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沒什麽是一毛錢解決不了的事, 如果有,那就再來幾毛 …………
茶社正式開門,一連幾天, 無人問津。
一方面,是因為這洪荒中從未有過“茶社”,另一方面,山海茶社門口還站着一個龍族、一個鳳族,精怪們遠遠地看到了,誰敢靠近?方圓百裏的過客都忙不疊地繞道走。
謝聖對此并不心急, 總歸做不做生意, 他都不愁吃喝。就是鳳一、龍二兩個徒弟比較遭罪:師父閑了, 可不就得抓着他們練功課了?
龍二痛不欲生, 趁着謝聖去醴泉打水, 往地上一癱, 偷懶。
謝聖拎着水回來:“……”
“徒弟啊, 我懂你的苦。師父當初也是這麽練來的, 知道這些枯燥無味,不如我教你些有趣的?”謝聖蹲下身, 和藹地撸了撸龍腦袋。
龍二自覺被師父寵愛,很是受用:“嗳?好!”
謝聖捏着龍掌:“蒸龍羔,蒸龍掌、蒸龍尾兒、燒金龍……”
“……”龍二一個金龍打挺蹿起來, “師父我背了!我在背了!”
師父念這段貫口的時候, 還捏着他爪子,龍二感覺自己爪子都要掉了。
痛不欲生地重新背起貫口,龍二在心裏思忖:這不行啊,也不知這些口訣有何用處,只知道我舌頭快打結了。得想法子抓些客人來, 分分師父的心思。
這邊廂,龍二在絞盡腦汁想辦法偷懶,那邊廂,鴻鈞也是盤膝坐在卧房裏,心中煩悶。
照理來說,茶社中沒有客人,他該很清閑才是,可誰讓龍二、鳳一帶來的那些小精怪太過積極,眼下無事,閑了便到處打掃,還要拽着他一起。他有心想教訓一番,讓它們莫要來打擾他參悟大道,可又礙着馬甲……若是茶社多來些客人就好了,到時候那些小精怪忙活起來,就顧不上騷擾他。
這麽想着,鴻鈞慢吞吞從床上下來,越過窗戶看了眼龍二的位置,拿起一只竹筒去醴泉打水,似是不經意間與總算被謝聖放過,向後樓去的龍二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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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二被長長的貫口折磨得形容憔悴,瞧見身邊白白一個影子飄過去:“哎,你!”龍二定睛一看,神氣起來,“早上我還叫你鏟兔屎來着,你鏟了沒?”
鴻鈞:“……”
當然沒有,兔圈還是小精怪們進茶社以後,蛙一、蛙二勤勞地去打掃的。
在偷懶這件事情上,鴻鈞和龍二有着同樣的劃水準則。
好在龍二沒多問,直接拉過鴻鈞,鬼戚戚地左右看看,确定師父不在周圍,才壓低聲音:“快,命你速速想個法子,怎麽才能讓這茶社有客人?”
鴻鈞面無表情地在腦海中第三次完成抽龍筋的步驟,才緩緩道:“不難。”
洪荒之中,像麻雀精一般道行低淺,又遭族群排擠的妖怪,不在少數。茶社能提供食宿,又有龍鳳庇護,對那些在外艱難求生、活過一天都是多賺一天的小妖們來說,簡直就是極樂之地。為了生存,哪怕是一線希望,他們也會願意冒着風險前來。
鴻鈞考慮問題向來缜密,就連如何收取報酬都想好了:“若是能用種子等以物換物,那是最好。如果實在并無能力,也可放它們出去,在洪荒之中宣揚茶社之名。”
他們說這話時,麻雀精中最年長的哥哥麻一,恰好就在一旁打水,聽完這段對話,手中的水都差點灑了,幾番鼓足勇氣,擡頭看向鴻鈞與龍二:“倘、倘若當真如此,我可否帶家中老小來茶社體驗一番?”
麻一覺得還是可行的,他們麻雀精雖然養不起動物,提供不了可配種的肉獸,但族中聚居地卻有不少甜果的灌木叢,種類繁多,他們可以用這甜果的種子來做報酬哇!
