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小紅樓

折騰到淩晨,傳武為這人重新穿好衣服,用厚厚的毛毯裹上,送回位于北郊的軍院別墅。

何小志開車,時不時通過後視鏡窺探。這小年輕的,剛分配來楚珣身邊兒,各方面規矩這人都懂,但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作祟,一看就是新來的毛病,一雙機靈精明的眼,滴溜溜地在車廂裏亂尋麽。

霍傳武以非常正直的姿勢坐在後座上,把人橫抱在他大腿上,讓楚珣半躺半靠在他身上。楚珣也不含糊,發燒燒得七葷八素,顧不上優雅形象,以樹懶倒挂的姿勢,挂在傳武胸前,緊閉着眼,身上時不時抖一下,激冷。

何小志撇着下嘴唇偷瞄:“小霍哥,我聽說楚總時常鬧個小災小病,累了就地暈倒的那種,辛苦你啦?”

霍傳武還沒吭聲,腿上睡的那位不幹了,楚珣半眯着眼哼道:“誰累了就地暈倒過?給二爺造謠。”

何小志一吐舌頭,樂了:“頭兒都跟我打預防針了,見你暈倒迅速扛起,撤退。”

楚珣正憋一肚子火,沒見過這麽惡整、給人泡冷水澡解藥性的。他臉歪靠傳武身前,旁人瞧不見的暗處,一張嘴,蔫兒壞地,一口咬了某人肋下軟肉。

霍傳武被咬,喉嚨裏哼出一聲,低頭,輕輕嘆一口氣。

他伸手蓋在楚珣腦門上,帶槍繭的指頭輕捋這人的眉頭,哄孩子似的。

楚珣驀地安靜了,額頭在溫暖的大手掌裏攏着,突然間很累。他往傳武懷裏縮了縮,這個懷抱很安穩……

楚珣回去之後一刻沒休息。他打過幾針清火解毒退熱舒緩類針劑,吊着瓶子,人起不來床,躺在房間裏跟賀頭兒長談。他身上連着亂七八糟的輸液管子、監測儀導線,渾身像水裏撈出來的,頭發濕漉漉地披散,眼神透出光芒。

賀誠搖搖頭:“你啊,太着急,三部的人一直在跟蹤監聽這個Jimmy,你做事限度上要懂得考量。”

楚珣脾氣倔,說話也不客氣:“監聽查線索太慢,等您抓到把柄,這人早跑到國外去了。我等不及,不把那只禿鳥挖出來、拔它的毛剝它的皮剁成肉醬,我一天都睡不安穩。”

賀誠拍拍他:“你也就是仗着年輕,身體還禁折騰。以後不準那樣,老子看着還心疼呢,搞的什麽玩意兒?!”

楚珣毫不吝地說:“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頭兒,您現在再去審那個俘虜試試,您還能從他嘴裏撬出一句真貨?!”

賀誠白了楚珣一眼,小孩兒,瞧瞧鼻子眼睛裏那份傲氣,老子當年做情報員的時候還沒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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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Jimmy抓回來之後,也确實難辦,清醒過後不再開口,胡攪蠻纏,幾次三番想往牆上撞。這人是外國籍,真弄死了還怕搞出國際糾紛。

即使耳釘裏藏有錄音設備,楚珣仍然将套到的情報重新複述,一字一句誦念,力求挖掘出每個字隐藏的涵義。已知線索一條條羅列,圖紙上畫滿線性圖形與密密麻麻的小字,滴着他流的汗……

秘密檔案夾有一張照片。就是這張照片,點燃了楚珣體內旺盛的戰鬥欲望,以至于他有些急于求成,不惜一切,急迫地試圖挖掘真相。

照片大約是韋約翰在極為匆忙情況下翻拍,焦點模糊,看不清。黑色轎車裏探出男人的半個背影,帽子遮住大半個腦袋,完全看不見臉,看不出年紀,只看得到一個肩膀、一段後脖頸子和一條眼鏡腿。

“禿鹫行動”檔案裏這張照片,可能是中情局故意存檔的真人真容,作為日後交易威脅的證據,不料被韋約翰竊拍。

楚珣對着這張照片研究幾天幾夜,閉上眼,細膩的指紋一遍遍碾過照片裏的人,投入全副精神力量試圖重新描繪對方容貌,沒有成功。圖像太模糊,看不到正臉,只靠一段脖子半個後腦勺,根本無法模拟出嫌疑人面部特征。他也不是神。

楚珣就是不甘心。

十幾年間身居高位執掌權力,在事件中得利,于香港有人脈和聯絡員,有能力且不惜使用喪心病狂手段截殺情報暗算總參特工視人命如草芥……邏輯的包圍圈一環一環縮小,具備這樣背景、條件、手段的人,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楚珣毫不隐晦地說出他的一條條分析,盯着賀部長。

賀誠低聲問:“你心裏想的……哪個?”

