問問王永年,王永年揮手道:“姑娘先去,我随後就來,我們到順天府彙合。”
如此完全要配合的意思,明夷客氣的同他颔首,要是方才看到這樣的情況,淑慧長公主定是要打趣的,現在,淑慧長公主哪有這樣的心情。
明夷來的時候同太皇太後一道坐的馬車,淑慧長公主同皇太後一起,現在還是一樣,淑慧長公主扶着太皇太後上了馬車,明夷跟着一起上,淑慧長公主問道:“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後果想過嗎?”
“想過,那又怎麽樣?”明夷不能确定淑慧長公主想問是要得到什麽樣的答案,可是明夷竟然敢動手,就不管後果,或者,她要的就是看到那些未知的後果。
淑慧長公主看向明夷,明夷沖淑慧長公主一笑,“姨母,不管是什麽人都應該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是不是?”
說完這話,明夷進了馬車,淑慧長公主說不出心中閃過的思緒萬千都是怎麽回事,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明夷對于很多事心存不滿,正是因為這份不滿,遇上瓜爾佳成保這樣的人,明夷要借機宣洩出來。
上了馬車,太皇太後微微一嘆地問道:“果真要如此?”
“雖有私心,但亦為大清。”明夷這樣說來,這是她從一開始能說服太皇太後的原因。
“外祖母希望我靠自己的底氣立足,我總得一步一步的立起來,無論是何人,從今往後,都不能再随意欺負我,這一點,雖然想做到會很難,我想去試試。”馬車在緩緩而行,外面的事太皇太後和明夷可以放心的交給和樂他們去辦,明夷想要繼續取得太皇太後的支持,就得說服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一聲輕嘆,“或許我不該說這些話。”
明夷聞之輕聲地笑了,“外祖母心疼我,總舍不得我這一生就此虛度,又或者,當将來若是外祖母不在,沒有外祖母的庇護,我又不願意接受旁人強加于我身的一切,我會去陪外祖母。”
“不許胡言。”太皇太後大聲地喝斥一聲,不允許明夷胡說八道,明夷微微一頓,随後同太皇太後一笑道:“外祖母想讓我幫皇上做下許多的事,既如此,我做了,又怎麽能輕易的抹殺我做過的一切?”
明夷出手,接下來很多事情或許太皇太後沒有想仔細,卻也明白,再想把明夷藏起來絕無可能。
左右衡量,太皇太後顯得無奈地道:“罷了罷了。”
明夷不曾主動出擊,而且,科爾沁在明顯不可能成為明夷後盾的情況下,太皇太後确實要考慮怎麽樣才能讓明夷将來無論她在與不在,都能有底氣,都能讓人永遠都別想欺負她,确實需要做出一些事。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在你的身後不假,可是你想一輩子能夠如願以償的自由自在,不需要倚仗任何人的活着,路會很難走。天下的人,不管曾經與你是何關系,或許都有可能成為你的阻礙。”太皇太後給明夷仔細的分析這一點,無非就是希望明夷可以慎重再三。
低頭一笑,明夷擲地有聲地回答道:“外祖母,會有比現在更難的局面?”
明夷如今所面對的情況,是她和皇帝的抗衡,想想之前的自己,以為無欲則剛,可是她有過真正的底氣嗎?連逃出京城都不能,眼下在她的身邊,都有多少的人守着,明夷在這些日子裏不是沒有嘗試過離開,但總會有人适時的出現提醒明夷,她能走,卻不能走得太遠。
到了最後,明夷直接無視那些人,逃不掉,只是不能逃是吧,她能做的事多着,那就那麽做吧。
身陷困局,一再想過辦法,如何能将局面逆轉。一個又一個的辦法,卻也都由明夷自己親自去否決。
逃,終此一生她都不可能逃得了,縱然逃不了,她卻不想任人欺負,任何人,包括玄烨。
不想就得有立足的根本,明夷最大的倚仗是什麽?是太皇太後,她有什麽?她其實什麽都沒有。
想裝糊塗,就那麽沒有骨氣的過一輩子,太皇太後看出她的有意放縱,反而給明夷指了一條路,明夷沒有底氣嗎?