麻一一向都是低調做鳥,此時感覺到龍二、鴻鈞的視線齊齊落到自己身上,頓覺壓力山大,硬着頭皮抿抿唇,赧顏地小聲說:“我、我家鳥不多……是、是個小家……”
這有什麽可不可以,龍二巴不得好嗎!他馬上就将這件事告知了謝聖,還給麻一批了個假:“你——多帶些人來。偌大一個山海茶社,難道還容不下你們幾只小家雀(qiao,三聲)兒?”
麻一誠惶誠恐,連道了幾聲不敢,拜別謝聖、鳳一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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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一的家族聚居在一處并不甚茂密的矮林中,其中盤根錯節地生着幾株老樹,它的家人就居住在樹洞之中,見麻一回來,都圍過來關心地詢問。
麻一:“老爺心善,邀請大家一塊去他開的茶社享福。大家将這附近的甜果子、酸果子都摘些,取了種子,咱們一塊去茶社。”
麻雀是極為團結的種族,即便成了精也更樂意群居。麻一這話說完,大家甚至都不問茶社是什麽、帶種子幹嘛,轉頭就立即分工有序地動起手來。不出片刻,一家人便齊心協力地銜起包裹好的東西,跟在麻一身後,浩浩蕩蕩地往茶社飛。
茶社裏,謝聖還在掰着指頭盤算:“小家麽,父母,再加上他們四兄妹,就算再多備幾張椅子,十張夠不夠……哎,天怎麽陰了。”
鳳一緩緩擡頭,深深看了謝聖一眼:“……不是天陰。”
“那怎麽突然暗……”謝聖嘟哝着往窗外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我去!!”
只見天空之上,百來只麻雀振翅而飛,聚成一群,撲啦一下降落下來,将光也遮住了。
為首的那個搖身一變,變回麻一,沖着謝聖腼腆一笑:“老爺……”
龍二手裏的椅子都掉了,半是震驚,半是自覺被騙的羞惱:“你不是說小家嗎!?”
麻一被龍二吼了一嗓子,吓得一縮脖子,戰戰兢兢地道:“是,是小家啊……”
“唉,別說了。”謝聖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不禁捂了捂臉。
他也是一時忘了,麻雀本就是群居動物,尤其是秋季,經常會形成數量上百、甚至上萬的大群,這在現代還有個專門的名詞,叫做“雀泛”。像麻一這樣,百來只的族群,确實不算是多的。
麻一心虛地瞅了謝聖一眼,想說話又不敢說。
洪荒生存不易,他們麻雀一族在禽鳥中總被排擠。未成精時,便是鳥獸的口中之食,成精以後,因為先天根腳的緣故,也修不出什麽高深的道行,故而弱小的麻雀們才選擇了群居這個笨辦法。他們這一家子,實際上未見得各個都和他有血緣關系,是天南海北,修出道體的麻雀精,自動自發地聚在一起,互相扶持,艱難求生。
這麽一算,就能品出他們的辛酸了。可以這麽說:全洪荒還活着的麻雀精都在這兒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更別說是麻一的家裏人。多怎麽了,熱鬧!”謝聖緩過神來,熱情地招呼上,“來來來……大家別站在外……枝頭上啊,進來坐!”
麻雀精們受寵若驚,趕緊化出道體,挨個兒進了茶社。青壯年們跟在後面,将帶來的種子、樹苗扛着,因為好些灌木都是從土裏挖出來的,進門一路走,根系就一路掉渣,弄得前面進門的老雀兒們心驚膽戰:“別把地弄髒……”
沒等他們說完,幾個蛙精就舉着抹布,連蹿帶跳地沖過來,搶一樣地把地面收拾幹淨了。
應敖大人教訓他們的話,他們可都放在心上呢!眼裏要有活兒。
麻雀精們手足無措地坐下了——他們何曾體驗過這樣的待遇!端上來的竹實粥,那是鳳宣大人親手栽種的,呈上來的炭烤魚,那是高傲的龍族親自養的,別說這些了,就是此時,他們坐着,鳳宣、龍族站着,也足夠讓麻雀精們坐如針墊啊!
