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重逢

楚珣離家一月未歸,他親媽都蒙在鼓裏,不知道兒子讓他爸弄哪去了。

等他再回來,大院裏已經改天換日,一切恍如隔世。

楚珣很會相面看人,托付對了人。他賀叔叔果然是個守信用的。區區一盒巧克力,賀誠專門用袋子包好,親手交給霍傳武,還額外捎去一袋棗饽饽。

“這是楚珣讓帶給你的。”

賀誠說着,摸摸男孩硬朗的頭。他身居高位,慣于城府,很多事不便表态,對霍師長一家遭遇頗為同情遺憾,也心疼這男孩。

楚珣不知道,霍傳武已經等他等了很多天,等到快要絕望,往楚家打電話打不通,問邵鈞博文都說不知道楚珣去哪了。這人接了巧克力,當時就一口氣跑到楚家,敲門。

霍傳武手裏捏着巧克力盒,問:“小珣在家嗎?”

他其實知道楚珣一定不在,楚珣如果在絕不會不理他。楚珣媽開的門,愣了一下,左右為難,最怕見誰,偏就來誰。

高秀蘭說:“我們家小珣不在家。”

傳武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高秀蘭勉強笑道:“我都不知道他啥時候能回來。”

傳武锲而不舍追問:“阿姨,您告訴我他去哪了?”

高秀蘭皺眉,正煩心沒處訴苦。

這當媽的心想,你問我,我忒麽問誰去啊?老娘也不知道,我兒子究竟讓人弄哪去了!問孩兒他爸,孩兒他爸含糊其詞。問老賀,姓賀的遮遮掩掩,就沒一句讓人省心的實話,我這還擔心我兒子呢!

高秀蘭冷淡着臉:“我們家小珣去外地親戚家了,放假旅游去了。”

傳武心裏一沉,頓時失望:“他沒跟我說他旅游去……您親戚家有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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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秀蘭明明白白說道:“二武,聽阿姨一句話,回家去,以後別來找我們家楚珣。別在一起玩兒了,不太合适。”

傳武:“……”

別在一起玩兒了。

不合适。

傳武漠無表情,喉頭輕抖。

高秀蘭把霍傳武關在門外,就沒敢讓這人進屋……

霍家老二當晚回家,被媽媽堵在客廳問話。

他家每天直至傍晚都不開燈,客廳卧室整個兒黑着燈,一片昏暗,沉寂。房間牆壁似乎都呈現灰敗的顏色,天花板上陰暗局促的空間壓迫得人擡不起頭。

廚房竈是冷的,許多天沒開夥。他媽媽每天躺在被窩裏起不來床,偶爾下地,茫然地在屋中徘徊,叫大兒子。

傳武媽有時候打開大衣櫃門,摸着霍師長存在衣櫃裏疊得整整齊齊的軍裝、軍帽。

劉三采問:“二武,恁剛才去哪了?”

“恁又去找哪個去了?!”

霍傳武咬牙不吭聲,身後攥着那盒巧克力。

傳武媽眼底布滿血絲,眼眶紅腫,從來沒這麽歇斯底裏聲嘶力竭:“二武恁個不争氣的東西恁咋就說了就不聽啊?!”

“恁去找楚家孩子了!恁去,恁再去,去啊!”

“恁爹爹被他家抓了,恁哥哥也被他家人害了!恁還去找他?恁以後別回家了!”

霍傳武難受地辯解:“媽,他家沒害咱家,不關小珣的事。”

“怎的不關他的事兒?”

“是他家老大幹的!是楚珣哥哥搞的照片冤枉恁哥哥!恁哥哥都要坐牢了恁知不知道啊!!!”