有的,她的底氣來源于她自己,她的見識,她的滿腹才華,她不能利用這些底氣嗎?
現在,明夷就要去試一試。她的底氣她要一手造就,往後,成為她最堅實的後盾。
“明白了。”太皇太後給明夷指的一條路,現在明夷走出來,這個局面或許會讓玄烨左右為難,以長遠來看,卻是利于大清的。
尤其在即将平定三藩的情況下,那就能給天下的人一個警示,不管什麽人,立下什麽樣的功勞,都不該恃寵而嬌。
自然,接下…太皇太後望向明夷,“你是另有別的準備吧?”
要不說明夷是太皇太後養大的,早早就看出來明夷不僅僅是一步棋。
“外祖母,太早知道棋怎麽下,那就沒有意思了。你日常同我下棋不是也說我有些地方做得不怎麽好,如此,就用這一局讓你看看,你到底把我教得怎麽樣。”明夷沖太皇太後笑得溫和,希望太皇太後不要急于問她的打算,而是拭目以待。
太皇太後莫可奈何,養大的孩子,她能放手讓玄烨去做事,難道就放不開明夷,非要逼得明夷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凡事,不能欺人太甚,明夷的日子過得怎麽樣,太皇太後都看在眼裏,好不容易才讓明夷緩過些神來,太皇太後絕不願由她一手摧毀明夷的希望。
“外祖母,可是你說過的,我這不算是後宮幹政,所以不管将來發生什麽事,你都要站在我這一邊。”明夷得繼續争取太皇太後的支持,為此醜話得說在前頭,太皇太後可不許到時候拿這個理由來管她,雖然明夷從來不覺得自己和後宮有什麽半毛錢關系。
太皇太後瞥過明夷一眼,帶着幾分無奈,最終道:“我開了閘子,就沒想過還能關上。”
“外祖母英明。”明夷深以為這輩子能遇上太皇太後絕對是她最幸運的事!
此時馬車停下,外面傳來蘇茉兒的聲音道:“格格,小格格,順天府到了。”
好,可算是到了,明
夷第一個走出來,蘇茉兒和七巧上前扶着她下來,太皇太後在後,明夷可得扶着點。
淑慧長公主和皇太後這個時候也下了馬車,在馬車之後,那行來的是押解瓜爾佳成保的人,那麽大的動靜,自是引得人指指點點,都在好奇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我們不宜進去。”認識她們這些宮中內眷的人是不多,卻也不是沒有,明夷想鬧,要的只是背後有太皇太後撐腰而已,具體的事明夷可以辦妥,不需要太皇太後跟着。
“那外祖母你和姨母、舅母先去那邊的茶樓坐會兒,等我把狀紙寫好,升堂的時候再請你們過來看看。”明夷笑眯眯地給太皇太後出主意,淑慧長公主好奇地問道:“寫什麽狀紙,你會寫嗎?”