不過,這一切不安,在品嘗到美食時,就逐漸煙消雲散了。溫度适宜、糯甜飽滿的粥米,熨帖着緊張的胃,幾乎立刻的,他們的心情就得到了安撫。
醴泉水甘甜而清冽,帶着薄酒的香氣,每粒竹米都潔白瑩潤,顆粒飽滿,浸透着醴泉的氣息,合成一種奇妙的味覺享受。經炭烤的何羅魚,肉質酥中藏嫩,肥而不膩,咬一口就是一股包含着鮮味兒的口感,在唇齒間綻放。
龍二站在一旁哼哼唧唧。
就這些吃食,原本謝聖還想親自動手的,還好被他與鳳一攔住。
開玩笑,謝聖可是他的師父,給他們這些徒弟煮粥、烤魚就算了,這群小麻雀又算得什麽?
麻雀精們吃得呼哧呼哧,滿嘴是油,幾個定力不足的激動之餘,忍不住啾的叫出聲。
從前還只是只雀鳥時,他們單想着練出道體,可多一分自保之力,卻沒想過修煉道體還有這樣的好處……
麻一看族中幾個年輕的小雀,吃得滿頭大汗,舌頭燙得發紅,也不願停下,鼓足勇氣,看向謝聖:“老爺——我有一個大膽的請求。”
“哎呀,二位道友這就消息不靈通了吧。”一位禽族根腳的妖修興致勃勃地插嘴,“我出發的比較晚,沿途還去了趟山海茶社。聽過那裏傳道的人都知道,道祖欣賞‘眼裏有活兒’的人。”
妖修的話就仿佛打開了什麽開關,原本各行其是、互不搭理的人們逐漸湊了過來,忍不住也加入了分享:
“啊!原來你也聽過!我當時就說嘛,道祖既然特地把這個茶社提點出來,一定是有用意的,特地趕過去一聽,你看,這不就是有提醒在裏頭了嗎?”
“诶,那你知道紅雲嗎?”
“當然了!我誰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知道紅雲哪!”
“诶呦,真想膜拜一下這位道友。之前來這兒的路上,我差點被一夥人給設計暗算了,當時要不是我急中生智,大喊一聲‘紅雲救命!’,只怕我都來不到這兒哦。”
“這我也遇到過啊!雖然說來幫忙的不是紅雲本人,而是鬼鳳凰、鬼麒麟這些……但他們救人時也說了,自個兒是什麽……‘洪荒治安督察隊’的,隊長就是紅雲呢。”
跟過來湊熱鬧的紅雲本雲:“??????”
治什麽隊?隊什麽長?他怎麽自己都不知道!!
鎮元子也聽到了這段匪夷所思的對話,忍不住和好友對視了一眼,拿着掃帚走了過去:“打斷一下,不好意思,我和好友動身的早,沒聽過什麽紅雲……治安督察隊,那都是什麽?”
人都是八卦的嘛!尤其是講如此富有傳奇性的故事,聽到鎮元子問,讨論者們非但沒有隐藏的意思,還興致勃勃地把自己所知的相關情報都說給鎮元子聽,但很快又歪了話題:
“聽說啊,那裏頭還有‘貫口’——就是那一長段兒報人名!現在都說,你上了這個貫口,你就有能耐,你不在那貫口裏,你就不行。”
“對對對,之前我隔壁住的那商羊……我的天,你不知道他聽完講道以後多嘚瑟!出去一報自個兒名字,人家一聽,貫口裏有啊,那多了不得!”
“這都是旁的話題了,說回正經的,還是得誇一誇這位紅雲道友。多虧了他,咱們這些有一顆紅雲之心的人,日子總算過得比以前安穩踏實了。”
鎮元子:“……??”他不得不打斷,“何為‘有一顆紅雲的心’?”
聽起來瘆得慌!一人拿一顆紅雲的心髒是怎麽的?
那道友直翻白眼:“你有沒有聽我前面說的話啊?都說了,紅雲心地就像他的跟腳一樣柔軟,所以有一顆紅雲一樣的心呢,意思就是說,有一顆柔軟善良的心啦!”