劉三采喊着,眼淚嘩啦啦墜了滿臉,聲音嘶啞。

霍傳軍在外面還有一些朋友,大院裏也有幾個老鄉哥們兒,悄悄跑去給傳武媽傳遞小道消息,沒錯,就是楚家老大楚瑜幹的,平時跟咱們大軍不對付,找人跟蹤他,拍到很多照片,硬給捅到軍委上頭去了。要不然怎麽不抓別人,單單就抓霍傳軍?部隊公安抓人,只抓上面挂了名挑頭鬧事的,槍打出頭鳥,沒人舉報沒上黑名單的都逃過一劫,有人舉報正好抓此人交差。

劉三采拿着笤帚疙瘩,揍了她兒子好幾下,哭着說:“別去跟楚家孩子在一處了,成不?”

霍傳武漠然站在客廳正中,直挺挺地站着,笤帚抽在身上沒有反應,死咬嘴唇,就不給他媽媽吃那顆定心丸,就是不說“再也不跟楚珣好”這樣的承諾。

“他家把咱家害成這樣,恁爹回不來了,恁要是再出事兒讓俺咋辦?!”

“二武,跟那孩子分開吧,成不成啊!……恁媽媽可就剩你一個了啊!!!”

霍傳武聽着他媽媽的嚎哭,那一瞬間胸口恸了一下,難受得無以複加,眼眶裏湧出兩顆碩大的淚珠,嘩啦,掉出來,聽得見淚花濺碎的水聲。

他爸被撸軍銜他沒掉淚。

他哥被軍車帶走的時候他沒掉淚。

眼淚沒沾面頰,淚水擦着有棱有角的下巴,無聲掉落在地,喉嚨梗塞,自始至終沒哭出一聲。

……

一個月可以改變很多事。

一個月讓楚珣使用意念力能夠移動的硬幣從一枚升級為一次移動一摞六枚,思維射線從掐斷燈絲變成直接炸碎燈泡,但無法讓他挽回他最喜歡的男孩。他回來晚了。

霍傳武沒屈服他媽媽的逼迫或者哭求,在他媽面前拒不承諾,也不肯說一句楚珣的壞話。然而,他後來當真再沒跟楚珣說過一句話。

楚珣回來的時候,街道旁的大梧桐樹晃動着碩大的葉片,大院裏光影依舊美好,物是人非。

他的二武變了,好像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性格更加冷淡,沉默寡言,瘦削的身影在大院裏獨來獨往。

霍傳武經過一個夏天個子又長高些,肩膀寬闊,腰杆挺直,像個帥氣小夥子模樣。他脫了T恤衫,重新穿起以前的衣服,土氣的白色的确良舊襯衫,軍綠色長褲,頭發削得極短,兩鬓腦後露出淡青色頭皮。猛地一看,特像他哥霍傳軍,讓人以為他家大軍回來了。

楚珣發現霍傳武學會抽煙了,煙不離手。

可能是家裏以前存的好煙,部隊後勤整條整條發的“中南海”、“希爾頓”。霍師長總之回不來了,這些高級煙擱着也是擱着,不抽難道等着發黴?于是傳武替他爸爸把煙都給抽了,褲兜裏每天一盒,一天抽光一整盒。

入秋快開學了,楚珣作為三好學生直接保送區重點,邵鈞博文考到其他學校,但幾個發小家裏商議好,送孩子去念最好的學校,作伴陪讀,于是仨人跨區轉到高幹子弟雲集的景山中學。

楚珣也打聽過,傳武畢業考試兩科全當,但畢竟還是軍區軍屬,想念書不缺那張課桌。差生按片兒“大撥轟”,就近分去一家普通三類初中。

但是傳武最終沒去那家學校念書。他開學就沒去報道。

自此兩條路上分道揚镳,不如分個徹徹底底……

霍家樓下的衛兵崗哨撤掉。霍傳武每天早上仍然上食堂打早飯,盡量避開人多的飯點兒,來去形單影只。

以前是傳武媽隔三差五去菜站買菜,現在是傳武去買菜,左手拎一袋菠菜韭菜,右手拎一捆大蔥,回家攤個餅炒兩個菜,或者直接去食堂買當兵吃的大鍋飯。

這人有時還要去糧店扛面粉,扛米袋子。以前這都是他哥去扛,現在他去扛。警衛連巡邏的小兵心眼兒好,低調地跑過去想幫這人扛,傳武冷着臉搖搖頭,漠然調開視線,不用別人幫忙。這少年脾氣一向很硬,內向,又要強。