端是好奇,更想親眼看看吧,明夷很肯定地回答道:“姨母放心,沒那個金剛鑽,不攬那個瓷器活,我的本事,我比你清楚,你只管去和外祖母,舅母喝茶歇會兒。”
淑慧長公主雖然是想留下來看看明夷寫的狀紙會是什麽樣的,明夷都這麽說了,她舍不得,想再看看。
“一會兒升堂的時候會有人讀狀詞的,想知道內容很容易。一紙狀書想送到順天府的手裏,沒有那麽容易。”太皇太後對朝廷的規矩自也知道的,一番提醒,無非是讓淑慧長公主不必心急,會有讓她知道事情經過的時候,現在乖乖的陪她喝茶去。
“和樂留給你。”太皇太後看向一旁的和樂如此吩咐,和樂恭敬地垂拱而立,太皇太後帶着其他人往一旁的酒樓去,明夷微笑地應着一聲是。
“順天府,你且看看你能不能進順天府。”從香山寺把人押回順天府,一路上不想生變故,自然得把人綁起來,和樂辦事一向有分寸。不過眼下的瓜爾佳成保看起來确實有些慘,畢竟一路行來,身上更被人用繩索綁着。縱如此,瓜爾佳成保卻透着得意嚣張的同明夷說出此話。
“看來你真以為大清沒有王法了?”明夷準備找個地方寫狀紙,不想回頭竟然就聽到瓜爾佳的話,擡起眼如此一說。
“哈,那就瞧瞧,你以為的大清是有王法的,王法能不能管得了我。”自得自傲,嚣張至極。
明夷不再與之争辯,順天府的門口,自有專門寫狀紙的人,明夷尋了一個五十來歲,胡子有些發白的書生走了過去,拿出一兩碎銀道:“閣下借紙筆一用。”
“姑娘是來告狀的?狀紙可要老朽幫忙?”明夷客氣,老書生眼看生意上門,順口問的一句,明夷道:“不必,紙筆能借否?”
銀子都亮出來了,老書生接過,“當然可借,姑娘請。”
話說着給明夷讓位,明夷道一聲謝,走了過去,玲珑連忙給明夷磨墨,明夷在來的路上早就想好狀紙要怎麽寫,此時落筆潇灑,一氣呵成。
旁邊有不少狀師,見明夷來告狀沒有遮掩,更要親自寫下狀書的,都覺得稀奇,何嘗不是覺得她過于不自量力。
可是老書生或是年紀大了,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拿了銀子立在一旁,并不想多管明夷的閑事,旁人如何笑話他也不管。
不過見明夷揮筆如灑,着實引人側目,不受控制的低頭一看明夷的狀紙,不看還好,看完之後,老書生都挪不開眼了。
明夷寫得一手好字連太皇太後都誇獎的,字好,內容更是精彩,老書生讀完之後連聲地叫着好,明夷落下最後一筆,放下筆,拿起紙張仔細的看一遍,沒有錯字,意思很明确,可以!
“能否請你署上你的大名?”狀書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寫的,沒有官府發下官代書憑證的人寫的狀書,官府有權利不受案。
老書生正為明夷的內容而驚訝,聽到明夷的話微微一頓,帶着幾分不确定地詢問明夷,“你要告的是旗人,更是瓜爾佳成保?”
“不錯,人就在那兒,我還有人證。”說到人證,明夷想起來到現在都沒有看到王永年,她是被騙了?所以人直接不出現?
此念頭一閃而過,好在明夷一開始也不指望人,不來就不來了,別的人不能作為人證,就讓瓜爾佳成保自己承認也行,瞧他那嚣張的樣子,縱然到了公堂之上,明夷也有辦法讓他認罪。
“不是。你是什麽人,怎麽敢告他。他可是大清的開國功臣後人,狀告這樣的人,如何告得動?”老書生眼孔瞪得比銅鑼還要大,滿目都是不可置信。
“開國功臣的後人又如何,違法亂紀者,當依律而行,否則豈有我們百姓的活路,朝廷不給我們活路,我們就只能另尋活路了,你說是吧?”明夷幽幽地說着,一旁的七巧和玲珑聽得那叫一個心肝直顫,這算什麽事?
“姑娘慎言,慎言。”老書生哪裏想得到明夷一個姑娘家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這是不要命了嗎?就算明夷不想要命,他可要的,小命只有一條,沒有靠山的他,要是被人告上一狀,死無葬身之地。
明夷拿着寫好的狀詞問道:“能為我署個名嗎?”
說起大清訴訟制度來,明夷也是嫌棄無比,沒有狀書就可以直接不用受理,天下百姓有多少能寫狀書的,又有錢請得起狀師寫狀書的?