旁邊的朋友嬉笑着拍了他一下:“你也別再說善良了,打從聽過鎮元子那一段後,我都快不認識‘老善人’這個詞兒了。”
鎮元子:“…………”
紅雲也在一旁:“……”
兩人有些呆滞、失去靈魂一樣地茫然在大殿中四顧了一下,發現另一處也被一群人圍的水洩不通,放眼一看,被堵在中間的是故事中的另兩個角色:
一位玄龜根腳的道友鼓足勇氣,羞澀地沖帝俊請求:“我老早就不喜歡自己這個灰撲撲的膚色了,您看能不能幫我曬一下,美個紅?”
美紅這說法還是從山海茶社那兒聽來的呢,聽說還有美黑,不過玄龜本身的顏色就灰不溜丢了,還是更想選擇美紅一點,這樣比較亮眼。
帝俊:“?????”
太一則在費盡口舌地澄清另一個緋聞:“不是……對,我和哥哥根本就沒和紅雲見過面!真不是鄰居……什麽?那為什麽紅雲是紅的?”你妹啊,“我怎麽知道!”
旁邊圍着的道友開始指指點點:
“哎呀,這個青梅竹馬好像也不太可靠哦,還不願意承認的。”
“我倒是覺得有戲哦,就是遮遮掩掩才有真有假嘛。”
“我也品出點那個意思,當時我就說,紅雲肯定和這對兄弟關系匪淺。”
“就是就是,還不願意幫咱們曬紅……那不就等于說,只願意給紅雲曬紅嘛!如此特殊待遇,還不能說明有點什麽?”
帝俊勃然大怒,太陽真火自雙目中迸濺而出:“休要再胡攪蠻纏、濫說謠言!聖人道場,我兄弟二人不想大動幹戈,但你們若逼人太甚,休怪我與弟弟手下無情!”
大家一點不怕的:“你動手試試咯,道祖最欣賞眼裏有活兒的人,你把他的道場燒一遍看看,還能不能聽道。”
“……”帝俊一時之間竟也無話可說,居然有點敗下陣來。
正當此時,之前站在紅雲、鎮元子身邊的那個道人無意間回頭,看到紅雲腳邊浮動的紅色雲彩,雙目驟然一瞠,結巴幾下,一聲大喊:“啊!!紅雲!!”
這一聲聲音不算大,但偏偏如同驚雷一般,一瞬間将整個宮殿中的私語紛紛都壓下了。霎時間,宮殿所有人的腦袋齊刷刷猛轉向紅雲的方向,室內靜得仿佛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
紅雲自己也有點受驚:“呃,呃……”
唰唰唰,身邊靠得近的人頓時飛速往後退了幾步,一下留出一大片位置來。
之前還在津津樂道的人們仿佛頓時變成啞巴了,都把頭顱埋下去,重新開始掃地的掃地,擦柱子的擦柱子,認真到好像要靠打掃衛生證道一樣。那些口口聲聲說希望看到紅雲道人的道友們也都噤若寒蟬,躲躲閃閃地避開紅雲的目光,俨然是“葉公好紅雲”的典範了。
前不久因為進殿找不到抹布,而從紅雲手上接過好心讓來的掃把的道人膝蓋一軟,頭皮一麻,好像死前走馬燈一樣,飛速回想自己方才沖着紅雲哭慘的時候有沒有太胡攪蠻纏、神态間有沒有不夠善良,最後欲哭無淚,瑟瑟縮縮地将掃把雙手呈上:“我我我我是好人的,我很善良的,之前哭慘是我錯了,我忏悔!您,您不要勸我向善,也不要給我牽姻緣哦…… ”
于是,等謝聖、女娲跟着鴻鈞,一路架雲來到紫霄宮中時,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三千求道者,每人占據了一小塊地方,或是擦或是掃洗,認認真真、熱火朝天地打掃着衛生。有些人,可能并沒能找到現成的打掃工具,便如西方兄弟二人先前所想的那樣,撕衣服做抹布,拔羽毛捆掃帚,沒有工具也要創造條件。在這群埋頭苦幹的勞動人民身影中間,只有一道紅色的身影,頗有些無所适從、面帶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謝聖和紅雲一樣的迷茫,還特地左右找了一下那關鍵性的、象征着未來聖位的六塊蒲團,結果發現它們正整整齊齊地斜靠在大殿一角:“……?”
萬萬沒想到,萬萬沒想到。謝聖就是喝醉了假酒、磕了毒蘑菇,頭頂地腳沖天的做夢,也想象不到這樣的場景啊!