深秋儲存過冬的大白菜,菜站門口拉來一卡車大白菜,每家能領幾十斤,回去包餃子,做餡餅,激酸菜。

別家是大人帶孩子去搬菜,首長家幹脆派勤務兵出去跑腿包攬家務,霍家是霍傳武自己一個人,拖個獨輪小木板車,拉了一車菜回去。

走到家屬區的小路,要上那個便道牙子,沉甸甸的小車不好爬上去,傳武在前面拖着車用力往上拽,小獨輪嘩啦一下整個翻了,一車白菜全周到地上。

霍傳武回頭瞧了一眼,默默站在原地呆立,單薄的眼皮下沒有一絲情緒。

他然後把指間夾的煙叼到嘴裏,車子重新擺好,把菜一顆一顆搬回來。獨輪車站不住,無法掌握平衡,必須一人扶着,另個人裝車。霍傳武只有兩只手,扶了車沒法搬菜,搬了菜不能扶車。

院牆邊的紅磚長城上坐着三個少爺,遠遠地不作聲地看着。

楚珣用手不停扯着褲子,褲腿都快扯爛了,突然扭頭發飙,對另外兩個嚷道:“你們倆就傻看着?你兩個不會過去幫忙啊?!”

沈博文和邵鈞被呲兒得一愣。

他倆早就想過去幫忙,這事就需要個挑頭的,可楚司令一直不吭聲,沉着臉別扭着。

邵副官和沈副将一溜小跑過去幫二武搬大白菜了。

楚珣沒過去,垂頭坐在紅磚堆上,嘴角抖着,心裏特別難過,委屈。他好長時間沒跟他的二武說過話,打照面都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他不能告訴二武他爽約失蹤的原因。

他手裏攥了一塊紅磚。他用指力從中生生掰出一道裂痕,一塊磚掰成兩半,掰開了就再捏不成一塊。他就用手指慢慢地摳,碾,磨,把兩塊斷磚在手掌心裏一寸一寸碾成碎末,雙手染得通紅通紅,心碎成一團渣子……

再說楚珣媽媽高秀蘭,嘴上一直拼命攔着,再不準她家楚珣去找霍家孩子玩兒。當媽的有了前車之鑒,生怕自家孩子交友不慎,不懂事把握不住大方向,再讓對方家庭帶累,犯下政治錯誤連累咱一大家子。

高秀蘭真心在乎楚珣,一副母獅子護崽兒的架勢,人前尖銳潑辣,其實本性存着善心。當媽的人都心軟,她對霍家遭遇也不落忍,同情劉三采和兒子。她前腳把楚珣關到屋裏,後腳自個兒悄悄烙了二十張白菜餡餅,估摸夠那家兩人吃一天三頓的,裝在面粉盆裏用鍋蓋扣着,給霍家送去了……

當年秋末冬初的第一場雪,讓大院裏的樓房樹木銀裝素裹,給互相思念的男孩心上再蒙一層冰霜。

軍區禮堂再次召開大會,《新聞聯播》播出表彰消息。新聞裏念出事件後立功的部隊番號與受到嘉獎的将官職務,楚懷智位列其中,不滿五十歲破格升任軍長。

軍區大會上同時公布內部處置決議,原38軍軍長副軍長皆被去銜判刑。

霍雲山沒殺頭,遠不至于死罪。當然,這絕對不是因為楚珣同學的一句求情,楚珣沒那麽大面子。大首長不願傷孩子的心,但也絕對不會因他一句話就修改軍國大議。這裏一方面有維穩政治因素考慮,另一方面,霍家也是部隊幹部出身,濟南軍區嫡系名門之後,家庭在軍區元老中有裙帶威望。因此,對霍雲山的處置就是扒了軍皮,剝奪軍銜,送上軍事法庭,判處五年有期徒刑。