鬧到最後,無非都是讓百姓打碎牙往肚子裏咽,根本不是給他們出頭的機會。
老書生那個糾結啊,瓜爾佳成保咬牙切齒地道:“你若是敢,改日我出來定饒不了你。”
沒有一口應下的原因就是因為老書生擔心将來被人找麻煩,明夷往前與老書生道:“幫我這個忙,事成之後,我可以介紹你到裕親王府去。”
前面的話可以大聲的說,後面的那句卻是與老書生耳語說來的,老書生眼中盡是不可置信,覺得明夷在開玩笑。
可是明夷肯定地點頭道:“要不要賭一賭,賭贏了,往後會有榮華富貴,更是為民除一大害,賭輸了,也不過是離開京城,不會比現在更慘。這點銀子,夠你後半輩子不愁吃穿。”
出門來明夷沒有不帶銀票的,“借紙筆一兩銀子,署個名可以讓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你不願意?”
請狀師寫狀詞的事,想省都不能省,明夷适才寫狀詞的時候,四周都是什麽樣的反應莫以為她聽不見,相比之下眼前的老書生或有點拿了她銀子不好說話的原因,至少人家沒有因為明夷寫狀詞像其他人表露不屑,就憑這一點,明夷就想給他一個機會。
一個懂得把握機會的人,吃不了虧。
老書生不料明夷一來就豪爽得很,現在想讓他幫忙自然越發的豪爽了,老書生将銀票給明夷推回來,“我署名,就沖姑娘有膽子告這纨绔弟子,我一個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有什麽可怕的。”
說罷拿過明夷的狀詞,在最後寫下大名,連帶着蓋章,這可是朝廷準備的。
“多謝。等着。”明夷接過狀詞,交給五谷,豐登上去擊鼓,很快出來一個三十來歲的人,師爺打扮,出來揚聲地問道:“誰人擊鼓鳴冤?”
門外那麽大的動靜,要說裏面毫無所覺定是騙人的,師爺打扮的人第一眼掃過門口的人,尤其是被綁在那頭明顯叫人看着不能動彈的人,目光才往明夷的身上掃過,五谷上前一步将明夷寫好的狀紙遞上去,正好擋住師爺落在明夷身上的視線。
“狀紙在此。”五谷開口,師爺看不見人,聽說告狀的是一位極美的少女,不過也不妨事,總有看得到的時候,先看看狀詞有沒有問題。
通讀下來,師爺的眼中盡是驚恐,最後指着面前的五谷道:“放肆,你們可知道告的是誰,這可是的一等雄勇公之孫,大清的功臣之後。”
師爺大驚失色,那完全想不到有人敢告這樣人家狀的樣子,怎麽看都讓明夷不爽。
“大清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以你之言,一等雄勇公之孫,大清的功臣之後,犯了大清的律法,就不能告了?”明夷反諷,師爺完全沒有消化完狀詞上的內容,聽到明夷一個女人出聲,不滿地喝道:“此處有你一個女子說話的份?”
對于女子的輕視,明夷擰緊眉頭,保持語氣平靜地問道:“為何沒有?作為一個原告,必須親自前來衙門呈遞訴狀,亦是大清律法規定,依你之意,因你不喜于見女子,就要我們不遵大清律法?你一個小小的師爺甚是了不起,敢非議大清的律法。”
那麽上綱上線的,可把師爺驚得不輕,指着明夷半天說不上話來。
“此狀書你接是不接?”明夷不管師爺如何目瞪口呆,只問出關鍵的一個問題,師爺,他敢不敢說不受理這個案子?