倒是鳳一和龍二,看到這一幕,情不自禁地、下意識地背出臺本中的那段對話:
“師父為什麽喜歡紅雲啊?”
“還不是他會來事兒,眼裏有活兒!”
鴻鈞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沉重,緩緩地轉向罪魁禍首謝聖,又轉向手裏空空如也,手足無措的紅雲。
謝聖也反應過來了,但絲毫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反倒是直搖頭,看着紅雲目帶贊許:“整個紫霄宮啊,有腦子的就這一個。”
紅雲呆呆地看着聖人身邊的謝聖,腦袋有點卡機:他就是好心把掃帚讓出去了而已……怎麽就有腦子了?難道這就是好心有好報的意思嗎?不知不覺間做了正确的事?
鴻鈞:“……”
道祖已經開始在思考了,他讓謝聖上來給這些人講道的想法是不是錯誤的。
昊天和瑤池倒是一點沒察覺到不對,歡天喜地地疾步走過來,沖着鴻鈞恭敬行禮,而後又對謝聖也行了一下。
鴻鈞緩緩開口:“你二人,反省得如何?”
昊天和瑤池本還看着謝聖,眼神閃亮亮的,聞言一下把頭低下去了。鴻鈞眉頭一簇,定神使神通細聽昊天、瑤池的心聲。只聽這二道童心裏嘀咕:
昊天:“不太敢說。這段時間我仔細參悟,悟出了一話術。對方針鋒相對,或言之有理時,可顧左右而言他化解之。”
瑤池:“只要我嘴皮夠溜,說不過我就是我對。”
鴻鈞:“………………”
已然超脫生死的聖人老爺,此時此刻突然感覺到了窒息、胸堵。
讓你們反省,你們學習謝聖做什麽??
鴻鈞都想轉頭對謝聖說,你下去吧,別荼毒我童子了。謝聖卻是又興致勃□□來,沖着更加埋頭苦幹的衆人抻長脖子:“哎……”都沒人坐蒲團了,“那這個聖位,要怎麽分呢?”
就剛剛,小謝老師明明只是站在諸多先天法寶的保護下,随意甩甩鞭子罷了,真要說辛苦,可能還是被三重先天至寶鎮壓的羅睺比較辛苦一點吧。
羅睺的道行畢竟比先前《山海經》內收納的那些怨魂更加高些,此時還能從竹簡裏傳出聲來,怒罵鴻鈞過分、謝聖不要臉,因為出離憤怒,都有些破音了。就這樣,謝聖還在一旁對着《山海經》循循善誘:“你這種發聲方式是不對的,你得用胸腔共鳴……我來教你,你找一下那個嗓子眼裏有青蛙的感覺……”
羅睺氣死了,大罵了一句你他媽。
謝聖:“咦,你怎麽老罵這一句。還會不會別的髒話了?”
謝聖為了編相聲段子,在學怯口——也就是各地方言口音的時候,曾研究過各個地區的經典罵人語錄,這時候主動地拿出來,熱心和魔祖分享了一下。因為知識儲存量比較多,各地方言體系比較複雜,敖金遣回同伴,讓他們去與祖龍通風報信時,謝聖都還沒結束,鴻鈞帶上他和敖金啓程,回山海茶社時,謝聖仍然在分享。
敖金聽得面如土色,關鍵是又不敢說,還好鴻鈞的遁法精妙,一直快到門口的時候,謝聖才舔了舔說得有些幹的嘴唇,語重心長地對着竹簡道:“你這個詞彙量還需要增加啊。剛剛我說的這些都記住了嗎?”
要不是敖金也在一旁,謝聖差點脫口而出“你複述一遍給我聽聽”了。
竹簡安靜如雞:“……”
鴻鈞都要同情羅睺了,此時深深看了謝聖一眼:“法寶還來。”
混沌鐘、太極圖這些寶貝借去以後,謝聖到現在都還捧着呢,自己也收服不了,但還是幹抱着。這會兒聽鴻鈞說要拿回去了,還十分不舍得。
謝聖:“我再熟悉熟悉……”
鴻鈞:“??”
你熟悉什麽啊熟悉?