楚珣喉頭抖動,輕咽了一下,快速地說:“哪個老家夥在中間趨炎附勢,隔岸觀火,牆頭草順風就倒,借力上位謀取政治私利?……您問我,我就說了,我認為是侯。”

賀誠神情凝重,沒有接話,沉默着。

事關重大。

賀誠緩緩搖頭:“這個不好說。馮,王,也都符合你分析的條件。”

楚珣眼底光芒閃爍:“姓侯的因為一己私仇,借機打壓同袍落井下石,這種事兒他不是沒幹過。那人本質上就是個小人,氣量狹窄,嫉賢妒能,養出的兒子也不是正經人,掏空國庫變賣家産吃裏扒外的東西……賀叔叔,我,我可不是因為他家跟內誰家的私人恩怨啊!”

楚珣最後一句明顯畫蛇添足。要說他完全沒夾帶私貨,不帶個人感情色彩,那是扯謊。是人都有自己一套私心,都有想要維護的人,都有想要除掉的眼中釘。

賀誠用眼神制止楚珣:“小珣,這種話不要輕易說,你沒有任何直接證據。”

對待普通嫌疑人,沒證據可以直接抓,請進國安九局喝茶,先過堂審了再說。然而面對身居高位深藏不露的對手,沒有證據你絲毫奈何不了對方,甚至一着不慎打草驚蛇不但抓不出真兇反而自身政途難保。官場上的門道,賀老總可比楚珣更為老謀深算。

楚珣說:“沒證據我就找他們家的證據。”

賀誠說:“千萬別輕舉妄動,不能急。我們需要找到這樣一個人出賣國家機密通敵的證據,來日方長,咱們就跟這只大禿鹫慢慢鬥法。”

楚珣垂下眼,沒跟他賀叔叔糾纏挑戰對方耐性。他直覺認為自己沒判斷錯,他只是尚未抓到侯家真正致命的證據。楚珣是個相當記仇的人,霍家蒙難、自己與二武被迫分開十幾年,心裏那筆賬他時刻惦記着反攻倒算。

“身上穿軍裝,腰裏沒摸過槍”,楚珣那時暗地揣摩,這樣一句話,什麽涵義?這個“僞軍”又是誰?

楚珣大病一場,在北郊別墅休養。

他退燒後數日卧床不起,也是從這年發覺,自己身體某些地方開始逐漸地衰弱。或許是常年練功,過度透支身體潛在的能力,器官加速老化。他還不到三十歲,時常感覺疲乏困倦,工作期間偶爾暈倒,盜汗不止,精神上承受的壓力讓他整個人如同一段繃緊的鋼絲随時處于崩斷的邊緣……

養病期間,難得有機會與某人天天打照面,一夥人成天混在一起。一場病反而讓他享受到這些年最輕松愉悅的一段時光。

他在小紅樓樓上養病,霍傳武就住小紅樓一層某處把角位置,保镖團專門住的小房間。

小霍同志每天早起,穿上幹淨軍裝衫褲,領口系得規整嚴實,一手插兜,一尊沉默如山的大神,從樓下往樓上溜達。這人站在門口沉默地張望,看楚珣紮針打點滴。

小護士蹲在楚珣床前,費勁地捋小細胳膊,捋好幾趟了,戳進去又抽出來,瞄一瞄再一針戳進去。

楚珣叫:“哎呦,哎呦……把我手背快紮成蓮蓬了,我這麽好看的一雙手,變蓮蓬手了。”

小護士不甘示弱:“楚總,我就沒見過這麽細的血管,你這還是男人的手嗎?你這是姑娘的手。”

霍傳武從門框邊露出一張酷酷的臉,心想,楚珣的手可比姑娘的手好看多了。

楚珣早就瞟見門外站的大神,眼皮一翻,沖小護士一努嘴:“那位血管最粗,你去紮他。”

小護士回眸沖門口的帥哥一笑:“我前天紮過他了,我就喜歡那大粗血管。”

護士小妞臨出門還跟霍同志說笑幾句,一對杏核眼顧盼神飛,透着開心勁兒。楚珣可算看出來了,那小妞喜歡的不只是粗血管,分明喜歡的是帥氣粗硬的漢子。

霍傳武對小護士始終淡淡的,垂着眼,不擡眼盯着看女孩。

這人慢慢踱步到楚珣床前,站定。

倆人再見面有些說不出的尴尬,為那晚的事,也為之前的争執吵架,吵完架火氣未消,轉眼就滾到一張床上,男人果然不需要節操。楚珣把被子拉高,只露一張臉,斜眼審視來人。他不說話,傳武也不說話。

楚珣哼出一聲:“甭跟二爺這傻站着,交待吧。”

霍傳武寬闊的肩膀一聳,那副樣子好像說,霍爺反正做都做了,俺就這樣了,咱倆心知肚明,俺在你面前還有啥可交待?

霍傳武不後悔。他事後回味,心境慢慢地清晰,透亮。他喜歡‘那個’,他是真心地愛小珣。

楚珣斜眯着眼:“嗳,我抽瘋在床上折騰,你都幹什麽來着?”

霍傳武面不改色:“幫你解藥性來着。”

楚珣冷笑一聲,尖銳地問:“幫我解藥性,然後你特爽吧?”