師爺緩過氣來,往前走一步,終于看清明夷的樣子,如明夷這等光豔奪目的美人,多少人瞧得移不開眼睛,師爺也不例外,一時間不記得初衷了,終是五谷再次擋在師爺的面前,“閣下失禮了。”
此一句話,成功讓師爺回過神來,卻控制不住想多看明夷幾眼,明夷道:“若是閣下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繼續再看下去,後果自負。”
不知怎麽的,明夷的一句話讓師爺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往上蹿,也讓他叫美色所惑的理智拉回來。
“你這個狀我們不能接。”和一等雄勇公的人家杠上,這是瘋了嗎?小小的順天府如何敢受理這麽大的案子。
明夷并不意外,卻再問道:“你能代順天府做主?若是果真不能,最好請你們順天府尹出來說清楚的好,免得之後他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到你的頭上。”
成功讓師爺更覺得寒意更深,什麽情況,一個小丫頭怎麽那麽讓人滲得慌?
“你一個小丫頭怎麽敢在順天府門前大放厥詞?”想來想去,師爺都覺得自己不應該因為明夷這樣就退,真要是退了,往後他還有臉呆在順天府?
“究竟是誰大放厥詞?你一個師爺竟然敢私自駁回百姓告狀,你可記得大清的律法,可記得紫禁城內的皇上?”明夷能叫師爺那麽一喝就退嗎?
絕無可能。眼前的人,別人怕她,明夷可從來不怕,要是她按大清的規矩來告狀,這些人敢不理,她就敢鬧得天翻地覆,必讓他們永遠也休想當官。
“你…”師爺沒想到明夷的口舌如此的伶俐,他說一句明夷回十句,最過份的是上綱上線,聽得他膽顫心驚。
“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請不請順天府尹出來?若是不請,在我的狀詞沒有任何問題的情況下,你不肯受理此案,那麽就請你在狀紙上寫下白紙黑字,以此為憑,拿了你的簽字,我好上訴。”大清的律法嚴禁越訴,也就是不允許旁人越過縣府州這一層層的上告。
可是如果有人不肯受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明夷就能往禦史臺去,再不行就大理寺,一層一層的告,她倒要看看現在大清都成什麽樣子。
“來人,将這鬧事的小女子打出去。”師爺絕對想不到竟然會碰到明夷這樣的女子,按明夷說的做絕無可能,那便只能将人趕出去。
衙役待要沖上來,明夷不為所動地喝斥道:“我看你們誰敢。”
五谷和豐登都将明夷牢牢的護着,太皇太後在人群裏,淑慧長公主瞧着有些心急地問道:“額娘,這個時候不去幫忙嗎?”
皇太後同樣很是憂心地問道:“是啊,這些人看來是對明夷動粗。”
“不用,明夷連用都不用和樂就能把這件解決。”太皇太後相信明夷,一臉篤定,淑慧長公主覺得雖然娘是親的,但她真不懂太皇太後的心思,或許明夷都比她懂。
不,是明夷懂太皇太後,太皇太後也懂明夷,有時候淑慧長公主都在想,都是太皇太後養大的人,怎麽他們姐弟都沒有學到太皇太後的本事,倒是孫子外孫女的,一個個都比他們有出息,隔代像?
“你若敢動手,想清楚後果。我若不告得你無法在京城立足,我便枉自為人。”明夷的聲音堅定而冷酷的傳到淑慧長公主的耳朵裏,淑慧長公主心裏就納悶了,為什麽要跟這些人浪費時間,但凡明夷把身份亮出來,想處置瓜爾佳成保就是一句話的事。
目光落在太皇太後身上,要說明夷胡鬧也就算了,太皇太後跟着明夷一起折騰,難道是因為年紀大,事情太少,專門找事打發時間?
淑慧長公主的腦海中閃過諸多的念頭,最後再次叫對面的師爺叫喚得回過神來。
“你究竟是什麽人,敢到順天府鬧事?”師爺真被明夷吓得不敢往前一步,但要是這樣就想讓他妥協,他的面子往哪兒擱,從今往後他如何在順天府立足?
倒打一耙想扣明夷一頂鬧事的罪名,明夷不屑地笑,“鬧事,我一個受了委屈的人前來順天府讨回公道,無緣無故,你一個師爺敢代順天府尹拒絕我的告案,為了顧全你的顏面,更想扣我一頂鬧事的罪名,好名正言順的将我頭入大牢嗎?”