謝聖厚着臉皮:“爸爸的就是我的。”
鴻鈞:“……”
“開玩笑啦,我知道這些都是有主的。”謝聖戀戀不舍地把寶貝們都還給鴻鈞,對着後院的方向一聲吆喝,“我徒弟們呢,還不快出來,奶孩子的來啦!”
一直在後院虔誠祈禱的幾個徒弟瞬間餓虎撲食一樣地沖來了:
“哪兒呢哪兒呢!”
“剛剛小十八又哭了!奶也喂了噓噓也噓過了為什麽還哭?”
龍二的聲音混雜在其中,就顯得特別有真情實感:“爹!”
敖金龍目含淚,張臂接住沖來的兒子,心中一片滾燙父愛,心說到底還是沒白養,結果龍二下一句就是:“撒手啊,我就招呼你一下。”龍二的龍脖子繞過敖金,迫不及待地使勁往謝聖的方向看,“羅睺呢?”
可以想見,在這些徒弟們眼裏,令人聞名色變的魔祖已然不足為懼了,反正有師父撐腰,在山海茶社,羅睺就是衆望所歸的未來奶孩子專業戶。
自覺知曉一些隐情的龍二就更是有優越感了,甩開無聲龜裂的老父親後,浮空游到竹簡面前,斜着眼睛往下睨:“給我瞧瞧,奶孩子的呢?”
他怕個毛啊!看看他師父多牛批!都能坐擁聖人,還享齊人之福了,聖人都不帶有異議的。羅睺算個啥了,都還沒成聖。
說實話,此刻在龍二的心裏,可能謝聖比聖人老爺都要更加厲害一點。
“你們不要這樣好吧,羅睺那也是聖人之下第一人的實力,給予一點尊重。”謝聖也是看幾個徒弟太過輕浮,怕以後不小心吃虧,趕緊提點一下。
敖金不禁側目而視:整個茶社最不尊重的就是您了吧,剛剛還教羅睺罵人一路都不帶喘的,回家張嘴就是一句奶孩子的來了……
謝聖絲毫不虛:“我就不一樣了,我不能給爸爸們丢臉,态度必須強硬。”
…………
羅睺既然已經落網,謝聖便迫不及待地想把之前的種種誤會都解釋清楚。派了人分別去請三族領袖後,謝聖就帶着員工們一起疏散了客人,又讓員工們各自回山頭休息。畢竟祖龍他們要是真來赴約,肯定不會是獨自前來的,謝聖打算把茶社捯饬一下,清理出一個場地來開會。
等人來的過程中,謝聖還很惆悵地對鴻鈞訴說苦惱:“你說,羅睺能認真帶孩子嗎?以我這點微末道行,就算《山海經》是天道爸爸都認可了的大功德,也不一定就能完全鎮壓住羅睺吧。”
鴻鈞居然走神了一下,心說原來天道就是另一個“爸爸們”。他倒不會懷疑謝聖是不是真的天道親兒子了,看謝聖這随口認父的架勢,只怕這個父子關系也是謝聖單方面決定的,天道也不能開口說,我不認你這個便宜兒子,對吧……
鴻鈞:“我已加持此寶,羅睺忤逆不得。且他弑神槍、誅仙劍陣等法寶俱在我手中,在《山海經》的鎮壓下興不起風浪。”頓了頓,鴻鈞又微微側身,正對着謝聖正色道,“既知實力不足,不若随我上三十三天外潛心修煉,修成聖——”
謝聖立馬打斷:“爸爸,兒子不想努力了。”
開玩笑,修成聖果能像修成大羅金仙這般容易嗎?又不能躺贏。而且,他的道明擺着就是要在洪荒量劫中證,更別提他還有自己的相聲夢呢。
修煉最多是他的業餘愛好,連兼職都算不上,說相聲才是他的主職好吧。
鴻鈞:“……”
就這麽個争執的空檔,元鳳、祖龍、始麒麟都帶着他們的儀仗隊、精衛隊,浩浩蕩蕩地抵達了。
原本山腳下還有些客人不願離去,在附近徘徊的,一看這陣仗吓得當場走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三族之戰就要在這無名山打響了。
謝聖遠遠迎過去,頗為欣喜:“多謝多謝,我還以為等不到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