大院廣播站即時播報重要消息,平時溫婉圓潤的女聲如今聽起來無比刺耳,剜心。

楚珣一口氣跑到霍家樓下,遙遙地看着二樓窗戶後面的霍傳武,兩人視線糾纏,尖銳的絞痛。

霍傳武轉身離開窗子,跑下樓,沖出單元門。

二人站在場院裏,互相看着,都說不出話,似乎已然預料到後日注定的分離。前路分歧,波折坎坷,既然已經被命運卷入兩條截然不同的路,眼前也只有那一條不歸路,兩腿走在南路上卻還步步回頭遙望留戀北面遠去的人,兩顆心怎麽可能不撕裂疼痛?

廣播裏念着表彰和處刑的名單,聲音平靜如流不帶一絲一毫感情。

傳武的媽媽這時候從單元門裏沖了出來,雙眼紅腫,眼神哀傷絕望。她一個女人,她這輩子賴以依靠的男人倒了。這樣的家庭一旦涉及政治錯誤,半生戎馬功勳一朝風流雲散,根本不可能再有翻身機會。

劉三采拖着傳武,聲嘶力竭:“恁還見他!恁還跟他家在一起!”

“恁跟他走去就別要媽媽了,俺一頭碰死算了俺死了算了!!!”

劉三采手裏握了一根粗粗的擀面杖,眼底通紅精神淩亂口不擇言,一擀面杖就朝楚珣的頭擲了過去。

對于傳武的媽媽,她命不好,丈夫遭受打壓坐牢她一個女子沒能力抗争命運。她的一腔委屈怨恨無處抒發。她內心能夠理解的事實就是楚家小兒子勾引帶壞了她的小兒子,楚家大兒子告發陷害了她的大兒子,楚家的老爺們兒抓了她家爺們兒,踩着她一家子爬上軍長的位子。

楚珣呆怔怔地站着,連躲都不會躲了。

霍傳武猛然撲上去抱住楚珣,替他擋了那一下,擀面杖重重砸在傳武後腦勺上。

霍傳武就只抱了那一下。

沒等楚珣反應過來伸出手,傳武重重地一把推開楚珣,像是下定了決心。

霍家沒男人了。他現在就是他家唯一的男人。

楚珣被推得一個踉跄,再站穩時,滿臉淚水。

兩人之間一臂之隔,仿佛萬水千山,今生來世……

霍傳武最後伸手摸了一下楚珣的臉,手指輕輕撫過楚珣的眉頭。

事後很久楚珣還能記起對方當時從容連貫的動作、冷漠決絕的表情,後來他明白過來,二武當時摸得是他眉心那顆小紅痣。二武最喜歡那顆痣,倆人沒親過嘴兒,二武就只吻過他那裏。

——

僅隔數日,新近升銜挂印的楚軍長破例回了一趟家。

城中局勢漸穩,楚懷智難得跟家人見個面,吃頓飯,第二天馬上又要回西郊駐地。他也從周遭聽到風聲,得知他倆兒子最近都幹了些什麽,對老大惱火憤慨,對小兒子的狀況憂心忡忡。

軍長太太提早準備,親自下廚,炒了她最拿手的幾盤下酒菜,京醬肉絲,魚香茄子,炝炒圓白菜粉絲。竈上鋪開大餅铛,烙出一摞噴香的京東肉餅。

一瓶長城幹紅,幾只小酒杯,一桌菜肴,四副碗筷,一家子默然團桌而坐。

霍家結局塵埃落地,大局無可挽回,楚家四口人之間面臨的一場風暴正在飯桌上悄悄醞釀。

廚房香氣飛飄,整個飯廳洋溢着家的暖意,楚軍長一家妻、子齊全在列,哪個都沒缺沒少,個個安然無恙度過一場風波劫難,只是飯桌上氣氛沉悶,都不想說話。

高秀蘭瞟一眼她男人,趕忙倒酒布菜,緩和氣氛:“來,咱一家子喝一杯,替你們老爹洗個塵,難得回來一趟。”