“去,再擊鼓,我倒要看看順天府尹是不是死的,外面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他竟然一無所覺。”
有明夷的吩咐下,五谷往前去擊鼓,師爺第一個沖過來想攔下明夷,明夷斜睨他一眼,“要攔我們擊鼓鳴冤,想清楚你的下場了。一個小小的師爺,你背後的靠山有多大,大到有人像你一樣為你罔顧大清的律法?”
師爺額頭的冷汗直冒,沒有辦法,都是給吓的,明夷的表現看來,她對大清的律法了如指掌,怕是比他這個當師爺的都要了解,一句一句都拿着大清律法來說事,要是敢不聽明夷的話,就是罔顧大清的律法,真要落了這樣的把柄在別人手裏,他會死無葬身之地。
五谷不斷的敲鼓,師爺再不敢攔着,只是敲了半天,裏面依然沒有看到該出來的人出來,不該出來的倒是出來了。在師爺的耳邊一陣耳語。
瓜爾佳成保得意洋洋地道:“我同你說過無數回了,就算你想告我,也不見得有人敢受理,現在就讓你親眼看看。”
“那你瞧瞧就算他們想不管,是不是就能不管的?”明夷輕蔑的勾勒出一抹笑意,“五谷,不必再敲了。”
敲了那麽久,該出來的人早就要出來,而不是等到現在,如今不出來,不過是想拖。拖字訣,那是生生把這件事拖完。
明夷豈會中此計,她來到順天府,這個案子可就由不得順天府想不受理就能不受理的。
五谷聽話地退回來,明夷招手讓五谷豐登都上前,在他們的耳邊一陣耳語,兩人聽完之後各自去辦,師爺聽完那前來的人一番吩咐,那是再不想出面同明夷起争執,現在明夷不再出聲,他自是求之不得。
枉他一個師爺,口齒竟然不如明夷一個小女子伶俐,若是傳揚出去,名聲都沒有了。
然而明夷動不動就上綱上線,他想拿明夷的把柄,到現在為止,明夷都是按大清律法辦事的,把明夷趕出去,那不成,明夷絕不會讓的。
不趕出去,明夷非要讨個說話,這件事同樣不好辦,雖然覺得明夷突然的安靜下來不是什麽好事,那也不能就那麽慫,裏面順天府尹雖然沒有出來,卻也派人來說明情況,有些事,順天府尹希望師爺能夠處理好的。
明夷的目光落在師爺的身上,師爺這個時候神色變得警惕而畏懼,顯然很怕明夷再做出什麽他無法應付的事來。
“當當當當!”一陣鑼鼓聲響起,接着有人大聲地喊道:“大家快來看啊,順天府尹不作為,眼見百姓受辱偏袒權貴,将擊鼓鳴冤者拒之門外。”
一陣陣鑼鼓聲敲起來,每一個人的嘴上都喊着同樣的話,本來就已經夠惹人注意的情況,随着鼓聲喊聲,這下更是吸引更多的人圍過來。
朝廷的事,百姓們不敢太讨論,可是有冤無處訴,誰的心裏都有委屈,越來越多的人圍在順天府門前,可不把師爺吓得冷汗直冒。
淑慧長公主聽着亦是心驚,拉着太皇太後的衣袖道:“額娘,這樣一來事情鬧得更大了,這不是落朝廷的臉?”
太皇太後鎮定自若,壓根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反問道:“你以為朝廷現在有什麽顏面?”