霍傳武認真地想了兩秒鐘,不置可否:“還成吧。”

楚珣是在二武面前一貫驕傲,二武是早看慣這人撒潑耍性子,二人輕車熟路,敞開了你來我往,很享受這種鬥嘴方式。

楚珣直接樂出來,你姥姥的霍傳武。

二爺我這麽好看,你小子多少年都沒這麽爽過呢吧!你這混球覺得我“還成”?這時候還跟二爺死鴨子嘴硬,不承認你稀罕我。

“就你這粗人,一雙粗手,你也是的,也不知道手勁兒放輕着,我那玩意兒都他媽撸腫了。”

“你手上有繭子,我的二寶貝長那麽嫩,你當是拿刨子刨木頭呢,生生給我刨掉一層皮!”

楚小二爺真的腫了,這金貴的身子,可疼壞了。醫生給楚珣塗藥包紮,那地兒愣是磨出一塊紅肉。楚珣這搓火懊惱的,自己夾腿疼着,還不好意思跟賀叔叔訴苦罵二武不是東西占我便宜了!

霍傳武垂下眼,睫毛濃密好看,哼道:“你當時沒喊疼。”

他想說你當時也爽着呢,往霍爺身上亂蹭,是誰扮小狗亂拱還舔俺來着?

房門一關,倆人之間什麽私房話都敢扯,楚珣指着這人罵:“就你那一身驢勁兒,我沒反抗能力的時候,幸虧你沒把我‘那個’了。要不然二爺的小菊花非得讓你他媽的給我捅漏了,捅成個大漏鬥!”

霍傳武:“……”

楚珣一使眼色,揶揄道:“我碰過你那裏,你這是從緬甸回來,逮機會報仇呢?!”

楚珣臉皮相對厚實,說話不吝。他這話太露骨,霍傳武不吭氣,耳朵卻憋紅了,回答“是”還是“不是”?

耳朵紅說明什麽?說明楚珣一針見血,戳到了痛點。緬甸那檔子掰扯不清的爛事可不能提,要說霍二爺朝思暮想輾轉反側沒惦記着反攻倒算,那是撒謊,那就不是個欲望正常的男人。傳武每晚被窩裏抱着枕頭,兩腿夾着被子,腦子裏想的還能有誰?

楚珣是熱的,滾燙燙地埋入他的身體,倆人裸身貼合頂弄的滋味兒,疼痛而刺激。他也想要小珣,他想知道這人身體裏是不是也是熱的……只是每一回時機都不太對。

楚珣從來就沒昏迷。他自始至終意識清楚,那晚悍然壓在他身上、汗濕着臉埋進他胸口、趁亂對他“上下其手”的人,就是他的二武。

楚珣原先心裏對霍傳武還有幾分愧疚,然而後來兩人動情陷入迷亂幹的那些事,又讓他有限的幾分愧疚迅速煙消雲散——二武總之也沒吃虧。這也就是二武能在他身上為所欲為,他不會追究這人。

二武手法粗魯霸道,發情時胸膛裏粗喘着,口裏呼出熱烈的氣息,渾身上下滾燙,堅硬的胯骨發力沖撞他,在他肚皮上磨蹭。二武下身壯碩,拼命頂弄他會陰穴位置,那地兒十分脆弱,頂得他爽得發狂,揉弄他的莖頭讓他當場叫了出來。那種粗糙硬朗的手感,很男人,帶着最原始質樸的欲望,與自亵的感覺完全不同,讓他瘋狂射了好幾次……楚珣回憶那些混亂的場景,瞳膜上高大的人影,慢慢就與多年前那個滿頭是汗趴在他身上蠻幹的男孩重合。

十五年前他對着某人害羞地抖着小粉鳥,沒能射出來,如今終于交貨了。

沒有辜負,從來就沒變過。

即使對方誤解他,還吵架。

霍傳武道出壓抑的真心話:“小珣,追查真兇慢慢來,你那些方式……別對自己太苛刻。”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楚珣反問,“你以為我就是為小林?”

霍傳武默然不語。完全不介懷不吃味,不可能的。

楚珣盯着對方的眼,眼神清澈:“我不是只為他。”

楚珣說話間,趁對方不備,手指在傳武褲裆柔軟處迅速一彈,彈到裏面吊着的一套東西,彈到胎記一樣的舊傷疤。

“你這玩意兒,跟小林的命一樣重要。我就是不甘心,我将來一樣一樣地讨回來。”

霍傳武微微一怔,心還是軟了,啞聲道:“我信你,但是我不同意你這種任務思路。”

“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任務我盡職完成,我守着你。但是別再有下次,以後別再那樣。”

霍傳武說完,冷着臉,扭頭離開。

楚珣:“二武……”

他擡手想叫住人,手上一痛,輸液瓶架差點兒翻倒,手背紮破洇出血。

霍傳武後半句話沒說完,小珣,你再敢有下一次,霍爺絕對不再忍。老子一定當場扒你的皮做了你、做到你跟我哭!……讓你知道老子有多麽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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