楚懷智臉色保持他在軍中的冷面威儀,擡手一飲而盡,一言不發。

楚瑜也跟着喝酒,一筷子一筷子地夾菜,啥都不耽誤吃喝,沒心沒肺一個人兒。

楚珣看見桌上只有三只高腳杯,于是默不吭聲轉身就去碗櫃裏,又拿了一個酒杯,“啪”得把酒杯擱在面前。他也要喝。

眼前一大家子,一個都不缺,可是楚珣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位置,他最在乎的男孩,在這一刻已經沒有了,離開他了。

楚珣爸媽早都看出小兒子臉色不對,只是憋着不說。

楚珣臉色蒼白,冷漠,疲倦,眼神發呆,眼眶眼皮呈現浮腫的粉紅色,一看就是偷偷在屋裏哭過。

桌上渾不講究、不懂察言觀色的就是楚家老大。楚瑜咬了一大口肉餅,嘴上冒着油汪,嘟囔着說:“哎呦喂,媽,今兒這肉餅烙得,層兒不錯,您大蔥擱太多了,一股子生蔥味!”

楚珣垂着腫眼皮不看他哥:“我喜歡吃大蔥。”

楚瑜哼道:“跟你那小山東哥們兒學得吧?他們一家子,這回倒臺了,也挺倒黴的,估摸着要回老家了。當初他們家就不該來。”

楚瑜一句話,深深刺痛楚珣的心,刺了他的眼,讓楚珣雙眼迅速泛紅。喝掉的一杯葡萄酒帶着甜腥味道往喉嚨上湧,湧到他口裏,像含了一口腥辣的心頭血!

楚珣在長輩面前別扭着一張冷臉,已經好多天,就攢着今天爆發。

他心底像受了烙刑一般深深烙着傳武媽媽在他面前說過的話。

是恁家害了俺們全家。

恁小小年紀不學好,耍流氓勾引壞了俺家二武。

恁家老大告密陷害俺家大軍。

恁家男人抓了俺家男人。

……

楚珣擡眼問楚軍長:“爸,他們都說,您剿了霍大大的軍權,把霍大大抓了,是真的嗎?”

楚懷智不忍對小兒子發火,也不願多談:“上面命令,部隊裏的事,你不明白。”

楚珣說:“霍大大是好人,當初還提着槍去救我。”

楚懷智無言。

楚珣說:“爸,我以前覺着,您也是好人,好人怎麽就能抓好人了呢?您怎麽這樣呢。”

高秀蘭趕緊攔着說:“大人的事,一兩句說不清,你還不懂……以後你就明白道理了。”

楚瑜搶着說道:“珣兒,你這就真是不懂事兒了,這你怨咱爸?要不是咱爸關鍵時刻站得正、站對了位置,咱一家子也跟着完蛋,也得他媽的卷鋪蓋回老家!”

楚瑜雖然混蛋,這句還真是總結到位,一針見血,戳得楚懷智眼眶驟然殷紅,牙關緊咬。

楚懷智半生戎馬,響當當的硬漢,自認自己做事從來都對得起身上披的軍皮、肩上扛的星徽。他有屬于他那一代人的犧牲與忠誠、壯志與熱血。當理想與不完美的現實真相互相抵觸沖突的時刻,他作為一個一肩扛起萬千重擔責任的男人,他對自己的選擇絕不後悔。他佩服霍雲山的勇氣,他也不認為自己是個懦夫。責任總要有人來擔,罪人總要有個人去做。當時讓他去繳霍雲山的槍,其實比別人去更好,至少他二人絕不會翻臉動手,沒把事情做絕。

楚珣臉孔默然:你們所有人都稱心如意吧,就我一個“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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