為官者畏于權勢,連百姓蒙冤都置之不理,這尚且是天子腳下,若是換了別的地方,又該是何等的黑暗。
明夷要太皇太後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了,也越發讓太皇太後心驚。
“你猜再鬧下去,是你先丢了你的位子,還是你們順天府尹先丢了他的官位。天子腳下,比你們家順天府尹大的官比比皆是,這麽大的動靜,就算今天我見不到你們順天府尹,我也保證從今往後,順天府府尹換人做。”明夷不知此時的太皇太後怎麽想的,她正忙着吓唬人。
真拿京城的官員都是擺設,順天府尹這個位子,盯着的人絕對不在少數,若是順天府尹因為不願受理上門狀告的百姓而被換,這一位終此一生會是什麽樣的下場?再想出仕,縱然上面有再多的人,确定他可以?
明夷想出這一招,直接把事情鬧大,如果順天府尹再不出面處理她的事,接下來,那可就熱鬧了,瓜爾佳成保的事情尚未解決,明夷先把一個順天府尹拉下馬了。
想到這裏,明夷頗是期待,等着順天府尹再堅持着,只有他越是堅持,越想逃之夭夭,明夷才能牽扯進更多的人,鬧出的動靜更大。
可是卻在這個時候,順天府的正門打開了,兩個衙役出來大聲地喊着,肅靜,肅靜!
人都出來了,明夷揮手讓五谷豐登他們安靜下來。鑼鼓聲随着明夷的示意一時間再無。
一個身着官服的人急急忙忙的走出來,額頭都是汗。
對于外面的情況,那位看起來五十來歲的男子顯得十分尴尬地道:“對不住,對不住大家,我這出城了,剛回來就聽到出了大事,師爺,你怎麽不把人請進去?”
得,果然是一個老油條,一來就把自己為什麽一直沒有出現的原因解釋了,他可是出城剛回來,瞧他額頭都是汗的,急急忙忙的剛趕回來。
至于最後一句責怪師爺的話,那是給師爺臺階下,明夷的嘴角不由的勾起笑容,行啊,像一點順天府尹的樣子,老謀深算。
“大人,是小的失禮,只是大人不在府上,小的怎麽敢随意請人進府。”師爺何嘗不明白如今的情況非同一般,要是不把事情處理好,不僅僅是他這個師爺當到頭,順天府尹同樣讨不了好。
順天府尹一副不以為然的道:“百姓前來申冤,不管我在不在,都該請人進去,豈能讓百姓在外久站,如此一來,豈不是讓人以為我們順天府不顧百姓的冤屈,若為皇上所知,我們這些人都要革職查辦。”
目光落在明夷的身上,原想偷偷看看,不想明夷十分的敏銳,在他的目光掃過之前,與之相對視。
看透人心的一雙眼睛,與順天府尹對視,吓得順天府尹心驚膽顫,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僵了。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來告狀,要是我不來,不就沒有今天的事了,府尹大人是這個意思?”明夷吓得順天府尹心驚膽顫,卻是不以為然,面帶笑容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問起順天府尹。
順天府尹原本叫明夷吓出了冷汗,不想明夷更是轉頭直接地問起他此番話,聽着先是認錯,最後的一問,卻是把順天府尹想遮掩的直相都給扯下來,叫順天府尹臉都要挂不住。
“不過,府尹大人能出來,我就給府尹大人一個機會,我這個案子,順天府審是不審?”順天府府尹的臉皮都快叫明夷扯下來了,自然沒辦法回答明夷,不答便不答,明夷直接問出此來的目的,她是來告狀的,順天府到底審不審?
順天府尹再是尴尬,對于如此要命的問題,瞧出明夷的非同一般,連忙地道:“審,自然是審的。狀紙何在,本官看看你告的什麽。”
狀詞早就在師爺的手裏,師爺聽到順天府尹的話,趕緊遞上去,順天府尹接過看了看,最後問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明夷?”
“小女明夷不假。我是哪家的姑娘,同我險些叫瓜爾佳成保強搶而去有什麽必然的關系?大人問案,不問案情的真假,只問各自的家世,難道誰的家世高就是誰有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夷:扯皮扯皮!
一幹人瑟瑟發抖:你走,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